披露香港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立八周年來的內(nèi)幕故事，創(chuàng)造中國電視神話的運作秘籍、培養(yǎng)主持人的機制以及創(chuàng)造直播神話的幕后真相的權威讀本。
這本書是電視業(yè)界的教科書，是普通人了解鳳凰衛(wèi)視運作的解密讀物，也是對時事感興趣的政商兩界人士的必讀之書。
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立八周年紀念授權傳記《解密鳳凰》一書出版
3月31日，是香港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立八周年。日前，一本由鳳凰衛(wèi)視授權，并由作家出版社推出的《解密鳳凰》一書，因其作為近年來惟一一本權威詮釋香港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立八周年以來的真相，創(chuàng)造中國電視神話的運作密籍，培養(yǎng)主持人的機制以及創(chuàng)造直播神話的幕后故事，改變中國電視形態(tài)的努力，披露新聞評論在國內(nèi)引發(fā)高層關注，開拓中國言論空間的幕后的獨家授權讀本等惹火賣點，在電視業(yè)內(nèi)與政商兩界引發(fā)新的關注。香港媒體認為“這本書是電視業(yè)界的教科書，是普通人了解鳳凰衛(wèi)視運作的解密讀物，也是對時事感興趣的政商兩界人士的必讀之書。”美國《紐約時報》評論這本書將會成為“國內(nèi)外了解鳳凰衛(wèi)視這個神秘的電視臺的一個真實的入口。”
香港鳳凰衛(wèi)視從一創(chuàng)立就成為華語電視的一個標本式的媒體，并以其強大的創(chuàng)造力引發(fā)了中國電視形態(tài)的根本性改變。這家“神秘的電視臺傳奇式”的經(jīng)歷，一直是媒體與觀眾眼中神秘與巨大影響力的代名詞。胡錦濤主席慰問赴伊拉克采訪記者閭丘露微、主持人吳小莉被朱總理欽點提問、趙群力、劉海若驚動天下的死亡與再生、九一一直播幾乎改變中國電視生態(tài)的巨大震蕩力、兩岸政治生態(tài)的直播與評論、阮次山、曹景行、楊錦鱗等時評員創(chuàng)造的中國言論空間、制造了陳魯豫、竇文濤等獨特的超張明星等屏幕奇跡，創(chuàng)造了一個電視臺所能制造的超凡影響力，鳳凰衛(wèi)視歷經(jīng)八年創(chuàng)業(yè)，已成為目前中國與麥當勞、可口可樂一樣齊名的重大品牌。它的市場據(jù)稱已達一百億美元。
2000年以前，鳳凰衛(wèi)視的名聲是伴著幾大當家主持人名聲紅透中國的：吳小莉、魯豫、竇文濤、許戈輝，包括楊瀾，短短幾年時間，“鳳凰的干法”成了很多人爭相學習的“干法”，鳳凰模式正成為無數(shù)同行熱衷“拷貝”的模式。鳳凰的秘密是什么？這已成為媒體與民眾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這些在觀眾與讀者心目中傳奇式的經(jīng)歷，一直都是傳媒與觀眾試圖得到解讀的謎。海外媒體也對鳳凰的神秘的背景與傳奇式經(jīng)歷，給予了許多誤讀，鳳凰衛(wèi)視真正的經(jīng)驗究竟是什么？同樣是一個引發(fā)媒體與讀者好奇的“故事”。
作家?guī)熡绖倸v經(jīng)三年采訪，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撰寫了這本《解密鳳凰》一書。本書以有中國“六十分鐘時事”節(jié)目之稱的“中國第一個時評節(jié)目《時事開講》”為軸，對這個“緊跟時事進展作出最迅速周詳?shù)谋尘懊}絡剖析，滿足公眾超越日常新聞資訊的深層需求，以資深時事評論員的透徹分析底蘊與業(yè)內(nèi)權威，成為行內(nèi)無法復制節(jié)目進行了全面的揭秘。揭示了北京高層普遍收看鳳凰衛(wèi)視時事評論節(jié)目了解局勢以及臺灣事件的習慣，外國駐華使館將此作為中國民間意見的來源、部分節(jié)目改變國策的真相等，僅三個老頭創(chuàng)造了一個價值近億元的談話節(jié)目，開拓了中國電視業(yè)界的言論空間的奇跡。曹景行、阮次山、楊錦鱗、何亮亮等資深“知道分子”更是成為中國大陸電視業(yè)中的意見領袖。
這本書雖從一個大眾極為關注的節(jié)目入手，但卻由此對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造的許多獨特的電視現(xiàn)象，以及觀眾關注的主持人的百萬年薪、薪酬制度、阮次山、曹景行、楊錦鱗們“私人生活”和主持人陳魯豫、竇文濤們在鳳凰如何煉成過程的解密。本書角度獨特，從大眾最感興趣的時政運作過程入手，顯示了作者試圖通過此“入口”厘清一條在當前國情下，如何進行最敏感但也最為急需的時政新聞的報道經(jīng)驗、方法。
這不是一個單純電視節(jié)目的解讀，而是關于中國近年來多次重大事件的幕后真相以及民主進程的海外解讀。這本書試圖通過這個獨特的角度，探討香港鳳凰衛(wèi)視如何使自己創(chuàng)造的“鳳凰式”時政新聞，如何轉化成為最值錢的商品與“民眾需求的緊缺商品”的運作過程。香港媒體評論本書“披露了香港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立八周年以來的內(nèi)幕故事，創(chuàng)造中國電視神話的運作秘籍、培養(yǎng)主持人的機制以及創(chuàng)造直播神話的幕后故事，改變中國電視形態(tài)的努力。”
鳳凰衛(wèi)視老板劉長樂在為本書撰寫的序言中說：“鳳凰的秘密在那里？師永剛的《解密鳳凰》揭開了帷幕的一角。這本書圍繞《時事開講》欄目的問世及運作，介紹了鳳凰衛(wèi)視評論節(jié)目從無到有、從一到多的發(fā)展，兼及論述了鳳凰衛(wèi)視對重大事件傾斜報道、不拘一格的用人機制以及“創(chuàng)造有創(chuàng)造性的節(jié)目”等基本經(jīng)驗。這本書寫得有激情，有文采，將理念寓于生動的描述之中，沒有某些同類著作板滯冷澀的毛病。讀者從中還可以了解到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等評論明星鮮為人知的趣聞，相信能引起閱讀的興趣。”
本書同步在北京與香港出版后，已引發(fā)業(yè)界與讀者關注，據(jù)了解，最為關注此書的大多數(shù)是政商兩界人士與大中專學生，并成為了解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權威讀本。目前首版兩萬冊，已被訂售一空。并已緊急加印。據(jù)稱，為配合此次活動，作家出版社擬與鳳凰衛(wèi)視正在聯(lián)手推出“時事開講十所著名大學演講之旅”，將在全國選擇十所大學，請評論員與主持人進行巡回演講等活動。
本書為作家?guī)熡绖?，在推出研究中國著名媒體〈讀者〉雜志一書〈讀者時代〉后的第二部研究媒體的力作?！醋x者時代〉曾引發(fā)了國內(nèi)業(yè)界對〈讀者〉雜志的研究熱潮，并印發(fā)十萬多冊，日前更再次增補出版的奇跡。之前，由作家?guī)熡绖偛邉澴珜懙?ldquo;世紀華人畫傳”前兩部〈宋美齡畫傳〉〈鄧麗君畫傳〉，印數(shù)已近30多萬冊，并引發(fā)了一輪新的閱讀熱潮。這本書也是他推出的最新力作。



目 錄

前傳：無法復制的鳳凰
第一章：1999年5月9日發(fā)生了什么？
第二章：孤本
第三章：中間
第四章：向前進
第五章：慢熱
第六章：模型
第七章：門風優(yōu)美
第八章：我是阮次山
第九章：性感的糟老頭子
第十章：傳媒特區(qū)
第十一章：第三種權力
第十二章：觀點提供商
第十三章：向左走 向右走
第十四章：私事開講
第十五章：同類項
后記：思想傳染
書以外的故事——2004年3月28日新浪嘉賓聊天室




前傳：無法復制的鳳凰

　　布什在伊拉克戰(zhàn)爭爆發(fā)前詢問鳳凰衛(wèi)視直播問題
　　◎ 直播伊拉克戰(zhàn)爭的“評論員會戰(zhàn)”硝煙漫屏
　　似乎無法被世界讀懂的美國總統(tǒng)小布什，永遠都在按自己的牌理出牌，或者直截了當?shù)匕?ldquo;9•11”的敵人當成一個國家，發(fā)動對阿富汗的戰(zhàn)爭，雖然沒有抓住那個想象中的兇手拉
登，但他接著就把目標對準了與父親老布什曾經(jīng)交戰(zhàn)過的敵人薩達姆。沒有人會想到這中間的傳承關系，就像沒有人會料到，神秘的小布什在戰(zhàn)前某日，會突然詢問白宮負責公眾傳播的高級官員：若戰(zhàn)爭爆發(fā)，中國香港地區(qū)的鳳凰衛(wèi)視會不會直播？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布什不置可否。
　　傳說中的這個細節(jié)，顯示了這位總統(tǒng)對于“9•11”期間兩家電視臺的實力的一個評估。一家是阿拉伯世界的半島電視臺，另外一家則是香港的鳳凰衛(wèi)視。當然，他如此關心這個遙遠的居于香港的只有七年歷史的華語電視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因素，而是出于美國利益的考量與這個電視臺本身的影響力。華盛頓認為，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直播這次早已安排好的戰(zhàn)事，對中國這個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及全球十幾億華人來說，影響力非同小可。而美國軍方，早在戰(zhàn)前排定的關于戰(zhàn)時的公共傳播策劃方略中，就將全球媒體直播，包括邀請他們看中的傳媒隨軍采訪報道活動，作為美軍的一種新式武器。華文媒體中，鳳凰衛(wèi)視自然在他們的優(yōu)先考量之中。
　　戰(zhàn)后，鳳凰衛(wèi)視總裁劉長樂先生在接受北京《經(jīng)濟觀察報》專訪時，對這個傳言不置可否。不過他證實了另外一個信息。此前，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先生在戰(zhàn)前兩次破例接受鳳凰衛(wèi)視駐華盛頓記者趙一力的獨家專訪，試圖以此向中國政府與民間放話，解釋美方打伊的立場與動機。而在結束采訪時，鮑威爾詢問，他的講話是否會被完整地播放，在得到趙的肯定回答后，鮑威爾說：“這是我接受你們采訪的重要原因。”隨后，這兩次專訪都在鳳凰衛(wèi)視擁有高收視率的節(jié)目《時事開講》中播出，并得到適當?shù)姆哮P凰衛(wèi)視報道立場的“華人式”解讀。
　　作為回報，鳳凰衛(wèi)視在戰(zhàn)前兩小時就拿到了小布什的講話全文，隨后收到了美軍的特別邀請，隨軍去前線采訪，并成為惟一登上向伊拉克晝夜發(fā)射導彈的“小鷹號”的華語電視媒體，之后鳳凰衛(wèi)視派出的四組采訪美軍的記者都得到了特許。
　　華盛頓方面之所以這么做，在于鳳凰衛(wèi)視2001年的“9•11”事件直播的巨大影響力。美國《新聞周刊》發(fā)表評論認為：9月11日，恐怖分子襲擊紐約和華盛頓之后的一個小時，香港的鳳凰衛(wèi)視是中國人的惟一消息來源，中央電視臺在襲擊發(fā)生后只廣播了一條簡短的新聞，直到午夜也沒有更多的消息。而成立僅五年的鳳凰衛(wèi)視，在接下來的36個小時里，對美國發(fā)生的事情進行了直播。全中國的人都在努力通過各種途徑觀看鳳凰衛(wèi)視，大學生們甚至大家湊錢在賓館里租下房間——為了能看到鳳凰衛(wèi)視。在當時，這一消息在內(nèi)地迅速地通過手機口口相傳，很多人接到朋友或家人的電話：“快看鳳凰衛(wèi)視，正直播呢，美國出大事了。”
　　海內(nèi)外許多中國人正形成大事發(fā)生了看鳳凰衛(wèi)視的收視定式。而“9•11”事件后，美國駐香港領事館把鳳凰衛(wèi)視對此事件的36小時直播和在華人社會引起的反響，匯報給華盛頓的白宮幕僚，作為當時評估國際反應的重要參考。
　　劉長樂解釋：“鳳凰的地位與影響也注定了它在國際間的重量。因為鳳凰在世界華人圈受眾相當廣泛，具有相當?shù)囊龑r值。雖然鳳凰只講華語，但是很多的海外媒體仍大量引用鳳凰的報道與評論，打破了全球信息對于西方媒體的依賴，而代表華人立場與發(fā)出華人聲音的評論員觀點，則是我們重要的聲音。正是有了這樣的專家班子，鳳凰衛(wèi)視在華語世界中逐漸爭取到了重大新聞的‘第一解釋權’。”
　　2003年3月20日，距美軍所認為的開戰(zhàn)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很多的中國人習慣性地把電視頻道固定到了鳳凰衛(wèi)視，在他們的觀念中，這樣的大事，似乎只有鳳凰衛(wèi)視才會直播。上午9時，鳳凰衛(wèi)視首席時事評論員阮次山先生和主播陳曉楠坐在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與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兩臺并機的直播現(xiàn)場，在他們身后的背景是?？怂怪辈サ囊晾耸锥及透襁_的夜景，巴格達此時像一幅寧靜的油畫。
　　鳳凰衛(wèi)視選擇此兩人首發(fā)，一是陳曾去巴格達現(xiàn)場采訪，同時更是她在“9•11”時，第一個主持直播。二是阮先生剛對伊拉克大使進行過專訪，對伊問題成竹在胸。阮次山背對著屏幕上寧靜的巴格達，對陳說：“我們是在等待和見證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歷史在一個小時后開始改變。同時改變的是全世界包括中國人在內(nèi)對于電視的重新認識。在這個意義上，人類應當重新認識電視。
　　75年前，電視在美國舊金山一間實驗室里誕生了，它的創(chuàng)造者是年僅21歲的美國男孩菲洛•法恩斯沃思，在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他幾乎被人類遺忘了——盡管他的發(fā)明塑造了20世紀，甚至從某種意義上成為這個世紀的特征。雖然他本人正在人類的記憶中淡化，但他的發(fā)明卻至少創(chuàng)造了人類新的歷史。
　　在電視史上，有這樣一些時刻讓人們永遠把電視當成一個重大的標志性事件?；蛘哒f，電視直接改變了我們的歷史與生活，包括歷史的書寫方式。上世紀40年代發(fā)生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美國電視介入戰(zhàn)爭中，使人類首次在屏幕上看到真實的戰(zhàn)爭，美國三大電視網(wǎng)成為媒體明星。越南戰(zhàn)爭，造就了美國洛普的CBS。第二次海灣戰(zhàn)爭的現(xiàn)場直播，造就了特德•特納的CNN。人類首次登月、哥倫比亞號飛船爆炸等，每個事件都與電視相關，但讓中國人真正把電視的作用提高到像在美國所具有的那樣的高度則是“9•11”事件。那一天，中國人惟一可以找到的消息來源，就是處于直播狀態(tài)中的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
　　國內(nèi)地產(chǎn)界的風云人物、萬科地產(chǎn)老總王石，在登山的路上，打衛(wèi)星電話給友人，問：“鳳凰臺說了些什么？”
　　那些在說話的人，是幾個老頭兒與沒有來得及梳妝的主播陳曉楠。陳面對著屏幕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我沒有來得及化妝。”就開始了解說與直譯。而最先坐到臺前的曹景行，晃著一頭花白的頭發(fā)，與億萬觀眾一起，邊看邊分析著這場突然到來的慘劇。全世界的人都在期待一個結果，期待有一個聲音可以告訴人們，為什么？
　　正在觀看直播的中國人，當然更希望清楚地知道一個答案，但可以給予他們答案的是誰？
　　幾個“老頭子”，已成為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直播的重要構成要素。當人們看到事件正在進行的圖像時，其實更想知道的是，這件事情為什么會發(fā)生，會出現(xiàn)什么后果，會走向哪里，會對我們有什么影響？
　　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們，靠著自己的經(jīng)驗、學識與智慧，構架了一個全新的事理體系，在邊看邊說中，告訴了國人想知道的每個答案，甚至那些延伸出來的走向。人們由此記住了他們：
　　那個留著一撮標志性小胡子、說話有些吞吞吐吐但直刺要害的“小老頭兒”阮次山；花白頭發(fā)、喜歡眨著眼睛評述事件的曹景行；語速奇快、對地緣政治極有心得的何亮亮；直截了當直言敢言的楊錦麟；以及語詞尖銳的《亞洲周刊》總編輯邱立本，歐洲政治專家邱震海，經(jīng)濟學家朱文暉等隨時坐在直播臺前的那幾位特邀嘉賓。
　　最年長的阮先生，今年58歲，曹景行57歲，何亮亮53歲，楊錦麟51歲，他們平均年齡55歲，這個歲數(shù)是人們信任他們的理由與講述一件事的來歷的保證。當然，他們也是中國電視屏幕上最年老的時事評論員，這在一向由靚女美男占主流的電視界，已成為異數(shù)。鳳凰衛(wèi)視首創(chuàng)的時事評論員機制，更成為華語電視的一大創(chuàng)造，并已成風潮。
　　“9•11”事件重塑了世界歷史，也使鳳凰衛(wèi)視重鳴九天，它的存在已改變了中國電視的格局，至少在中國新聞的傳播史上，成為一個范本與經(jīng)典作品。同時它也把自己放在一個對手的位置上，而引發(fā)新的格局的競爭。國內(nèi)電視巨頭CCTV，因這次直播所造成的壓力成倍放大。有消息說，鳳凰衛(wèi)視對“9•11”的直播事件在華人社會產(chǎn)生的強大效應，并促使CCTV提前加快推出24小時的新聞頻道。
　　但真正的競爭則在這次伊拉克戰(zhàn)爭爆發(fā)的前后。
　　就在阮先生和陳曉楠坐在直播臺前時，央視已于戰(zhàn)前幾天處于超級保密狀態(tài)下進行了全天候的戰(zhàn)前演練。央視一套、四套、九套三個頻道總動員，采用了長時間的直播方式，至少有2000人直接為戰(zhàn)事報道服務。而成為一景的則是，中央臺直播室外的走廊里都是人，被央視請來的北京重要的軍事、國際、經(jīng)濟方面的專家學者排著隊等候上場。
　　白巖松成為這次央視一套直播伊拉克戰(zhàn)事的主持人，他每天都要更換三到四位國內(nèi)頂級的某方面的專家，與自己對談。據(jù)稱，至少有30多位專家走上過央視直播臺，對事件進行解讀，與鳳凰衛(wèi)視每次一位“老頭兒”的形式形成鮮明的對比。由鳳凰衛(wèi)視發(fā)端并開創(chuàng)的這一直播式的“時事開講”形態(tài)，正在成為央視的一個重要的直播模式。
　　在這一點上，鳳凰似乎已沒有什么優(yōu)勢。
　　之前，鳳凰曾透過管道邀請國內(nèi)業(yè)界軍事專家擔任評論員，但幾經(jīng)交涉，無果，這些專家們?nèi)孔呱狭搜胍暤钠聊弧来髮W的軍事專家張召忠等，最初就是鳳凰想找的合適人選，但后來得到證實的消息表明，央視在戰(zhàn)前拉出了一個巨大的名單，把有可能請到的專家全部鎖定了。
　　兩臺同步開始的直播，為國人提供了相當多的選擇，許多海外媒體敏感地認識到這是一個新的開始。被邀請的嘉賓們幾乎一夜成名，但張召忠們?nèi)允艿礁鞣矫娴南拗?，媒體采訪要得到有關部門的特批，張稱為“一事一批，只有批準，我才可以接受訪問與講話”。
　　但很快，鳳凰與央視兩臺的直播后期，其實就成為評論員們的事兒了。人們只能看到CNN提供的用夜視攝像機拍攝的有著斑點的畫面，觀眾只能猜測那些偶然的閃光就是爆炸的樣子，而美軍的那些帶有表演式的某個戰(zhàn)斗場景直播很快就被揭穿為故意給媒體的表演時間……新鮮感消除后，現(xiàn)場的評判成為人們對于這場戰(zhàn)爭的一個重要的興趣來源。
　　許多人在直播的幾個臺前不斷地按動遙控器，雖然事后調(diào)查說，央視的收視率成倍放大，但他們忽略了一個要點，一些觀眾會在兩臺之間來回巡看，同樣的問題，在央視的評論員解說一次后，他們還會看看鳳凰衛(wèi)視的這幾個老頭兒是“如何說的”。
　　鳳凰衛(wèi)視老板劉長樂在解釋這個原因時，歸結為自己的主持人、評論員有品牌，有知名度，有觀眾熟悉的語勢，甚至阮次山的吞吞吐吐，曹景行的花白頭發(fā)，與何亮亮的邏輯嚴密，楊錦麟的放達，都是招牌。有觀眾來信稱，同樣一件事，一定要聽一下“鳳凰”的評論員們?nèi)绾握f。
　　“好的評論員往往能吸引一批固定的觀眾，人們希望在看新聞的同時，看到他們的評論，他們的存在讓觀眾有一種期待感。像鳳凰衛(wèi)視的曹景行、何亮亮等似乎就有這樣的能力。”《中國廣播電視年鑒》常務副主編曲宗生認為，一個稱職的電視新聞評論員，應該能在新聞發(fā)生之后或者新聞事件發(fā)生的同時，就能發(fā)表自己的獨特見解，從而施加自己的影響，展示自己的獨特的魅力。
　　劉長樂認為：“當大家都在說同樣一件事的時候，你愿意聽到自己最熟悉與最信賴的專業(yè)人士的話，還是一位新人的話？這時候一個知名的評論員，就會戰(zhàn)勝那些不知名的陌生人。這是我們的名評論員機制的最大成功。要知道，人們有時候看電視，其實就是為了看到那幾個人。何況，我們的評論員首先是專家，同時還是電視明星。”
　　鳳凰衛(wèi)視事實上已匯集了全球最頂級的華人評論家，具備了在財經(jīng)、時事、文化、國際、軍事等領域全天候的即時的評論。這些正是老板劉長樂所提倡的以“名記者、名主持、名評論員”為內(nèi)容的“三名”戰(zhàn)略的一個成功。事實上，這次直播處處都可以看到那些著名的主持人、著名的記者、著名的評論員。他們構成了這次鳳凰衛(wèi)視直播的品牌陣容。胡錦濤主席對記者閭丘露薇的當面贊賞，更使鳳凰衛(wèi)視名記者們不斷受到高層關注這一事實，再次得到了驗證。
　　“評論是新聞的最高臺階，它起到一種燈塔般的導向作用。”劉長樂認為電視評論員的價值有時可能超過了新聞報道本身。
　　事實上，阮次山先生開戰(zhàn)當天說的三個關于戰(zhàn)爭的要點，如這次美軍開戰(zhàn)與上次戰(zhàn)爭的不同，包括不會速決等觀點，很快得到應驗。
　　當天下午，鳳凰衛(wèi)視的言論部總監(jiān)、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曹景行先生，剛結束在北京的“兩會”現(xiàn)場采訪和評論工作，就接到指令，準備趕回香港。在首都機場，曹先生利用上機前的十幾分鐘工夫，與總部聯(lián)線，評述當天戰(zhàn)爭開打后北京民眾的觀感。他事后說自己需要為即將開始的直播評論，找回語感。曹下午抵達香港，到了午夜12點，已同陳魯豫一起坐在了《海灣最前線》直播節(jié)目主播臺前。兩人簡短交換了看法：我們譴責這場戰(zhàn)爭。這是一個大家熟悉的時間段。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的那檔純時評節(jié)目《時事開講》，每天都在午夜之前開始。
　　鳳凰衛(wèi)視在伊戰(zhàn)前，就模仿?？怂闺娨暸_的直播方式，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主持人與評論員一組，每三個小時一班，這種配搭幾乎已成為鳳凰衛(wèi)視的直播定式。直播對于鳳凰人來說，已成習慣。與此形成對照的是，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幾位老頭兒的鎮(zhèn)靜與淡定，包括對局勢的電視控制力明顯要高于其他電視臺，眾多的遙控器又開始鎖定鳳凰。觀眾在談到喜歡阮次山的一個重要原因時，認為他“敢下結論，一些觀點出人意料，但有創(chuàng)見”。而曹景行總是會在較短時間內(nèi)，把問題的實質帶出，同時盡量拉近戰(zhàn)爭與我們每個人的距離，如中國應在這次戰(zhàn)后重建中發(fā)揮什么作用等，延續(xù)著他一直對密集信息與不同觀點的解讀。
　　這次直播，幾乎成為華語媒體評論員的一個會戰(zhàn)，鳳凰衛(wèi)視更是把直播中的“評論體”，放大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在國內(nèi)的軍事專家無望出席的狀況下，鳳凰衛(wèi)視請一位香港民間軍事發(fā)燒友馬鼎盛與《時事開講》的主持人董嘉耀，穿上迷彩服臨時組成了一個《軍情觀察室》，每天用半個小時論定軍情戰(zhàn)況，與央視的軍事專家南北呼應，以民間軍事愛好者的形態(tài)，探討兵器常識以及新兵器在戰(zhàn)場上的應用，反成一新作模式，贏得掌聲。甚至于由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主持《時事辯論會》，以開會的形式，把幾個不同觀點的中國人與外國人請到一起，開會論事。在形式上，鳳凰幾乎把評論在電視上的表達方式，發(fā)揮到了極致，使直播變得更有內(nèi)容、更加好看。這樣兩個看似隨意的節(jié)目，是鳳凰人腦力激蕩的結果?！盾娗橛^察室》是曾經(jīng)當過兵的老板劉長樂想出來的，在戰(zhàn)爭開打前三天，他在一次午餐會上，把董嘉耀叫去，和其他鳳凰人一起討論出了這個節(jié)目的雛形。戰(zhàn)爭一打響，節(jié)目也馬上就做出來了。
　　3月23日，伊拉克駐中國大使館主動向鳳凰衛(wèi)視發(fā)來代表伊拉克官方立場的新聞聲明，希望鳳凰衛(wèi)視向全球華人播報。有媒體觀察家認為，此事已說明伊拉克官方對華語世界媒體的關注。同時也說明，鳳凰衛(wèi)視在伊拉克戰(zhàn)爭中的24小時不間斷直播，對觀眾形成了強烈的影響力。
　　英國的《金融時報》發(fā)表時評，認為：這家深受中國城市觀眾喜歡的香港電視臺，已經(jīng)以獨具風格的報道，吸引了大批觀眾，如同“9•11”發(fā)生時它的重要作用一樣，這次它仍然成為創(chuàng)新的勝利者，并且引發(fā)一個直播的風潮。人們似乎更相信那些與美國《60分鐘時事》里的主持人一樣老的人物，他們中間有可能出現(xiàn)操普通話的華萊士，盡管他們的年齡都不能與華萊士相比。
　　這個由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造的直播模式，至少對于廣大的中國內(nèi)地人來說，已成為一個平常的甚至沒有新意的形式。而在三年前，關于時事評論員的概念還僅僅停留在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晚間的非黃金時間節(jié)目《時事開講》上。但只用了三年時間，鳳凰衛(wèi)視已使時事評論員的概念成為華語電視中一個重要的創(chuàng)造，并且改變了中國電視新聞的格局。
　　北京高層也收看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與評論
　　◎ 多國駐華使館將《時事開講》相關評論作為了解中國的一個民間管道
　　◎ 媒體稱其為“無法復制的《時事開講》”
　　請回憶1999年8月。
　　一向領華語電視風氣之先的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在一個非黃金時段的午夜忽然推出一個奇怪的節(jié)目。這個僅有20分鐘時間的談話類節(jié)目，有著一個對于大陸觀眾來說相當拗口的名字：《時事開講》。
　　一頭花白頭發(fā)的曹景行在午夜時分開始對觀眾評述當天發(fā)生的時事要聞。他的一頭花白頭發(fā)與這個名字有點奇怪的午夜欄目，悄然走進觀眾的視野。這時候，細心的人們都注意到，與那個顯得持重的年輕人董嘉耀配搭著講話的這個老頭兒，有著一個新鮮的名銜：時事評論員。
　　這樣的身份與名銜在大陸收視群中，至少顯得陌生與花哨。
　　但很快，人們對于節(jié)目內(nèi)容的印象，就越過了那個陌生的名銜、兩個午夜時分的布滿整個屏幕的大男人頭以及曹景行標志性的華發(fā)。相當多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與眾不同的新節(jié)目。曹先生操著一口略帶上海腔的普通話與董嘉耀的廣東話味道的普通話，討論當天發(fā)生的即時性的大事，進行適時的評判與指點。許多大事指涉內(nèi)幕以及內(nèi)地觀眾無從關注的評判標準與論點，其言論方式充滿“理性、建設性”以及密集的信息。
　　這個節(jié)目誕生時，并沒有得到行內(nèi)甚至本臺的看好。如同這個未被發(fā)現(xiàn)的時段一樣，《時事開講》在開播之后，連曹景行與董嘉耀自己也不相信這個欄目的未來。因為包括曹本人，對本是平面媒體的強項的時事評論，能在電視上得到多少人的共鳴，心里“像往深海里扔下一塊小石子”，沒有底。
　　在此之前，沒有人相信會有一個電視式的評論節(jié)目會取得成功，出于商業(yè)利益上的考量，沒有電視臺會每天播出大量的時事評論，即使在電視傳媒業(yè)發(fā)達的西方國家，也只有BBC電視臺有一個電視評論節(jié)目，觀眾很少，只是出于政治目的，給少數(shù)的政府官員觀看，叫好不叫座。在商業(yè)化的鳳凰衛(wèi)視臺，這樣的創(chuàng)意一開始更多處在試驗階段。因為他們不知道對于午夜時分的中國內(nèi)地來說，誰會成為觀眾？
　　但很快，這個躲在暗夜深處的非黃金時段的欄目，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收視者。至少有兩種人在午夜11點后仍然重視電視。一部分是把電視作為一種生活的人，他們可以用遙控器搜遍全部頻道。他們的職業(yè)大多包括退休的政府官員、知識分子以及熱愛國家關注時事的平民百姓等，收視的隨意性注定了對于節(jié)目的挑剔，能在11點后選中目標欄目，并能讓他們在睡覺前，靜下心來聽你講解20分鐘，必得有過人之論。
　　第二種人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在這個時間才有空坐下來看電視的人群。他們中有知識分子、商人、學者，更多的是政府官員、決策層和媒體從業(yè)者，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以梳理當天內(nèi)發(fā)生的重大的國內(nèi)國際大事的節(jié)目，很有看頭。它能夠告訴我當天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這件事會發(fā)生，重要的是，他們不是從政府的角度出發(fā)，而是從華人的角度來解釋事件，所提供的思考問題的角度和線索令人耳目一新。”（引自《南方周末》）
　　這樣的節(jié)目對于在午夜回家的中國現(xiàn)下最忙碌的也是最重要的政商兩界成功人士來說，顯得格外重要。沒有人會比中國人更加關心政治了，尤其是了解政治的動向對于自己的商業(yè)與仕途有著相當重要的指導意義的時候，這個欄目似乎忽然有了另外的意味與用途。但起初相當多的人看這個節(jié)目，不過是想知道在新華社、央視之外，外界對同一事件的另外一種說法。作為談資來源出現(xiàn)的這個欄目與它的主持者，都似乎有了特別的意味。內(nèi)地的觀眾由開始關注這個欄目，轉向關注那位一頭華發(fā)的老人與說話有點特別的主持人董嘉耀。至少在中國的電視臺上，想找到像美國華萊士、丹•拉瑟一樣老的主持人，幾乎不太可能，而曹景行先生的閱歷與年齡，成為觀眾信任他的理由。
　　一家國內(nèi)調(diào)查公司在進行一項衛(wèi)星電視欄目隨機調(diào)查時的偶然發(fā)現(xiàn)表明，這個午夜11點后的非黃金時間段的節(jié)目，收視率極高。而這部分觀眾的“含金量”，對苦于四處尋找高質量的廣告收視目標客戶的廣告主來說，極為重要。
　　引人注目的其實是這個節(jié)目對于信息的梳理方式。
　　我們所處的時代正在出現(xiàn)兩種局面，每天的分分秒秒，有關幾個主要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和財政政策的詳細信息被傳送到全球各地交易所成千上萬臺計算機的屏幕上。任何事情都無處藏身。但隨之帶來的就是人類相同的困境，信息過剩泛濫。阿爾文•托夫勒認為這會使人心力交瘁。中國大陸同樣必須面對此類問題，可又有更為特殊的處境。相當多的人面臨著一部分信息過剩，但又缺少真正的信息來源。他們需要重要的信息，也更需要真實的信息。有時候真實比擁有更多的信息重要?！稌r事開講》客觀上扮演了這個角色。曹景行事實上變成了一個幫助更多的重要人物們把握信息的過濾器。如同《默多克傳》的作者肖克羅斯所說，“傳媒的任務不就是篩選、提煉、解釋和傳播信息嗎？”
　　當然曹扮演的角色是一個有觀點的傳播者，他用自己的經(jīng)驗與判斷，為政商兩界與知識分子們，提供了新的認識世界的方法與角度。但到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觀點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否抓住問題、提出問題，同時提供更多的與眾不同的信息。對于信息的選擇，其實就代表了你的立場與觀點。中國現(xiàn)階段最需要的不是要你表示反對什么、支持什么，而是更多的真實的信息。同這個特立獨行的節(jié)目與他本人一樣，曹景行因此而被《南方周末》視為“電視時評第一人”。
　　華語圈的觀眾很快被這樣一個平時只有在平面媒體上才可以看到的時政評論式的欄目吸引。當然被吸引的是比形象更重要的觀點。大家看到了許多新鮮的、一些從來沒有在電視上看到過的事件全景，聽到了異于內(nèi)地對于一件事的態(tài)度與客觀中肯的分析。更多的人驚異于曹景行所評述事實的態(tài)度與方式。他在起初的時期，用了相當宏大的記述方式，每天剖析臺灣“大選”，對于并不真正了解臺灣地區(qū)的大陸觀眾來說，你介紹的任何畫面上的東西都是新聞。在這個破天荒的節(jié)目中，曹景行有上佳的表現(xiàn)。他最早預測了國民黨的失敗，他站在臺北的民進黨的總部前，最早告訴大陸觀眾陳水扁可能上臺，以及此后兩岸政治走向。在鳳凰衛(wèi)視“5•20”臺灣領導人陳水扁就任的直播過程中，他更是現(xiàn)場向大陸觀眾介紹更多的情況。《時事開講》和整個鳳凰衛(wèi)視對兩岸的互動發(fā)展，起到了相當獨特的作用。他與主持人董嘉耀最早對于臺灣新聞的處理，改變了大陸人對于臺灣的認識，這種民主與文化內(nèi)涵的信息交流與溝通，使《時事開講》成為一個極好的橋梁。
　　臺灣的《中國時報》2002年在介紹鳳凰衛(wèi)視的文章中認為：“北京高層普遍都有收看鳳凰衛(wèi)視新聞與評論的習慣，尤其是特別注意臺灣的新聞訊息，近幾年鳳凰衛(wèi)視加大了對于臺灣新聞的傳播。其中最早的對于臺灣事件的深度評析，則始自《時事開講》。北京對于臺灣當局政治與其他方面情況的掌握與理解，很多都是透過鳳凰衛(wèi)視而來的。”
　　曹景行幾乎在每次臺灣的選舉與重大的活動時，都會前往采訪或觀看選舉。諸多臺灣重要政治、經(jīng)濟人物，也透過這個欄目，發(fā)表對于兩岸事態(tài)的看法，備受兩岸間各方關注。
　　至少有兩次，細心的人們發(fā)現(xiàn)，曹景行與鳳凰衛(wèi)視的美女主播們一起走進了北京人民大會堂兩會與十六大現(xiàn)場。內(nèi)地的媒體認為，曹可以更切近地觀察到當局的現(xiàn)場。事實上他的評點與表現(xiàn)也越來越有力量，得到了相當程度的認可。
　　2001年，江澤民“七一”講話后，《時事開講》最早地進行連串解讀，制作了開講特別節(jié)目《面向現(xiàn)代化的執(zhí)政黨》，邀請曹景行、邱立本、陸建華（中國社科院社會學博士）、朱文暉先生，由董嘉耀主持。這期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節(jié)目，起到了重要解讀作用，且指向準確，解讀有力，并被海外傳媒認為是中共近年來改革的新動向。其后，曹景行在對十六大代表、《福布斯雜志》中國富豪榜富豪江蘇沙鋼集團總裁沈海榮的專訪，也引發(fā)海外關注。
　　各界對于這個節(jié)目的格外關注，超越了人們的想象力。
　　經(jīng)典的說法是，北京高層普遍有收看《時事開講》的習慣，人們習慣了這個節(jié)目的解讀方式，甚至把這當成某種了解國內(nèi)國際大事的一個“新聞篩選機”，希望能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直達要害。
　　每年的人大與政協(xié)兩會召開期間，因兩會代表不能在開會期間會客與外訪，收看《時事開講》就幾乎成為代表們的定例。一位代表講述：“大家很在意這段時間《時事開講》的節(jié)目，因為他們討論的要點往往披露的是海外媒體、政界對于大會的看法與意見，關注點的不同使大家愿意把這些當成自己處理一些意見的依據(jù)。更多的人也把這當成一個談資。”鳳凰衛(wèi)視香港的站位與人們對其背景的諸多猜測，使更多的人把這當成了一個消息來源的中轉站，并把他們的新聞與評論當成某種力量與群體的代言人。
　　而《時事開講》的選材，也總是與當局所有重要的事情相聯(lián)的即時評述，更像是一臺“信息梳理機”與“觀點提供商”，這個商品的獨特，被人們當成了一個重要的論點指標與消息來源。
　　與此類似，則是中央黨校的一個收視群。在收到的許多反饋里，曹景行與董嘉耀總是會發(fā)現(xiàn)一些黨校教授的意見。作為國內(nèi)重要的中共后備人才的基地，每年去那里受訓的官員，都能觀看到這個節(jié)目。相當多的時候，黨校的教授們會就某個《時事開講》中討論過的問題，拿到課堂上與官員們交流。
　　2000年4月香港的蘇富比拍賣會上，搶救幾件當年被搶的圓明園國寶的神秘中國人成為新聞焦點，傳媒爭相希望報道這位神秘出手的陌生人。出人意料的是操作此事的易蘇昊先生，主動打電話給《時事開講》主持人董嘉耀先生，把第一報道權給了鳳凰衛(wèi)視。易先生的答案十分簡單，我有必要把保利集團購買國寶的動機與原因告訴大家，但為了避免各種不實的報道和猜測，我們給了董嘉耀先生，因為我時?？此鞒值摹稌r事開講》。當時央視與國內(nèi)許多媒體，主要的報道材料都來源于鳳凰衛(wèi)視。
　　評論員們的影響力正在超越他們認定的內(nèi)地市場。香港《大公報》百年慶，來自東南亞以及全球不同國家的華文報章的媒體老總云集。評論員們應邀參加。稍后加盟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何亮亮先生被在現(xiàn)場的許多老總認出，并告知他，這個節(jié)目在俄羅斯、東南亞都有很大市場。來自美洲的一家華文報章的老總說他透過美洲臺天天收看《時事開講》，“結合《時事開講》的評論與中央臺播報的新聞事件，對照著看，成為海外華人的一個重要的收視習慣。”
　　2000年，東南亞華人團體開始透過不同的管道邀請他們到新加坡與馬來西亞等地演講。評論員們干脆把《時事開講》開到了東南亞一帶。2002年間，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與當?shù)氐男鲁敝莅艘貢^邀請曹景行、阮次山、董嘉耀等人現(xiàn)場演講。他們的門票賣到了30新幣，演講現(xiàn)場找他們簽名的人龍排了很長。去那里聽他們演講的人包括了中國駐新大使館的高級參贊以及新加坡政府的部分官員。這位高級參贊還說他們的“開講在新加坡的影響很大。除了當?shù)氐娜A人外，據(jù)我所知，政府與許多新加坡人，都是這個欄目的觀眾”。這位參贊說東南亞的幾個大使館經(jīng)常收看這個節(jié)目。他們對“9•11”的時事分析感受最深。
　　《時事開講》多次被請到東南亞各國演講，曹先生發(fā)現(xiàn)那里的華人，似乎更加關注內(nèi)地的發(fā)展。他們把這個欄目作為一個了解內(nèi)地的民間信息來源。2003年7月的時候，世界華商大會在馬來西亞舉辦，曹先生、何亮亮、董嘉耀除了參加會議，還在吉隆坡和檳城、新山三地就中國與國際形勢開展演講?，F(xiàn)場觀眾爆滿，轟動一時?！赌涎笊虉蟆返犬?shù)孛襟w將此當做媒體盛事給予關注。來自印尼、文萊等東南亞的華商告訴他們，《時事開講》在當?shù)赜写罅康挠^眾。
　　據(jù)消息來源講，鳳凰衛(wèi)視已成為香港與北京各國駐華使領館除了央視外，重點關注的電子媒體。美國駐香港總領事館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先生透露，他們認為鳳凰衛(wèi)視是了解大陸地區(qū)百姓民意與最具民主化的電視媒體，在華語收視群體中，有著相當巨大的影響力。與此相對照的是，許多駐外的中國大使館，也把鳳凰衛(wèi)視作為一個重要的收視對象，藉此了解國內(nèi)的情況。
　　許多駐華大使在接受訪問時認為，每次他們給國內(nèi)撰寫報告，對一件事的判斷的電子媒體來源，一是央視，再是鳳凰，他們比較關注鳳凰衛(wèi)視對這些事件的新聞解讀與評判立場。這中間一個消息來源重點就是《時事開講》。
　　四年多的時間，鳳凰衛(wèi)視漸次壯大的時評隊伍，正在被全球華人越來越多地發(fā)現(xiàn)?！稌r事開講》的影響力正在印證一句斷語：第一解釋權。在眾多的資訊傳播中，第一時間的解釋
帶著巨大的權威與權力?！稌r事開講》的影響力，正在覆蓋這樣一個階層：權力、金錢、知識資源擁有者階層。這個層面正是無數(shù)新聞媒體的目標人群。
　　有遠識的傳媒人知道，最重要的收視群體是大學生，他們是未來資源的擁有者。鳳凰衛(wèi)視最重要的捧場者中就有他們的身影。這些關注著國家命運的年輕人，甚至創(chuàng)造了“每遇大事，就會幾個人合伙湊錢到酒店包房收看鳳凰衛(wèi)視”的收視奇跡。每個年輕人都會有指點江山的沖動，《時事開講》給了他們必要的滿足。評論員們除了被他們尊重外，他們也是這些評論員的最重要的批評者，如果評論員們的意見被他們認為很糟的時候。他們是這個國家最關心民族命運與前途的人。評論員們因此被作為某方面的專家受到邀請。在這個節(jié)目500期時，曹景行、阮次山、董嘉耀把《時事開講》開到了清華大學。首次現(xiàn)場開講，大學生們坐滿了整個演講現(xiàn)場。他們是中國最活躍的一群人，提問尖銳不留情面。清華大學甚至發(fā)生過將一些主講人轟走的事件，但評論員們在這個學校的演講受到了追捧。原定兩個小時的時間，延展到了三個小時。其后，他們受到更多的學校邀請前往開講，包括北京廣播學院、華中理工大學、華東師大、復旦大學、南開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十多所院校。有上萬人現(xiàn)場聽過評論員們的演講。評論員們在大學生們眼中，已經(jīng)不是一個媒體人，甚至不是電視明星，而是時事方面的專家。武漢華中理工大學與華東師大還聘請曹景行、何亮亮先生為客座教授。
　　2002年初，國內(nèi)以推出《中國電視節(jié)目榜》而名噪一時的《新周刊》，推出2001年度十大新銳電視人，鳳凰衛(wèi)視的老板劉長樂與時事評論員曹景行同時上榜。這本刊物在解釋曹景行入選的評語中認為：曹立足香港，以華人社會為背景，放言天下時事，對兩岸三地時政見解入木三分；從海量的新聞資訊中披沙揀金，撥云見霧，為公眾洞開時事真相之門；他的言論日益成為電視傳達給公眾的重要聲音之一。
　　《時事開講》所創(chuàng)造的遠不止此。四年來，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從曹景行一個人，逐步增加了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馬立誠、石齊平五位，鳳凰的新聞評論形式由《時事開講》，延伸出同類型節(jié)目《新聞今日談》、《時事辯論會》、《有報天天讀》，以及因應觀眾對新聞及時分析的需要，而在鳳凰衛(wèi)視每天直播的鳳凰最高收視新聞節(jié)目《時事直通車》中，加入了三分鐘的現(xiàn)場時事點評等，也正在日益成為大眾鎖定的重要聲音。
　　從最初《時事開講》的嘉賓到與鳳凰衛(wèi)視簽約的阮次山先生，作為資訊臺首席時事評論員，許多言論引起了決策層的關注。有一次，朱容基總理在博鰲論壇對阮次山說：“我一直都喜歡看你的節(jié)目。”2002年的國航在韓國遇難事件發(fā)生后，中國政府開始介入事件。阮先生當天發(fā)表意見認為，這是企業(yè)間的事，不能由政府出面，否則周旋困難。三天后，中國政府即發(fā)表聲明，由國航出面處理此事。
　　鳳凰衛(wèi)視的老板劉長樂認為，《時事開講》這個欄目最大的價值是“在華語電視界，首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即時性的電視時事評論體，開創(chuàng)了華語媒體中的一個新的電視收視黃金人群與黃金時段”。
　　劉老板說的黃金時段，大有深意。
　　現(xiàn)實的商業(yè)回報對于一家商業(yè)電視臺的嚴肅節(jié)目的支持與觀眾的支持一樣重要。在如果半年內(nèi)沒有廣告支持就可能會被作為“撤消欄目”的鳳凰衛(wèi)視，更是一個鐵律。
　　在此之前，中國人心目中的電視黃金時段是晚7點到9點左右，而晚間與晨間則成為大家忽略的一個重要時段。但很快，鳳凰衛(wèi)視陳魯豫主持的《新聞早班車》與央視的《東方時空》引起了人們對于早晨9點前時段的關注，并成為一個重要的廣告商與新的收視群的重點關注對象。對于午夜這個時段的認識，則在《時事開講》之后發(fā)生了改變，這一切是因由收視群與廣告商發(fā)動的確認。僅過了一個多月，這個欄目開始有了廣告，后來又被紅塔集團選中。這個國內(nèi)品牌價值達數(shù)十億的煙草集團，為這個節(jié)目開出了1500萬元的冠名價格，并且配合 《時事開講》的定位，拍攝了專門的廣告片，確定的廣告語也把其企業(yè)形象與時事開講巧妙地結合起來：啟迪廣袤思維，點燃無窮智慧。觀眾評價其更像是《時事開講》的廣告語。
　　《時事開講》的創(chuàng)意者、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臺長王紀言先生承認這個節(jié)目的直接投入成本為零。緊接著，更多的商家看中這個節(jié)目，他們要求在節(jié)目的中間插播自己的廣告。《時事開講》開播當年，可以公開的收益為3000萬元人民幣。它在自己的節(jié)目上的成功帶來的價值僅僅是一個開始?！稌r事開講》開播四年，創(chuàng)造收益近一億元。創(chuàng)造這一價值的是主持人董嘉耀，時事評論員曹景行、何亮亮、阮次山、楊錦麟與數(shù)位嘉賓。
　　這就是這個節(jié)目的內(nèi)容的價值與它所開創(chuàng)的力量。
　　一位資深媒體學者認為，電視節(jié)目的終極發(fā)展將會出現(xiàn)一個沒有臺，只有頻道，甚至沒有頻道只有節(jié)目的時代。越來越多的頻道將會使觀眾用遙控器為自己擬制一個從幾十個頻道中精選出來的節(jié)目組成的個人化的電視頻道。觀眾不會因為某個電視臺的級別或者影響力而去選擇這個臺。節(jié)目的專業(yè)化與行業(yè)化，主持人的明星化與權威化，將會成為吸引觀眾的一個首因?！稌r事開講》至少在這個正在漸次明確的收視習慣中，已成為眾多個人化頻道中的一個重要收視選擇。
　　《南方周末》有一段時間，每周都會在其“一周傳媒重點”的專欄中，從《時事開講》摘錄一段熱點事件觀點?！稌r事開講》也是這份周報惟一長期選擇重點信息的電視節(jié)目。
　　國內(nèi)眾多收看不到鳳凰衛(wèi)視的觀眾，則從鳳凰網(wǎng)的電子版上閱讀《時事開講》，電子版的《時事開講》話題是鳳凰網(wǎng)點擊與轉載最高的節(jié)目。而在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GOOGLE上，輸入《時事開講》或者曹景行、何亮亮、阮次山等關鍵字，至少可找到近千萬條轉載的頁面和討論網(wǎng)頁。
　　“時事開講體”正在成為中國重要的新聞欄目形式，并且得到了廣泛的復制。但無法復制的是思想與它的影響力。似乎是為對開播1000期的《時事開講》進行總結，《新周刊》在推出的2002年度中國電視節(jié)目榜中，將《時事開講》推崇為：最佳新聞類節(jié)目。
　　一同競爭的有CCTV一套的《午夜新聞》、《東方時空》、《新聞調(diào)查》，北京衛(wèi)視的《第七日》等。
　　這家周刊陳述《時事開講》的入選理由是：緊跟時事進展做出最迅速周詳?shù)谋尘懊}絡剖析，滿足公眾超越日常新聞資訊的深層需求，以資深時事評論員的透徹分析底蘊與業(yè)內(nèi)權威，成為行內(nèi)無法復制的新聞節(jié)目意見領袖。
　　主持人董嘉耀作為候選最佳新聞主播落敗于在伊拉克戰(zhàn)爭報道中出盡風頭的央視主持人水均益。但另外一個更大的獎勵是CCTV新聞頻道對評論員形式的認同。
　　2003年5月1日，CCTV新聞頻道試播，類似于《時事開講》的節(jié)目《央視論壇》浮出臺面。這個純粹的新聞評論式節(jié)目，由白巖松擔任評論員，這是央視第一個冠以評論員稱謂的節(jié)目。央視論壇邀請了一批熟悉政府方針政策，具有深厚專業(yè)背景，又擅長電視表達的專家組成的相對固定的評論員隊伍，以主持人與特約評論員隊伍，對重大事件背景、重要社會現(xiàn)象和社會問題進行評論、分析和解讀。
　　這個發(fā)端于《時事開講》的評論員形式，已成為中國新聞評論類節(jié)目的一個重要體例。
　　吳小莉稱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是鳳凰衛(wèi)視“三寶”
　　◎ 阮次山以“結結巴巴的方式”遍訪世界多國政要
　　◎ 《時事開講》成老男人天下
　　在曹景行之前，不會有觀眾相信，中國的電視主持人如果是位老人會如何？
　　結果是，今天，老人正在充滿中國的屏幕。而在十多年前，不，就是五年前，大量的老人作為媒體明星與主持人出現(xiàn)在大一統(tǒng)的中國電視屏幕上，幾乎還是異數(shù)。被中國電視固有模式教育出來的大陸觀眾，幾乎習慣了所有的電視上都是青春靚女或者是帥氣而又中規(guī)中矩的年輕先生。即使在央視正規(guī)的收視群巨大的全國收視冠軍《新聞聯(lián)播》這樣的節(jié)目中，也都是相貌好看的青年男女的專利。以至于像聽說年過70歲的《60分鐘時事》的主持人華萊士來到中國采訪鄧小平與江澤民的時候，中國人幾乎都有些奇怪。因為這似乎應當是一些年輕或者帥氣的青年男女的事情。大家想象中的他們一般會操著早就寫好的問題，伸著一個話筒，放在受訪者的胸前，僵硬而又嚴肅。而華萊士的收放自如，以及江澤民稱其為“最好、最有經(jīng)驗的主持人”，都幾乎是中國電視界前所未有的重要事件。
　　但這樣的主持人或者記者在中國幾乎沒有得到認可或者改變。
　　像華萊士一樣，如此有控制力與現(xiàn)場能力的主持人在最需要年齡與經(jīng)驗的新聞時政方面，無人能夠替代。被稱做央視節(jié)目主持人中的思想者的白巖松，因此生發(fā)了“想老的愿望”。他的愿望得到了電視老人曹景行的回應。
　　“白巖松老了一定就是這樣！”看到曹景行的人，都覺得他和在內(nèi)地聲名較大的白巖松長得特像。有家媒體問他：“你看過白巖松的節(jié)目嗎？有何評價？”
　　曹先生一點都不猶豫地說：“我知道白巖松，也看過他的節(jié)目，特別是他主持的奧運會報道。但因為我在香港，不太有機會看內(nèi)地電視，所以對他也不是特別熟，不好做什么評論。不過我認為他挺不錯。我感覺現(xiàn)在內(nèi)地短時間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主持人，這在電視發(fā)展史上其實是個重要事件，可惜內(nèi)地的媒體很少從這個角度去看待問題，反而是很苛刻地去要求他們。我經(jīng)常想，幸好我躲在香港，如果我也在內(nèi)地當主持人的話可能早就遍體鱗傷了。”
　　當然，年齡代表著一種人生的態(tài)度與歷練，世事的通達，但思想不能與年齡一樣老。曹先生2001年在清華大學演講時，坦承，“我們幾個老頭子最用功”。
　　“不是自夸，我們幾個老頭子是鳳凰衛(wèi)視最用功的人，每天都要將全球的新聞過目一遍，然后從中挑出一條最多兩條做題目，所謂八小時工作制對我們來說根本就只是一個概念。”
　　事實上，這個“倚老賣老”的節(jié)目，卻吸引了最多的年輕人與大學生。而他們的武器就是思想的力量。
　　現(xiàn)在，《時事開講》幾乎成為一個“老男人”的天下。主持人董嘉耀與其他幾位上年紀的評論員似乎很相襯。事實上，董嘉耀的真實年齡并不大，這個出生在廣州的“北廣畢業(yè)生”，對自己的老相倒也不避諱：“上有父母兄長，但我長得比哥哥還顯老。”這位長相老成的主持人，到現(xiàn)在才剛滿30歲。做過上海知青的復旦生曹景行是滿頭華發(fā)，原籍海南長于臺灣的阮次山更是不打自招，凋謝得差不多了的頭發(fā)嚴格限定了他的“小老頭兒”身份。不過他們對自己的年紀一點都不擔心，“主持人也許越年輕漂亮越好，但我們是新聞評論員，在國外幾乎就沒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是干這個的，因為觀眾都希望看到一個有權威的人為自己分析、解讀新聞。”
　　當然，他們成為中國電視屏幕上最年老的時事評論員，這在一向以靚女美男占主流的中國電視界，已成為異數(shù)。更大的異數(shù)是，鳳凰衛(wèi)視在用人上的膽量與不拘一格。
　　克朗凱特幾乎已成為全球媒體界的英雄人物，但人們都很希望看到一個黃面孔的克朗凱特。這樣的人很快也在鳳凰衛(wèi)視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他不但是個黃面孔，更是個純正的中國人。他出身海南，操著一口結結巴巴的話，邊沉吟邊說出許多驚天結語。這個人就是阮次山。阮先生正在實現(xiàn)他采訪各國政要的一個宏大的設想，他用自己“結結巴巴的行為”，正在尋找著自己的版圖。至于在《時事開講》做節(jié)目時，身穿唐裝，大聲拍桌子，指稱“陳水扁想干什么”的“草莽人物”楊錦麟，個人印記鮮明到人們過目難忘的地步。人們不必指稱他們是中國的華萊士，中國的克朗凱特，他們分別是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重要的是他們一說話，大家都會靜靜地傾聽。
　　談及西方的新聞操作，在美國辦過中文報紙的阮次山說：“其實在美國他們的新聞都是嚴重受到影響的。普通老百姓又缺乏判斷力，所以很容易受到媒體的左右。香港的新聞也是這樣。由于香港媒體很少派駐境外，我們的國際新聞大部分來自西方三大通訊社，而他們的關注熱點、價值觀和我們都有很大區(qū)別，所以在香港國際方面的消息很容易受西方的影響。我們就比較注重這一點，盡量用中國人的眼光去觀察世界，也經(jīng)常采用中央電視臺的新聞。”
　　事實上，這幾位老人本身的閱歷與對于時事的解讀，也成為鳳凰衛(wèi)視本身制作新聞時事的一個指南。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的當紅主持、資訊臺副臺長吳小莉甚至因此寫文章，稱評論員們?yōu)?ldquo;家有三寶”。
　　這位鳳凰衛(wèi)視的招牌主持人謙虛地認為：“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說，家有三老，幸福得不得了。而這老，不是指年齡，而是指‘老師’。”被其稱為三老的是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
　　她站在一個同事的立場去理解這些老人似乎更有權威性與親切感。和曹先生結緣較早的她，一直尊稱曹先生為曹老師。“很多難解的話題，他常是我第一個會打電話討教的人。”
　　她與曹先生的合作始自1999年，鳳凰衛(wèi)視在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后，推出“中國人今天說不”特別節(jié)目，曹是被直接推到前臺救急的評論員。那次合作后，吳小莉曾一度和曹先生一起主持初期的《時事開講》。“曹景行也從早期的加盟《鏘鏘三人行》，來到每晚的《時事開講》，找到了一個最適合他的舞臺。”
　　鳳凰衛(wèi)視另一位金牌主持人竇文濤認為，“曹先生像個新聞雷達，早上起床，眼睛盯著電視新聞，耳朵聽著電臺廣播，手上翻著當天七八份報紙。”
　　在吳小莉的記憶中，曹先生雖然沒有住過臺灣，但對臺灣問題，卻能一針見血。她觀察到的一個法門就是曹先生每到一地，總是與人廣泛聊天，廣交各路朋友。“曹老師的好學和不恥下問，構筑了《時事開講》源源不絕的泉源。而我總是在每次有重要訪問前，如采訪國民黨副主席蕭萬長前，會詢問他對采訪有什么建議？”
　　阮次山先生戲稱自己進了鳳凰后，形象設計師把他塑造成了列寧造型，襯衫上還配個小bow tie（小蝴蝶結）。吳小莉認為感覺上他是個“蠻帥氣的列寧。阮先生博學健談，由于他在香港、臺灣與美國都待過，累積了許多人脈和消息來源，聽他描述歷史大事的內(nèi)幕，仿佛他就在當事人身旁，目睹一切經(jīng)過。他在加盟鳳凰前的許多評論文章，就曾經(jīng)讓人驚嘆，內(nèi)幕性可見一斑。從中環(huán)到紅的班船，是我倆常常一起趕上班的交通工具，20分鐘船程，阮先生可從中美關系講到法國拉法葉艦采購案到臺灣黑道圍標工程帶槍談判的過程，好奇如我，追問不斷。我們的話題，就更是時空交錯，人事相疊，一路走到辦公室，欲罷不能，只好相約再聊。如果上班碰巧和阮先生同行，那會是我的lucky day(幸運日)，因為那一天的開始，就像翻閱一本好書”。
　　何亮亮是“三老”中最年輕的一位，他的電視語言能力有超常的表現(xiàn)。至少在幾位評論員中，他的語速、節(jié)奏有新聞感。加上“長相討喜，頗有人緣。我主持的鳳凰資訊臺的《環(huán)球播報》已在臺灣直播，何亮亮是我們這個節(jié)目的?？汀Ｓ写挝一嘏_北探望母親，她突然說：‘你們那個亮亮，是公司的同事嗎？’我會心一笑。笑的原因有二：一是我們在公司沒大沒小，亮亮因為較年輕，加上雙名好叫，每次請他上節(jié)目評論，我都省略何先生的客套，在正式介紹完全名和職稱后，對話過程中只親切地喊他亮亮，就如同每次請曹先生上節(jié)目，總會習慣稱他曹老師一樣，雖然曾考慮應采取電視的正規(guī)稱呼，喊某某先生，但想這樣可以拉近距離，有親切感。其二，是亮亮的觀眾緣，顯然已深入70歲婦人階層。由于亮亮長期關注中國大陸、俄羅斯等問題，我在幾次主持如‘兩會’等報道時，都會深夜和亮亮通電話，先內(nèi)部分析‘十五計劃綱要’，找出重點和方向，才決定邀請適合的嘉賓。”
　　吳小莉的觀察表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對于擁有思考與觀察世界獨特方式的這些“老人們”來說，他們的重要之處，表明他們具有接近事實真相的方法。這種方法就是他們接近世界的武器。同被稱為鳳凰衛(wèi)視早期LOGO的吳小莉一樣，在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明星體制中，這些老人正在成為事實上的新聞人物與明星。人們信賴他們的敘事方式與態(tài)度，除了傾聽他們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論調(diào)與一家之言，還在大量地引述。
　　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們正在被指認為某一方面的權威，而像一個明星一樣，在各地巡演。與其他明星所不同的是，他們的舞臺不是簽名會與少男少女們追趕的熱鬧場所，而是亞洲與中國內(nèi)地的許多大學。評論員們也會像其他的明星一樣，就自己的薪水進行狡猾的躲閃，或者就一個不重要的個人問題，含糊其辭。但他們絕對不回避那些尖銳的國際問題，或者學生們關注的他們對于中國的立場與態(tài)度。十分在意制作成本控制的鳳凰臺，每次現(xiàn)場開講之后，董嘉耀都會把現(xiàn)場錄像剪輯后播出。董說：“觀眾在現(xiàn)場關于時事與節(jié)目制作的提問，很有代表性，平時的觀眾來信不能一一回復，這個節(jié)目可以回應許多觀眾的疑問。”
　　事實上他們應當感謝電視。正是這個他們在出生四十、甚至五十多年后才正式接觸到的電子媒介，正在客觀上改變他們的人生。曹景行說：“我們正在努力使用電視來幫助華人認識世界與觀察世界。”

　　“中國人今天說不”直播背景
　　◎ 曹景行倉促中成就了一個新節(jié)目形態(tài)的誕生
請回憶1999年5月9日。

　　如果中國人都沒有忘記這一天的話，至少你會發(fā)現(xiàn)，這一天在多年后重新回顧，也仍然是一個對中國人來說相當重要的日子，是一個曾經(jīng)改變過許多中國人理想與世界觀的一個分水嶺。這個分水嶺隔開了這樣一些東西：對于美國的重新定義，對于中國人在世界上的定位，憤怒與悲情后的理智,電視介入生活并影響國家、個人命運的奇跡……
　　這一天在中國人不同的心靈中打著深深的烙印，并間接地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與命運。
　　當然，這個日子對于鳳凰衛(wèi)視來說，幾乎開啟了一個新電視形態(tài)革命的閥門,創(chuàng)造開發(fā)了鳳凰資訊類節(jié)目的一個分支——時事分析和時事評論的成型與誕生。
　　50多歲的曹景行則認為：這天的事件使他重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未來空間。
　　經(jīng)歷過這個日子發(fā)生的事件的鳳凰衛(wèi)視的員工，至今仍可以感受到當天的氣息。
　　這天是星期六。一切如常。盡管在遙遠的南斯拉夫，北約自1999年3月25日發(fā)動的空襲延續(xù)了將近兩個月，但炸彈的聲音仍然顯得遙遠而又渺茫。在中國，沒有人會把死亡、流血與這個閑適的一天聯(lián)系到一起。
　　1999年的鳳凰衛(wèi)視幾乎就是新電視潮流的標志與推動者，在國內(nèi)發(fā)揮著獨特影響。伴隨著這一戰(zhàn)略的是，他們與國內(nèi)電視臺的合作。
　　這個周末，鳳凰衛(wèi)視的老板劉長樂與中文臺臺長王紀言帶隊來到長沙。這是鳳凰衛(wèi)視首次與地方電視臺在節(jié)目方面的合作，鳳凰的明星們基本上都到了現(xiàn)場，包括在人大會上受朱容基關照提問而“一問成名”的吳小莉，因做《鳳凰早班車》創(chuàng)出說新聞概念的陳魯豫，在《鏘鏘三人行》中剛剛把“段子過成人生”的竇文濤以及許戈輝等。按約定，他們將與湖南電視臺的《歡樂大本營》節(jié)目合作一臺“一家親，兩地情”的特別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將在當晚9點的《時事直通車》后9點30分的檔期發(fā)排直播。由于是通過內(nèi)地“最新銳”的電視臺亮相，鳳凰的明星們顯得格外重視這一機會。
　　吳小莉回憶說，她與同仁們當時的想法就是在這個城市過一個快樂的周末。但很快，這樣的想法就被上萬公里外的南斯拉夫傳來的轟炸聲給驚擾。
　　歐洲時間周五晚，北京時間周六的清晨5時45分，北約的導彈轟炸了中國駐南大使館，三名中國記者遇難，20多人受傷。幸存者《人民日報》駐南記者呂巖松在黑暗中摸黑于6點通過衛(wèi)星電話報告了國內(nèi)。9時25分，網(wǎng)上開始發(fā)布呂在南發(fā)出的第一篇報道。但這一消息傳播的速度仍然代表了當時中國信息的阻隔。消息傳播到長沙時，已是下午3點。大家的感覺就是有些驚呆，直覺這是件將影響中國與世界的大事。老板劉長樂認為，鳳凰在這樣的時節(jié)再去直播原定的晚會已不適合。而在現(xiàn)場，這臺節(jié)目錄制的前期準備正在進行。
　　劉長樂與王紀言先生找到湖南電視臺臺長魏文斌商議，決定停止這臺晚會的播出。當晚6時，湖南衛(wèi)視在屏幕上打出了這臺晚會停止播出的消息。而因這次事件的突發(fā)性，鳳凰衛(wèi)視成為最早更動電視節(jié)目的第一家電視臺。
　　這樣因突發(fā)事件而更換節(jié)目的事，鳳凰至少遇到過兩次。這種不得已的選擇，最后都成為了他們轉型的契機。最早一次是在鄧小平去世時，鳳凰衛(wèi)視還是個城市青年臺的定位，在這種氛圍中，再放綜藝節(jié)目，已不合時宜，于是他們臨時決定加大資訊的報道。而這成為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走向時政資訊臺的重要開始。而這次臨時更換節(jié)目，由于事發(fā)突然，大家心里都沒有底。劉長樂決定當晚飛回香港總部，但長沙沒有直飛香港的班機，只能等待第二天。
　　最大的難題是，由于停止播出這臺晚會而空出的兩個小時時段如何填補。敏感而又舉重若輕的劉長樂與熱情的王紀言成為一個不知疲倦的超級組合，他們的創(chuàng)意總是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爆發(fā)，又在短時間內(nèi)成就為一個新的形態(tài)。盡管事先誰也沒有看清過他們所設計的那件產(chǎn)品的樣子，但結果總是顯出他們超人的預見性與出人意料的成功。
　　那個決定即使在今天看來，也仍然顯得有些草率和準備不足。
　　老板劉長樂現(xiàn)場召集鳳凰的創(chuàng)作人員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長沙的湖南電視臺成為鳳凰衛(wèi)視臨時的指揮部。這種扁平式的操作幾乎就是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作節(jié)目的傳統(tǒng)。老板劉長樂敏銳地決定，利用這個時段做關于北約轟炸駐華大使館的一個特別節(jié)目。諳熟中國政治與對局勢的洞悉，使他認為這件事情的重大意義將在隨后幾天中顯露出來，并將影響中國與世界。這
種判斷在隨后幾天內(nèi)得到了驗證，但在當時，做出這樣的決定，則要下很大的決心。因為消息只是剛得到確認，中國政府還沒有表態(tài)，國內(nèi)的看法尚處在短暫的沉默中，國際上態(tài)度曖昧不明。給這個時段的特別節(jié)目取個什么名字，顯得分外重要。因為這個題目將會決定這檔節(jié)目隨后的走向與內(nèi)涵，還要顯出其超前性與覆蓋性。
　　一旁苦思的王酉年，提議叫“中國人可以說不”。
　　這是1996年一本熱門的政論書的名字。老板沉思片刻，把手一揮：“我看要改兩個字，就叫做‘中國人今天說不’吧。”這個名字也成為鳳凰衛(wèi)視隨后長達一周的報道此事件的一個基調(diào)?；{(diào)定下后，王紀言發(fā)現(xiàn)，難題才剛剛開始。所有的精銳都在湖南，臺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值班。他把自己的指揮中心開設在了湖南電視臺一個總監(jiān)的辦公室，大家就聚在這里，現(xiàn)場指揮改動并完成了一個節(jié)目的直播。
　　這個難題一分鐘后從長沙就轉到了香港本部。
　　當時在臺里留守的現(xiàn)任資訊臺副臺長潘紅星接到電話時，已是晚上7點。這位時任新聞主編的先生聽完王紀言的安排后，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手里的東西根本就不夠做一檔專題直播節(jié)目，何況這檔節(jié)目要長達兩個小時。最讓他為難的是，還剩兩個小時，這個節(jié)目就要開始直播。而他手上，還正在操作即將于9點直播的《時事直通車》。這就是他所面對的現(xiàn)實。
　　潘紅星幾乎來不及叫苦，放下電話，就開始找人。當時只有一個值班的主播曾靜漪，加上幾個編譯，不到五個人。
　　王紀言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打一個電話，告訴潘紅星節(jié)目制作的想法。最初的確定是，曾靜漪做主持人。但主持人不能光對著空鏡頭去說話呀，手里的資料不可能填滿這么長的時段。思維快捷的王紀言對潘紅星說，就讓曹景行上，在沒有畫面的情況下，盡可能多地用評論去填補?？紤]到曹景行一個人對事件的整體評論會否單調(diào)，王紀言說，可以多找?guī)讉€人來一起聊。
　　王紀言讓曹景行上這個節(jié)目，有他的考量。早在1998年6月，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訪問中國那幾天，鳳凰臺幾乎每天都做電視直播，為填補現(xiàn)場畫面，也是請曹景行與主持人一起，用隨時插評論的形式，做了下來，效果不錯。王紀言堅信，曹景行的隨機應變可以把這個節(jié)目做下來。
　　一個隨機的決定，決定了一個新形式的產(chǎn)生。
　　但這些仍然沒有構成一個完整的節(jié)目概念。潘紅星有些著急，但鳳凰衛(wèi)視的良好的傳統(tǒng)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潘說，“這也成為了鳳凰人的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遇大事發(fā)生，大家都會自動趕回臺里。當時任副臺長的關偉和后因空難殉職的趙群力等人，都快速趕了回來。我這才放下心來。關偉負責搞特別節(jié)目的串聯(lián)單，邱偉華則快速進行現(xiàn)場的技術準備和現(xiàn)場布置。”
　　潘紅星打電話找到了曹景行與《亞洲周刊》總編輯邱立本，以及香港大學教授陳婉瑩。曹景行趕到總部時，已是晚8點左右。曹近兩個月一直追蹤著北約轟炸南聯(lián)盟事件，那天從早上開始，他就不間斷地收看BBC、CNN等電視新聞報道，早有一些基本的準備。一個小時后，他們的說法便成為中國民眾最早的觀點來源，并且直刺中心。
　　9點30分，一切都在倉促中開始。沒有人會預想到這個節(jié)目的形式與樣子。老板劉長樂與王臺長他們，坐在電視機前，緊張地看著這個節(jié)目。
　　曾靜漪，這位來自臺灣的主持人，一身素衣，坐在臺前，她說：“……鳳凰衛(wèi)視高層對事件進行了譴責，并制作了專題節(jié)目《中國人今天說不》，我們請來了時事評論員曹景行先生對相關事宜進行評論。”


第一章：1999年5月9日發(fā)生了什么？

　　節(jié)目在沉重的情緒中進行，悲壯與憤怒幾乎成為當天的惟一主題。這樣的情緒正與人們開始的憤怒相契合。人們已不會去關注節(jié)目中那些單調(diào)的畫面與現(xiàn)場的簡陋，觀眾需要的是盡可能多地得到他們關切的資訊。在這樣的節(jié)目中，評論顯得相當重要，甚至起到了意想不到的點燃作用。
　　最初的時候，三位嘉賓與主持人都有點局促。邱先生與陳婉瑩女士略顯呆板地僵直坐著
，但他們的論點卻不僵硬。邱先生首先質詢當天北約所說的誤炸是不可信的，經(jīng)不住推敲。這是最早發(fā)表對美國誤炸解釋的反對立場的聲音。
　　事后，邱先生說：“消息傳來，海內(nèi)外華人除了憤慨之外，更想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更關注未來的發(fā)展。我在倉促間上陣，憑著長期以來對西方國家的觀察，撥開一些偏見的迷霧，指出誤炸之說非?？梢桑⒅赋鲋袊膽冎溃仨毑槐安豢海⒁⒁鈬鴥?nèi)的局勢穩(wěn)定。事實上后來美軍內(nèi)部地圖局的證據(jù)浮現(xiàn)，揭穿了舊地圖的謊言，也證實了當時的預測。”
　　曹先生在評論中指出,這已是戰(zhàn)爭行為，因為美國公然轟炸代表中國主權象征的大使館，不但違犯了國際公約，也是人道主義的一次歷史性倒退。要對此事件進行全面的譴責。曹先生的論調(diào)明顯地成為了當天人們期望看到的說法。因為在壓力下的中國人都需要一個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想法與憤怒。而此時，曹景行不經(jīng)意間做了這樣的代言人。
　　似乎為了把這個節(jié)目的容量放大到當天可以達到的高度，在新聞和評論的間隙，穿插了許多與情緒相關的片斷。潘紅星找出了原來給南斯拉夫事件所做的一個專題，這次也派上了用場。經(jīng)過趙群力重新剪輯的片子，充分展示了他對于飛機的敏感與轟炸現(xiàn)場的把握。在長沙收看直播的王紀言看到那個片子時，拍掌說：“一看就是趙臺剪的，你看那飛機航拍多長的鏡頭。”趙群力被稱為中國航拍第一人，他對于航拍鏡頭的把握在中國無出其右者。曹景行在這個片斷后，認為解決南斯拉夫的問題，一個是和談，一個是回到聯(lián)合國，需要用國際社會的力量進行。北約以為轟炸可以解決問題，但現(xiàn)在炸出的問題似乎更多了。
　　這種即時式的穿插評論，顯示了曹先生的功底與現(xiàn)場掌控力。曹先生預測此事件對于中美關系影響微妙，中國一方面要加入WTO，而美國也要進入中國市場。中國如何處理，才能體現(xiàn)國家利益就顯得相當重要。
　　曹先生當天的評論得到了相當?shù)年P注。大家對于一個閱歷豐富的老人所說的事件，至少有著本能的信任。事后北京大學的許多學生聯(lián)名寫信：“大家都聚在一起，觀看了你的評論。能在當天就得出這樣理智而又中肯的評判，幾乎影響了我們的情緒。我們愿意聽到真正的代表國家利益的聲音。這也是我們的想法，相信也是更多的中國人的想法。”
　　兩個小時的直播時間，幾乎就是一次受難。潘紅星說，直播時，我們只有20多分鐘的資料與新聞素材。但這個時間段也使我們受益，歐美國家的資料與聲音也剛好開始傳送過來。許多即時發(fā)生的事件就同步直播。實在沒有信息了，王紀言打電話說，能否把國內(nèi)不同地區(qū)的情況用電話的形式來播報。這個創(chuàng)意簡單實用，幾乎成為所有電視臺其后模仿與實際運用的形式。鳳凰的大膽與果敢，在此次的連線中，顯得比以往更為粗放，但也更為實用。連線的時候，找不到合適的人，甚至在成都的廣告公司的會計，也操起電話到現(xiàn)場報告情況。當時董嘉耀正在廣州休假，接到電話，馬上就上街了。他跑到美國駐廣州總領事館前，采訪游行的人群。而香港總部臨時找到的幾個人，都充當了機動記者，采訪了香港與澳門的人群，談論對此事件的看法。這使全球華人的聲音，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都得到完整體現(xiàn)。王紀言在現(xiàn)場幾乎不停地打電話進來進行指揮，同時也表明他對直播的擔心。但節(jié)目直播到一半時，王紀言的電話就很少了。他說整個節(jié)目不錯。
　　一個不得已的創(chuàng)意與即時性的人員的配搭，一個重要的節(jié)目就這樣被制造出來。到當晚11點結束時，這個節(jié)目的元素幾乎決定了鳳凰衛(wèi)視后來直播節(jié)目的基本形態(tài)：主持人與評論員在直播中進行即時性的穿插評論。
　　曹景行的電視經(jīng)驗以及他本人的評論，事實上使他成為一個靈魂人物。在三個嘉賓組成的話語中，曹成為串聯(lián)與主講的靈魂。這次果斷的決定，也為鳳凰帶來巨大聲譽。當時國內(nèi)
的電子媒體幾乎全面失語，在沒有搞清事實的情況前，媒體的沉默似乎再次給鳳凰衛(wèi)視制造了一個機會，使之成為一個亮點。

　　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影響了當時事態(tài)
◎ 曹景行被觀眾稱為“固執(zhí)的知識分子式的孩子”


　　你打開了一扇門，問題是，你有能力再把門關上嗎？這個話題可以如此解釋，你如何使一把火按照你的設想燃燒、保持你想象的火苗，之后再安全地熄滅，而不使自己被灼傷？
　　如果說第一天的直播，只不過是把火苗撥開，讓火焰顯露出來，那么鳳凰衛(wèi)視隨后七天的直播就是在創(chuàng)造著這樣異想天開的舉動。
　　首日的直播使鳳凰的高層松了口氣，同時也使他們下定了繼續(xù)關注的決心。第二天，劉長樂帶著大隊人馬輾轉回到香港時，已是下午。他們直接回到了位于紅的海濱廣場總部。這個當時只有半層辦公樓的地盤，被作家余秋雨戲稱為他們“以一個縣級電視臺的設備，完成著一個國際大臺的雄心”。雄心其實隱藏在堅忍的行動下面。為確保每天兩小時的直播節(jié)目的順利完成，王紀言立即部署，進行了分工。主編伍淑嫻負責《時事直通車》的日常節(jié)目制作，鐘大年和潘紅星負責專門制作這個特別節(jié)目。而在主持人方面，則由曾靜漪負責《時事直通車》，吳小莉接手與曹景行先生配搭特別節(jié)目。
　　在現(xiàn)場指揮的鳳凰管理層劉長樂、崔強和王紀言認為，鳳凰衛(wèi)視以后的《中國人今天說不》特別節(jié)目直播，至少要在整體上體現(xiàn)這樣幾個因素，一是事實和突發(fā)的即時性的現(xiàn)場新聞，各地的反響與后續(xù)報道。再就是如何傳達與控制情緒的傳達。在當晚開播的片頭上，加了一個香港籍導演制作的情景MTV。至于選擇什么樣的音樂，王紀言提出了用《紅》《白》《藍》三部曲中的片頭旋律。曹景行的一個業(yè)余愛好發(fā)揮了作用。他在鳳凰衛(wèi)視屬于出名的“碟王”，業(yè)余時幾乎看盡了天下能找到的影碟。正好他那兒有這幾部片子。那首曲子成為節(jié)目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每當人們聽到那首曲子時，內(nèi)心就會被深深的沉郁擊中。
　　第二天的直播顯得有備而來。吳小莉與曹先生在直播前，就統(tǒng)一了一個基本要素，當天的直播以報道國內(nèi)外的反應為主，并以此為主題進行全面梳理。鳳凰幾乎是國內(nèi)所有媒體報道游行隊伍事件最為全面與徹底的。而那位成都的廣告公司的會計，也因每天與鳳凰衛(wèi)視連線報告民眾的情況，在當?shù)爻蔀橐粋€名人。許多人主動提供信息給她，成為一個鳳凰非專業(yè)隊伍運用的極好標本。
　　經(jīng)過30多個小時的發(fā)酵，內(nèi)地的民眾陷入到了憤怒中。學生們開始在使領館前游行。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的美國駐華使領館、機構已開始放假。民間發(fā)出了“中國不可侮”的呼聲。鳳凰衛(wèi)視對學生上街游行事件進行了全面的報道。第二天仍然作為嘉賓的邱立本尖銳地指出：這次事件其實說明了，在國際游戲規(guī)則中，實力是第一位的。中國學生上街聲討，令我想到“五四運動”，當時學生上街也是反對帝國主義，這次在本質上是一樣的。但曹先生則委婉地預見到，中國民間的強烈反應，對美國是一個警告，不要以為，中國是南斯拉夫。這對中美關系有影響，美英要承擔責任。許多預見性的評論，為其后政治的走向與結果所印證。如他認為：“學生的反美行動，表明民氣可用。學生是自發(fā)的，官方并沒有去動員。但一定要運用得當。”同時他也警告，“20世紀最后幾年發(fā)生這樣的事，中國的學生運動警告，中國在國際事件中，要有自己的定位與形象。只有與自己相匹配的規(guī)則與國際地位，才會使中國在復雜的世界里，達到最大的贏面。”
　　這種邊看邊評論的方式，其實對曹先生是個考驗。尤其是許多事件的發(fā)生，他是與大家同步在體驗，同步接受到信息，并且要快速做出判斷。這是件挺難的事。他事后感嘆：“寫新聞評論，再緊張，總有可能再改一遍，看幾遍。而在電視鏡頭前做評論，事先只有些許腹稿，主要靠現(xiàn)場發(fā)揮。每次幾分鐘，每次都覺得話還沒有講完，覺得有些話還沒有說清楚。而且一旦講了出去，上億觀眾都看到、聽到，無所逃遁于天下，想改、想收回都不可能。不過，做電視評論的刺激也在這里。”
　　曹先生很快就開始享受這種即時的評論感覺。他的評論開始顯得自如、輕松，高舉高打，收放自如。在評論中，他運用大量的信息來講述他的觀點，講述了外電談到的關于內(nèi)地學生上街游行的看法與報道，同時也引述了許多港臺的媒介信息。他覺得提供信息，也是提供一種觀點，甚至比觀點更重要。
　　當然，適當?shù)奈牟排c真情，是評論的另外境界，也更應成為評論家的法寶。曹先生與吳小莉在節(jié)目進行中，突然討論起了母親節(jié)。這個溫暖話題背后的沉重深深擊中每個母親與兒子的心。曹先生的動情顯出一個老派男人深藏的憐憫與憤怒。但他還需要適時地控制自己。因為他正在面對著電視前的每雙眼睛與心靈說話。
　　他說：“今天是母親節(jié)，本來是個溫情的日子。但克林頓送給中國的母親的是奪走了她們的孩子，也奪走了孩子的母親。”
　　更善于使眼淚從人們的眼眶中滴下來的吳小莉，則把電話聯(lián)通到了邵云環(huán)的兒子曹磊。她傷感的聲音，絲絲入微地擊中人心。曹景行這時回憶起另外一件關于美國人對自己孩子的態(tài)度。
　　講起那個號稱美國鐵娘子的奧爾布萊特在自己的三個國民被扣為人質時的哀傷，但現(xiàn)在美國人提起死去的三個中國人，則像是談論一樁遙遠的與己無關的往事。
　　態(tài)度決定一切。曹先生與吳小莉共同打造的這樣的情境評論，其實更多的是讓中國人了解到美國式民主與救世主心態(tài)的雙重標準。
　　這樣的解釋至少會讓更多的中國人了解美國人的傲慢與無禮，甚至缺失基本的人道精神。但曹景行更清醒的地方在于他在香港這個自由港，得到的關于海外對于中國的整體理解與預期。他也更明白，身處內(nèi)地，不能更多、更直接地看到國外媒體對于中國的評判的民眾，如何不在這次的憤怒中失去自我，失去討價還價的本錢。
　　他僅僅在第二天，就發(fā)出評判，認為這次的民間自發(fā)進行的游行屬于“民氣可用”。國人對美國可以說已到了忍無可忍。政府默許了民眾表達自己的權利。曹先生提出，這對中國政府與民眾的成熟是一次機會。政府要充分利用這次機會，因為在國際交涉中，民意的支持顯得非常重要。這次的游行至少從形式上，讓國際間感到了一種中國人的真實的力量。《泰晤士報》駐北京的記者在發(fā)給本社的報道中說：“看來中國人真的憤怒了。”
　　曹景行提醒，除了憤怒，我們的出發(fā)點一切要以國家利益為最高訴求點。中國除了要讓北約為此事負責、道歉外，重要的是，如何處理好本國的事務。如何達到我們國家的強大，這都是一次機會。實力的強弱，決定了一切國際游戲的規(guī)則。中國要在這一輪新游戲規(guī)則中勝出，就要用自己的實力去撰寫這個規(guī)則。
　　曹景行的清醒對于許多收看這個臺的觀眾顯得格外重要。決策層、包括政府高官和更多的上街游行的學生，都把觀看這個節(jié)目，當成了解信息的重要來源。任何不負責任的挑逗都可能會是一次爆發(fā)的導火索。當知道這個節(jié)目無意間扮演的角色時，曹先生覺得渾身沉重，有點后怕。
　　新聞媒體作為社會公器，總會在相當?shù)膶用嫔铣蔀闈撘颇膶?。鳳凰衛(wèi)視連續(xù)兩天的直播，引起了相當大的反響。與官方的媒體相比，它顯得更自由、更中立、更粗糙——現(xiàn)場學生聲嘶力竭的呼喊，震蕩人心的罕見場面，尖銳自由的評論，幾乎可以指出方向的報道要點。鳳凰高層劉長樂、崔強和王紀言在如潮的收視與來電中，感到壓力。幾乎每天，老板劉長樂都會守在電視前，觀看他們直播，直到結束，然后立即與大家進行討論，尋找第二天要講述的要點。下意識中，鳳凰衛(wèi)視的高層選擇了理性的論調(diào)，當然也是更為理智的處理方式。
　　如果說第一天只是應急的判斷，亦或在不明就里中做出了明智的判斷，那么第二天就是在一把火中扔進了鹽，到處都是他們?yōu)R起的火花。到了第三天，他們已開始向著事件應當?shù)淖呦蚯斑M，并且在快速地尋找出口。
　　5月10日，國家副主席胡錦濤發(fā)表了措辭強硬的聲明。胡肯定了學生游行的愛國熱情，堅決支持符合法律的學生游行活動，但提出要防止不法分子進行破壞。政府考量的穩(wěn)定問題的
擔憂，悄然隱現(xiàn)。
　　曹景行再次邀請了邱立本先生與自己一起進行解讀。曹感到這是一個新動向。這個動向表明通過胡錦濤代表國家講話，表明了國家的態(tài)度，但同時也對正在展開的民眾游行的熱情，開始有所警覺。
　　冷靜的邱立本先生提醒，胡錦濤在講話中，其實已確定了中國政府希望解決此問題的解決方式。而一個基本的立場就是，所有的一切動亂與外部局勢均不能影響中國的改革開放的大局。但他們?nèi)匀槐磉_了自己的憤怒。邱立本直斥克林頓仍然沒有正式道歉，同時批評布萊爾的“誤炸論”，認為其作為一個國家首腦“說話不像話”。最后他還提醒中國政府防止“克林頓們”利用外交手段，用入世做一個籌碼，來交換這次誤炸的結果。
　　曹先生則再次提醒，這個看似單一的事件，卻把所有的人與國家都聯(lián)系到了一起，在20世紀末的最后兩年，可能成為影響到全球的一個走向問題。中美關系的好壞，將會影響到全球的問題。說到許多學生砸麥當勞并呼吁抵制美貨時，他認為現(xiàn)在中國向全世界展示力量，不能再以簡單的抵制商家為目的，而是要把目標對準美國當局。
　　當天中國政府的立場強硬。江澤民與葉利欽通電話，俄羅斯表示支持中國。駐美大使李肇星則在接受ABC采訪時反問美國人：“你們一直在談你們大使館工作人員的安全，我很奇怪為什么你們不問我在南斯拉夫受傷的中國大使館工作人員的情況，為什么不問你們在貝爾格萊德殺害中國人的行動？”李肇星說：“過去兩天，每一分鐘對我和我的同事以及全中國人民來說都是痛苦的，整個中國都因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中國大使館而沉浸在悲傷之中，全國人民都很憤怒。”
　　不待李肇星講完，ABC的唐納森又急著追問在華美國人的安全。李肇星說：“你們從電視上已經(jīng)看到中國武警如何努力保衛(wèi)你們大使館的安全?，F(xiàn)在的事實是，這么多無辜的中國人在自己的使館內(nèi)被炸死炸傷，我們要求展開調(diào)查。”
　　《中國人今天說不》特別節(jié)目把李大使的訪談片段公開。吳小莉把方向轉到了美國媒體的對于中國不公正的報道中來。她問曹先生：“我們的使館被炸成這種樣子，我們的記者死得那么慘，他們的電視畫面上一點都沒有，連死者的姓名都不報道，而對我們的學生的游行和那一點點過激行為卻大肆渲染，煽動民眾對中國的不滿，這就是他們關心的人權?!”
　　這樣的相互“運球”的過程，在吳小莉與曹景行隨后的主持中，顯得相當默契。吳小莉主持新聞以及提問的能力正合曹先生的胃口。一個好的評論員，需要一個好的提問者。
　　吳小莉回憶了他們工作方式的改變。“一個星期，每晚和中國各地守在美國駐華使領館外的中國人一起呼吸，一起脈動。許多事，我們當晚談，第二天網(wǎng)上、傳真機上反饋不斷，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在香港做電視像做廣播，可與各地觀眾即時互動。”他們與節(jié)目組開始把題目引向深處，盡可能地集中講述一個問題。這就需要他們在開播前，把當天發(fā)生的大事，總結出幾個題目，進行預先的有目的的評述。
　　為使這些話題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他們甚至還在直播時，打上一行小標題。曹先生試圖引導大家回到理性思考的方向上來。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選擇，事后曹先生反思自己做出這樣的決斷，在于自己的大陸經(jīng)歷以及在香港多年后對于中國局勢思考的選擇。
　　第一天與第二天，曹先生都是激憤的，甚至帶有一定的鼓動性。但到了第三天，他就開始顯得低調(diào)、理性。在事件到了最紛亂的時候，曹先生最先提出了“能說不，但我們不亂”的想法。
　　他警覺到失控的愛國熱情可能影響到中國現(xiàn)代化的步伐。他疾呼學生用一種成熟的理念來支持政府，把愛國主義的東西變?yōu)檎嬲行У奈淦?。他建議中國學生應回到國家富強的層面，因為國家富強才是這次展示愛國力量的根本目的。當然，在話題的討論與走向上，老板劉長樂與臺長王紀言每天都加入自己的想法，有相當多的點子與話題出自老板劉長樂的創(chuàng)意。他對于政治的敏感與事件走向的把握保證了話題的完整與引導性。這正是鳳凰衛(wèi)視連續(xù)七天的直播，顯得與每天的形勢絲絲相扣，但又能夠指出方向，并把握要點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
　　曹景行與嘉賓們提出的一些建議，至今仍顯出超前的預見性與準確性。如他認為，美國的霸權主義背后是一種什么樣的國際游戲規(guī)則，值得中國進行研究。美國今后將仍然會信奉自己的這種現(xiàn)實主義與方式，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自己要改變的事情。事后的近五年發(fā)生的許多事情，都證實了他的判斷。
　　一位名叫潔克的觀眾來信說：“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很固執(zhí)，是那種中國知識分子特有的固執(zhí)。有時候像個孩子，不過也蠻可愛。”
　　曹先生珍藏著這封郵件，以及其他所有的觀眾來信。他認為這封信至少接近他所追求的基本的評論員氣質。七天的節(jié)目下來，所有人都驚奇地發(fā)現(xiàn)，曹先生竟然在電視上有這樣好的表達能力。
　　一個良好的表達能力與自我寫作是兩種層面。曹先生雖然寫過專欄文章，做過著名的《亞洲周刊》的副總編輯，但一開始，他的屏幕能力并不能獲得稱許，如他的緊張，對于鏡頭本能的閃避，眼神的躲藏。但這七天，對他是一個真實的磨礪，他的思維與表情，幾乎得到了快速的整合，這次特別的直播節(jié)目把他的時事評論員形象基本上立了起來。
　　某種程度上，這次突如其來的事件，使他在毫無防備中做出了最佳的表現(xiàn)。
　　七天的直播成就了曹景行評論員的權威
　　◎ 曹景行被媒體評為“中國時評第一人”
　　◎ “曹式評論”開創(chuàng)了中國一種新的電視媒體形式



　　所有的電視節(jié)目形式，都是組合拳與集體的表演。一個人的勝利其實總是與整個團隊的力量密不可分。對于一個電視臺來說，更是如此。
　　《中國人今天說不》直播到第四天時，老板劉長樂與節(jié)目組的創(chuàng)意者們判斷，克林頓政府很可能要在15日前到中國大使館進行道歉。這次直播已進行了將近四天，效果已遠遠超出一個電視節(jié)目的容量，各地反響巨大，成為收視一景。單一的新聞報道并不能對這個事件有一個整體的完成，他們的想象力已超過了這個節(jié)目本身。在克林頓道歉前，他們設想在火上放一點油，為這次活動增加點新的氣質，完成一次媒體行為。他們決定舉辦一臺晚會聲援全國民眾的抗議活動，以此來反映鳳凰衛(wèi)視作為一家華語媒體的價值觀。
　　這個晚會再次體現(xiàn)了鳳凰式創(chuàng)意的隨機與大家氣質。從這個創(chuàng)意到現(xiàn)場演唱會的實施，只有30個小時的時間。而對于老板劉長樂來說，這個時間已經(jīng)足夠。他對自己領導下的團隊信心十足。兩個小時都可以成就一檔兩小時的現(xiàn)場直播節(jié)目，足以說明他們也有能力在30個小時內(nèi)創(chuàng)造出這個奇跡。
　　這臺晚會委托給了時任深圳影視基地總裁的周軍先生制作，那時他剛加盟鳳凰。這臺晚會的創(chuàng)意實施充分展現(xiàn)了他的運作能力。上萬人的觀眾，即時的華僑城超大舞臺。還有上百名來自兩岸三地不同地區(qū)的華語巨星。一切充滿簡單與可操作的氣息，甚至像是拼湊起來的一個即時作品。但現(xiàn)場的憤怒與悲憤卻是真實的。這個音樂會，在較短時間內(nèi)，得到了來自海內(nèi)外相當多的人的關注。晚會匯聚了包括著名歌星田震、臺灣歌手文章及重金屬樂隊“夢回唐朝”，還有騰格爾和臧天朔等巨星。用搖滾的形式來反戰(zhàn)，在西方已成慣例，而在中國，則是首次。它是現(xiàn)場氣氛惟一的發(fā)動機。眼淚、沉重的鼓聲、對于美國的反諷和歌手們的悲情，僅這些元素，放在一起，就是一切成功與圓滿的法則。
　　擔任現(xiàn)場主持人的竇文濤憶起當初的情景時，說：“現(xiàn)場幾乎亂成一鍋粥。因為從來沒有彩排過，也來不及彩排。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辦。臺長這時候出現(xiàn)了，他站在高處，說：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然后發(fā)表了他慣常的‘戰(zhàn)前演講’：燈光靈不靈、主持人說什么，到現(xiàn)在，我也還不知道。上了現(xiàn)場，聲音推不上去，不要怕，鏡頭沒有切過去，也不要怕。記住，你是現(xiàn)場惟一的主角，一定要控制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記住了他說的那句話，‘我們一定會把活練好。’這個風格給大家留下了強烈的印象。”
　　事實上，那臺晚會，老板劉長樂端坐在臺前，陪貴賓觀看。臺長手持對講機，現(xiàn)場指揮，后臺亂成一團，但前臺干凈有序，幾乎看不出痕跡?，F(xiàn)場的幾個小時，幾乎完美地直播出去。
　　這臺晚會與鳳凰衛(wèi)視大容量的連續(xù)報道，完成了“一個媒體行為”。這一事件本身，幾乎就是某種“行為藝術”的翻版。這就是鳳凰衛(wèi)視做時事與新聞的超人之處，果斷而又超越所有人的意料，但主題只有一個，尋找到一切最佳的表達方式。
　　他們在短短的幾天內(nèi)的作為，使鳳凰衛(wèi)視成為當時事件中最重要的聲音來源與評判源地。此后，克林頓赴中國大使館道歉及賠償事件走向暗淡與結束，都得到了完滿的解讀。據(jù)消息來源證實，美國駐北京與駐港相關方面呈送給美國的簡報中，認為鳳凰衛(wèi)視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一個獨特角色。美國《紐約時報》的消息則夸張地證實“鳳凰衛(wèi)視在‘對美國說不’的情緒中，超過了所有的亞洲媒體。許多學生上街打著的標語上，所寫的就是這個電視臺的節(jié)目名字《中國人今天說不》。而他們用新聞、評述與晚會的形式，表達一個主題的做法，幾乎是一個媒體所不可想象的一件事。但他們做到了，并且達到了控制輿論的可能。這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人們，影響了事件的進程，主宰了人們的情緒與思維。這是很了不起的一個創(chuàng)舉與不可思議的事件”。
　　隨著事件的漸次深入，許多人開始追看這檔由吳小莉主持，曹先生做評論的節(jié)目。吳小莉的明星氣質與機敏親和同樣成就了她。她在直播中，與邵云環(huán)的兒子曹磊聯(lián)線時，眼含熱淚、抑住悲情的形象，觸動了無數(shù)收看節(jié)目的觀眾。小莉的FANS，追看節(jié)目，當然也使她與這檔節(jié)目緊緊地聯(lián)在了一起。相比之下，曹先生則是用自己的評論引起觀眾的注意。他對事件的新鮮看法與個性化表達，引起大陸民眾相當?shù)呐d趣。他的觀點往往很快就會決定人們的取向。甚至他一絲不亂的白發(fā)、凝重的表情、港人背景，包括他的50歲的履歷，都成為媒體關注的對象。一些內(nèi)地報刊在好奇地尋找關于曹景行的一切新聞，甚至他是前著名報人曹聚仁先生的后代，也被挖掘出來。他的大幅照片刊載在最有影響的國內(nèi)報章上。談論時事的人被當成明星，至少在國內(nèi)，還不太現(xiàn)實。但內(nèi)地媒體似乎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榜樣。曹先生被觀眾自發(fā)地公認為時事專家，那時候他擅長的部分還沒有顯露出來。但這次演練，已讓內(nèi)地公眾感到新鮮的力量，以及事實真相的切近是如此不同。
　　一部分觀眾因此追看他的節(jié)目，甚至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當然，這種收看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一位他的觀眾評價他：“每次聽你的評論，或與一位本地出身，或來自臺灣的評論人相比，我的感覺是你的態(tài)度要稍稍偏左一些。但你在校正立場，把握距離方面卻很有分寸感，收放有度。但我最喜歡的是你個人角度評判的立場。”
　　曹先生感到電視超乎尋常的影響力。他驚嘆上億觀眾會在同時接受你的思想。電子媒體的快速與傳播威力甚至令他不安。在這次“救場”中的臨時表現(xiàn)，似乎讓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表現(xiàn)力。因為那些“信件與觀眾的熱情，讓我感到了做這個節(jié)目的快樂”。
　　這臺節(jié)目的成功，曹景行的評論至關重要。評論員替代了以往直播中的空檔與缺陷，同時起到了領風氣之先的作用。因為之前在中國的電視屏幕上，從來沒有評論員這一稱謂，至于時事評論員，則幾乎就是一個首創(chuàng)。
　　老板劉長樂在政界、商界的朋友，也在不同的場合，提到曹先生。劉長樂樂觀地認為：曹先生從業(yè)務角度，開始走向成熟。這個成熟表現(xiàn)在，他正在通過這個連續(xù)的直播節(jié)目，褪去身上慣有的專欄作家的氣質。屏幕上的真實表達能力與現(xiàn)場的控制力，思維與表情，提升到了一個高度，把自己的評論員的形象基本上樹立起來了。
　　先聲奪人是最可怕的一種創(chuàng)造，人們第一次看到的東西，將會成為評判今后事件的一個
標準。臺長王紀言在進行這個節(jié)目的總結時，隱約感到，這樣一個形式的創(chuàng)造，似乎還沒有完，但延續(xù)下來的東西，是什么，則好像在遠方的迷霧中躲藏。他們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抓住那個想象中的創(chuàng)造。他們認為，到了適時為曹景行打造這樣一檔同類的節(jié)目的時候了。
　　這個即時性的想法，造就了一個新節(jié)目的誕生，甚至改變了中國電視評論業(yè)的形態(tài)。
　　重述一個這么遙遠的節(jié)目，并且不遺巨細地說明當時的每個細節(jié)，只想說明鳳凰衛(wèi)視對于一個節(jié)目的起源與一個人的使用的過程。
　　簡單實用，尖銳另類。
　　最重要的是能夠創(chuàng)造風氣之先。


第二章：孤本

　　一個三年沒有賣出廣告的11點50分后的“電視荒地”
　　◎ 一個不得已而為之的想法，成就了一個中國電視界新的媒體行為
　　1999年的鳳凰衛(wèi)視，正在擺脫初期的城市青年臺的定位，邁向全新的資訊類的新方向。但大陸的規(guī)限仍處于不明朗中。中國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記者的經(jīng)歷，使劉長樂深諳大陸民眾
對于新聞資訊的需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新聞對于中國人的意義，以及對于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未來的重要性。
　　新聞是他的理想。他極好地利用每次機會，加大鳳凰衛(wèi)視切近新聞的角度與力量。這是個極其重要的“技巧”。鳳凰衛(wèi)視由娛樂走向新聞表面上更像是迫于“形勢”。他們最早接觸新聞是在1997年。那一年，有兩件大事的發(fā)生改變了世界與中國的格局：鄧小平去世，香港回歸。鳳凰衛(wèi)視之前于1月份在香港及亞太地區(qū)首播了12集有關鄧小平一生的大型文獻紀錄片《鄧小平》。2月19日，鄧小平去世。此時再去播放正在進行的臺灣方面的娛樂節(jié)目顯然并不合適。中國人更多地需要了解鄧去世后海外對于中國的看法與立場。劉長樂抓住了這個機會。從當天始至2月26日，中文臺連續(xù)七天用直播方式報道了內(nèi)地及香港人士悼念鄧小平的情況。其正面的評價與客觀真實的立場，并沒有使大陸監(jiān)管方面提出質詢。這次轉型是一個重要的開始。新聞的力量再次使鳳凰衛(wèi)視在眾多的媒體中脫穎而出。考量到7月份的香港回歸事件，劉長樂覺得有越來越多的資訊性的東西需要找到一個欄目進行包容，因為你不能再將香港回歸這樣的時政大事放在《相聚鳳凰臺》這樣的娛樂節(jié)目中。但大陸方面仍然對于新聞資訊類的節(jié)目沒有放開監(jiān)管。劉長樂決定叫《時事直通車》，這個名字來源于港人說法，當時“京九直通車”剛開，老板劉長樂的想法是，資訊方面更需要有一個“直通車”。
　　其后的6月至7月間的關于香港回歸的報道，更是為鳳凰衛(wèi)視贏得了機會。劉長樂動員了幾乎全臺的力量奮戰(zhàn)60多個小時，他們只是用“別人的信號”，編排適合自己理念的直播節(jié)目內(nèi)容。北京的中央臺據(jù)稱為這次世紀直播投入了近千人的人力，而鳳凰衛(wèi)視全臺加起來不過兩百多人。劉長樂用這樣一個小臺的規(guī)模“辦大事”。他們進入國際衛(wèi)星交換網(wǎng)絡，用他人的信息資源進行“現(xiàn)場文摘”。香港“七一回歸”直播的高潮交接儀式的報道，堪稱這種模式的一個范例。分階段利用電視超越時空的力量，以香港交接儀式畫面為主體畫面，北京天安門廣場群眾在倒計時牌前的情景和鳳凰臺主持人分割畫面，把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的信息組合在一起，讓觀眾在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從相關聯(lián)的信息中有了更多的聯(lián)想感受。這三個信號渠道，只有主持人一方是鳳凰衛(wèi)視自己現(xiàn)場拍攝的，其他的信號全部借助其他媒體的“公共信號”。
　　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這種“借力”做出的全面直播，贏得了超乎想象的掌聲。他們的作用幾乎已超出了原來的想象力。全力投入此次直播的中央電視臺，在這次直播后進行了全面的總結。
　　當然，到1999年5月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使館事件對鳳凰走向資訊傳播又是一個極大的推動。人們從那些天的節(jié)目開始發(fā)現(xiàn)，鳳凰衛(wèi)視有了中文媒體中比較獨家的報道形式：直播加現(xiàn)場即時新聞分析。“這個事情發(fā)生后，鳳凰就知道接下來怎么做新聞了，就是重點加入時事分析的內(nèi)容。”劉長樂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介紹說。
　　一個全球化視野下的華人視角解讀，成就了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處理方式。因為“鳳凰衛(wèi)視遵循了內(nèi)地可以認可的新聞處理規(guī)則”，這使劉長樂有意識地加快了觸及資訊的腳步。但即使如此，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類節(jié)目仍需要在政策與商業(yè)的利益間尋找平衡。劉長樂智慧地將自己的新聞類節(jié)目定位為時事，這種不背“有聞必錄”的包袱，突出編輯選擇權的做法避免了官方諱言的新聞，開始做屬于鳳凰衛(wèi)視方式的新聞資訊。
　　《時事直通車》就是這種想象力的一個延伸。由新聞到時事的區(qū)別，也間接帶來了鳳凰衛(wèi)視做新聞的角度與立場。這個欄目其后成為了鳳凰資訊類新聞節(jié)目的試驗室。無數(shù)的節(jié)目樣式都是在這個試驗室里進行全面的試驗后，才會獨立出來。至今，許多節(jié)目都打著早期《時事直通車》的烙印而處境仍然艱難。商業(yè)電視臺的屬性以及成本因素，正在成為所有節(jié)目誕生必須優(yōu)先考量的一個因素。這使他們創(chuàng)作的許多的節(jié)目，因此打上了“不得已而為之”的烙印，更準確的說法就是“因為缺憾而成就了一種事業(yè)”。
　　這種缺憾最重要的就是成本。
　　成本對于簡陋的鳳凰衛(wèi)視來說是惟一重要的尺度。劉長樂要的是結果，但絕對不會給你更多的預算。早期的鳳凰衛(wèi)視因此有了一個傳說：“最早的鳳凰是拿相應的錢做相應的事，到后來做節(jié)目時成了拿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而到了現(xiàn)在則進化到了花別人錢辦自己的事還要賺別人的錢”的階段。在這個思路下就是當所有的人開口向老板提成本的時候，基本上都會得到肯定的答復：我們一定要做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
　　這使鳳凰的核心創(chuàng)作人員，每次在創(chuàng)作新節(jié)目時，開始有了預算的概念，起初大家還會對老板說：不給錢，不加人，怎么能弄出新東西來？到后來，干脆自己就否定了那些要花錢的念頭，一切的想法都圍繞著不花錢要辦事還要辦出點名堂的思維進行。
　　王紀言回憶說：早期的《鳳凰早班車》其實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產(chǎn)品。
　　劉長樂在一次美國工作旅行后，發(fā)現(xiàn)美國電視網(wǎng)中大多數(shù)賺錢的節(jié)目都是早晨新聞，NBC的《今日》節(jié)目每年收入三億美元。而在中國，北京的中央電視臺也以《東方時空》這個形式開始探觸這一對于中國人來說，傳統(tǒng)上從不關注的時間段。鳳凰衛(wèi)視此前的早間，不過是在重播前晚的《時事直通車》。劉長樂敏感地意識到這個時間對于電視臺的重要。他指令要辦一個早間新聞節(jié)目。讓臺長王紀言與主管節(jié)目的鐘大年發(fā)愁的是，《時事直通車》所有的記者編輯加起來不到10個人，做這檔節(jié)目已是捉襟見肘。中央臺同樣的欄目，至少要40多個人，河南電視臺做一檔早間節(jié)目，招了60多個人，仍然覺得緊張。
　　鐘大年回憶說，如果制作純粹的電視節(jié)目，最多只能多加一班翻譯，國際資訊沒有問題，但自采的節(jié)目就不可能滿足需要。于是大伙兒就圍繞著如何可以做好又不花錢的高招進行探討。最后提議干脆使用報紙。但大家提出一個問題，就是報紙最早的也要5點才到，7點就直播，6點45分就要進場，無法寫成稿子，甚至沒有辦法去編輯。沒有辦法，大家就定下了一個調(diào)子，干脆去“說新聞”。
　　當時臺里只給這個節(jié)目兩個人：主播陳魯豫與主編。當時的方式就是報紙來后，主編快速地與陳魯豫看完報紙，排一個順序單，就開練了。這樣的不得已而為之的方式，卻成就了一個新式的陳魯豫，創(chuàng)造了一種電視的表述方式：說新聞。
　　1998年，是鳳凰衛(wèi)視大踏步轉向時事資訊的開始。這一年度對鳳凰衛(wèi)視相當重要，推出的幾大節(jié)目至今幾乎成就了鳳凰衛(wèi)視其后的發(fā)展，而且成為經(jīng)典。當年4月1日，借著臺慶兩周年，中文臺進行節(jié)目改版，推出了《鏘鏘三人行》、《小莉看時事》、《鳳凰早班車》等欄目，幾乎都屬于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的結果。1999年，則推出了以評論為主體的開創(chuàng)式節(jié)目《時事開講》。
　　到現(xiàn)在，鐘大年還認為當初這個成功只能說是相當無奈的一個創(chuàng)造。這位前北京廣播學院的教授談起這些變化的時候，感慨地說“現(xiàn)在都看不懂電視這一行了”。因為當初他們創(chuàng)意《時事開講》這個晚間節(jié)目時，一個重要的理由只是為了填充一塊晚上11點之后的“電視荒地”。這塊“荒地”在鳳凰衛(wèi)視當時一直就沒有“賣”出去過。在鳳凰衛(wèi)視，一個沒有賣出去的時段，幾乎不可以想象，而這個時段的節(jié)目從開臺到當時，竟然一直沒有廣告客戶關注過。
　　這塊被稱為“電視荒地”的時段處于晚上11點45分。為了賣出去這個時段，他們做過無數(shù)的嘗試與變化。他們最早在這個時段放過紀錄片，包括美國國家地理制作的動物節(jié)目，甚至購買了更多的經(jīng)典節(jié)目在這個時間播出，但就是不受人關注。咨詢公司提供的數(shù)據(jù)表明，這個時間“全中國人正在睡夢中，可以在這個時間打開電視并觀看到這個節(jié)目的是一些晚班的工人或者是下夜班的年輕人”。
　　但時間段就是金錢。空著這樣一個20多分鐘的時間段肯定是商業(yè)損失。他們繼續(xù)想著種種奇怪的辦法。他們甚至給在《鏘鏘三人行》中風頭甚健的臺灣女子鄭沛芳設計過一個欄目《非常檔案》，希望能給這個“沉睡的時間”一點生機或者希望。這個充滿社會上各種怪事、案件的奇聞雜錄式的節(jié)目，好看、熱鬧，但仍然沒有辦法打動廣告商。對于一個商業(yè)電視臺來說，一個賣不出去廣告的節(jié)目肯定不是一個完整的成功的節(jié)目。每年鳳凰衛(wèi)視的主創(chuàng)者們設計第二年節(jié)目時，這個時間版塊幾乎成了大家的心病，也成為節(jié)目調(diào)整時的重要關注點。鳳凰衛(wèi)視每年改版的時候，基本上以簡單的利益為改版的指南。如果這個節(jié)目不能受到歡迎，或者不能得到資本的肯定，那這個節(jié)目基本上就會被列入需改造的名單。
　　當曹景行因為突如其來的《中國人今天說不》直播評論而人氣急升的時候，其實他身上的另外一面早就被臺長王紀言看中。事后的反饋、國內(nèi)的關注都讓他感到曹景行身上有一種尚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東西。同時在大陸觀眾中，對新聞資訊有著更迫切的需求。這個觀眾層面以一些他們所沒有發(fā)現(xiàn)的人群組成：商人、熱血學生、知識分子、媒體以及政府官員。這正是電視收視的黃金人群：政商兩界。他確信，在晚上11點后“并不是全中國人都已進入睡夢中”。
　　中國的電視臺排定節(jié)目基本上遵循大陸民眾的作息時間。晚上7點至8點左右，是黃金時間。10點左右就開始安排一些無關緊要的節(jié)目，甚至重播。沒有人看好這個時段，即使在早期開發(fā)出晚間與早間新聞時段的美國電視業(yè)界，也發(fā)出“晚間節(jié)目太陽下山了”的質疑。但這個時段真是一塊荒地嗎？在這里，種什么樣的東西才可以成長？
　　真正提出這一節(jié)目創(chuàng)意的時間，是在兩個月后。
　　7月份，曹景行主持近一年的《財經(jīng)論壇》節(jié)目因贊助商中國銀行退出，當月到期停播，那個晚上11點50分之后的臨時節(jié)目也到了停播的時候。有25分鐘的時間將會在8月間空出。決策層在討論要不要把《財經(jīng)論壇》做下去時，出現(xiàn)了幾個不同的聲音。大家從使館事件中發(fā)現(xiàn)，曹先生最大的擅長不是去主持節(jié)目，做一個學者式的專家似乎更可以讓他發(fā)揮自己的特長。王紀言提出能否給曹景行弄一檔類似的節(jié)目。
　　他的理由是個人化的新聞時事評論至少在大陸的電視臺當時還沒有出現(xiàn)過，沒有這個形式的節(jié)目，也沒有評論這個方式。在老板劉長樂的“另類創(chuàng)作思維”的影響下，鳳凰的創(chuàng)意者們都迷戀和尊崇這種新銳的表達方式。他們的判斷標準因此甚至有些極端。相類似的或者內(nèi)地沒有的節(jié)目，才是他們所要想象的。這是因為決策者們考量一個節(jié)目時，初級階段往往很少研究主題深度，但卻會關注這個節(jié)目的形式與它可能產(chǎn)生的效果。老板劉長樂不但是另類思維的倡導者，更是一個實踐者。他主導鳳凰方向，也參與節(jié)目制作。許多節(jié)目的名字都始于他手，像《鏘鏘三人行》、《名人面對面》、《完全時尚手冊》甚至包括《時事直通車》等。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劉長樂對創(chuàng)辦這個新節(jié)目起初并不熱衷。
　　老板劉長樂顧慮的是，鳳凰衛(wèi)視的政治色彩因做時政新聞而表現(xiàn)得越來越濃，這個節(jié)目敏感度太高，牽涉太多的國內(nèi)與兩岸以及國際間的新聞事件，容易觸碰到一些“政治底線”。而他更為猶豫的是，當時鳳凰衛(wèi)視正在籌劃在臺灣落地，他不愿意因鳳凰的政治敏感而損及這一計劃。事后臺灣方面果然以政治傾向為由，而使鳳凰的落地一波三折，更印證了這一顧慮。當然在整個全臺內(nèi)容的整合上，老板更在意的是鳳凰衛(wèi)視的談話類節(jié)目已開始有些多了，如《鏘鏘三人行》在播出時間與節(jié)目類型上，都與這個節(jié)目靠得很近。已有觀眾來信警告談話類節(jié)目多了，難免枯燥，不利于收視。有篇評論文章甚至認為鳳凰的自創(chuàng)節(jié)目基本上是“剪刀加口水”。這個新的節(jié)目仍然充滿“口水”。
　　盡管更早些時候，創(chuàng)意《鏘鏘三人行》節(jié)目的初衷，老板劉長樂就設想讓文濤把這個節(jié)目辦成一個時事類評述體的欄目。但更“另類”的竇文濤，則把這個節(jié)目辦成了一個更具有娛樂性質的“脫口秀”節(jié)目，得到了極大的成功。
　　如同最后老板劉長樂以他的胸懷與見識容忍了這個節(jié)目的“自我發(fā)展”，并且認可了竇文濤的這個創(chuàng)造一樣，老板也是可以被說服的。
　　鐘大年認為，在國內(nèi)以評論員身份去講話的電視臺幾乎沒有，如果有這樣一個節(jié)目，至少會開創(chuàng)一種新形式。最重要的是，這個節(jié)目幾乎沒有成本，而且是在大家最不看好的晚上11點50分之后，反響不好，影響也不會太大。曹景行本人在兩個月前的那次直播中的表現(xiàn)也表明，至少在一部分觀眾中有這樣的“需求”。有需求就可能會有“市場”，他們是為了這個市場而設計一個產(chǎn)品。當然，這個創(chuàng)意在同時提出的好幾個關于那個時段節(jié)目的策劃中，成本是最低的一個。
　　老板劉長樂被大家說動了，說：“那就試試吧。”
　　《時事開講》模型：
　　華航空難成為新節(jié)目的首期話題
　　臺長王紀言是個充滿想象力與煽動性的人。
　　他被鳳凰衛(wèi)視相當多的員工叫成“院長”，是因為他早期來鳳凰前在北京廣播學院擔任副院長落下的后果。這個臺里有相當多的人都是他的學生。大家延續(xù)北京時期的叫法，這個稱呼混淆了他的身份。但習慣總是帶著親切的傳統(tǒng)難以改變。為了這種叫法還出過笑話，一些新來的主持人還以為他是外面來臺里辦事的教師。據(jù)說，在鳳凰衛(wèi)視直接或間接是他學生的人超過百位。董嘉耀就是他的學生。
　　嘉耀這個面相老成的廣州人，長著一副北方漢子的外形。他的勤奮與努力使他贏得了相當多的空間。當“院長”與鐘大年開始討論這個節(jié)目的時候，他就開始參與了。但這個欄目并不是為董嘉耀度身訂造，在起初的設想中，他只是一個輪換過來的與曹先生的對話者。這個節(jié)目的主角只有一個，就是曹景行。主持人則由當期值班主播《時事直通車》的主持人吳小莉或董嘉耀擔當。
　　“院長”給這個欄目定下調(diào)子。他認為這個節(jié)目其實就是當晚《時事直通車》后的一個延續(xù)，是給一部分覺得還有必要繼續(xù)了解一下當天最重要新聞的深度分析的觀眾看的節(jié)目。至于主持人的身份定位，“院長”形象地解釋，其實就是“嘉耀或者小莉走下《時事直通車》的現(xiàn)場，脫下西服，穿著襯衣與嘉賓一起，認為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再聊聊的感覺”。
　　這個起點很低，但卻恰好與鳳凰衛(wèi)視本身的特長吻合。
　　細致的“院長”甚至構思了欄目起初的形式感，這個資深電視人特別強調(diào)開頭與結尾都要有自己的說法。這個形式肯定就是一個人問，一個人答。但這種問答的技巧不能超越一些規(guī)則：如主持人絕對不能參與評論。主持人的功能其實就只是一個“發(fā)球員”，要“發(fā)好球”讓曹景行去評論，以評論員的說法為準，避免使這個節(jié)目淪為討論或者沒有盡頭的爭吵。因為時間只有20分鐘，雜亂反而影響觀眾對信息的接收。節(jié)目一定要評論當天的事情，至于一次說一件事還是兩件事，則要視情況而定。
　　董嘉耀注定是這個欄目的一個熱情締造者，他憑著年輕與熱情的直覺，選擇了最初的大量的原始工作，這些工作使他天然地接近了這個欄目的本質。比如他自始至終參與了架構的設計與片頭甚至大量瑣碎的技術細節(jié)。比如他的不恥下問，以及誠懇，都成為了他最好的通行證。早期人們都愿意向這個熱情的小伙子分派各種工作，而他也理所當然地承接了許多初期的活計。
　　曹景行最早知道要辦這個欄目，是鐘大年與他談論關于《財經(jīng)論壇》停播問題時隨口提到的。曹景行已提前將《財經(jīng)論壇》最后的幾期節(jié)目錄制完成，為自己爭取到了三周的休息時間。他曾擔心“一個大頭像在半夜會不會把人給嚇壞”，但最后，他的“業(yè)余水準”決定了自己的選擇。他認為這個節(jié)目挺好玩，5月的直播給了他自信。
　　大家仍然擔心有沒有這么多的題目可以在半夜說出來。突發(fā)事件或者大新聞這樣做可以，但沒有大新聞的時候怎么辦？曹景行覺得這倒不是問題：“話題不缺，5月份那次直播，每天講，不是都覺得時間不夠嗎？”
　　當然，曹先生說“自己的業(yè)余”導致了他不會像決策層去考慮什么這個節(jié)目會不會有觀眾與廣告的問題。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效果會如何，只是覺得這可能又像當初自己參與制作《
鏘鏘三人行》擔任嘉賓一樣，不過又是一個“新工作”。何況“放在半夜這樣一個沒有開發(fā)出來的時段也沒有負擔，反正不是黃金時段，做壞了也不要緊，可以去試試”。
　　曹先生這個50歲開始“觸電”的老頭兒，覺得自己最重要的成功就在于永遠都以業(yè)余的心態(tài)去做事的方式。“因為這個不是我所擅長的，自然我就不會以你的規(guī)矩去做”。比如他認為，“對許多主持人來說，電視可能是他們一生都必須堅持做下去的事業(yè)，但做電視對我來講，是50歲才開始的，這種心態(tài)是不一樣的。電視是我50歲后要做的幾件好玩的事中的一件，以這種心態(tài)去做，成功與失敗對我來說，都是一個結果。”
　　這次會后，曹景行就休假了，技術上的問題向來與他無關，他覺得也不必多問。一個月后，他休假回來，問鐘大年這件事還做不做？
　　鐘大年說：“做。”
　　這樣的工作方式其實是鳳凰衛(wèi)視基本的形式。一切都在簡單的創(chuàng)意后，開始快速地運作。到了8月初快開播時，這個欄目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曹景行提出能否叫做《新聞開講》。開講這個詞實際上是臺灣電視節(jié)目常用的詞，如《全民開講》等。名稱的距離感使這個節(jié)目蒙上了時尚的外衣，使大陸觀眾感到陌生與新鮮。
　　鐘大年建議改為《時事開講》。鳳凰衛(wèi)視為了規(guī)避政策風險，一律將新聞?chuàng)Q稱時事，這樣可以與鳳凰衛(wèi)視的整體風格統(tǒng)一起來。在研究這個欄目的基本形式時，他們還重點研究了許多類似的節(jié)目。臺灣TVBS制作的《2100全民開講》成為最初的樣本。這個節(jié)目基本上是各政黨與大家關心的本土事務的一個總匯。基本形式是每次請不同黨派、不同主義的一個政治人物或學者來宣示某種觀點，再找來一位持反對立場的來反駁。現(xiàn)場則有上百民眾，氣氛火爆，甚至有動手的。此欄目創(chuàng)辦八年多時間，一直是臺灣收視相對較高的一個節(jié)目。每次都會有許多觀眾從全臺灣各地打來電話，一個人每次只能講20秒，有一些年紀大一點的人還沒有講完，就被掛斷了，他們不在乎講多少，只是強調(diào)一種電視氣氛。
　　“院長”認為，這個節(jié)目只能在臺灣辦，是臺灣政黨政治下的一個產(chǎn)物，我們肯定不能往這個方向走。《時事開講》應當是一個新聞類型的純時事分析節(jié)目，每天談論的都是當天發(fā)生的事情，給大家提供即時性的新聞評論。這種認識基本上確定了《時事開講》的定位。
　　“院長”讓董嘉耀在開播前設計一套直播程式與開頭結尾的用語。董嘉耀思考的結果是拿出了這句至今仍在使用的“緊貼時事，現(xiàn)在開講”的開頭語。節(jié)目被確定為分成兩節(jié)，每一節(jié)都有開頭結尾，中間加廣告。“院長”的細致再次顯出經(jīng)驗積蓄地爆發(fā)，他認為這個節(jié)目很特殊，既是兩個人聊，又是聊給觀眾聽的，要與觀眾發(fā)生關系。所以他們設計出了一個轉身的概念，給觀眾交待今晚與誰聊，聊什么等。為了表現(xiàn)這個轉身的動作，老板劉長樂建議說，他在新加坡時，曾看到一種轉椅不錯。他專門指示人花了500美元從新加坡購置過來，這就成了現(xiàn)在節(jié)目中董嘉耀轉身時的一個習慣模式。而他們兩人用的那種桌子，在錄制完這個節(jié)目后，仍被“三人行”等其他節(jié)目繼續(xù)使用。從價值上而言，這把椅子成了最能掙錢的道具，四年里幾個節(jié)目加起來，已掙了至少兩個億的廣告費。
　　設想中的節(jié)目最后一句則是：“今天《時事開講》就到這兒，明天仍然關注時事，繼續(xù)開講。”這些細節(jié)現(xiàn)在都成為了《時事開講》這個節(jié)目的基本程式。
　　前期的設計完成后，他們做了一期樣片。“院長”敲定了借鑒美國CBS電視臺訪談節(jié)目中將人用特寫的形式固定一個大頭的表現(xiàn)形式。當看到自己在樣片上的形象時，曹先生嚇了一跳，開玩笑地說在深夜看這樣一個老頭兒的大頭像，小孩子會不會做噩夢？
　　嚴格地說，那期樣片給他們的感覺并不是特別有信心，反倒是“院長”覺得這個形式蠻創(chuàng)新的。臺里最后決定《時事開講》在8月22日開播。
　　這個節(jié)目一開始就呈現(xiàn)著一種有趣的形態(tài)。無法在當天預知到第二天要說什么，所有的題目都是當天發(fā)生后當天評點，一切都充滿期待與世事難料的新奇。曹景行與董嘉耀倒不覺得緊張，因為誰都不知道22日那天會發(fā)生什么， 他們首期的題目會是什么？
　　8月22日，董嘉耀輪值《時事直通車》。
　　他早早來到臺里，為即將開播的新節(jié)目進行預先的準備，因為他不知道今天會講什么。雖說一切程式基本上演練了好幾遍，但如何去做，卻是個“現(xiàn)活”。所以，他得先了解曹先生會講什么題目，他才能去做準備。酷愛打籃球的董嘉耀自然熟悉“發(fā)球者”的角色定位。只有掌握更多的對手的“情況”，才能有針對性地將球傳到位。
　　曹先生已到了辦公室，他正在翻閱大量的報紙，身邊堆滿了他剪下來的各種報紙碎片，顯然他正在進行準備。曹先生在鳳凰一年多時間，早就成為同仁眼里可怕的報紙殺手。因為他一天要看相當多的報刊，這種習慣幾乎成為他的定式。同時他也喜歡把資料復印下來，分發(fā)給有需要的同事。陳魯豫在她的《心相約》一書中揭幕：“每天午飯時間一過，曹先生就捧著滿滿一懷的報刊出現(xiàn)在公司。我閑來無事偷偷地幫他算過，他每天至少要看20多份報刊，做數(shù)不清的剪報。他有個習慣，看到報上有用的信息就會影印下來，所以，公司復印機的旁邊總能看到他。”難怪同事們私下稱曹先生“影帝”，是“影印之帝”。當他把手頭的幾十份報刊全部讀完的時候，他也就梳理出了當天的大事與一些最重要的新聞。董看到他還在聽即時性的廣播。BBC正在講著關于中國的一則新聞。
　　曹先生已準備了幾個題目，兩人簡單交流了一下，董主要是想了解曹先生為什么會對這些問題有興趣，以掌控自己問話的要點以及可能涉及的情況，同時提醒曹先生在拍攝時，要注意自己的提示等。曹先生對董嘉耀不是太熟，偶爾合作過幾次。他認識董，僅只是因為董與他姐姐的孩子曾是廣播學院的同學。曹景行直覺董為人熱情開朗，像個大男孩。主持人與嘉賓的默契至關重要。兩個人初步確立了當天發(fā)生的幾件事后，才算是基本有底。但兩人仍不能確認這就是當晚要講的題目。之前“院長”確立了要他們在《時事直通車》播出后，仍要等美國方面有什么新發(fā)生的新聞。
　　“院長”在解釋為什么要等美國的消息時強調(diào)，“不是崇拜美國，而是現(xiàn)實的美國狀況，決定了美國的新聞很重要。”加上《時事直通車》的新聞時間只能截止到晚上9點，而與西方12個小時的時差，正好是美國方面新聞出現(xiàn)的時候，如果遇上大事，正好直接在這個節(jié)目里講清?？陀^上也可以彌補晚間突發(fā)新聞事件的處理。
　　而在錄播前，他們得到技術部門的通知，他們排在晚間10點最后一檔。出于成本上的考量，這個節(jié)目將會以準直播的狀態(tài)進行錄制。一開始，這個節(jié)目就是一個制作成本非常小的節(jié)目，是兩個人的節(jié)目，更是一個基本上不涉及到成本的運作方式。他們將是自己的選題策劃者與實施者，也將是這個節(jié)目的自由創(chuàng)造者。沒有編導、沒有助手，除了技術人員，就是他們倆。公司只是給了他們一個舞臺，客觀上更是一塊“無人問津的荒地”。技術人員給他們限定了過于嚴厲的標準。他們最多只能有25分鐘的時間，除去廣告，他們只有20分鐘。這20分鐘時間里，最好能一路順利說完，因為不可能提供給你更多的修改機會，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權利說這段說錯了，重新來。他們只能盡可能少地出錯。
　　這個技術標準規(guī)定他們在攝影棚里開始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把信號傳到了位于香港清水灣的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他們通過實時信號將攝影棚里傳來的畫面錄好，作為播放帶。只是這個節(jié)目的播放推遲了幾十分鐘而已。
　　曹先生聽董嘉耀講完錄制程式，不在意地說：“又是直播嗎？”直播對他反而成為一種過癮的事情。因為準直播必須集中精力應對，如果可以返工反而會造成更多的麻煩。
　　開播首天的題目因突如其來的一場災難事件而確定下來。曹景行稱這是為他們送了一個新聞，使這個節(jié)目一開始就與重大事件聯(lián)在了一起。他們對這一事件進行全面評論的時間，前后不過三個小時。
　　對于更多無辜的人來說，意外是難以回避的一個災難。但媒體則是災難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媒體會因為災難而顯得忽然重要起來，并會引發(fā)相當多的關注。
　　8月22日，傍晚，香港赤臘角機場籠罩在濃厚的雨霧之中。氣象臺早已預告，本年第8號臺風已經(jīng)在香港正面登陸。暴雨、臺風毫不留情地考驗著運作僅一年多時間的香港新機場。6時45分，臺灣中華航空公司一架從曼谷飛抵香港的C1642客機，在風雨交加中降落機場。幾乎在降落到地面的同時，飛機機翼側翻，瞬間起火，機上乘客3人死亡、211人受傷。
　　香港新機場首次空難就這樣發(fā)生了。
　　幾分鐘后，董嘉耀知道了這個消息。臺里準備派他趕往機場，進行現(xiàn)場報道。曹先生趕來對董嘉耀說：“今晚的題目就談這個。你多了解一點。”
　　董嘉耀愣了一下，前面準備的東西全作廢了。他心里還有點打鼓，意外有什么好講的，何況還要再講20多分鐘？這起意外會與時事有什么關聯(lián)？
　　晚上10時，他們準時來到錄影棚。他們只有幾分鐘的前期調(diào)試時間。三臺攝像機只由一個機師控制，那位機師將他們的頭像調(diào)好后，告訴他們注意事項。也就是他們只能有三個畫面，曹與董及兩人一起說話的場景。
　　“院長”與鐘大年一起站在現(xiàn)場觀看。
　　董嘉耀在片頭音樂結束時，開始了他至今已成定式的動作：他轉過身向觀眾介紹了一下這個節(jié)目，然后講解今天要談的事件，再轉過身介紹曹先生與大家見面。
　　曹景行手里拿著一沓關于華航的各種出事的記錄與數(shù)字，包括出事后三個小時內(nèi)發(fā)生的各種人物的反應。這就是他要面對的這樣一起三小時前發(fā)生的突發(fā)事件的評論資料。
　　曹先生關注的并不是災難這件事本身，他關注的是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件災難，以及災難可能對香港剛啟用一年的新機場的影響。
　　在回顧了臺灣這家官方色彩濃厚的航空公司在國際航空界向來有著不良的記錄后（根據(jù)1997年美國航空旅游協(xié)會對全球260家航空公司所做的調(diào)查，華航是被列為29家不合格的其中之一，而自1970年以來的重大事故發(fā)生率更是名列第四名），曹先生認為，新機場是香港最重要的一個命脈，應當注意這起事件對于香港新機場的影響，包括這件事善后的處理。
　　董嘉耀與曹先生交談愉快，但他的精力還放在不但要找出讓曹先生有興趣談論的話題，還要照顧首次錄制節(jié)目的一些時間與技術的結合。
　　曹先生在第二節(jié)時，將話題轉到華航與其他的幾家從大陸繞道香港飛往臺北的航班，預測了一些可能潛在的危機。將話題直轉臺灣當局所堅持不進行的“三通問題”，使臺灣幾家航班要在香港轉機，增加了可能的風險。如不增加這方面的預防，華航再次出事在所難免。
　　兩年后的5月，一架華航客機轉道香港時，再次發(fā)生特大事故，應驗了曹先生的預測。
　　這次錄制用了將近30多分鐘，一氣呵成。
　　董嘉耀覺得這幾十分鐘節(jié)目做下來，很長見識。意外的災難事故竟然還可以與政治相連？
　　“院長”與鐘大年拍手慶賀，效果不錯。當然，細致的“院長”還告訴攝影師應如何調(diào)整角度，使他們的畫面銜接更流暢，并指出董嘉耀有點緊張，曹先生愛低頭等技術細節(jié)。
　　當晚11時50分，《時事開講》準點首播。
　　當時董嘉耀的身份是嘉賓主持，曹景行是時事評論員，監(jiān)制鐘大年。這個節(jié)目播出的第二天，老板劉長樂把董嘉耀叫過去，說你怎么能叫嘉賓主持呢？這個肯定不對，應當就是主持人。當天晚上，字幕就修改了過來。后來，劉長樂又通知嘉耀，曹先生的字幕（角色）還是打成“主講人”，這就成了現(xiàn)在的主持人加主講人的形式了。
　　政治評論的內(nèi)地“底線”
　　◎ 午夜觀看節(jié)目的竟是應酬歸來的政商兩界人士
　　◎ 《時事開講》半年后成為中國電視頻道午夜時段最昂貴的節(jié)目
　　曹景行與吳小莉、董嘉耀的合作，起始帶著相當?shù)碾S意性甚至不固定性。
　　這個節(jié)目有著巨大的想象空間，操作簡單，匆忙，甚至沒有條理。因為人數(shù)少，反而免除了那些巨量策劃方案帶來的精確與繁雜。曹景行很享受這樣的無人管束的自由。當晚的題目大多來自他的判斷?！稌r事開講》題材的空間很大，從來沒有人規(guī)定過他哪些題目應當講，哪些題目不適合。每次《時事直通車》后，他與當值的吳小莉或者董嘉耀進行商量，都會提出自己要講的題目的要點，而董、吳則會根據(jù)他的談論，尋找相應的畫面與資料。
　　世事難料，局勢的變化總是會送給他們相當多的題目。在最初的幾個月里，他們的話題更多地集中于臺灣。1999年的臺灣局勢仍處在相當微妙中。臺灣式民主的未來成為曹先生重點解讀的方向。他的評論從錯綜的人際、政黨斗爭的內(nèi)幕以及陰謀式的謀略出發(fā)，生動而又直擊要害。在《時事開講》開播的半年時間里，他講了不下一半的臺灣議題。國際方面，曹先生的話題放在關于東帝汶的未來以及美國為何不出兵這個國家，日本官員對華的一些“誤讀之惡語”的由來，仍然在變化中的朝韓關系。由《財經(jīng)論壇》延續(xù)下來的熱情，使他繼續(xù)在這個節(jié)目里關注財經(jīng)熱點。
　　這些題目更像是他累積多年的一種爆發(fā)。每個題目下面都存有極深的厚度，隨手拈來，侃侃而談。這種角色的轉變似乎為他打開了一個水龍頭。他的話題總是會隨著提問者，擰開水龍頭的大小，發(fā)出不同的聲響。到第二周結束的時候，他已自信地認為：“這個節(jié)目站住了，兩周挺短的，一般的節(jié)目至少要三個月的試播時間。”
　　縮短這一時間的拐點來自于突然出現(xiàn)的觀眾來信。
　　似乎從第一周的時候，設在北京的鳳凰衛(wèi)視國內(nèi)分公司開始大量地收到專門寄給曹景行的郵件。鳳凰網(wǎng)開設的一個反饋信息系統(tǒng)在收到的本周總共四百多封信中，有一半以上講到這個欄目。一位熱心的曹景行的《財經(jīng)論壇》節(jié)目的觀眾發(fā)現(xiàn)了他的新節(jié)目與新身份。
　　他在節(jié)目開播的第一周，寫來一封感傷的信。他抱怨：“我們曾為《財經(jīng)論壇》的停播而傷感，亦為電視臺的商業(yè)短視而擔憂……好在《時事開講》和我們見面了，你可以想象我們的興奮勁兒。但這個子夜時段卻成了一個障礙，由于白天有緊張的操盤工作，我不能睡那么晚，只能錄下來在第二天早餐時看，一期不落，已成習慣。淵博的知識，透徹的分析，更重要的是思路的啟發(fā)。譬如你從中央經(jīng)濟工作新聞公報里就中央對國際形勢的分析判斷，得出中國入世是大勢所趨，是中央‘集體決定’，絲絲入理，脈脈相扣，比那些所謂消息靈通人士不知高出多少……”但他提出一個幾乎所有來信中都提出的一個重要的反對意見，就是這個節(jié)目時間太晚，這幾乎成為隨后《時事開講》來信中的一個不變話題。
　　不了解這個節(jié)目起源的觀眾開始指責鳳凰衛(wèi)視在編排節(jié)目上的“不科學”。相當多的人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個可看性很強的節(jié)目會放在這樣一個時段。至于更多的來信，則開始夸獎這個欄目。“可以提供相當多的資訊，內(nèi)地看不到的東西正在成為我們關注的重點。如陌生的臺灣地區(qū)，還有我們周邊國家的訊息。我們聽到了另外的聲音，世界還可以這樣看。你打開了另外一條我們與世界接軌的路徑。”
　　來自北京清華大學的一封信甚至提出，“曹先生最大的功能是看世界的角度。用西方記者的思路來分析大陸與世界的關系。這是我們從來沒有想到的問題。同一個問題，為什么西方人會這樣去看，而我們則認為自己的一套思路是對的。我們不一定贊同所有的西方論點，但卻不得不想想，世界主流關注的東西為什么與我們所想的不一致。這是一個思想啟蒙的問題。”
　　來信更多的像安慰劑。
　　曹先生覺得自己找到了依據(jù)，發(fā)現(xiàn)了光顧晚上11點時間段的觀眾竟是這樣一些人。開始時，他們大多數(shù)是這個時段電視機前的匆匆過客，偶然路經(jīng)，但卻被吸引。他們是這樣一些擁有夜生活的人，大中學校的學生，晚間應酬歸來的商人，教授，退休的干部以及許多熱心時事的人，還有許多政府高層官員。
　　當然，在中國，總是有許多你覺得不可能的人群，在關注時事與政治，關注國家的未來或者是國際的局勢，他們努力地想看清這個世界。
　　曹景行覺得這些來信的人，可能正在構織這樣一個欄目的未來。他需要觀眾，如同需要支持。因為這些人才是這個產(chǎn)品的購買者。至少這些來信，幫助高層下定了把這個節(jié)目辦下去的決心。老板劉長樂把這些信批轉給了當事人。他們需要得到鼓勵。
　　吳小莉的正在上升的知名度部分地使這個節(jié)目有了另外的形式。1999年的吳小莉正在因為總理朱容基的點名提問及數(shù)次的大型直播而聲名日隆。她的形象也成為鳳凰衛(wèi)視早期的LOGO。與曹景行在《中國人今天說不》事件長達一周的合作，使她與曹先生達到了一定的默契。她的風格也體現(xiàn)在這個節(jié)目里。當然，她也在尋找著一種全新的形式。她試圖將這個欄目的另外一面表達出來。在初期的《時事開講》，她的號召力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這也是她的一個新節(jié)目。她的FANS是從追看她時發(fā)現(xiàn)這個節(jié)目，并且堅持留了下來。
　　吳小莉在其后所寫文章中認為，“曹先生也從早期加盟《鏘鏘三人行》，來到每晚的《時事開講》，找到了一個最適合他的舞臺。套句竇文濤的話說，‘曹老師像個新聞雷達，早上起床，眼睛盯著電視新聞，耳朵聽著電臺廣播，手上翻著七八份報紙。像個新聞嘔吐機，每天把不同的信息倒給大家。
　　10月份，吳小莉的另外一檔節(jié)目改版，那會兒她不僅擔任《時事直通車》的主播，還有一檔專為她打造的《小莉看時事》?！稌r事開講》這個每天必有的節(jié)目牽扯了她太多的精力。小莉基本上無暇顧及，并漸漸退出了這個欄目。最后這個節(jié)目事實上成為董嘉耀一個人主持的時候，風格則靠向了現(xiàn)在的樣子。他靜靜傾聽的姿態(tài)與發(fā)球者的形象，使這個節(jié)目更多地發(fā)揮了曹景行的特色。這個節(jié)目只有一個主角：評論員。在初期的《時事開講》以及后來的其他時事評論員的加盟，內(nèi)容決定了形式。
　　但最大的獎勵則是這個欄目迅速有了贊助商。
　　2000年，中國最大的煙草行業(yè)巨頭紅塔集團出巨資贊助這個欄目。他們原先的贊助計劃只針對另外一個黃金時段的欄目。但它的董事長與經(jīng)理們在晚間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節(jié)目。廣告商的敏感往往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調(diào)查的結果是，這個欄目的收看者80%以上的人會是男性，而層次則在政商兩界主流人群。他們的產(chǎn)品主打的正是這部分消費對象。他們花了近1500萬元，給這個欄目定了價。
　　這筆有可能成為中國電視史上這個時期午夜時段價值最高的一筆廣告贊助，幾乎宣告了《時事開講》的成功。


第三章：中間

　　曹景行幫蔣經(jīng)國之子章孝嚴脫困老兵圍毆
　　◎ 鳳凰衛(wèi)視兩岸新聞尺度的拿捏，靠特殊的FEELING與經(jīng)驗的累積
　　◎ 臺灣新聞的評論模式?jīng)_擊內(nèi)地“禁區(qū)”
　　臺北，曹景行站在臺灣民進黨中央召開的“中國政策辯論會”場外。1997年臺灣縣市長選舉后，他直覺這個以“臺獨黨綱”讓兩岸都不安的政黨即將上臺。臺灣如果出現(xiàn)首次政黨輪替，如何影響兩岸，這同樣是許多內(nèi)地觀眾需要知道的問題。
　　這是鳳凰衛(wèi)視正式介入臺灣新聞的開始。通過這家電視臺，內(nèi)地觀眾首次看到了這個即將取代國民黨百年老店的政黨的真影。
　　這是1998年，曹景行加入鳳凰衛(wèi)視還不到三個月。
　　兩岸政治相當敏感而復雜。人們對于臺灣的認識來自于新華社與央視的簡短文字。鳳凰衛(wèi)視其時對于臺灣的新聞，仍處于試驗與觀望狀態(tài)。除了財經(jīng)新聞，關于臺灣的政治新聞一直是空白。一直關注著臺灣政經(jīng)走向的曹景行有一次與老板劉長樂閑聊時，提出能否試著在這方面進行一點“試驗”。劉長樂同意這個想法，但如何做則要進一步探討。當時誰也不知道關于臺灣的政治新聞會有多大的空間，能做成什么樣子。但劉長樂同意試試看。
　　曹景行回憶說：“做臺灣新聞是一個漸漸積累的過程。開始的時候沒人知道怎么做。我到了臺北，交給了我一個租借來的攝制組，給我一只話筒，我就站到了鏡頭面前，第一次做采訪，做分析。鳳凰的膽子真大，我的膽子也蠻大的，就這么開始做臺灣新聞。”
　　曹景行內(nèi)地生活的經(jīng)驗使他接近了成功，至少在尺度的把握上，沒有造成任何麻煩。他在鳳凰衛(wèi)視的首次出鏡也顯得相當自信。鳳凰衛(wèi)視則找到了開辟臺灣新聞的新途徑。對于內(nèi)地觀眾來說，只要是真實的臺灣場景，就可以吸引他們的關注。
　　1998年，臺北市長選舉開幕。曹景行與來自臺灣的記者曾靜漪合作報道此事。他們租來的一組攝像隊本來是拍攝戲劇的，不懂如何拍新聞。當時，爭取連任的陳水扁跟國民黨對手馬英九分在兩個地方舉辦競選活動，加上新黨的一位候選人，共有三個場面需要拍攝，他們一個組，只能分時段采訪三個地方。開票那晚，他們把寶壓在了馬英九競選總部前面。結果他們拍到了最想要的東西。馬英九在競選中勝出，擔任臺北市長。
　　經(jīng)歷了幾次臺灣新聞的報道，他們漸漸摸索到了做臺灣報道的經(jīng)驗。大陸方面并沒有負面反應。反饋回來的信息是高層很在意他們的新聞。這是個好消息。曹景行體會到這是一個重要的“需求”。如同產(chǎn)品需要顧客一樣，在中國，這是個未經(jīng)開發(fā)的市場，或者說，市場早在那里，只是人們?nèi)鄙僬嬲漠a(chǎn)品。而他正在接近這個“產(chǎn)品”。
　　1999年的夏天，他在臺灣經(jīng)歷了一件事，他聽到消息，宋楚瑜將要開一個記者會，并和國民黨的章孝嚴先生見面。直覺告訴他，這里面肯定有戲。他臨時借了一個攝制組過去?，F(xiàn)場非常熱鬧，攝影師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場面，被其他記者擠來擠去。在飯店入口，章孝嚴被現(xiàn)場的老兵打了好幾下，非常狼狽。曹景行剛好在他身邊，用身體擋住后面的人群，讓章孝嚴進去。曹先生說：“要不是我擋住那些老兵，章先生估計還要多挨幾拳。”就在這天，宋楚瑜宣布與國民黨決裂，自行參選。
　　曹先生覺得觀察臺灣民主的最好方法是去關注它的選舉。這是個最奇特的形式。只要事關選舉，他都是一個熱心的關注者。選舉成為了臺灣最有趣的事件，甚至成為全民的游戲。臺灣的選舉也為《時事開講》提供了一個難得的話題與機會。他們展示這個過程其實有著更深的意味，傳達真實的信息才可以讓大陸的民眾了解真正的臺灣。最初的幾期講解下來后，王紀言敏感地提出，直接切入選舉事件，容易給大陸的民眾以距離感。許多人物與事件，大陸觀眾還是初次接觸。現(xiàn)實的陌生使大家并不能確切地認知這些人物的重量與自己的關系。王紀言提示，一切就從常識說起。講一件事，要從基礎上的ABC開始，從頭道來，要讓大家了解更多的信息，許多觀點性的東西最好能在常識的基礎上講清。
　　常識是最重要的通行證。選舉是一門學問。曹景行覺得像是開了一門課程，董嘉耀則覺得自己正在上一門臺灣問題的研究生課，這門課程的教授是曹景行與其他的嘉賓。這樣的來龍去脈需要對于臺灣政治有相當深入的了解。由于大陸的背景，董嘉耀至今未曾踏足臺灣，可這并不妨礙他利用這個機會增加對臺灣政情民情的深入研究。這當中他們還做了新的嘗試，曹景行在臺北現(xiàn)場，白天觀察選情，晚上則利用衛(wèi)星聯(lián)線，與在香港直播室的董嘉耀做兩地開講。
　　節(jié)目延續(xù)到2000年3月份“大選”開幕的時候，《時事開講》已播出了至少90期的關于臺灣選舉的前期新聞。他們的說法得到了大陸官方的認可。相當多的觀眾覺得“發(fā)現(xiàn)了一個真實的臺灣”。甚至北京的決策層也注意到了這個節(jié)目。在關鍵的幾期如曹景行采訪臺灣相關的媒體人士評介當前的局勢與對于兩岸關系建言的節(jié)目，都被北京對臺機構要去錄像帶研究。這個信號在某種程度上肯定了他們處理新聞的手法。這種間接的溝通作用，自然也就被臺灣方面注意到，臺灣的新聞局在組織香港方面的媒體人士觀摩選舉情況時，把鳳凰衛(wèi)視列入其中，向曹先生發(fā)來邀請。
　　立場其實就在一次次的關于臺灣新聞的處理中體現(xiàn)了。早在開始做節(jié)目時，老板劉長樂就在提示他們應當如何把握尺度的問題，并拿出原則性意見：“兩岸新聞的拿捏的確很難，鳳凰新聞尺度的拿捏，靠的是一種特殊的FEELING，這種感覺并不是白紙黑字的明文規(guī)定，而是從泛中華的文化概念，盡量求取兩岸三地的平衡，這是一個不斷發(fā)展的過程，這種感覺的判斷也是靠經(jīng)驗的累積，很難說得分明。
　　“兩岸三地，不管你的政治信仰是什么，彼此總有許多共同點。這是華人地區(qū)的共性。不管是文化源的追尋，民主政治的發(fā)展，只要有助于促使兩岸和解、中華民族強盛的事，我們的基本原則就是‘求同存異’，鳳凰的優(yōu)勢就是積極地在‘求同’領域上下功夫，這是我們的理念。也就是我們的‘賣點’。
　　“凡是鳳凰衛(wèi)視所做的關于臺灣的政治新聞，一定得是主流意見，不能在一些原則問題上犯錯。比如‘一個中國’問題，我們肯定是持整個華人的傾向，堅持‘統(tǒng)一論’，反對‘臺獨’的。”
　　許多試驗性的做法都是在老板劉長樂的具體指導下完成的。劉長樂認為，作為鳳凰衛(wèi)視來說，對于任何政治新聞，我們是不設限的，但一定切記要立足華人視角，從歷史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同時要把握述說時的平衡問題。不論你是引用臺灣哪個黨派領導人的原話，但最后結論一定要在主流思想上站住腳，恪守在大陸“落地”的法律與規(guī)定。
　　劉長樂制定的一些關于臺灣新聞的做法，其實是一個策略性的規(guī)定。許多實際的問題都在不斷出現(xiàn)的過程中，被細節(jié)化了。關于臺灣官方人員的稱謂，其實就經(jīng)歷了一個過程。如他們對陳水扁、李登輝等人均統(tǒng)一稱為“臺灣領導人”。但也有許多繞不過去的說法，如“總統(tǒng)府”之類的，他們也就忽略過去了。但這樣的稱謂卻引起了臺灣官方的不滿，在鳳凰衛(wèi)視落地臺灣的問題上，這個細節(jié)成為他們拒絕鳳凰衛(wèi)視落地的一個理由。
　　一些嘗試有著精巧的構思，比如大陸批評李登輝的某些講話時，曹景行往往會請董嘉耀直接將東森新聞上李登輝講話的實況播放出來。這已是相當震撼的事件。大陸相當多的民眾與官員，首次從鳳凰衛(wèi)視上看到了這個被中央政府批評的人的真實面貌。這樣的形式其實也是某種空間的拓展。
　　臺灣“大選”64天風雨，曹景行預言臺灣政黨輪替
　　◎ 《時事開講》向內(nèi)地觀眾評判臺灣式“民主”的全程
　　2000年3月10日，距臺灣“大選”結束還有八天。
　　曹景行在《時事開講》節(jié)目中，提前宣布了國民黨可能下臺，民進黨將會上臺。這個結論引起了坊間嘩然。這是在重大問題上從來不輕易下結論的曹景行做出的分析評判。
　　3月份，正是大陸“兩會”召開的時候，代表們看到了這個節(jié)目。據(jù)稱當時相當多的人不相信這個結果，但又覺曹景行先生的分析可信度頗高。臺灣問題在這次“兩會”上得到了空前的關注?？偫碇烊莼跁蟮挠浾邥习l(fā)出嚴厲措辭。兩岸都在等待結果的出現(xiàn)，對于未來的關注超越了以往。鳳凰衛(wèi)視此時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相關的一系列的關于臺灣方面的新聞得到了全面的重視。每天的《時事直通車》都會報道臺灣“大選”的進展，但深度的分析仍在《時事開講》。董嘉耀配合曹先生的講解，剪輯出了許多當天臺灣“大選”的片斷配
合播放。這些畫面的尺度遠超過《時事直通車》，幾乎就是直接從東森新聞上輯錄下來的原音原聲。這樣的信息配以曹先生的解讀，沖擊力驚人。
　　鳳凰衛(wèi)視高層發(fā)現(xiàn)了臺灣新聞在內(nèi)地觀眾中的需求。他們決定系統(tǒng)地關注臺灣政治生態(tài)的演變，并且將這種觀察與分析分成若干篇專題，總冠名為《臺灣“大選”之生旦凈末丑》，進行主題式的梳理。
　　16日，曹景行與他的老搭檔曾靜漪、孫文倩再次來到臺灣。鳳凰衛(wèi)視定下了在18日開票當天進行現(xiàn)場直播。這次直播的重要性令人感到非同一般。這是大陸官方與民眾獲知這一消息的惟一通道。鳳凰衛(wèi)視再次試圖通過直播，創(chuàng)造新的收視熱點。
　　曾靜漪形容這次選舉“給臺灣民眾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歷經(jīng)的辛勞也是前所未有的。一方面大家覺得自己能參與改變臺灣的歷史再辛苦也值得，另一方面媒體的疲勞轟炸令每位民眾不想看不想聽都不行，連記者入住的酒店里，亦是浴室、房間各有一臺電視，不同的頻道持續(xù)播報有關“大選”的不同內(nèi)容?？吹糜浾卟弊佣疾荒苻D一下，頭昏眼痛卻又欲罷不能，只好用熱毛巾敷眼，不久便與臺灣選民一起加入選舉綜合癥大軍——嘴破、喉痛、火氣旺”。
　　臺灣式“民主政治”的模式在轟轟烈烈的直播中開演。大陸民眾首次見識這種全民游戲式的“大選”。曹景行在即將開票的時候，越發(fā)堅信自己的判斷：陳水扁這次會贏。他與攝影隊一起站到了民進黨總部前，在人頭攢動、喊聲震天的現(xiàn)場，手持話筒大聲地向觀眾做了現(xiàn)場直播，也親身見證了這一預測結果的正確。臺灣的媒體記者在結果出來前有一個有趣的預測：連戰(zhàn)當選，記者會忙半個月；宋楚瑜當選，記者會忙一個月；而陳水扁當選，記者則要忙四年。曹先生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剛剛開始到了“忙”的時候。陳水扁的當選，將會徹底改變兩岸的政治生態(tài)布局，兩岸關系的走向處在混亂中。距“5•20”正式政黨輪替——陳就職還有兩個月，這兩個月幾乎成為《時事開講》的臺灣新聞的集中展示。
　　但傳達臺灣民眾最真實的心態(tài)至關重要。曹景行與曾靜漪在臺灣時，注意將臺灣民眾的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臺灣“大選”結果出來后，曹先生每次都會針對大陸與臺灣的反應進行持平的評論。這時候，他已開始有意識地請一些其他方面的專家來《時事開講》做特邀嘉賓。那時候能夠說普通話，并對臺灣有研究的學者幾乎都開始出現(xiàn)在董嘉耀邀請的名單上。起初那些人大多數(shù)仍是曹先生的朋友居多?！秮喼拗芸返那窳⒈?，香港理工大學的朱文暉，早年間認識的專欄作家、時事評論員楊錦麟先生，都陸續(xù)在節(jié)目中對臺灣問題進行評論。
　　曹先生更在意的當然是臺灣方面的專家來到這個節(jié)目。他在臺北時，請來臺灣《商業(yè)周刊》的首席顧問、曾任臺灣?；鶗泵貢L的石齊平等人來談時局變遷后的臺灣真實的變化，都相當有分量。石齊平的分析更成為了當時媒體對政黨輪替后的一個真實的反映。其時，曹先生也邀請時在臺北的阮次山先生出任嘉賓。
　　5月20日，臺灣新任領導人就任。鳳凰衛(wèi)視《臺灣“大選”之生旦凈末丑》系列專題的完結篇就安排在當天制作直播。其構思是：伴隨著臺灣“大選”這一幕戲的落幕，《臺灣“大選”之生旦凈末丑》也該畫上最后一個句號。鳳凰管理層對這次直播定下了基調(diào)，“陳水扁就職典禮”不僅要做報道，還要放在中美關系的大環(huán)境中思考，加大分析評論的分量。
　　陳水扁和民進黨把這次就職典禮作為“政治秀”的延續(xù)。媒體都在猜測，陳水扁宣稱的“讓美國滿意，讓大陸抓不到把柄”的兩岸政策到底是什么？
　　鳳凰衛(wèi)視決定在現(xiàn)場同步直播臺灣新任領導人陳水扁的就職典禮。這是一項重大突破，事件的意義早已超越了直播這件事本身，尤其是對于在大陸落地的鳳凰衛(wèi)視。
　　5月20日上午，鳳凰衛(wèi)視在10點、11點、12點整三個時段，打斷了正常播出，第一時間將來自臺北現(xiàn)場的新聞插播出去。在大陸，許多觀眾守在電視機旁，有的甚至特意租酒店房間收看鳳凰衛(wèi)視的相關新聞。
　　下午3點整，《臺灣“大選”之生旦凈末丑（完結篇）》開始直播。攝影棚內(nèi)，主持人董嘉耀和時事評論員阮次山，特邀嘉賓楊錦麟輪流上陣，同時開通衛(wèi)星聯(lián)線，與身在臺北的曹景行、曾靜漪共同報道分析。當日的新聞主編潘紅星，通過電訊稿終端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一直密切關注著大陸方面的反應。直播進行到第二節(jié)時，新華社發(fā)出大陸國臺辦正式的聲明稿。利用短暫的廣告時間，鳳凰高層立即決定臨時改變計劃，在第三節(jié)播出剛剛收到的這則消息。
　　這個直播節(jié)目經(jīng)過了精心策劃。全篇分成了四節(jié)。第一節(jié)回顧了上午陳水扁就職時的有關新聞，全是發(fā)自臺北現(xiàn)場的記者見聞和曹景行先生的直擊評論。第二節(jié)直播了陳水扁的就職演講中有關兩岸問題的完整內(nèi)容，并對照介紹了大陸方面一貫堅持的和平統(tǒng)一、一國兩制的對臺政策。第三節(jié)則講述了大陸國臺辦的聲明，以及“聽其言、觀其行”的對策。第四節(jié)里，評論員阮次山、楊錦麟分析了美國對兩岸新局勢的動向，以及臺灣島內(nèi)政治空間及發(fā)展的遠景。
　　他們現(xiàn)場請來的香港專欄作家楊錦麟直言：陳水扁采取模糊回避方式來回應一個中國原則，他的表述客觀上“達到了臺灣人民滿意，美國人放心，國際社會肯定，大陸人要發(fā)作找不到借口的目的”。但這是一個政治秀的產(chǎn)物，絕不是他真實的政治意圖。楊先生提醒大陸仍要警惕陳水扁采取“事實臺獨”的可能性。楊錦麟那時在《信報》開設的兩岸關系專欄一直就以言論大膽、尖銳著稱，這樣的評述自然給大陸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臺灣官方一直在關注這次鳳凰衛(wèi)視的直播。TVBS報道說，直播時，部分電視訊號曾被覆蓋與斷訊，但大多數(shù)的內(nèi)地觀眾都同步收看到臺灣的“這場政治盛會。這種民主與文化內(nèi)涵的信息交流與溝通，鳳凰起了無可替代的作用”。臺灣島內(nèi)的各種政治勢力，也十分看重鳳凰衛(wèi)視的輿論作用。曾靜漪回憶說，一次在采訪時，與呂秀蓮不期而遇。呂秀蓮擺出姿態(tài)，希望透過鳳凰衛(wèi)視向大陸表達某種“善意”。曾靜漪立馬上門采訪，并傳回香港播出。這樣重大的直播，在當時的鳳凰參與的工作班子人數(shù)加上臺前幕后的工作人員，僅六人。
　　李敖說：“曹先生的老爺子
　　曹聚仁先生的創(chuàng)作字數(shù)比我還多。”
　　◎ 兩次接受曹景行專訪，吐露“我為什么
　　認為陳水扁是王八蛋的八個理由”
　　曹景行仍然在臺灣尋找答案。“5•20”直播結束的當天下午，與曾靜漪訪問臺灣著名作家李敖。請這位在3月18日以新黨候選人的身份角逐選舉落選的聞人，點評“5•20”之后的臺灣政局。地點在他的書房。
　　李敖在臺灣屬于特立獨行之人。他開了一個電視節(jié)目每天去罵他不喜歡的人，引起收視狂潮。沒有人敢惹他，但他仍然不斷地要“惹人”。陳水扁就職后，他決定告李登輝。他在選舉結束后，已宣布不再接受采訪。可對于曹景行的訪問邀請，卻一口答應了。
　　曹先生與李敖之前已是不錯的朋友。他們兩人曾深談多次。3月中“大選”期間，他曾去探訪過李敖。李說：“曹先生的老爺子——曹聚仁先生的創(chuàng)作字數(shù)比我還多。”當時李的身份特殊，同去的曾靜漪回憶說：“他身邊全天候有一群特工保護他的安全，他們都說他為人很親切。相信一般人對這種說法覺得怪怪的，有臺灣民眾就很直接地告訴我們，‘李敖像瘋狗一樣亂咬人，你們還去訪問他？’不過他承認李罵人罵得令人想反駁都困難，因為他邏輯十足、證據(jù)充分并且引經(jīng)據(jù)典。”
　　臺灣人都知道，李敖自己設立許多人物的檔案，他狀告某人的時候皆派上用場。不過不少他的朋友后來都變成他的敵人，雙方過往的談話記錄也成為對質的檔案。
　　曹景行去到李的工作室時，剛好遇上“意外狀況”——缺水。李對曹先生說，不好意思，你們要自己到樓下的便利店去買礦泉水，但是他可以出錢。李的喉嚨似乎不太舒服，因為一早有場演講，已經(jīng)連續(xù)說了兩個小時的話。臺灣的一些媒體很怕跟他打交道，不過他跟曹
先生說：“我們相處得不錯。”曹認為這可能與鳳凰衛(wèi)視相對超脫的立場有關。
　　李在進入專訪時，就告訴他：“明天我就要開記者會，準備告李登輝。”按臺灣的法律，李登輝下臺后，他就可以起訴這個人。因為“他出賣了臺灣”。他拿出手邊許多“讓臺灣人害怕”的簡報，“證明陳水扁師承李登輝的做法，企圖拖延時間以消滅與大陸的關系”。他的證據(jù)是李以前對《華爾街日報》說過，現(xiàn)在沒有一個中國問題。陳水扁則是把一個中國說成未來式——
　　李的整個訪談帶著典型的李氏“撒野”做派。
　　曹景行：現(xiàn)在他（陳水扁）“內(nèi)閣”的構成你感覺怎么樣？
　　李敖：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情，當年我?guī)ьI很多黨外人士去跟國民黨打拼的時候，去研究自由的時候，阿扁是我的手下，那個時候我出錢給現(xiàn)在阿扁的“交通部長”葉菊南的丈夫鄭南榕辦雜志，阿扁是我手下的社長。當時我選擇他做這個活動的時候，就把他看得很清楚。當時我寫了篇文章《我為什么支持王八蛋》，意思就是說國民黨是龜兒子，打國民黨要聯(lián)合王八蛋來打龜兒子，所以我從來不忘記跟我合伙的人是王八蛋。當然大家對我的這種撒野已經(jīng)習慣了，可是我先表明我的心跡。那天開會的時候我的感覺是龜兒子終于被我們搞垮了，可是王八蛋卻又變成了龜兒子。你要聽我的真心話，這就是我的真心話。所以阿扁用的人就是這批貨色，跟國民黨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個“政權”的交換而已。所以我認為這個“蜜月期”很短，民調(diào)會高一點點，很快就會下來的。因為阿扁會做幾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第一他會承認“一個中國”，他會得罪39%的“臺獨”分子，他是個不講政治道德的人。
　　曹景行：你可以從他的講話中看出他的意向，只是把“一個中國”原則變成“未來的一個問題”來說。
　　李敖：阿扁現(xiàn)在這種做法類似扭秧歌，進三步、退兩步，他現(xiàn)在玩這個東西?？此萌说姆椒ň涂梢钥闯鰜恚枚耪齽僮龉蕦m博物院的院長，杜是替李登輝負責修改《認識臺灣》教科書的，修改了臺灣所有的教科書，修改到什么結果可以告訴你，整個教科書里面我們看不到四個字了，就是“中華民族”。所以我們比較李登輝的就職演說跟阿扁的就職演說，李登輝的演說里面提到了一次“中華民族”，阿扁全部都沒有提到。李登輝的就職演說里面只提到了18次的臺灣，而阿扁提到了40次的臺灣。這個比例很大。陳的目的就是要疏離，慢慢跟你用長遠的方法從根部，從青年、幼年、從小孩子開始慢慢跟你疏離，跟大眾疏離。
　　曹景行：這種情況是不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李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我覺得他現(xiàn)在的方法更嚴重，爭取時間來做成一個脫離大陸的結果。問題是中共也看得很清楚，沒有臺灣問題，根本是中美問題，而美國擺平了臺灣，聽話得很。……陳水扁是有彈性的，李登輝有一點日本人的味道。陳水扁完全是一個政客，他以前是我的手下，我太了解他了。什么都不信，只信活生生的政治權力，所以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什么事都可以做，為了選票。這個人的成長我覺得有一點怪異，他大學的時候考取了律師，窮苦出身很用功的。這個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他緊繃繃的臉，講話的聲音也很難聽，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他就是不討人喜歡。
　　曹景行：你預料他怎么樣處理兩岸問題？會有一個比較明智的做法和現(xiàn)實的做法嗎？
　　李敖：我覺得在美國的利益里面，他是最聽話的一條“小花”。蔣介石是“老花”，李登輝是“中花”，“老花”和“中花”不太聽話。臺灣是一個愚民的社會。我在臺灣住了51年，一天都沒有離開，臺灣人有幾個優(yōu)點我都知道。有兩個大缺點我可以告訴你，第一個，就是對政治的判斷力很低，政治看法是很可笑的。尤其現(xiàn)在陳水扁所謂的“副總統(tǒng)”、頭腦不清的女人呂秀蓮，她的政治看法很幼稚。第二個，他們的特色就是無情。宋楚瑜根扎得很深，他離開了省長位置以后，撐了這么久撐到現(xiàn)在，最后還是得到這么高票落選，所以我說
他很了不起?？墒俏覀兿胂肟矗峥怂烧f：“我搞了這么多年的政治，發(fā)現(xiàn)一個定律，當我不能給別人什么東西的時候，我就拿不到什么東西。”現(xiàn)在宋楚瑜沒有機會給別人東西了，未來四年以內(nèi)他沒有機會了，所以他遭遇到危機原因就在這里。但他在政治上還有機會，如果說四年以內(nèi)，或者是八年以內(nèi)有意外事情出現(xiàn)的時候，宋楚瑜就有機會。
　　臺灣的好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臺灣在“兩蔣時代”，雖然用高壓政權累積了一些基礎，累積了一些臺面，累積了一些老本，累積了一些籌碼，現(xiàn)在被李登輝折騰光了。陳水扁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這么一個爛攤子，這個攤子其爛無比，整個全部被他（陳水扁）接收了，他就感到痛苦無比，會有好戲看的。我們在臺灣作為一個思想家、歷史家，后面是一個先知者，我在臺灣就覺得是看這場戲。我在電視里面做節(jié)目時還開了一個玩笑，這句話被查禁了，不許我講了。我說：“莎士比亞講，人生就是一個舞臺，我們都在舞臺上面，只是陳水扁幕后而觀，我李敖粉墨登場。”這句話被刪掉了，不能說“陳水扁幕后而觀”。對我而言，就是王八蛋、龜兒子換了，我所遭遇到言論自由的壓力一直沒有斷，到現(xiàn)在為止都是這樣的。
　　這個節(jié)目用對話的形式，在《時事開講》中播出。李的這種“在野的評述”引起了多方面的關注。曹景行借一位重量級的臺灣本土知名人士的評述回答了相當多大陸民眾的疑問。盡管這種說法有點強烈的個人色彩，但卻是重要的聲音。
　　但觀眾仍然需要得到真正持平的答案。
　　鳳凰高層決定再做一期特別節(jié)目,請兩岸專家發(fā)表個人看法。5月20日后，董嘉耀主持制作了一期特別節(jié)目，由在臺北的曹景行、石齊平先生、中國人民大學臺港澳研究中心的教授黃嘉樹、北京聯(lián)合大學臺灣研究室主任徐博東先生與他一起，做了一期特別節(jié)目，解析未來臺灣命運與兩岸關系。
　　石齊平先生揭示出“陳的當選最大的功臣是李登輝”。臺北的媒體在宣布這一結果的時候，大都用“李登輝時代告一段落”來喻意此事。他分析這根本就是一個公開的陰謀，因為只有李登輝才具有搞垮國民黨的實力。但這未嘗不是件好事，起碼讓國民黨開始真正對自己這家“百年老店”進行根本的反思。這個黨需要重新定位自己。這是他們最重要的教訓。
　　爭議的焦點仍是兩岸會不會因此爆發(fā)軍事沖突。黃嘉樹提供了一個獨立的判斷：從大陸來講，我個人的感覺是這10年來對于和平統(tǒng)一能否在臺灣落實，好像越來越有些焦慮，或者說是有些受挫的感覺。相應的，對使用武力的問題我們也看到，由原來從無人提及到現(xiàn)在熱烈的討論。一方面臺灣島內(nèi)出現(xiàn)本土意識的爆炸，我們不說他是“臺獨”，但是有時候可能會被臺獨利用。另外，在大陸我們看到，民族主義在上揚。這樣的兩種情緒相撞的結果，可能會使兩岸關系漸漸地趨于緊張，緊張到一定程度離戰(zhàn)爭邊緣就會越來越近，這是真正的威脅。
　　當然，他們也談到了大陸能否再給陳水扁一個觀察期的問題。曹景行提供的意見是，兩岸缺乏互信基礎。北京與臺北新政權起碼面臨一個重建信任的過程。徐博東先生則診斷，實際上這盤棋可下的空間越來越小。但真正的棋局變數(shù)則交到了陳水扁的手里。陳本人的這種漸漸推行的“事實臺獨”，早已越過大陸可以信任他的底線。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個底線還會被大陸容忍多久。這時候，也許一個微小的事件，就會使這個底線化為烏有。
　　四個人的對談在擬定好的幾個關鍵問題上推進。曹相信這樣的問題，必須說到要害處，他們因此而不回避任何問題。甚至題涉為什么會有許多臺灣人，尤其是臺灣的年輕人，會去投陳水扁一票這樣的關節(jié)點。
　　石齊平先生告訴大陸的民眾個中原委：臺灣人有一種天生的選舉熱情。無論是男女老少都熱衷參與。一般來講，陳在年輕族群里得到高度的肯定，甚至有類似于崇拜明星的心理。
宋楚瑜與連戰(zhàn)相對來講，被這個族群排斥。因為這一代民眾在一般的心智成長方面，天生就有一種排斥權威性，不愿意接受傳統(tǒng)觀念。國民黨給年輕人的感覺是一個50年或者是100年的老黨，過去大家對它太熟悉了，它不好的東西大家都很討厭。陳因為個人的形式風格，加上他的幕僚班底的美式做派，在很多的選戰(zhàn)手法上，頗能迎合這批年輕選民的胃口。對年輕族群來說，警覺性較低。這可能和長期以來臺灣的傳統(tǒng)教育相關。我常聽李敖先生說，從蔣介石到臺灣以來，就灌輸老百姓兩種教育觀念，一是共產(chǎn)黨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是共產(chǎn)黨是不可怕的。這種觀念一代一代流傳下來，一直延續(xù)到今天的民進黨，當然對年輕一代產(chǎn)生了非常深遠的影響。
　　曹先生調(diào)查的結果是，除了這些因素外，兩岸間延持幾十年的分裂，年輕族群認為大陸不會開戰(zhàn)，同時對北京的強硬態(tài)度有一定的反感，故投下陳水扁一票也是蠻重要的原因。曹最后還認為大陸應當推進對于臺灣的真正認識，在識別民意的基礎上，制定新的對臺策略。
　　2000年5月間兩岸的跌宕起伏，給了《時事開講》一個機會。相對于大陸官方對于這個節(jié)目的重視，臺灣方面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個獨特的節(jié)目。這也是惟一在那個時段可以看到的相對于大陸官方不一樣，但也不贊同臺灣方面立場的“持平”的評論。《中國時報》認為：這個節(jié)目幾乎在進行臺灣選舉普及。評論員曹景行與許多評論家的評論，令人驚異于在大陸方面引起的反響。曹景行先生的評論，很容易使人想起他的父親。曹父聚仁先生曾是蔣經(jīng)國先生的家庭教師。1950年他赴港擔任自由記者，之后又頻頻北行，成為中南海毛澤東、周恩來的座上賓，而蔣介石、蔣經(jīng)國父子也秘密邀其“暢談”；他首次向海外傳遞出國共可以第三次合作的信息，其后他于1958年向海外報道金門炮戰(zhàn)的獨家重大新聞；他更被相關方面認為其是兩岸較為認可的“密使”，在兩岸間的作用特殊。其子曹景行在臺灣方面受到的關注，似乎與其父不相上下，而其言論更有其父遺風。令人質疑其背景。
　　但這家媒體承認，曹先生的言論確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據(jù)傳，臺灣方面有關機構還將“大選”期間的幾期《時事開講》特別節(jié)目輯錄存檔，供相關人士留存，以便從這個特殊管道，尋找到對大陸決策的要害。
　　臺灣方面透過《時事開講》“放話”，試圖消除“一邊一國事件”風波
　　《時事開講》突然開放出來的空間令兩岸十分注目。它身上一些獨特的作用正在顯現(xiàn)出來，臺灣方面似乎從這個節(jié)目的持平性與影響力上看到了一些真實的大陸信息，大陸對臺方面則開始把這作為關注臺灣事務的一個信息過濾站。這個節(jié)目的重要性顯得越來越功利。2001年7月份的時候，陳水扁在世界臺灣人大會上公開講“一邊一國”，兩岸情勢陡然緊張，中美均給予相當關注。據(jù)香港《文匯報》報道，大陸方面已展開軍演。這個僵局需要一個新的突破。臺灣方面似乎察覺出這次大陸的“反應過激”。
　　曹先生很快接到一個特別邀請。臺灣民進黨中國事務主任陳忠信請他去采訪。陳忠信在2000年任立法委員時，曾與當時的民進黨中國事務主任顏萬進一起到香港上過他們的節(jié)目。當時任立委的陳忠信陪顏萬進先生一起，受曹先生邀請講解臺灣事務。但在最后一刻，顏萬進還是退卻下來，由陳忠信去開講相關事宜。顏萬進表達自己無法上節(jié)目的原因在于他的身份的敏感，同時也認為“這個節(jié)目在大陸對臺部門影響太大”。據(jù)稱臺灣方面得到消息說大陸臺辦與海協(xié)會，包括一些臺研所機構大多會把這個節(jié)目關于臺灣事務方面的內(nèi)容錄制下來，進行研判。故他們相當重視這個節(jié)目。
　　陳忠信那次見識過這個節(jié)目的“影響力”。而陳與曹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據(jù)稱他這次主動放話請曹先生來采訪，得到了陳水扁的默許，他們急需透過一個可靠的管道，向大陸“放話”，進行解釋。
　　陳忠信這次自然不回避自己的身份，相反，他認為只有以自己的身份去講，才有一定的權威。鳳凰衛(wèi)視的《時事開講》成為他們的首選。事后據(jù)傳出的消息稱，這次放話，是扁當
局方面有意為之，他們認為通過這個節(jié)目可以達到一石三鳥的作用：一是可以將扁當局的真實心態(tài)傳達到中共決策層，二是通過國際媒體介紹，將這次講話的影響消解在最低限度。事實上，這位所謂的中國事務主任對曹先生講了三條意見，一是陳是脫稿而講，不是精心策劃。再是陳水扁講話，是出于選票的考量。另外一方面，民進黨是靠群眾運動起家，有許多街頭動作，許多決策很草率等。
　　采訪片斷當晚在《時事開講》完整播出。第二天，他們又緊急制作了兩集長達90多分鐘的特別節(jié)目，把兩陳的講話與訪談過程全程披露，其間穿插兩岸學者的評論，在7月的第二周連播兩次。據(jù)稱，這個節(jié)目事后被相關部門調(diào)去認真研判，此事方告一段落。
　　四年來，在每次兩岸重要事件爆發(fā)時，他們均會請來臺灣方面的當事人主講，甚至請一些核心人物來剖析真實的事態(tài)過程。這些舉動包括他們請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做客，談臺灣首次政黨輪替后的情況。在陳水扁就職一年之后，他們又請來陳的舊同事，民進黨前任宣傳部主任、立委陳文茜談對兩岸關系的研判。這個尺度正在越來越高過他們的期望。他們試圖用更真實的一面，來解讀時下的兩岸關系，至少要讓人們得到真實的臺灣信息。
　　在接受《中國時報》專訪時，老板劉長樂披露：“北京高層領導人普遍有收看鳳凰新聞與評論的習慣，尤其是特別注意臺灣的新聞信息。鳳凰希望今后能發(fā)揮更多溝通橋梁的作用。鳳凰自我定位為親情、文化、人文的使者，并不代表任何人，期待能獲得三方的共同理解。”
　　這個努力也在成為《時事開講》的一個“新空間”。當這個節(jié)目變成可利用的平臺的時候，平臺就是一個表達立場與想象力的有意味的“工具”。
　　張學良借鳳凰衛(wèi)視“登陸”，《世紀行過》一片再掀張氏懷舊風的背景
　　曹景行在1999年5月間的臺灣之行，充滿了諸多變數(shù)與偶然的奇跡。他見證了臺灣政黨輪替的歷史，但同時，他又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面的“臺灣歷史”。這個偶然的機遇成為他記述臺灣政治與歷史的新角度。他學會用歷史來對照現(xiàn)實，同時將歷史賦予新的含義。
　　他在臺灣期間充分發(fā)揮人脈的優(yōu)勢。曹說他到臺灣后，一般主要的工作就是與媒體的朋友喝茶聊天。臺灣媒體人士大多消息靈通，許多重大的信息，就隱藏在坊間的聊天里。他無意中聽到的一件事，使蔣家老臣、西安事變主角張學良重新浮出水面，張學良在大陸的風靡程度令人重新翻檢過去的一頁。
　　5月20日，曹先生東走西跑，忙得不可開交之際，聽說TVBS將要在6月間播放四集紀錄片《世紀行過》。這部片子是在張學良先生緘口逾半世紀后，親口述說他一生的傳奇經(jīng)歷。從白山黑水到國難家仇、從西安事變到真自由的全記錄。據(jù)傳，張學良老先生將披露一些鮮為人知的秘聞軼事。
　　曹先生警覺到這件事對兩岸的重要。在臺灣，張學良一度是個禁忌的話題。在中國大陸，他被高調(diào)定位成“民族千秋功臣”。但不管外人如何評價，少帥不加辯駁，他決定與紅顏相伴，攜著所愛的趙四小姐，遠離海峽兩岸的是非，旅居檀香山，冷對世事風煙。對50歲以下的中國人來說，張學良就像一個活著的影子，沒有人不知道他，但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在近代史中，如果要弄一個十大風云人物排行榜，張學良必可名列其中。張學良是中國近代史中最富戲劇性的人物，他的長壽百歲又使他的傳奇一生陡增懸念，因為他保守著許多的秘密。而最后保護了他的，竟是恨他一輩子的蔣介石，他們之間“關懷之情、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如仇敵”也是傳奇。
　　老人在百歲之際終于開口說話，其對于兩岸的沖擊將不可估量。在這樣兩岸激蕩之際，張學良也許是另外一種“政治時事”。這個片子若能在此際的鳳凰衛(wèi)視播放，似乎有著更特殊的政治含意。
　　曹先生通過媒體的朋友幫忙，聯(lián)絡上了《世紀行過》紀錄片制作人郭冠英。郭冠英的身份為臺灣新聞局秘書，筆鋒甚利，在多家媒體開有時評專欄。郭在幾年前即與制作伙伴王念
慈聯(lián)手，征得張學良同意，用了將近10年時間，記錄老人對于歷史的口述。
　　據(jù)郭冠英介紹，《世紀行過》于1993年就已拍攝完成，只是因為他的合作伙伴王念慈女士執(zhí)意要等到張學良百年之后才播出。其間，也與臺灣、大陸的一些電視臺談過播映一事，其中有的出價甚巨，但他們要求重新剪輯修改后再播出，因而被郭冠英他們拒絕，一直擱置于今。
　　曹先生看完樣片，更覺此片的歷史價值。詢價及洽談之后，曹先生打電話給王紀言先生。王紀言聽到消息后的第一感覺是這太難得，太寶貴了，是電視人夢寐以求的大作品，即讓曹先生帶樣片回來。老板劉長樂敏銳地覺察到這是一個極有播放價值的節(jié)目，立刻叫節(jié)目采購部門與臺灣大好制作公司及郭冠英聯(lián)系，先寄來兩盤樣帶。樣帶在審看時即引起轟動，現(xiàn)場眾人噙淚看完，沒有人能夠提出反對的意見。鳳凰高層意識到這正是他們所想要的紀錄片，并且果斷地確定了要把這部片子作為公司成立五周年的一件大禮，回報觀眾。
　　對方四集紀錄片(4×53分鐘)出價新臺幣150萬元，要價如此之高，是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購片史上最貴的價格。臺灣那邊價格絲毫不松動，鳳凰這一邊又對此片情有獨鐘，想盡快讓此片與電視觀眾見面。在拿定主意不論多貴也要買片之后，鳳凰又與臺灣制作公司最后接洽，接著迅速在大陸找廣告代理商贊助此片播映。原本以為廣告商不容易找到，誰知貴州醇的老總們只看了《世紀行過》第一集的樣帶之后就拍板贊助播映。一件好事辦成了，從洽談、審片到簽約，前后不到一個月。
　　這期間雖有數(shù)家電視臺與郭冠英商議播映權，但最后還是被鳳凰衛(wèi)視的條件打動了。鳳凰衛(wèi)視保證了他們的要求，不刪掉一個字。相反，鳳凰衛(wèi)視還增加了自制的一集。
　　簽約之后的一個星期，鳳凰衛(wèi)視尊重臺灣制作公司的要求，未經(jīng)任何修剪和改動，原封不動地播出了《白山黑水》、《國難家仇》、《西安事變》、《真自由》四集紀錄片，并增加了自制的第五集：由曹景行訪問制作人郭冠英、張學良侄女張允沖、西安事變與張學良研究所學者米先生，四人座談少帥傳奇一生，使片長達到了近七個小時。這一集類似于擴大版的《時事開講》。盡管講的都是歷史事件，但當歷史有了新的解釋方式的時候，歷史就具有了新聞意義。
　　這部紀錄片史料豐富，涉及人物眾多，鏡頭珍貴，再加上到播映之時其中被訪問的人物大多已離開人世而愈發(fā)顯得珍貴，其中去世的有東北大學秘書長寧恩承先生，楊虎城將軍之子楊拯民，還有劉鳴九、沈醉都先后辭世，最讓人遺憾的是趙四小姐亦于當年6月22日88歲在夏威夷檀香山去世，未及看上此片的播出。
　　少帥紀錄片在這樣的時局下推出，似乎暗含深意。紀錄片播放的幾天，鳳凰衛(wèi)視得到了他們預料的反響。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在摘編這部紀錄片的對話。幾十家內(nèi)地的報刊制作了大量的專題報道。
　　曹景行在接受訪問的時候，謙虛地認為：一個好的創(chuàng)意誕生了一個好的題材，一個好的題材造就了一部好的電視片，一個好的電視片吸引了眾多好的片商，一個好的片商選擇了一個好的頻道，一個好的頻道又再次豐富了題材，充實了片子，吸引了觀眾，創(chuàng)造了奇跡。這是這部片子所應當獲得的東西。
　　已于2000年6月3日邁入百歲之齡的“西安事變”主角“少帥”張學良，在美國夏威夷老人公寓大樓舉行了近200人出席的暖壽宴。大陸方面也為他舉行了各種“百歲華誕慶典活動”。已離開東北50多年的少帥始終未重返家園。
　　郭冠英先生說，原本1993年時張學良及趙四小姐是準備取道香港返回東北的，后因趙四小姐的猶豫又只好作罷。就在人們對此猜疑紛紛，更對他的“持節(jié)”、“拒絕統(tǒng)戰(zhàn)”等問題口誅筆伐之時，《世紀行過》一片中他的口述實錄，將人們心中的疑問及歷史遺留下來的謎團一一破解。
　　據(jù)稱，當制作方告知了這部片子在大陸引發(fā)的轟動效應時，老人頷首不語。更有媒體稱
大陸方面也給老人送去花籃致意。一年后的2001年，老人以百歲掛一的高壽謝幕。當晚，曹先生與董嘉耀在《時事開講》中重提舊事，對老人的一生功過進行評論。曹先生預言，張學良先生的離去，似乎為一段歷史畫上了真正的句號。至此，當年發(fā)動西安事變，并改變中國歷史的老人多已謝幕。當時在世的百歲老人僅余下年過104歲的宋美齡。
　　后來香港作家李碧華撰文嘆息：“……張學良老了，看到即錄即播畫面，不解：‘我自己怎么能看我自己呢？’ 中國人怎么看他呢？”


第四章：向前進

　　聞人曹聚仁“謎樣的人物”，留給歷史更多的謎底
　　◎ 曹景行稱自己的一生與父親沒有太多傳承， 到香港后，才看到父親的著作
　　曹聚仁生前最后時節(jié)，沒有等到正在星夜趕往澳門的女兒曹雷與兒子曹景行。7月23日，這個“謎樣的老人”逝去在1972年的兩岸特殊的政治氣氛里，為一段歷史畫上了句號，也帶
走了許多屬于他與這段歷史的謎底。
　　曹聚仁的去世在兩岸間成為具有重要的指標意義的事件。兩岸、馬來西亞，甚至新加坡，整個亞洲的華語媒體都發(fā)表了不同的紀念文章。曹聚仁身后出現(xiàn)了夸贊，也出現(xiàn)了謗毀甚至敵對。正是因為有著謎樣的人生，使得曹聚仁成為一個頗受爭議而很難定位的人物，也讓他招致來自左右兩方面的攻擊，似乎兩頭都不討好。
　　但對于曹景行來說，他只是自己的父親。
　　接到父親病重的消息，是在7月20日前后。當時去港澳對中國內(nèi)地人士來說類似于出國。政治審查與絕對的封閉，使這個只隔咫尺的賭徒云集的葡式都市，成為一個遙遠的地方。他與姐姐曹雷卻迅速在總理周恩來的安排下得以成行。
　　曹聚仁生前最為喜愛的女兒曹雷記述了他們前去澳門的細節(jié)。“1972年7月20日前后，我在上海接到母親電報，說父親已進入彌留狀態(tài)。我速召回在安徽黃山茶林場務農(nóng)的弟弟，與我一起去澳門。一切都盡可能地趕緊。23日，那是一個周日，去廣州的機票已滿，不得已，我們上了火車……弟弟從農(nóng)場出來走得匆忙，腳上只穿了一雙解放軍膠鞋，當24日傍晚我們到達廣州時，第一件事就是在商店打烊之前搶著給他買了雙皮涼鞋。第二天清晨，澳門方面有朋友來接我們，他帶來了噩耗：父親已于7月23日上午去世了。我已經(jīng)12年多沒有見到他，緣慳一面，12年前的分手竟成永別，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曹景行那年25歲。他已在皖南山區(qū)那個農(nóng)場待了四年。
　　曹聚仁在中國的歷史一角，是個謎樣的政治人物。他的一生以文名世，但卻又處處受到政治的左右。史家評其為“謎樣的人物”。在現(xiàn)代中國文化史上，他是一個以多方面業(yè)績顯示自己才華而橫跨政治、歷史、新聞和文學的“四界”人物。
　　“他雖不治國學，但對國學卻有極深的造詣和卓異的見解。22歲時就筆錄了章太炎的奇崛深奧的講演錄，并以此出版了《國學概論》，這本書先后印行過33版。為此，章太炎門旌自懸，收下了這位年輕的弟子。23歲時，他即以一個五年制師范學校的畢業(yè)生資格，走上了復旦、暨南等大學的講壇，當了20多年的教授。”
　　魯迅與他年齡相差19歲，兩人的交情卻被魯迅記錄在了《魯迅日記》中。孤芳自賞的魯迅接受了這個后輩的評語：魏晉文章，托尼思想。只有曹聚仁從不說魯迅是他的朋友，因為他“不想戽托知己”。
　　1930年，這位書生主編以烏鴉為標志的《濤聲》周刊，以烏鴉主義來自勉。魯迅主動投稿支持，并稱其為赤膊打仗，拼死拼活的一張報紙。1937年，他褪去長衫，持筆從軍，以戰(zhàn)地記者身份，第一個向世界發(fā)出震驚中外的臺兒莊大捷的消息。其后他更首次向海外報道“皖南事變”真相，成為抗戰(zhàn)名記。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又受蔣經(jīng)國之邀，在江西主辦《正氣日報》，使該報成為當時東南三大報之一。
　　1950年，曹聚仁的命運開始走入時局所設的迷局與他自身命運的特殊轉機中。在國民黨一潰千里，共產(chǎn)黨全面勝利之際，曹聚仁卻別妻拋子，羈旅異鄉(xiāng)，到香港獨居了近20年。他以一個自由記者的身份，用文字來表達自己對于新中國的見聞。曹的身份在他在世時，即被坊間流傳為“兩岸密使”。在后世頗多的研究文章中，韓三州認為：“因為國共兩黨都有他的師磉，如邵力子是他的恩師，吳稚暉為他心折，蔣經(jīng)國是知遇之交，陳獨秀也頗有交往，毛澤東兩次接見，周恩來多次晤談。”
　　近年披露的史料，已將他當年身負的使命解密。北京出版的《周恩來年譜》中，就有多處記載。
　　曹聚仁對國共和談的前景充滿了希望,希望能盡快促成這一歷史性的談判。只是世事如棋，也如夢，他始終沒有看到希望變成現(xiàn)實。
　　1958年“8•23”金門炮戰(zhàn)前幾天，毛澤東接見了曹聚仁。曹隨后在新加坡的《南洋商報》以記者郭宗西的名字，發(fā)表了炮戰(zhàn)的消息。一天后，炮戰(zhàn)開始，更令曹氏聲名大震。
　　曹聚仁晚年孤身只影，經(jīng)濟拮據(jù)，身處政治漩渦中，給后世留下不同側面。他留下的《北行小語》、《北行二語》、《北行三語》等傳世著作近七十多種，積四千萬言。但也因為1950年后期的作品受到質詢，不少人對他產(chǎn)生了看法。有文章稱：“直到今天，曹聚仁這個人的政治角色依舊是云山霧罩，這種謎樣的面紗尚未完全廓清。”
　　曹聚仁一生有過兩次婚姻。第二位夫人鄧珂云，高中時即與曹聚仁相識，遂成為曹的紅顏知己，1971年74歲時在上海去世。曹聚仁與鄧氏生育子女三人：長女曹雷，現(xiàn)為上海電影制片廠配音導演和演員；長子曹景仲，“文革”中畢業(yè)于清華大學，1970年因公死于河北壩上的沽源縣；次子曹景行。
　　政治動蕩改變了這個家庭的命運。當曹聚仁在香港的時候，他的三個子女都很難看到他，更別談可以受到他的直接指點了。曹聚仁離開上海的時候，曹雷10歲。在上海戲劇學院畢業(yè)后，她進入上海電影制片廠，主演過《金沙江畔》、《年青的一代》等電影。其后在上海電影譯制廠，擔任過相當多的譯制片的執(zhí)行導演與配音。著名的《大明宮詞》武則天的聲音，就是由她所配。
　　曹景行曾回憶說：“我依稀記得四歲那年夏天的事情：爸爸急急趕到上海的北火車站，匆匆穿過檢票口，消失在月臺的人群中……豈料，這一去就是20多年……自那年爸爸來到香港，上世紀50年代后期他曾四五次回大陸，但和我們共聚的日子，加起來最多也只有一個月。當時我在赴澳門的路上，我的感受與其說是喪父之痛，不如說是去迎接某種冥冥中的必然。”
　　曹景行的一生注定與父親相關。有朋友說他“繼承父業(yè)”，但他在《香港文叢曹聚仁卷》前記中寫道：“來香港后，曾看到好幾篇文章，作者都講到早年如何受益于我爸爸之教，對于我來說，這卻是一種奢望，難以企及。其實，我連父親的書都沒看過，因為內(nèi)地不出版。他的著作，我是在香港期間看到的。”
　　曹景行認為，盡管這種子承父業(yè)，并非來自父親的言傳身教，但父親留下的四千多萬字的作品使他受益匪淺。但他更相信，人生的偶然，決定了他的一生。
　　知青時代的數(shù)年經(jīng)歷，曹先生稱他“患上了資訊饑渴癥”
　　◎ 個性中的冒險成分使他選擇離開上海，在42歲的時候來到香港重新創(chuàng)業(yè)
　　很難清晰地說清曹景行的以前。
　　在他從事電視行業(yè)之前，他的身份混雜，經(jīng)歷曲折。你不能單純地認定他是某個領域的愛好者或者創(chuàng)造者，更不能向人證明他的耐心與雄心?？陀^上講，他的經(jīng)歷帶著相當多的變數(shù)與不確定。
　　而這樣的人生基本上一言難盡，如同他這個人，他的家族背景，他的數(shù)次變易的生存處境，處世心態(tài)。他的人生只能分段去看，而無法完整地放在一起。
　　曹先生的經(jīng)歷簡直就是一個中國人因國家的變化而發(fā)生的傳奇。他的步子里充滿相當多的時代背景。
　　只是他不能確認，是神秘的偶然性改變了他，還是無法選擇的命運決定了他。
　　1947年8月30日，農(nóng)歷則是中國人傳說中的鬼月鬼日，曹景行生于上海。童年時代可以想象的不過是他的聰慧。“父親書架上的書，不管有多厚，我都喜歡讀。剛剛認識字，小學一年級讀完了《水滸傳》，二年級就看完了《三國演義》。”似乎有一種特質值得向人追訴，就是他的有點類似于癖好的閱讀經(jīng)歷?？梢宰C明這一點神奇的事例是他在初中三年讀完了據(jù)說存有上萬冊圖書的上海少年兒童圖書館的館藏書籍。這樣的代價是他早早地戴上了眼鏡。
　　每個人的命運都與國家的變化相關。1966年，剛剛高中畢業(yè)的曹景行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兩年之后，毛澤東巨手一揮，成千上萬的青年從城市走向陌生的農(nóng)村。曹景行開始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經(jīng)歷。這段經(jīng)歷被他認為“那段歲月是我生命中最為關鍵的，它決定了我的性格、愛恨與價值觀”。
　　1968年8月20日，清晨。21歲的曹景行帶了一口舊箱子。箱子里有一些舊衣服，是母親用
了一星期為他一件件補好的。因為父親在香港，有“海外關系”，他們遭到抄家以及凍結存款的“國民非典型待遇”。姐姐向上影廠的造反派申請了200元錢。“我走了之后，母親就病倒了。那時候沒有想過什么時候回來，根本就沒打算說還可以回來。”
　　曹景行插隊的地方在皖南山區(qū)的黃山茶林場。艱苦在回憶的時候往往具有甜蜜的味道。著名的心理學家達•芬奇說：人們往往對于快樂的事情無法記住，但卻對受過的苦難刻骨銘心。在那里，他們自己種田，蓋草房，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用雙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對于這些來自上海的學生來說，無異于一場革命。曹景行的身體開始結實起來。那時候他每個月可以吃掉近百斤大米。
　　一個人成長中的經(jīng)歷，往往會留下終身的印記。當年他們沒有書報可讀，找到什么就看什么，結果使得曹景行患上了“資訊饑渴癥”，至今仍然對文字的東西十分“貪婪”。當時極度缺乏文化生活，使曹景行變成了“電影迷”?，F(xiàn)在他沒時間上影院就不斷收集影碟，以至于成為鳳凰衛(wèi)視主持人們的“片庫”。他看完就給董嘉耀，再傳給其他鳳凰同事流轉。
　　當時在農(nóng)場能夠看一場電影則成為極奢侈的活動。他來到農(nóng)場的第二年的一個初夏的夜晚，為了看一場露天電影，曹景行所在農(nóng)場的知青們?nèi)甜囀莛I，苦苦等候電影隊，從晚上收工一直等到凌晨3點，幾百名觀眾沒有一人離去。畢竟，這是兩年來，他們中多數(shù)人看到的第一部電影，黑白片《智取威虎山》。
　　曹景行用顫栗形容當時的興奮，“片頭交響樂的主題旋律剛奏出，立即讓我激動起來——離上次聽到交響樂，已經(jīng)有五六年時間了，簡直有一種上帝降臨的感覺。”
　　在農(nóng)場期間，他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兩次變故。他的哥哥曹景仲在張家口遇意外身故。哥哥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記。哥哥自小就是他的偶像。這位清華大學的高才生，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人。自覺慎言評價他人的曹景行，談及哥哥，憂傷而激動：“他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如果活著，他至少會是個大廠廠長吧？”
　　兩年后，他的父親在遙遠的澳門病故。與此同時，他的私人生活發(fā)生變化。他與同樣來自上海的知青女友結婚，在農(nóng)場安了家，很快他做了父親。這時候，一個重返上?；貧w城市的機會出現(xiàn)在面前。鄧小平復出后主持工作，恢復大學招生，給老知青們兩次報考大學的機會。他們夫婦趕“末班車”考回了上海。曹景行考入了復旦大學歷史系，妻子考入了化學系，他們成為了全中國許多對共同上大學的夫妻之一。他們兩歲的女兒的戶籍也遷回到了上海，他也迎來了一生中“最幸福的四年”。此時曹景行已經(jīng)31歲。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留在了皖南山區(qū)的茶林場。他帶回到上海的是一個完整的家，與已告別青春的人生，包括他對生活的重新理解，“十年給予我的就是極好的承受力。到后來再多的苦看起來都沒有當初艱難。這是我堅持下來的一個極好的理由”。
　　學習對于一個人的重要在此際得到充分的爆發(fā)。“四年的歷史系本科生活，他把歷史好好地端詳了一番，從類人猿直到中國現(xiàn)在的改革開放”。在大學里，他是個狂熱的學習者。他似乎要奪回失去的時間。除了歷史，他還大量選修了世界經(jīng)濟、國際關系以及新聞課程，但最能激發(fā)他興趣的則是世界經(jīng)濟。美國及歐洲經(jīng)濟、科技、文化實力雄厚，日本、新加坡、韓國以及臺灣地區(qū)經(jīng)濟興起，讓他深有感觸。在鄉(xiāng)下待過10年的他知道，中國太窮了。他花了大量時間自修英文，這是接觸真正的外部世界的重要通道，他希望能看懂英語世界里真實的原貌，而不是經(jīng)過翻譯過濾后的殘渣。他自學英文版的《世界經(jīng)濟史綱》，像是一個熱情的小學生。這種學習熱情的巨大動力來自于山區(qū)十年的資訊饑渴。他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更像是在補課。他在復旦，學校要求120分的學分，他拿了180分。曹景行說：“我讀大學的時候，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學本科的東西，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向更多和更廣的范圍做一些了解。”
　　1982年，曹景行大學畢業(yè)進入了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經(jīng)濟研究所，研究美國農(nóng)業(yè)以及美國和亞太經(jīng)貿(mào)關系。在這里，他又待了五年。這五年，他覺得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個接近世界的窗口。社科院有一個中外報刊資料室，那里有許多外人無法看到的其他國家以及香港臺灣地區(qū)的主要報刊。這是一次更為重要的學習，資料室?guī)缀醭蔀樗哪サ妒?
　　這種學習，其實帶著一種相當?shù)南乱庾R。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些吸收進體內(nèi)的水分，什
么時候會被擠出來，什么時候可以找到出口？在那里的五年時間，可以講述的似乎只有一本他閑暇時與老同學合作翻譯出版的一本《談判的藝術》以及上百篇關于遙遠的美國、歐洲政經(jīng)變化的研究文章。這些就是他的成果。
　　面對這樣的生活，曹景行開始覺得自己的一生如果是每年寫兩份也許從來沒有人關注的研究文章，將變得毫無意義。“中國當時的體制下，人很多，空間卻不大。研究的課題被限制，每年要把許多精力放在評職稱、加工資、分配房子等瑣事上。”
　　命運的啟承轉合自有它不可人知的神秘妙道。曹景行的妻子與女兒當時已移民到了香港。曹景行得到了一個去香港的機會。
　　1989年4月，胡耀邦去世前一周，42歲的曹景行移民香港。他給自己的理由是，“有機會到香港，我為什么不試試呢？況且，我本來就一無所有。”曹景行自覺自己從農(nóng)村到上海，再到香港，起碼可以擁有兩種不同的人生。遍地拾金的香港正在出現(xiàn)變局，不安的香港人正在緊張地等待八年后的回歸。他一腳跨進了另一種制度和世界。生活讓他開始體驗資本體制下的新式人生。
　　兩進兩出《亞洲周刊》
　　◎ 他接受香港人選擇職業(yè)的方式：跳槽，數(shù)易其職
　　香港與上海是對奇異的城市。
　　時局與世事變化改變著這兩個城市的關系。香港在早年的時候，不過是一個殖民者云居之地。1930年之際的國際化中心在上海，香港不過是陪襯，更多的英國人或者美國人向往的東方明珠在黃浦江畔。但很快，兩次戰(zhàn)爭改變了這個城市。日本攻陷上海，香港似乎成為一個安全的地方。上海人開始搬到香港。張愛玲以及更多的電影明星們開始來到這里。文化是由人創(chuàng)造的，那些象征著上海的名人們，隨著老上海的旗袍，半遮半掩地搬到了這個曾被他們忽略的殖民地。這次文化轉移只是一個開始。1949年上海解放，上海一半以上的資本與行業(yè)巨富們，“拿著他們的財富與腦袋到了香港”。
　　1950年的《時代》描述這次遷移“改變了那里語言的成分。越來越強勢的吳越軟語正在分割著這里的勢力。那些做派洋化的女士與先生們成為這里新的移民貴族。銀行巨頭與老板們拿著財富在這個城市里重新打算未來。電影界的明星與導演開始重新拍戲。甚至青紅幫的頭子也在這里忍氣吞聲。左派與右派的文化明星與學者占據(jù)報刊陣地。據(jù)稱，僅這一年，就有近20萬上海人擁入香港。他們很可能成為這個城市的主人，并擁有這個城市”。
　　對于具有多年國際化洗禮經(jīng)驗的上海人，似乎很喜歡這個城市。他們也愿意在這個與自己背景相近的城市，尋找到新的命運。香港人的勢利可以顯示出上海人在這個城市的尊嚴。香港人統(tǒng)一叫大陸人為北佬，20世紀80年代修改的稱呼叫阿燦。這個阿燦是香港一部電視劇里的喜劇化的人物，其蔑視心態(tài)與瞧不起的感覺較上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香港人對上海人則另眼相看。
　　香港百年歷史表明，這里只不過是個舞臺，演戲的全是外來的人。經(jīng)濟、文化亦如此，這里出頭的本土人很少，即使權力也掌在英國人手里。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這個城市甚至沒有香港人的概念。曹聚仁來到這個城市時，在周圍人的眼里，只不過是個北佬外江人。此時，香港人的概念還沒有成型，香港基本上處于一個自由狀態(tài)下的外地人占主導地位的競爭格局，上海人則成為了這股勢力的最重要的來源，上海人的文化與香港的廣式性格組合成了真正的香港人概念。曹景行來到香港時，面對的已是一個基本成型的香港主流社會。這個社會，又恰恰處在一個變化的不穩(wěn)定的時代。他所經(jīng)歷的不過是香港社會的重新組合，變化，包括即將回歸的“末世心態(tài)”。
　　曹景行到達香港，生活的壓力陡然上升，找工作，找房子，給孩子找學校等一大堆現(xiàn)實的問題立刻擺在眼前。曹景行必須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工作。親友與父親好友的幫助對他來說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他開始放棄這條許多大陸人移民香港的初始生存模式。他想試試自己的實力，能否在這樣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找到位置。他與香港的對接是在尋找工作之始時開始的。再一個就是找房子。找房子是一個痛苦的經(jīng)歷。他從來就沒有過這方面的經(jīng)歷，一切都重新開始，有時候甚至會懷念大陸公有體制的優(yōu)越。
　　一切都得從頭開始，他的學歷在這里失去了效用，因為香港根本就不承認大陸的學歷。他想，至少承認經(jīng)歷吧。只用了一周時間，曹景行就得到了第一份工作。他從報紙的招聘廣告上，看到中文《亞洲周刊》招聘國際電訊的翻譯與撰述員。他投出應聘簡歷，參加了面試，改寫了兩篇稿子，然后回家等消息。一周后，《亞洲周刊》編輯部增加了一名42歲的WRITER（即撰述員）。他到周刊上班時，連身份證都還沒有辦下來。他第一個月的薪水是9000港元，三個月后，就升到了13000港元。這份工作對他在香港能夠活下去是一個重要的心理保證。
　　《亞洲周刊》由新西蘭人麥克•奧尼爾于1987年創(chuàng)辦，與姐妹刊物英文《ASIA WEEK》同屬于美國《時代》公司。全盤照搬美國《時代》周刊的所有運作模式，在中文的新聞周刊里還是第一家。采編方面，外面有記者，編輯部里的工作是撰述員初步整理記者的文稿，然后由編輯定稿，另外還有研究員為每篇文章收集資料、核對事實。廣告經(jīng)營方面走的也是跨國跨地區(qū)的辦法。曹景行體驗了這種純美式模式，受益匪淺。同時也感到外國人辦中文雜志把握不住華人讀者的口味，營運成本高，結果是連年虧損。
　　一開始時，曹景行面臨語言障礙，周刊的“官方語言”是廣東話和英語。同事聽不懂他的普通話，他只能用自己并不流利的英語去與大家溝通。他的適應能力顯得非常強，在最短的時間里，他學會了聽，再用幾個月時間，他已可以用半生不熟的廣東話與同事討論文稿了。改變還在繼續(xù)。1993年，香港媒體已開始電子化運營。從來沒有經(jīng)過電腦訓練的曹景行，自學了幾周后，已能用電腦撰寫文章。他用了最短時間，試圖與香港同事同步，了解他們的行為與思考方式，包括他們的價值觀。因為他必須嘗試用香港人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
　　他的學識儲備在《亞洲周刊》這份雜志上得到施展。他的分析能力與文筆，得到了認可。一年后他升為編輯。不到一年又成為獨當一面的資深編輯。
　　到香港三年后，母親在上海去世，他才把女兒接到身邊。給女兒尋找學校的過程，讓他對香港社會對移民的態(tài)度有了切膚認識。香港多數(shù)學校對大陸來的孩子看不起，英文名校干脆不接受。曹景行歷盡周折，才在周刊同事幫忙下，讓女兒在一所非常有名的中文學校培正中學就學。
　　《亞洲周刊》的經(jīng)歷對曹景行來說至關重要。在這里，他接觸到全新的新聞理念，也曾兼任周刊評論的主筆。1993年時，曹景行內(nèi)心中的不安再次使他做出選擇。他希望改變，讓自己不再局限于編輯部、辦公室里，于是提出辭職，改做特約記者，就是與公司不再是雇傭關系，而是作為這本雜志的特約記者，采訪供稿。四年后的上海正處在重新的開放初始，活力正在涌現(xiàn)。曹景行站在另外一個角度重新打量故鄉(xiāng)，用半個月時間采訪，撰寫了《上海陸空巨變——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動力澎湃》的封面文章，刊載了近30頁的篇幅。上海方面更是對此給予關注。
　　曹景行很喜歡自由記者的身份與感覺，辛苦但卻自由。1994年3月份，《亞洲周刊》轉手給金庸先生創(chuàng)辦的《明報》。《明報》新老板于品海企圖以此打造一個全新的倡導華人聲音的平臺，請曹景行就任副總編。曹參與了雜志其后幾年的轉型，精減架構層次，降低成本?！秮喼拗芸窞榱思匈Y源，壓縮撰述員和研究員，加大編輯和記者力量。在題材方面，《亞洲周刊》的焦點由國際轉向了內(nèi)地、港臺，增加了評論的內(nèi)容，代表華人立場與聲音的風格開始成型。
　　曹景行在就任副總后，仍沒有放棄采訪的機會。他覺得只有實地觀察，才能真正地感受到那里的情況，同時也可藉機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臺灣進行縣市長選舉的時候，他和同事開著一部車，跑遍了全臺灣，遍交各界媒體人士。在有內(nèi)地背景去臺灣采訪的記者中，他可能是較幸運的一位。
　　通過每天大量的閱讀，曹景行對香港與臺灣的媒體非常熟悉，他知道哪些新聞在哪些版
面，知道不同雜志的不同特色與不同立場，消息來源的可靠與否，不同媒體的內(nèi)部運作方式，甚至知道哪個記者跑哪條線，哪個主筆水平如何。
　　1996年年底，他50歲。他回顧自己來香港后的這八年時間，感到在《亞洲周刊》進一步拓展的空間已不多。這本雜志由于資源與格局的約束，很難再有巨大的突破。
　　他選擇了第二次辭職。他學會了香港人選擇職業(yè)的方式：跳槽。
　　離開《亞洲周刊》后，他進入于品海創(chuàng)辦的電視臺CTN（傳訊電視）就任中天新聞頻道的總編輯。這是曹景行接觸電視的開始。這份工作的挑戰(zhàn)性在于他從來沒有做過電視，一個外行做電視的快感可能在于你對這份職業(yè)的陌生。他覺得自己惟一的優(yōu)勢，就是擁有平面媒體的經(jīng)驗。
　　在這個電視臺，他雖然待了只有四個月，卻參與了兩件大事。鄧小平去世的消息，全球所有媒體中他們最先報道出來，引起世界的震動。于品海與他拍板于凌晨1時在電視新聞中發(fā)布這一消息，同時請來在《快報》做主筆的楊錦麟先生做現(xiàn)場評論。為表揚自己的這一勝利，他們拍了一個專題，來記述這個過程。他們用了一個略有些傲慢的名字“我們喚醒了世界”來總結這次新聞報道。
　　但緊接著發(fā)生的圍繞收購與反收購的事件，又使曹景行提前結束了與電視的機緣。臺灣辜振甫家族“敵意”收購了這家電視臺，這個過程對于一直參與經(jīng)濟研究的曹景行，大開眼界。這個電視臺后來又幾度易手，現(xiàn)在轉到了《中國時報》手里，差不多六年換了四個老板，由最初的夢想成為華語CNN，最后只不過為臺灣多加了一個虧損累累的本土頻道。
　　其后差不多有九個多月的時間，曹景行以專欄作家的身份，給《亞洲周刊》及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華文報章寫新聞評論分析。自由狀態(tài)使他用另外的身份切近大事。1997年香港回歸時，他幫助日本的TBS做現(xiàn)場評論?；貧w前一個月與回歸后一個月，他在馬來西亞的《中國報》上開了一個專欄，接連發(fā)表了62篇記述香港回歸全程的評論。
　　楊瀾的電視顧問，《鏘鏘三人行》的嘉賓
　　◎ 51歲的時候成為鳳凰衛(wèi)視年齡最大的財經(jīng)節(jié)目主持人
　　50歲之前的曹景行是前電視時代的人。至少在到達香港前，他的電視知識僅止于中央電視臺所傳達的信息與經(jīng)驗。曹景行人生中的許多地方，都充滿相當多的偶然。這一切，在到達香港之后，變得似乎更加順理成章。許多看似與自己無關的事，影響了他，并且成就了他。如同在去香港前，他不懂得使用信用卡，不知道操作電腦，電視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必需品。除了開關與選臺，從來沒有感覺到電視會與自己的命運人生有什么關聯(lián)。智慧的默多克曾說過：認識什么人，就會帶給你什么樣的人生、機遇與命運。曹景行重新進入電視行業(yè)最早也是從認識一個人開始的。1996年鳳凰衛(wèi)視初創(chuàng)，時任《亞洲周刊》副總編輯的曹景行，認識了試圖與《亞洲周刊》探討合作可能的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臺長王紀言。他們見面討論的就是鳳凰衛(wèi)視要開設的時事節(jié)目《時事直通車》。王紀言的智慧與激情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這次見面雖然沒有成為《亞洲周刊》與鳳凰衛(wèi)視合作的開始，但卻似乎埋下了他與這家在香港來說“小得不能再小”的電視臺結緣的伏筆。1997年《時事直通車》開播，這個節(jié)目成了曹景行關注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重要理由。
　　其時鳳凰衛(wèi)視已向時事新聞方面轉型，現(xiàn)場直播重大事件，已成他們的優(yōu)勢。1997年年初的鄧小平去世，年中的香港回歸，秋天的中共十五大和江澤民訪美，都成為鳳凰衛(wèi)視初展身手的機會。江澤民同克林頓在紐約舉行記者會，曹景行那天在廣州采訪，就是通過鳳凰衛(wèi)視的轉播才看到完整的實況。
　　鳳凰衛(wèi)視在轉型時事資訊的時候，人才的儲備顯得非常重要。1998年是鳳凰衛(wèi)視重要的一年，他們新開了許多節(jié)目。聲名即將顯赫的《楊瀾工作室》開播，這個節(jié)目需要一個涵養(yǎng)深厚的人物來出謀劃策。他們要尋找的這個人，至少要具備對內(nèi)地深刻的了解，又有能夠用國際化的華人視角去解讀事件的能力。這是個極其微妙的角色。
　　鳳凰在最初的人力安排上體現(xiàn)了他們的戰(zhàn)略目光。剛開始，他們的節(jié)目遭到最多的批評
是“大陸化”嚴重。節(jié)目的“大陸化”根本的問題是人才的“大陸化”所致。鳳凰衛(wèi)視要成就一個華語世界的大臺，就要使自己的員工具備全球化時代的素質。來自臺灣的主持人成為他們擺脫這一局面的開始。其后有內(nèi)地背景，但在海外工作的人士也成為他們重點關注的人群。老板劉長樂甚至認為，鳳凰衛(wèi)視擁有大量的內(nèi)地觀眾群，但如果用內(nèi)地的人來解讀香港背景下的新聞，幾乎不會成功。
　　王紀言認為，“這部分人了解內(nèi)地，在處理新聞節(jié)目時，自己就有一個尺度，而這個尺度并不可細分，只是一種直覺。如果你擁有這部分人的話，就有了一個重新解讀新聞的方法。他們不同于內(nèi)地人，會用一種新的辦法去解讀這件事。這就是我們重點關注員工海外經(jīng)歷的一個原因。”
　　人才導致了鳳凰衛(wèi)視的泛中華傾向。兩岸三地的主持人，使其華語世界大臺的架構成型。
　　曹景行再次進入了王紀言的視野。曹景行與王紀言交談過后，結束了自己的專欄作家身份，到鳳凰衛(wèi)視擔任顧問工作。鳳凰衛(wèi)視的做法使他很迷戀。“他們不講究專業(yè)出身，只談是否符合我的需要。不會管你之前的職業(yè)是什么？也許只有鳳凰臺才敢找我這個百分之百的外行來做電視。”
　　顧問的工作在鳳凰這樣的機制中，更像是一個助手、策劃或者是記者，反正曹景行覺得這個“分工模糊的職業(yè)”，使他開始真正地進入了電視。
　　楊瀾其時在鳳凰衛(wèi)視風云初起。同其他主持人一樣，她同時要做幾個節(jié)目。曹景行的工作是幫助楊確認當期采訪人選。每次確定人選后，他需要與楊討論這個人的特點與優(yōu)勢，包括他可以搜集到的一些坊間要聞、資料，以及采訪提綱。采訪金庸時，曹景行在《明報》系統(tǒng)工作的經(jīng)歷，給他提供了方便。他通過熟人找到十多集相關的金庸的訪問帶，供楊瀾采訪前惡補。楊看了一個通宵的資料，第二天與金庸對談，她對資料的熟悉使金庸大為吃驚。那期采訪引發(fā)了較大反響。
　　當然，他的人脈仍在發(fā)揮作用。他通過臺灣的高晉江先生，聯(lián)絡了李敖、星云法師等人。這些人平時極難采訪，曹景行則有本事將他們從幕后推出來，由楊瀾去與他們對談。曹景行邀請他們出面的理由很簡單，使他們很難拒絕。鳳凰臺兩岸橋梁的作用正在呈現(xiàn)，被采訪人對于能夠得到在大陸的影響十分看重。曹景行說：“你總不能拒絕，我將可以給你提供大陸觀眾第一次從電視上看到你的機會吧。”當然，他偶爾也會動用自己父親的影響力。李敖很崇敬曹聚仁先生，曹景行數(shù)次采訪，李本人均很給面子。
　　曹景行很清晰地看到了鳳凰衛(wèi)視的另外一面。但他仍然認為，這個過程其實磨煉了他對于電視的真正認識。電視不過如此的想法，剝掉了附著在電視身上的神秘與距離。
　　世事難料，剛進入鳳凰時，曹景行很難設想自己出鏡去做某個節(jié)目，或者成為一個主持人。機會很快就降臨到了他身上。1998年兩會召開期間，鳳凰衛(wèi)視第一次嘗試用做新聞的方式報道兩會。單純的兩會新聞顯得單調(diào)。劉長樂與王紀言有個想法，試圖在兩會報道中加入評論，以此來與大陸的兩會新聞區(qū)別出來。由此開始，新聞加評論逐漸成為鳳凰衛(wèi)視時事新聞的一個特色格式。老板選定了曹景行做這個節(jié)目的新聞評論員。長達十多天的兩會報道中，他采取與北京連線對話的方式，就“人大”的熱點話題進行點評。他的花白頭發(fā)、緊張與獨特的評述，使大家覺出新鮮。但影響稍縱即逝。那一年，出盡風頭的是吳小莉。朱容基在“人大”記者會上對吳小莉的贊揚，使鳳凰衛(wèi)視聲名大震?，F(xiàn)場鳳凰同仁們百感交集，鳳凰開拓時事資訊節(jié)目的方向，得到了最權威的肯定。年初，《楊瀾工作室》啟動后，鳳凰衛(wèi)視準備制作一個時事性的談話類節(jié)目《鏘鏘三人行》。
　　《鏘鏘三人行》其實是主持人個人風格的一種延續(xù)。1997年香港回歸報道長達60小時的直播，竇文濤就創(chuàng)下了獨侃六個小時的“滔滔口水”紀錄，已使大家感到他有一些可能比主持嚴肅的《時事直通車》更合適的東西。老板設想這是“三個人用漫談的方式來談時事問題的節(jié)目”。在討論的時候，拍板選定了竇文濤做主持人，曹景行是這個節(jié)目的顧問與嘉賓。
　　這個節(jié)目注定屬于竇文濤。開播前，他們做了個樣片，有一場討論印尼總統(tǒng)蘇哈托的問
題，基本上還能做到“不跑題”。但真正到了正式開播的時候，節(jié)目開始了“跑題跑不停”，曹先生推薦了圈子里的許多人如馬家輝等人做節(jié)目嘉賓。很快，文濤找到了一種真正的“說話”方式。他的秘密是讓一個節(jié)目成為許多人的生活的一部分。讓這個節(jié)目到現(xiàn)在演變成為一個《老友記》式的連續(xù)劇，讓三個人的生活成為了大多數(shù)人關注的連續(xù)劇。
　　通過這個節(jié)目，曹景行見識了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辦一個節(jié)目的靈活與創(chuàng)意，為才華提供平臺的大氣度，同時見識了一個主持人如何起步，如何成功的全面經(jīng)歷。這樣的體制會讓人覺得“原來自己也能做，只要你找到自己的方式”。他見識了許多主持人的轉變。這個轉變過程其實是一個創(chuàng)新的靈活的機制，在這個過程中，鳳凰衛(wèi)視給你提供了一個你想要的平臺，許多人就在這個平臺上，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竇文濤由新聞類節(jié)目重新轉型為談話類節(jié)目主持人。陳魯豫則由一個音樂類的主持人成就為一個新聞主播，并開創(chuàng)了一個全新的“說新聞”的風格。曹景行處在這股激變的過程中，體驗到了一種不同的激情。中國電視行業(yè)中通行的制片人制為主導的方式，在這些節(jié)目的興起后，得到了改寫。主持人主導一個節(jié)目的風格、話題、走向，成為鳳凰衛(wèi)視節(jié)目的一個范式。
　　主持人決定節(jié)目的命運。
　　鳳凰衛(wèi)視甚至修改了許多成例的傳統(tǒng)。在這個節(jié)目中，曹景行帶點上?？谝舻钠胀ㄔ?，得到了完整的播放。電視正在成為普通人的事業(yè)。他正在快速感受電視的表達方式，許多新的事件不斷將他推向前臺。1998年6月的時候，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訪華，鳳凰衛(wèi)視每天直播，曹景行作為評論員參與直播評論。這次即時性的體驗，使鳳凰衛(wèi)視的直播格式加入了評論的要素，這個悄然的變革，很快就成為鳳凰衛(wèi)視后來的直播范例。
　　鳳凰衛(wèi)視用人的大膽在曹景行身上得到應驗，他再次成為一個試驗。電視臺在7月的時候，決計開設一個財經(jīng)類的評論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之前已得到了廣告贊助。高層想定的這位主持人年齡比較大一點，又懂一點財經(jīng)金融，能夠讓人感到說話的可信度。國外業(yè)界已成就多年的老人主持，在大陸還是個較新的事物。高層決定由曹景行出任主持人。
　　這個試驗曹景行認為并不成功，至少證明了自己并不太適合做主持人。“我會是一個較好的嘉賓，因為我需要一個可以刺激我說話的對手。但這個節(jié)目給予我的功能則是去與嘉賓對話，并且要盡量讓嘉賓說話，不論他們的說法我贊同與否。”
　　7月份，《財經(jīng)論壇》開播。這個節(jié)目的形式是每周日晚播出，由他尋找一位嘉賓，談論本周最熱門的話題。嘉賓的來源成為一個棘手的難題。五年前，在香港要找一個普通話講得好，又對他本周的話題有獨到見解的專家，并不容易。每次題目定下后，他發(fā)愁的就是尋找嘉賓。嘉賓不能講廣東話與英語，因為這個節(jié)目是準直播狀態(tài)，根本來不及加字幕。但這個過程，也使他積累了相當?shù)娜嗣}，一批可以用普通話來講述自己觀點的學者，被他挖掘了出來。但節(jié)目的專業(yè)性，使收視群局限在較小的范圍內(nèi)。曹覺得除了偶有亮點外，自己做得很吃力。他對這個節(jié)目沒有更多的留戀，所以，在1999年7月《財經(jīng)論壇》一周年時，他愉快地結束了這個節(jié)目，開始接受新機會的挑選。曹景行就這樣結束了自己在《時事開講》之前的這段日子，并由此開始了一個新的階段。


第五章：慢熱

　　20世紀70年代人標本，董嘉耀“偷雞”表達正義
　　◎ 與梁冬同學北廣的青蔥歲月
　　董嘉耀正在被許多人關注。
　　低調(diào)、狂熱的工作狀態(tài)，老實莊嚴的臉孔，屏幕形象的老成，使董在鳳凰衛(wèi)視的“造星機器”中，比其他招牌主持人更別具一格。但肯定的是，他的主持風格開始引起相當多的人的關注。起初的觀眾來信，開始講出他的特點：他更適合于主持這個起初并不是為他度身訂造的節(jié)目。僅僅是因為他顯得更安靜，更加理智，他最初的小心，甚至學生般的姿態(tài)使他顯然更適合這個節(jié)目的氣質。
　　挑剔的觀眾來信發(fā)現(xiàn)了他的優(yōu)點：他們認為這個外貌看上去更像“40多歲的中年人”很沉穩(wěn)。觀眾來信的要點集中于他不與曹先生“爭搶話題”。短暫的20多分鐘的時間，顯然根本就不太適合于爭論。對許多人來說，他們不過把這當成一個信息來源與觀點的收集站。他們有時候需要答案，但更多的時候，大家需要的不過是一種切中要害的說法。董嘉耀的謙虛、傾聽的姿態(tài)，使持這種愿望的人得到了初步的滿足?？鋸埖恼f法是他與曹先生的配合達到了珠聯(lián)璧合的程度。
　　董的姿態(tài)顯然來自于他的學識與他的性格。他的熱情與謙虛，甚至好學挽救了他。這個進入《時事開講》之初，僅24歲的小伙子，他的老成的屏幕形象使他天然地得到了大多數(shù)觀眾的信任。他說：“當‘院長’把我的角色定位于發(fā)球者的時候，我并不明白這個角色與我最初做主播有什么不同？但我想，最起碼我要具備代表大多數(shù)觀眾的好奇提問的能力。我要找到收看這個節(jié)目的人的興趣以及面對這個問題時，他們最大的興趣點是什么？我惟一的辦法就是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問起。我是個記者，又恰好對時事新聞有興趣，我感興趣的問題，一定是大家感興趣的吧。當然，我最重要的任務，是要問出高質量的話來。要想引出對方的談興與切中要害的話題，我就要刺激他說話的欲望，并找到他擅長的部分，讓他得到巨大的發(fā)揮。此外，我是學電視專業(yè)的，對電視各種表現(xiàn)手段的掌握和運用比較敏感和自如，可以為節(jié)目增加更多的電視色彩。”
　　他在這個后來成就了自己的節(jié)目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是個學習的過程。其實他從一開始就處在學習的位置上。這個很低的位置使他具有了一個較小的起點，這使他很容易地處在一個向前進的道路上。
　　與鳳凰燦爛星空里的明星相異，他起初來到鳳凰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更早的時候，他不過是鳳凰起飛之初需要的一個“低成本的螺絲釘”。鳳凰衛(wèi)視在外界看來有些神奇的師承關系在這里得到了具體的表現(xiàn)。網(wǎng)絡上有一篇流傳甚廣的文章，講到鳳凰衛(wèi)視幾乎就是一個香港版本的“北廣體系”。這里充滿了北京廣播學院畢業(yè)生以及學院最初的領導者。老板劉長樂是北廣新聞系的畢業(yè)生，中文臺臺長王紀言則是北廣的副院長。現(xiàn)任的執(zhí)行副總裁鐘大年是北廣電視系的系主任，中文臺副臺長劉春、資訊臺副臺長程鶴林等則又是王紀言的門生。至于陳魯豫、梁冬、董嘉耀、陳曉楠則都是他們的學生。直到現(xiàn)在，在臺里許多人都不叫這些臺領導的頭銜，而是直呼“院長”和“老師”。董嘉耀形容“院長”當年對電視系學生演講時的風度，曾以這樣的語言開頭：“我是王紀言，你們做我的學生，非常榮幸。做電視系的學生應該很驕傲……”其間之崇敬之意，仍溢于言表。
　　“院長”與鐘大年這兩位老師，把他們的學生董嘉耀與梁冬帶進了鳳凰衛(wèi)視。
　　董嘉耀自述的以往，像一個“好故事”。只有前進的程式但沒有起伏的波濤。他的少年時代，沒有成為廣東人眼中的古惑仔。他的廣東省籍并沒有限制他具有一個個性更接近北方人的豪氣。這個20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帶著更多的那個年代的氣質。14歲的初中階段，在一家酒樓打暑期工最好的回憶除了每月可以拿到將近200元的收入，就是每天可以偷吃一只雞。他的借口是，自己的正直在這家國營酒樓里受到了挑戰(zhàn)。經(jīng)理顯然是個典型的貪占者，這使他找到了報復的理由。14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整天的感覺就是饑餓。最后，他決定每天偷偷藏一只雞吃掉。以后，他還會寫文章揭發(fā)這家酒店的偷稅行為。后來，他在上高中時，成為《廣州青年報》的學生記者。當然，揭發(fā)黑幕式的新聞至少使他很快就成為了廣州“學通社”的社長。從中學到大學一直都是同學的梁冬則被他發(fā)展成了會員，成了他的手下。高中畢業(yè)的時候，他已是小有聲名的記者。
　　做新聞成為他起初的理想，但考上北京廣播學院則顯得有點陰差陽錯。在填報考志愿時，一位副校長知道他想讀新聞類學校，就通知他北廣在招人。那是北京廣播學院電視系第一次以面試特招的方式在廣東招生。董嘉耀和梁冬都去參加了考試。
　　明智的董并不認為自己的形象就可以做主持人，他只不過羨慕那些扛著攝像機的“工人們”的牛氣。他們倆一起考上了北廣，住在了同一間宿舍。做了將近10年同學的梁、董兩人
，并不奢望再做同事。但兩個性格并不相同的人，則擁有了相同的命運。
　　外表的老成以及在酒樓打工的經(jīng)歷，顯然成為董在北京廣播學院電視系主持人班做班長的重要理由。但這并不能滿足董嘉耀旺盛的精力，他后來又擔任了電視系學生會主席和學院學生會宣傳部長，并連年獲得獎學金。他身上的某個特長再次發(fā)揮了作用，他的成熟至少也為他贏得了相當多的機會。系主任鐘大年給他介紹了去中央電視臺四套的《中國新聞》（粵語）配音。電視系不是播音系，不學任何播音方面的課程。董顯然并不愿意放棄這個可以接觸到電視的機會。他直覺這個機會會為自己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當時，北廣門前正在修路，每天下午下課后，坐上車要晃蕩兩三個小時?；仡^想想，自己都覺得很執(zhí)著。”他每周要去中央臺三到四次。勤奮肯定是一個人最重要的通行證，沒有人可以拒絕他的熱情與謙虛。董嘉耀在中央電視臺的兩年，得到的最大回報是實現(xiàn)了第一次出鏡，從幕后走到了臺前。這對他來說，是個重要的改變。一個主持人能否在中央電視臺這樣規(guī)矩森嚴的地方出鏡，至少要經(jīng)過相當多的手續(xù)與審查。但他得到了這個機會，并在那里“打工”的時候，認識了電視界的一些人，也“認識了更多的機會”。
　　當然，打擊也在最初的接觸電視中開始。他的發(fā)音得到了專業(yè)式的批評。很顯然，他的發(fā)音使他并不適合做一個主播。甚至，連梁冬都會去學著他的講話，作為嘲笑他的理由。盡管這個從中學就開始一直與自己同學、同宿舍的好友，心地純凈得像個孩子。
　　很快，另外一個可以充分顯示自己的機會還是到來了。中央電視臺龐大的節(jié)目需求量，使他們大量地把一些節(jié)目承包出去。北廣的這些學生就成為最廉價但也最適用的“工人”。鐘大年又介紹了一個新節(jié)目給他們。中央臺七套的軍事頻道剛剛開播，一個叫做《和平樹下》的欄目中有一個五分鐘的《軍郵11號》的小版塊，被他們承包了下來。每期五分鐘，介紹各種相關的軍事知識與觀眾互動。這個節(jié)目他們集編播于一身，做得很累，但也給了他們當時可以想象到的回報：一萬元。這筆錢足以使他們成為窮學生們中較受人注目的人物。
　　成本概念從那時候開始出現(xiàn)。他學會了做一個制作人與主持人的不同。當然，這個世俗的節(jié)目不過是他們拋灑自己過多精力與電視實驗的一個最初的實驗田，并沒有引起足夠的反響。沒有人記住他們。廣播學院的經(jīng)歷注定了董嘉耀的一生。在這里，他找到了自己以后的工作以及領導，甚至他的方向都由這些老師為他制定。這個學校留給他的還有，他找到了自己的愛情。董抱怨：“我當時在廣播學院至少也算是一個帥哥吧，但幾乎沒有認識幾天，就被搞定了。”能夠打動他的是一位來自武漢的姑娘。其實他們在中學學生通訊社時已認識，到了北廣，就有了更多的接觸機會。她的北方性格給董嘉耀在廣播學院的日子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他們經(jīng)歷了爭吵，甚至分手的危機，但最后還是難分難舍，故事美好干凈得像個喜劇。那個上外語系的女孩現(xiàn)在是他的太太。經(jīng)典的插曲是，兩人偶然吵架，論及分手。廣東人董嘉耀一生氣，要了一瓶二鍋頭，仰脖干掉，立即掉到桌子底下。梁冬伙同一幫同學壞笑著把他拖回宿舍，看董在酒精作用下不斷地喊著那個讓他痛苦的人的名字，便趁火打劫，問其存折密碼。董從迷亂中迅速醒來，伸手打了梁冬一拳：“你丫真是一狗屎。”梁冬過后告其女友這一高招，董如再醉，就問其存折密碼，必醒。
　　他們的愛情，至今仍成為廣院校友的精品。其中就有一則論及她尋找董嘉耀的方式。從14歲“偷雞時就養(yǎng)下愛吃雞的毛病”的董嘉耀，愛吃雞到了女友找他，只要在廣播學院三食堂的桌子上，看看有沒有一堆咬碎的雞骨頭，就可以知道他在這兒待過沒有。傳說董嘉耀吃雞可以達到把骨頭碾碎到米粒大小的程度。
　　北京的幾年生活并沒有磨滅掉他身上的廣東人精明氣質。他從廣播學院畢業(yè)時，背著三
萬元現(xiàn)金與一個愛他的女孩子，回到了廣東。
　　1997年7月，董嘉耀、梁冬和嘉耀的女友分配到了廣東電視臺做主持人。這是一段悠閑生活。生活沉悶、平靜的日子，對他是一劑致命的藥劑。但這樣的念頭肯定是不安全的。他一周只需要工作三天，其他時間就像一個閑人。他講述自己在臺里時，曾想去做點什么，不是受到鼓勵，而是質疑。他那段時間，只好陪著女友去逛街，去公園里玩。在那里，他受到強烈震蕩。非周末出來在公園中的幾乎全是老人與孕婦、兒童，他們兩個顯得青春的身影幾乎形同異類。董嘉耀感到一陣可怕。自己的一生難道已經(jīng)有了形狀？他才24歲，就開始要過這種已知的“老人生活”？
　　北廣互聯(lián)網(wǎng)：董嘉耀與梁冬“奉命辭職”
　　◎ 兩個“不合格的主持人”因“關系”加盟鳳凰衛(wèi)視
　　與一件事的結緣，其實是一種“關系”。


　　董嘉耀承認，他有機會接近鳳凰衛(wèi)視，說到底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幾位老師的學生的緣故。鳳凰衛(wèi)視這個在1997年正在以標新立異的方式，被視為某種時尚的電視臺，如果不是因為老師們的存在，他幾乎不會想到會與自己有什么關系。而且此時的鳳凰衛(wèi)視，并不比廣東電視臺的實力強大多少，盡管大多數(shù)人已開始以可以收看到鳳凰衛(wèi)視為榮，并視為一種精英身份的必要選擇。
　　事實上，這個臺從最初創(chuàng)立時，董嘉耀并沒有覺得與自己有多大的關系，他甚至在不經(jīng)意中參與并見證了這個臺初始的奇跡的開始。1996年時，鐘大年帶著他們在廣東惠州實習。8月份的時候，鐘帶著他來到了深圳電視臺對面的一幢別墅里，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老板劉長樂。“院長”王紀言也在現(xiàn)場，他們正在與柯受良談飛越黃河的事情?？率芰寂c他的助手們與劉老板正在談論飛越黃河的細節(jié)。他與大家不熟，就坐在一角喝茶，傾聽大家討論。“院長”偶爾過來，聊了幾句。鐘大年把他介紹給了老板，老板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魁梧，也沒有架子，喜歡笑。作為學生的董并不知道這次見面的意義。據(jù)說，當時老板與“院長”就看中了他與梁冬，但因為他們剛畢業(yè)，不適合去港工作，也就作罷。
　　這次匆匆見面，不過是董嘉耀認識鳳凰衛(wèi)視的開始。他一直關注著這個電視臺的每一步。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為什么許多在內(nèi)地并沒有聲望的主持人，到了鳳凰衛(wèi)視，就很快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
　　1997年至1998年，《時事直通車》、《鳳凰早班車》相繼開通，時事類主持人出現(xiàn)短缺。早班車只有陳魯豫一個人在堅持，即使她生病，也得啞著嗓子出現(xiàn)。節(jié)目的轉型正在帶來主持人的轉型。當時男主持人只有梁永斌、卜邦貽、竇文濤三個人。梁永斌與柯蘭主持《音樂無限》，竇文濤同時在《相聚鳳凰臺》、《時事直通車》客串，一會兒娛樂，一會兒時事，正在因節(jié)目的不同而出現(xiàn)角色的變異，甚至遭到詬病。
　　鳳凰衛(wèi)視高層決定再招幾個人。“關系”再次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臺里覺得從國內(nèi)其他地方找人，太麻煩。廣東則顯得比較容易。董嘉耀的廣東背景、會說粵語，以及大家覺得比較熟悉他，年輕未定型，可以來鳳凰塑造，使他出現(xiàn)在名單上。盡管當時有異議認為他的聲音不好，有點尖，但這個因素并沒有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最初他們想先把董一個人弄過來，但后來卜邦貽的離去，給了梁冬一個機會。
　　1998年4月，鳳凰衛(wèi)視國際事務總監(jiān)，其后轟動一時的《千禧之旅》總領隊郭瀅，給梁冬打電話，請他與董嘉耀一起來深圳，說有重要事宜商量。郭瀅到鳳凰衛(wèi)視前，曾是他們的專業(yè)課老師。當時的情景不過是師生情誼的一次徹底的展現(xiàn)。在飯桌上，他們被通知去香港參加試鏡。這個意外的驚喜使他們幾乎來不及思索，就下了去鳳凰的決心。
　　那次會面的結果是喝掉了十多瓶小二鍋頭，結果兩人大醉。5月初，他們背著廣東臺（當時他們還是正式分配到廣東臺的國家干部）偷偷地辦了旅游簽證，在香港住到了他們的系主任鐘大年的家里。
　　梁冬試鏡《相聚鳳凰臺》主持人，董嘉耀試鏡《時事直通車》的主播。這是他們第一次去香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他們待了五天。董的印象里只留下了香港的擁擠與沉重。繁
華像是遙遠的故事，距他們相當遙遠。盡管他們知道，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擁有這一切。
　　兩個人沒事似的回到了廣州。
　　1997年6月1日，當時還沒有大學畢業(yè)的董嘉耀在電視上看到柯受良飛越黃河的經(jīng)典場面，內(nèi)心激蕩不已。鳳凰衛(wèi)視幾乎成為了一種理想的象征，一想到自己將參與其中，他的心里就覺得有種沖動。但麻煩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
　　1998年9月的第三周，“院長”到廣州，把去香港的證件交給他們，說：“可以辭職了。”
　　兩個首次學習寫辭職信的家伙，按他們可以想象到的理由寫了一封措辭充足的信：“……我們辭職，去鳳凰衛(wèi)視工作，感謝領導栽培……云云。”
　　時任廣東電視臺臺長的謝望新先生接到信后，大怒。說你們員工接到組織通知辭職，我怎么不知道？同時批示這兩個在臺里新聞部已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堅決不同意他們辭職。
　　鳳凰衛(wèi)視最后與他們交涉的結果是只同意放董嘉耀一個人。王紀言有些著急，他找到謝望新先生進行“公關”。王紀言廣播學院的經(jīng)歷，使電視界幾乎所有的臺長都與他相熟，有許多人本身就是他的學生。老板劉長樂也通過關系找人交涉，才使此事有了下文。
　　廣東電視臺妥協(xié)的結果是開了個臺長辦公會議，同意他們辭職，但要給電視臺四萬多元錢補償。這個借口令鳳凰衛(wèi)視無法拒絕。董與梁冬都是國家最后一批包分配的學生，他們的辭職屬于違約。
　　得到機會的董嘉耀與梁冬來到了香港。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也是一個讓他們感到驚異的地方。1998年間的鳳凰衛(wèi)視的地盤全部加起來也只有一層樓。上百人擠在一起，到處都是忙碌的人。明星與技術工人們混雜在一起辦公。
　　參觀完這個比原來廣東電視臺小得多的地盤后，董嘉耀與梁冬住在合租的房間里，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想象中的鳳凰衛(wèi)視。
　　但這種懷疑很快就被新的工作給占據(jù)，他們幾乎沒有時間來考慮這個選擇是對是錯。每天都可以看到在屏幕上光鮮照人的明星吳小莉、陳魯豫們燦爛的笑容。創(chuàng)業(yè)的激情是這里最重要的氛圍。董嘉耀與好幾個人共用一張辦公桌，甚至要共用一部電話，許多事情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重新的開始。沒有人幫你寫稿，也沒有龐大的后援隊伍如撰稿員、編導來幫助你。主持人就是這個節(jié)目的靈魂，一切都要自己搞定。1998年11月8日，他們正式簽訂合約。人事部門拿來了厚厚的合同，以及對他們眾多的香港式要求，董回答他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就像那封辭職信一樣，這個合約對他來說，更是平生首次。他毫不懷疑地就簽字同意，僅僅是因為鳳凰衛(wèi)視有這么多的老師，他們請自己來，合約肯定不會有錯。董樂觀地想，老師會騙自己的學生嗎？
　　他們后來發(fā)現(xiàn)，改變其實從一踏進香港就開始了。即使從每個細小之處，都會感受到鳳凰衛(wèi)視在成本與員工的使用間的精確計量。公司推薦的一個地產(chǎn)經(jīng)紀，幫他們在距公司數(shù)百米之外的黃埔花園找了一處房子。這個地方幾乎住著一半以上的從大陸來到鳳凰工作的員工。住處近的理由是董嘉耀與梁冬們到鳳凰一年之后才體會到的。當大事發(fā)生的時候，他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趕到臺里。這是個絕妙的主意，也是一個最值錢的主意。鳳凰衛(wèi)視至少為他們每個人多付了一筆價格不菲的房屋補貼。
　　董嘉耀來到鳳凰衛(wèi)視的第二天，就開始在臺里熟悉環(huán)境。期間，除了觀摩吳小莉、竇文濤兩位明星的主持外，還因為他懂廣東話，也做過新聞，馬上就投入了新聞采訪。第一次帶他出去實地采訪的是閭丘露薇，采訪回來寫稿剪片。第二天，董就獨自單干，出去采訪了。第二周，一個突然的機會把他逼到了前臺，吳小莉要去內(nèi)地出差。董嘉耀接到通知，主播《時事直通車》。
　　與鳳凰衛(wèi)視簽約時，董嘉耀的身份是藝員，由主持人事務部主管
　　◎ 記者不過是香港人口中的“狗仔隊”，這里也沒有記者證
　　◎ 主持人要從“狗仔隊”做起
　　香港對于中國不僅是一塊前殖民地那樣簡單，它的一切都呈現(xiàn)著自由資本統(tǒng)治下的西方要素，號稱開放的傳媒尤其如此。它的電子傳媒的傳統(tǒng)改變了每個從大陸來此工作的傳媒人，并且被其深刻影響。對于一切采用港式管理模式的鳳凰衛(wèi)視來說，更像是一個有趣的訓練器。從內(nèi)地來此工作的大量工作人員，幾乎都被其深刻改變，盡管起初僅只是形式上的確認，但這種形式與運作模式，已讓許多人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的能量顯現(xiàn)出來。
　　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內(nèi)地經(jīng)驗都得到了否定。
　　在內(nèi)地做新聞主播，不過是一個念稿子的主持人而已。每次只要坐到主播臺前，照著稿示器去“背書”即可。在這里，主播的概念顯然并不相同。需要從一開始就參與自己的意見。主編與編輯們與他共同討論，主播可以尋找自己喜歡的新聞，也可以認為哪條新聞更重要，需要如何處理。這些意見顯得非常重要。讓董嘉耀吃驚的是，沒有撰稿員再幫助他去寫串聯(lián)詞。每次播報時，包括吳小莉在內(nèi)的主播，都是自己撰稿，他們習慣用自己的語氣與行文方式去撰寫喜歡的開頭與結束語。
　　這個節(jié)目當時的主編潘紅星，把權力幾乎下放給了每個主播。事實上他的“放權”，造就了許多形式的出現(xiàn)。吳小莉成為這個鳳凰早期新聞類節(jié)目的組成部分。她為展示自己的親和力，一般會在節(jié)目的最后，選一條自己喜歡的社會新聞來說。這與一般新聞節(jié)目后極堅硬的“再見”，形成鮮明對比，受到許多電視臺的爭相模仿。而在總理朱容基當選后首次記者會上點名提問一役后，吳小莉更是成為這個節(jié)目的最大招牌。甚至連鳳凰高層也把她作為鳳凰衛(wèi)視的另外一個臉孔。這樣確認的鳳凰衛(wèi)視顯得更加具體、感性。明星成為這個欄目最好的品牌。
　　當然，每個主播都會有自己獨特的創(chuàng)造。竇文濤提出自己弄一條用體育另類的畫外音來配的形式，也非常獨特。當然，也有過分的地方，竇文濤曾經(jīng)創(chuàng)意在節(jié)目的導語部分，希圖把新聞的外延擴大，用類似《鏘鏘三人行》的形式，跑題跑不停。潘紅星讓其試了幾次，就讓他收了回去，因為試驗超出了界限。
　　當然，主編是節(jié)目的靈魂，主播是用形象的東西重新包裝一次。吳小莉就會把所有的語言改成自己習慣的語勢，這就成為她自己的一種個性化的新聞。個性化對于董嘉耀顯得有些遙遠，現(xiàn)實的壓力卻需要面對。
　　《時事直通車》已成鳳凰的王牌強檔節(jié)目，受到的關注遠超過他的想象。吳小莉幾乎已成這個節(jié)目的靈魂與形象。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對董加耀來說顯得非常重要，他給自己的定位簡單準確：重新學習。面對已是明星的吳小莉，董反而沒有任何壓力，因為自己根本就一無所有。無知者無畏。他只要按照自己的個性和對新聞的理解去做即可。他需要找到自己的男性主播的位置。
　　定位只是一個借口，他很難很快就得到大家的認可。當一個節(jié)目加入新人的時候，他身上的任何不一樣的地方，肯定要受到挑剔與批評。事實上，起初的幾天，他更多地暴露的是自己的缺點，而不是他想象中的優(yōu)勢。痛苦成為他面對的一個難題。
　　他的發(fā)音再次成為人們批評他的理由。他的嗓音并不優(yōu)秀，又不是播音專業(yè)，而且廣東人說普通話，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現(xiàn)在時興又叫“港臺味”，但在當時，則是毛病。曾經(jīng)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著名的口播記者的老板劉長樂，對他的聲音提出自己的專業(yè)意見，甚至糾正他的一些讀法。早期的兩周，董嘉耀幾乎有些手足無措，甚至非常痛苦。與他同時擔任主播的梁冬，與他一起經(jīng)歷了這種“不適”。梁冬的痛苦顯得更具體。他在《鳳凰早班車》的體育新聞節(jié)目內(nèi)任主持的遭遇讓他難堪。鬧得最大的“故事”是一次他播報完一條新聞后，按習慣說大家去聽廣告吧，但導演指示說還有兩條新聞，他在節(jié)目中嚴肅地對觀眾說：導演說還有兩條新聞……
　　而這些“缺點”最后在他的新節(jié)目《娛樂串串燒》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梁冬得到的教訓是自己并不適合于做時事節(jié)目。每個人都在尋找適合自己的位置。
　　董嘉耀經(jīng)過兩周的艱難適應后，似乎找到了與這個節(jié)目對接的縫隙。他在中央臺與廣東臺的主播經(jīng)驗給了他自信。當他看到自己的弱點后，他得到了一次基本的修正。
　　CNN的掌門人特納特德說過一句經(jīng)典的話：好多人在過去為今天的機會付出了很大的投入。董嘉耀開始收獲這個斷語的結果。
　　兩周的適應不過是他開始香港式新聞主播經(jīng)驗的一個開始。鳳凰衛(wèi)視其實全盤借用的是默多克集團旗下STTV的傳統(tǒng)，不論是嚴密的合約，還是對于主持人的整體使用。這個與內(nèi)地不同的差異，使許多主播與主持人被歸類為藝員的行列。至少這個不同的傳統(tǒng)與機制，使包括竇文濤在內(nèi)的許多內(nèi)地主持人都非常不適應。而按香港媒體的傳統(tǒng)，凡是新來的主播都要做一陣子出鏡的新聞記者。這個良好的傳統(tǒng)幫助董嘉耀很快了解了香港。在兩種角色的轉換中，他前期的記者工作量遠遠大于做主播的時間。這是一個有趣的開始，他需要用另外一種觀念去解讀香港的新聞。內(nèi)地的傾向顯然并不適合于他解讀香港新聞的方式。董在鳳凰經(jīng)歷了一個“脫大陸化”的過程。這個過程對他來說，充滿了新鮮與挑戰(zhàn)。
　　在這里，他發(fā)現(xiàn)“在香港大點兒的公司都有公關部或專人負責和新聞界打交道。記者并不是什么帶有神圣光環(huán)的特殊人物。媒體間因為報道方式和題材選擇各異，外界的口碑也不一樣。你要采訪別人或什么機構，要預約與申請，人家也可拒絕你。香港無冕之王的地位與內(nèi)地相比，幾乎不可同日而語”。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這里沒有在內(nèi)地顯得光彩奪目的記者證，甚至沒有證明。記者不過是香港人口中的“狗仔隊”。而與鳳凰簽約時，他的身份是藝員，由主持人事務部主管。
　　幾乎所有的人都經(jīng)歷了這種不適。內(nèi)地記者的光環(huán)在這里不過是一種商業(yè)體制下的產(chǎn)品。來香港前，在廣州看到香港的電視新聞時，董嘉耀常納悶：“突發(fā)事件發(fā)生后，傳媒為何趕到現(xiàn)場的時間如此之快？”在這里，他很快得到了答案。“有許多專門做突發(fā)新聞的記者，在辦公室、甚至家里，都用高功率的無線電截聽警方消防局和急救隊的無線通話。一有事，就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比警察還要快。大家每晚都會互相通通風，以決定第二天要采訪的內(nèi)容。除了獨家新聞外，一般性的新聞都會在圈子里流傳。一位香港記者說：‘競爭是老板們的事。’在下面干活的記者雖然是各為其主，但私底下卻是互幫互助，所以，經(jīng)?？梢钥吹竭@樣的情景，每次重大事件采訪完后，記者們都會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有什么可供發(fā)表的POINT（要點）。因為大家都不想回公司后被上司責問為什么自己發(fā)出的稿件中沒有其他媒體的內(nèi)容。這很可能會影響到工作業(yè)績與前途。”
　　董嘉耀很快就適應了這些，他有時候甚至顯得更加多能。在電視系的專業(yè)化訓練和個人綜合能力使他很快具有了獨特優(yōu)勢，比如他可以自己拍東西。有時候攝像不在，他就自己扛著機器上街采訪。但這樣的結果是他肯定要吃更多的苦。當然，在香港做記者之艱難，他的體會尤其深。香港記者圈流傳一句話：“鐵腳馬、神仙肚。”意思是，當記者就是要在突發(fā)新聞現(xiàn)場跑得快，重要人物一出現(xiàn)能擠得上去，在碰撞的話筒叢中還能搶先發(fā)問。然后是能挨餓，因為食無定時。這與在內(nèi)地記者會后有飯招待、有現(xiàn)場稿本、有人招呼，還有人尊重的風光大相徑庭。
　　董嘉耀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周二的港府行政會議。董與記者們早8點擠到現(xiàn)場，對下車的特首追問幾句。然后挨餓等到下午3點多才結束，但卻一句話也問不到。后來港府官員告訴他們，人家開會的行政會議人員是備有茶點的，可以一邊吃點心一邊開會。所以有經(jīng)驗的香港記者，提包內(nèi)備有一塊小點心。這次經(jīng)歷從根本上改變了他對香港記者這個職業(yè)的認知。
　　競爭對于董嘉耀是第一課，好在他的廣東人的本質在香港并沒有多大的障礙。他的外形除了與廣東細佬形象相異外，他的做事方式還是可以讓他們很快承認他的。董加耀很快就見識了這里記者的專業(yè)化與程式化作業(yè)方式。在內(nèi)地，一個記者一天發(fā)一條新聞，最多兩條新聞就了不起了，但他驚異的是，這里的記者一天至少要跑四五條新聞。同事閭丘露薇一天超紀錄地可以發(fā)到八條新聞。探究底細，專業(yè)化成為閭丘露薇可以創(chuàng)下紀錄的一個重要原因。在內(nèi)地記者發(fā)稿編稿幾乎一腳踢，而她則是在現(xiàn)場采訪時，幾乎就把當時的串詞與稿子寫好
，現(xiàn)場錄完音后，交給專業(yè)剪輯師就走了。這也是她一天可以做到七八條新聞的原因。在鳳凰衛(wèi)視，雖然一個人會被當做三個人用，但專業(yè)分工又很細，香港人的專業(yè)水準讓他十分佩服。他可能沒有你綜合技術全面，但他在某個方面，就是專家。他們講求標準與行規(guī)。潘紅星做《時事直通車》主編時，感嘆港人對內(nèi)地來的工作人員開始時有一個接納過程。港人對內(nèi)地人相當挑剔，專業(yè)方面幾乎從來都看不上。但對于董的接受卻是最快的。他的身份與相同的語言，包括董的專業(yè)化都是良好的溝通方式。而這些都是董性格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質。在北廣時的主持人班里，與那些自認為是未來各界的精英們打交道，董總是可以較好地協(xié)調(diào)好各種關系，連年高票當選班長一職。梁冬同學曾經(jīng)“非議”他：“上大學時，我就堅信，嘉耀未來最適合做的就是電視臺的辦公室主任。”這或許是他能成功地與幾位年齡、閱歷都與他相差甚遠的評論員合作，做好《時事開講》的一個重要基礎。
　　《時事直通車》作為鳳凰衛(wèi)視早期的新聞實驗室，幾乎對今后的時事新聞的走向進行了全面的實驗與打磨，包括主播的方式、立場以及新聞處理標準。早期，他們處理新聞方式的內(nèi)地化曾遭到觀眾批評，甚至認為他們是“中央第九臺”。老板因此堅決要求節(jié)目以及相關時事類節(jié)目要“脫大陸化”，不能用內(nèi)地的新聞標準處理新聞。港味成為重要的衡量標準。早期強調(diào)這些作業(yè)標準，確保了鳳凰臺與國內(nèi)電視臺的距離與陌生感。陌生感被“院長”定義在了許多細節(jié)上。“院長”下令不準大陸來的工作人員配音，《時事直通車》的配音全部由臺灣與香港人包辦。他甚至要求“就是要這種怪怪的味道”。從外在形式上把這種大陸帶來的東西進行隔斷。
　　外在的東西可以用形式來隔斷，但新聞事件的處理方式卻不僅僅是聲音可以隔斷的。尤其是關于敏感的兩岸間的新聞處理手法。甚至一些習慣上的東西也難以迅速從港籍人員身上得到體現(xiàn)。港人背景很難理解許多事件的處理在大陸會引起的不同反應，無法把握基本界限。香港的記者對大陸及兩岸間的問題看得太簡單。一些臺灣新聞的處理，港籍記者不是偏向右就是轉到極左，很難準確找到既有新聞性又能體現(xiàn)客觀立場的角度。
　　董嘉耀的內(nèi)地經(jīng)驗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但他也有一個與港人融合的過程。梁冬同學在一篇文章中講述了這種融合的過程。“在鳳凰這樣一個跨文化背景的公司里工作，需要有意識地互相學習。很顯然，鳳凰主要針對的是大陸市場，內(nèi)地人對政治的敏感度是香港人不能深刻理解的，而大陸的幽默感通常與香港人不完全一樣。我覺得很有意思的東西，香港導演卻不如此認為。反之，香港人已建立的一套完整的制作流程和體系，我也不能完全習慣。他們按節(jié)目的流程表去確定機房，有時開會決定后自己又想做一些改動，可對于按部就班的他們來說，太多的變動等于太多的麻煩。于是，我們也一直不斷地溝通和互相學習，本著創(chuàng)新、有趣的低成本的大原則。”
　　潘紅星就把這一塊全部交給董嘉耀來編輯處理。他處理新聞的手段相當成熟，很快就把握住了基調(diào)。如在把握平衡方面，他會在處理一條臺灣立法院的某個新聞后，把國臺辦的表態(tài)完整地表達出來，雙方講的都是當天的事實，但達到平衡與完整。
　　這些起初的歷練，使董對新聞的理解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他找到了方法。
　　國慶50周年閱兵，董嘉耀站在人民大會堂頂端四米高處俯拍四個小時
　　◎ 同行驚呼：“鳳凰的人瘋了。”
　　1999年8月17日，鳳凰衛(wèi)視首個跨世紀的重大傳媒行為“千禧之旅”在香港啟程祭天。董嘉耀在現(xiàn)場忙碌。老板劉長樂走了過來，問他：“嘉耀，攝像機會用嗎？”
　　董嘉耀覺得有點奇怪。隱約地，他覺得肯定有什么事情。他對老板說：“會用，我是電視系的。”
　　50周年國慶前夕，鳳凰衛(wèi)視爭取到直播國慶游行典禮幾個海外名額。這對于正在起步的鳳凰顯得至關重要。如同在國內(nèi)的地位，中央電視臺擁有了至少60個名額。老板劉長樂正在考慮這能否使鳳凰再次得到展示的機會。他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董嘉耀。
　　老板告訴他：“有個位置在人民大會堂樓頂上，是整個游行典禮的重要制高點，戒備森嚴，到時你就扛一臺攝像機上去，把衛(wèi)星天線與機器調(diào)試好，按到自動拍照，然后你就自己對著鏡頭開始解說，現(xiàn)場直播，你敢不敢？”
　　董嘉耀點頭應戰(zhàn)。“當時我第一個想法是，這么重要的直播，就我一人去做，臺里膽子也太大了吧？”
　　1999年是董嘉耀的幸運年。這一年的8月間，他得到了兩個重要機會。8月末，他正式介入新開的《時事開講》欄目，雖然并沒有確立他作為主持人的惟一地位，但這個節(jié)目注定了他今后的“重要前程”。這個8月對他來說，具有多重意味。似乎無意中，他得到了這個對他來說意味深長的任務。
　　9月30日，他隨鳳凰衛(wèi)視整個轉播組飛赴北京進行準備。當晚，直播小組通宵開會，在最后時刻，老板又通過關系，在制高點上又爭取到了兩個名額，決定李平與潘力跟他三個人，上人民大會堂樓頂。鳳凰衛(wèi)視的當家花旦吳小莉與竇文濤在觀禮臺上解說。當晚，為了那個位置，老板劉長樂與“院長”王紀言在午夜步行到天安門廣場踩點，最后定位在天安門右側的觀禮臺上。
　　那次直播，董嘉耀印象深刻。他覺得如果歷史不會忽略這一頁的話，那么他就在時間的某一處參與了歷史。董與記者們經(jīng)歷了嚴格的檢查。他們清早4點即去中央電視臺會合，通過四重嚴厲的審查后，記者們不準離開現(xiàn)場。到達人民大會堂時，他們又接受了一次檢查。等到了頂層，中央電視臺與新華社的記者已占好了機位。這兩家傳媒在這里都有固定的位子，現(xiàn)場的腳架就直接綁在那里，根本就不用再去調(diào)整。
　　他們的位子在圍墻里面，董嘉耀拖了一個木腳架，離地三米，但現(xiàn)場調(diào)試的結果是還不夠高。他試著站到大會堂頂?shù)牧鹆呱希滑F(xiàn)場的士兵制止了。董嘉耀急了，他跑到樓下的國宴大廳里，摸了一把椅子上來，墊在下面，差不多有將近四米高。他站在上面，可以俯看整個長安街。董嘉耀引起了現(xiàn)場士兵的注意。一個士兵，一直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一邊的中央電視臺的人說，鳳凰的人瘋了。
　　他傳回去的畫面是那天獨一無二的：俯看長安街上車隊整體的運行過程。他甚至拍到了一些坦克很早就在牽引車的牽引下到達現(xiàn)場的早期鏡頭，以及坦克車隊在過完天安門城樓就加速，煙霧四起，絕塵而去的畫面，而這成為鳳凰衛(wèi)視的獨家畫面。
　　董嘉耀在人民大會堂樓頂?shù)乃拿赘咛?，堅持站了四個多小時。到最后，他干脆站在鏡頭更為開闊的地方，在大會堂樓頂?shù)牧鹆哌吷献霈F(xiàn)場解說。10月1日下午1點結束的時候，他幾乎都累癱了。但參與歷史的興奮感使他忘記了更多的疲勞。他與吳小莉等人在廣場會合，鳳凰衛(wèi)視的明星們與眾多參加這個活動的人們一樣，興奮地在東風洲際導彈車前合影。當時現(xiàn)場戒嚴，五個人穿著統(tǒng)一的鳳凰服裝，沿著長安街走了很遠的路去找載他們的車。一路上，這幾個油頭粉面連妝也來不及卸的人，成了路人關注的一道風景。
　　董嘉耀事后幾天才有些后怕，他是當時站得最高的人。如果稍不慎，掉下去，本身就是一個轟動世界的新聞事件。這件事給來到鳳凰衛(wèi)視僅一年的董嘉耀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鳳凰好大的膽子。它會給予每個人一個舞臺，并且會把你逼到前臺，直到把你“逼上梁山”。就看你夠不夠膽子。
　　董嘉耀其時主持《時事開講》已一個月有余。舞臺有了，如何唱戲則看你的個人造化。
他似乎從這個節(jié)目中，看到了自己的新機會。


第六章：模型

　　發(fā)球者：董嘉耀的主持定位決定了這個節(jié)目的形態(tài)
　　◎ 這個沒有一位助手，沒有一分錢投入的午夜節(jié)目，卻創(chuàng)造了驚人的高收視率
　　董嘉耀坦承在做《時事開講》這個節(jié)目時，他的起點決定了自己在這個節(jié)目中的位置與主持方式。他認為自己定位一開始就是傾聽者。這是一個對話節(jié)目，主持人的其中一個角色
是換位為觀眾的身份，在傾聽中思考與發(fā)問。面對時事政治、國際方面的分析與講解，并不是他的特長。他需要傾聽，并從中得到提高自己的機會。
　　這使他與曹景行的關系更像是一對師生。他的提問包含了面對新的問題時的好奇。只有好奇心才容易引起嘉賓的興奮與聽者的關注。董因此而把自己放在一個傾聽者的位置上。
　　主持這個節(jié)目很快讓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缺陷。發(fā)球是對一個人綜合素質的全面考量，你的著力點要與對方的接受點相合。他發(fā)現(xiàn)對于事件的理解力往往會使自己偏離方向。這種偏離使他對這個節(jié)目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由起初的認為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小節(jié)目，漸漸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主持這個節(jié)目存在許多問題。技巧與學識，包括對同類問題的理解力，往往會決定嘉賓談話的走向，即使嘉賓擔負著射門的動作，但他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作用關鍵。
　　這個節(jié)目難度超越想象。它起碼包含了這樣一些要素。一是要快講，當天發(fā)生的重大事件要在當晚的20分鐘時間里，講出個子丑寅卯。再就是要講透，讓關心此條新聞來龍去脈的觀眾感到值得一看。但這兩點的矛盾卻是顯然的。他們不可能在20分鐘時間里，告訴大家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更多的時候與大家是共同的受眾。有時一件事的發(fā)生，他們甚至是正在接受信息的觀眾。這時候他們能講述的只是多年積累下的對于這件事背景的講述與可能的判斷。但這樣的信息，似乎更能吸引觀眾，因為在沒有更好的解讀出臺的時候，他們的說法是惟一的。董嘉耀思考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如何使這個節(jié)目更好看，吸引人，他試圖用盡可能多的電視化手段與技巧去豐富言論。董的努力與評論員們形成了恰當?shù)幕パa。
　　不斷發(fā)生在每天《時事開講》中的一些現(xiàn)實的因素，快速改變著他們對這個節(jié)目的定位與傳布信息的方式。他們察覺到，有時候信息可能會比觀點更重要。這使節(jié)目在一個月后，很快具有了本質上的特性。向觀眾傳遞多元化的深層觀點，主要講述對某一新聞事實的意見和具有代表性的社會輿論。
　　但董嘉耀仍然堅信“最新的評論和各方意見也是新聞信息”。董其后在對后來的嘉賓談到《時事開講》的論述方式時，把這作為重點。
　　當然，曹先生和嘉賓對媒體的評論的選擇，其實就代表了自身的價值取向。這種磨合過程強化了他的角色意識，“我作為串場，只能提供新聞背景事實和外界的反應，但不能發(fā)表意見和評論。我的意見和取向，甚至對于這件事的看法隱含在我的發(fā)問與對于此事件的最后結論。最重要的是，我恪守這樣一個原則，新聞和評論必須分開。我提供的是新聞，但絕對不是評論。”
　　這個認知徹底改變了他對節(jié)目形態(tài)的整體操控。
　　他把這個過程當成一個“學習”。在回顧自己的主持經(jīng)歷時，董最感高興的是“實際上完成了一個在職碩士研究生課程”。對于臺灣問題，他認為傾聽了一年左右時間，加上收集臺灣方面的消息與資料，至少已算是半個“臺灣問題專家”。
　　這個磨合的過程顯然并不有趣。他修煉的是講話中的“發(fā)球方式”。如何精確地投入談話的“誘餌”，并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臺灣問題對于他這個在內(nèi)地的認知模式下獲得的許多常識，很快就被香港與臺灣的報章論點攪得稀里嘩啦。他需要找到經(jīng)得起考驗的論點，至少，這件事的最中間狀態(tài)的事實是什么，可以為大陸官方與聽眾接受的尺度在哪里，這些都是問題。
　　他面對的更現(xiàn)實的問題是，在解析某件臺灣事件時，假如不了解背景和相關新聞事件、尤其是對各種傳媒的分析評論沒有研究，你就無法找到真實的問題。“真實的問題”就是他手中“最好的球”。董的好學與謙虛再次發(fā)生作用。除了對當天議定的題目尋找相關報刊與書目進行惡補外，他會與曹先生或者其他評論員一起討論此事的重點在什么地方，他需要從什么方向入手或傳球。董坦言，很多時候與評論員討論問題和線索的時間，往往是節(jié)目長度的好幾倍，甚至十幾倍。
　　許多人都記住了這個用功的年輕人，沒有人會對一個早晨9點鐘就上班、然后鉆進資料室猛攻所敲定題目的相關資訊、瀏覽其他電視臺的錄像、與曹先生熱烈討論并在開講前幾小時內(nèi)做“功課”的年輕人熟視無睹。當然，他也會把自己的研究心得順便與同仁分享。同事竇文濤曾抱怨董嘉耀：“他對我有一種誤解，老覺得我的節(jié)目需要那種有情色內(nèi)容的新聞，他每天會收集大量的新聞，正經(jīng)的新聞他都自己拿去用，不正經(jīng)的新聞他都留起來，一見到我就推薦：‘文濤啊，有俄羅斯女主播報新聞不穿衣服的片斷，你要不要??？’我聽了就不高
興：‘你怎么能以為我喜歡看那種東西呢？拿來研究一下吧。’”
　　當然，技術性的心得也成為他把脈這個節(jié)目的基本要素。這個節(jié)目在三個多月后大致形成了這樣一個基本運作模式。這個兩人的節(jié)目帶著鮮明的個性，他們基本不開會。起初臺里曾詢及曹先生是否需要一個助手。他想了想回答說沒有必要。因為這件工作是不可能需要助手的。形式可以復制，但思考不能替代。
　　兩個人結對操作的形式反而使許多問題簡明扼要。曹先生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小伙子。董嘉耀學生似的心態(tài)與曹先生學者型的性格，顯得默契而又實際。曹景行覺得與董合作簡單而又愉快。通常他們碰面后，會偶然談論幾分鐘，確定下開講題目后，分頭準備。兩個人分工明確，到6點鐘時，曹景行打開電視看其他頻道的新聞報道，然后給各地朋友打電話，收集這些專家學者的不同意見，以使觀點清晰明確。而董則根據(jù)討論范圍，準備相關電視片斷及設計一些電視表現(xiàn)手法。到晚上9點30分《時事直通車》結束時，曹會把三頁據(jù)說“大概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得清”的提綱給董嘉耀，以便他了解自己的“開講重點”，以利于他“發(fā)球”。
　　晚上10點30分，正式錄像。董嘉耀掌握節(jié)奏，并不時做些補充。節(jié)目處于準直播狀態(tài)，一氣呵成，不可能修改內(nèi)容，時間似乎永遠不夠。董坦承他在節(jié)目中，起初并不適應，他不但要掌握時間，在中間的廣告時段開始前把前一部分講完，還要注意傾聽，并根椐現(xiàn)場的情況，不時提問，使內(nèi)容層層推進，直到把最精彩的內(nèi)容講述出來。他最擔憂的仍然是超時問題。包括到現(xiàn)在，這個節(jié)目仍然是鳳凰衛(wèi)視所有節(jié)目中超時最多的節(jié)目。話題似乎永遠都講不完，現(xiàn)場導演不斷地通過戴在董左耳的耳機，提醒他們不能再擠掉廣告時間。他們妥協(xié)的結果是，與評論員們約好，每次快到時間的時候，由董設法提醒。董的方式是，在距最終幾分鐘的時候，拿一支筆在胸前畫圓圈。這幾乎成為董的一個固定手勢。每到這時候，評論員都會明白，《時事開講》又快超時了。
　　至于他們的選題模式，帶著先天的即興與即時性。他們大多數(shù)的時候，只是挑選晚上9點鐘之前發(fā)生的重大新聞事件。這是他們可以在錄制這個節(jié)目時的最后的時限，11點后的新聞事件，除非直播，他們?nèi)匀粺o法去關注到。時間的限制使更多的新聞都遇到了一個深度評論的問題。一般的情況是，他們在當天上午的時候，就會對晚上開講的題目有了基本的判斷，這時候董嘉耀與曹先生都有一個準備的過程。只是差不多所有的題目到最后，都被最新發(fā)生的大事給遮蓋。這就帶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在一天內(nèi)發(fā)生多起事件的時候，他們嘗試在晚間的節(jié)目中談兩到三個話題。但這種形式并不受觀眾的歡迎。他們認為，這樣的講述并不解渴，甚至只是蜻蜓點水。后來慢慢形成每天只講一個話題。
　　準直播狀態(tài)以及成本概念決定了這個午夜節(jié)目遭到最多的指責
　　◎ 兩岸三地頂尖時評員成常駐嘉賓
　　◎ 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邱立本在節(jié)目中亮相引發(fā)內(nèi)地關注
　　節(jié)目的推進以及最后的成型總是隨著不斷發(fā)生的事件改變。在節(jié)目進行到快三個月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實際問題。曹先生有許多大事需要出差。而且他一個人擔任嘉賓，遇到生病的時候，怎么辦？
　　他們起初的對付辦法就是提前做幾期時效不強的題目，錄好放著，以對付一些緊急情況。但這顯然并非長久之計。他們需要尋找新的評論員。
　　起初進入這個節(jié)目的大部分是當初曹先生在《財經(jīng)論壇》時找過的經(jīng)濟界的學者。這里面就包括了香港理工大學中國商業(yè)中心高級研究員朱文暉，他對亞太經(jīng)濟有著獨到的見解。甚至，在最初進入他們節(jié)目的嘉賓名單里，還有一位女性：趙海英。這位曾供職于世界銀行
以及著名的布魯金斯智囊團，及亞洲發(fā)展銀行中國經(jīng)濟顧問的經(jīng)濟學者，對金融問題研究獨到。最初她有多期節(jié)目談到中國加入WTO的即時性話題及中國教育問題的弊端。
　　但嘉賓可以選擇的范圍實在太小。
　　《財經(jīng)論壇》當初遇到的難題同樣困擾著這個新節(jié)目。他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在香港很難找到頂級的某個方面的專家，這個專家至少要有較好的口才，還得有一定的影響力，最重要的，他必須會說普通話。這個節(jié)目的技術性難題限制了他們的選擇。因為準直播的播出方式，他們無法在這個節(jié)目上打字幕。一部分英語界人士至少在當初，是無法上這個節(jié)目的。
　　最初作為嘉賓上這個欄目“議政”的評論員，多數(shù)是曹先生從事媒體時圈內(nèi)的朋友?，F(xiàn)在有許多人因為這個欄目而成為他的同事。但最初，大家并沒有認為這樣一個欄目會對自己的生活發(fā)生什么改變。事實上，節(jié)目的形態(tài)與氣質卻因他們的到來，發(fā)生了改變。
　　這個節(jié)目的?？椭皇乔窳⒈鞠壬?。
　　這位曹先生在《亞洲周刊》的前同事，慣于用優(yōu)美的文筆去撰寫各種尖銳的時評。他的美國經(jīng)歷以及對于中國、香港和臺灣地區(qū)的亞洲式認識，使他在議及論題時，總是出其不意地直指要害。在那次偶然性的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直播中，他的銳利與對問題切中要害的中肯解讀，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其后成為《時事開講》的嘉賓評論員。他喜歡在這個別具一格的時評電視節(jié)目中，對大陸問題講話。當然，他在這個節(jié)目中更多觸及的是圍繞兩岸問題的最新發(fā)展，尤其是當年的“大選”，他認為“結局出乎大家意料，未能準確預測陳水扁上臺，反映大陸對臺灣資訊的了解，仍顯不夠”。他建言：“加強認識臺灣，必須從真實開始，如果兩岸之間由于資訊的扭曲而出現(xiàn)誤判，形勢會非常危險……”
　　邱立本在香港出生、長大，有38年的媒體工作經(jīng)驗，畢業(yè)于臺北政治大學經(jīng)濟系，獲美國紐約社會研究新校經(jīng)濟碩士。曾任職臺北《中國時報》、紐約《星島日報》、舊金山《遠東時報》，曾兼任香港《明報月刊》總編輯等。他的經(jīng)歷注定了他解讀問題的公正性，也使他的評論時時引發(fā)特別的關注。
　　每個不同的嘉賓總是會帶給這個節(jié)目不同的外延。他們也在尋找可以與這個節(jié)目相融合的特殊氣質的嘉賓。董嘉耀在接觸這些嘉賓的過程中，也開始從主持人的角度，重新打造這個節(jié)目的程式與相關的要素。曹先生事實上的超脫，使他必須擔負起這個欄目的統(tǒng)籌職責。他通常會根據(jù)曹先生出差的時間表，擬制嘉賓表。曹先生每周只需拿到這個表，就知道這周自己上幾天班了。董嘉耀也在這個過程中，累積了相當?shù)娜嗣}。往往嘉賓通過曹先生邀請，來到《時事開講》后，以后的聯(lián)系就常常是董嘉耀的工作，甚至他們會通過一次接觸，而喜歡上他的熱情、開朗，包括這個年紀的青年人少有的謙良。
　　曹先生一個人包打天下的局面，在半年后得到了微弱的批評聲。人們認為曹先生每天一個人在那里，“什么都懂，什么都談，像萬金油。”
　　曹先生覺得這個評價很準確。評論員就應當是萬金油，因為你至少要達到在新聞層面上，可以提供給大家更多的相關的信息，以及對于此事的及時判斷。我不一定要給你一個結果，但我一定可以給你關于這件事的所有信息。當然，曹先生也在有意識地淡化自己在這方面的全知全能角色，在一些專業(yè)性較強的問題上，如財經(jīng)問題、臺灣問題、周邊國際問題等，他們希望得到專家的解讀。曹先生有意識地開始“讓自己閑下來”，讓新的聲音告訴大家一些希望了解的東西。
　　這時候，有三個重要的人，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文匯報》的前主筆何亮亮先生、臺灣一家英文報總編輯阮次山先生和某媒體集團雜志執(zhí)行主編楊錦麟先生。這三個都從職媒體的評論員，在偶然的機會下進入了這個節(jié)目，并且因為這個節(jié)目改變了自己與鳳凰衛(wèi)視的關系。
　　何亮亮起初的出現(xiàn)，是以對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的了解而作為通行證的。董嘉耀與曹先生商議計劃在2000年初的時候，講解普京的相關情況，在市面上流行的一本何先生撰寫的《普京傳》，引起了曹先生的注意。他請董嘉耀打電話邀請何先生來做節(jié)目。
　　何先生邏輯嚴密的理解力，以及屏幕形象的大氣，注定了他與這個欄目的關系。但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嘉賓，每周在他到報社上班前，到《時事開講》做一次節(jié)目，鳳凰衛(wèi)視與他都沒有想到其后關系長遠的合作。但作為偶然的嘉賓，他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節(jié)目。他回憶起初他上這個欄目時，表情有些僵，但他很認可董嘉耀的主持風格，認為這個節(jié)目就像跳舞，“董是個帶舞者，他帶得很好，我的舞也跳得不錯”。
　　楊錦麟是香港《信報》專欄作家，與曹景行相識多年，并有過數(shù)次合作。楊是《信報》這張報紙惟一一個長達十年沒有更換專欄的作者，他以陳子帛為名所撰寫的臺海關系的專欄，嬉笑怒罵，火力十足，最“過火之處”是不斷地進言大陸的對臺政策，甚至提出批評意見，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的批評集中于“對臺灣發(fā)生的事件”針對性不夠等。他的許多意見在兩岸間多次引起反響。他的專欄也成為兩岸研判臺海局勢的重要參考。曹先生請他與董嘉耀對談臺灣問題。楊錦麟個性十足、率直敢言以及他專為上電視而制作的唐裝，都顯示出他的特立獨行，包括言論“過火”而過癮的特點，被大陸觀眾追捧。在節(jié)目中嬉笑怒罵式的楊氏風格，成為一部分人追看他的理由。
　　從一開始就進行的試驗，包括他們對于這個節(jié)目個性化打造的隨意，注定了相當多獨特人物的出現(xiàn)成為必然。他們竟敢請一位講話“口吃”的老先生來做嘉賓。2000年4月初從臺灣移居香港的阮次山先生，是曹先生多年的朋友。
　　曹先生請他某次補缺。這位留著“列寧式胡子的小老頭兒”，以他的資歷和獨特的講話方式，成為風景。他會在談到臺灣“大選”時的某個問題時，告訴董嘉耀，我當時曾與誰交談過，他說什么，或者說，我就在現(xiàn)場。當然，他還會說，我某某年采訪江澤民主席時，美國的國務卿在接受我的訪問時，他告訴我等等。這種親歷式的東西，很有現(xiàn)場感與說服力。
　　阮次山先生這種個人化的準確講述，使他的評論有著強烈的可信度。你不能不相信一個臺灣長大的美國公民所表現(xiàn)出的中國情懷，以及字里行間的愛國情緒。這些話通過結結巴巴的方式說出來，并沒有影響到大家收看的效果，反而有更多的人喜歡上了這個偶然出現(xiàn)的老頭兒。
　　當然，他們偶爾也會邀請一些官員。第一年的時候，他們甚至邀請到一些臺商來做這個節(jié)目。其中較為有趣的一個人是溫世仁。他是臺灣某品牌電腦公司的副總，在來香港傾聽托夫勒演講時，被曹先生臨時發(fā)現(xiàn)，請到了現(xiàn)場，請他講解臺商與兩岸間的問題。本身就是臺商的溫先生，提的問題針對性十足。溫先生還是個理想主義式的人，他在西部的甘肅有一個項目，希望從農(nóng)村培養(yǎng)出軟件設計師。當然，他上了幾次節(jié)目后，發(fā)現(xiàn)在內(nèi)地辦事很方便，內(nèi)地許多機構、臺辦官員都知道他是那個上過節(jié)目的臺商。為了這個緣故，溫先生很喜歡上這個節(jié)目。每次路經(jīng)香港，都會要求講點新東西。
　　當然，他們的節(jié)目也請一些真正的專家，如臺灣《商業(yè)周刊》的主筆石齊平先生。石先生原是海基會副秘書長，是臺灣批評李登輝較多的人，傳說李登輝非常恨他。石先生在陳當選后，被請來做特別節(jié)目的嘉賓。
　　最近，他們又多了一個國際問題專家邱震海做嘉賓，這位德國之聲電臺駐香港特派員，在中國與歐洲的國際關系研究方面有極深見地。
　　當然，《時事開講》也面臨一個問題，就是許多嘉賓文字表達能力很強，但做出的節(jié)目可視性很差，有時候根本就不可以用。多數(shù)嘉賓就在這種交流中區(qū)分了出來。有的嘉賓在節(jié)目中做了幾次，反響不錯，就會列入他們的經(jīng)常性的嘉賓名單中，還有一部分嘉賓因為種種原因，而成了一次性合作。當然，董與曹每次請來新嘉賓做節(jié)目，都會根據(jù)公司管理層、同事和觀眾的反應對嘉賓做出評估。
　　嘉賓們與董嘉耀的交流開拓了他的視界。這種交流使董早已超越單純的主持人，他要面對的除了曹先生外，還有更多的嘉賓。這些人不同的學識，使董的主持風格也更成熟，并且成為這個欄目技術上的主導者。
　　保利集團將在香港收購圓明園國寶事件的獨家報道權給了董嘉耀
　　◎ 購買者易先生由獨家新聞成為董嘉耀的好朋友
　　2000年4月30日晚間，董嘉耀得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獨家新聞。
　　他在節(jié)目中，告知了一個大家都在猜測的秘密。這個秘密的發(fā)布權成為他在《時事開講》節(jié)目中的一條非常重大的獨家新聞。這樣一個只解讀事件發(fā)布評論的欄目，竟然擁有秘密的公布與觀點立場解讀的權利。
　　這是個有趣的故事。這個故事從幾周前就引起各方的巨大關注。
　　圓明園一個多世紀前被掠走的四件文物將在4月30日于香港佳士得和蘇富比兩家拍賣行拍賣。這個消息觸痛了中國人的感情。香港與內(nèi)地的報章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大量的報道。中國文物局方面“根據(jù)國際法的有關規(guī)定，這種一國被占領期間遭掠奪的文物不論過多長時間都屬于文物的原屬國，都應該歸還原屬國，不存在什么100年的時間限制。在文物歸還之前，原屬國始終保持索取該文物的權利”，堅決反對在自己的國土上拍賣這四件文物。愛國的香港人開始上街游行，抗議拍賣行的基本道德與在情感上的對于中國人的挑釁。
　　但兩家拍賣行利用了香港法律上的空間，仍以不友好的姿態(tài)準備拍賣。當天上午更有十多名香港市民來到蘇富比拍賣行位于中環(huán)的總部抗議。但在下午，當佳士得公司的春季拍賣會如期拍賣兩件中國文物時，香港十多名抗議者因不滿佳士得公司的這種做法來到中環(huán)萬豪酒店會場抗議?，F(xiàn)場有人企圖沖入會場，酒店需要關門，示威者和在場的警員和警衛(wèi)發(fā)生了肢體沖突。
　　一直關注此事的鳳凰衛(wèi)視例行地派出當天當值的董嘉耀“出街采訪”。董嘉耀目擊了整個過程。他與所有的人一樣，都想知道這兩件國寶會流向何方？
　　拍賣的是兩件上個世紀被英法聯(lián)軍擄去的圓明園文物：一個御制青銅猴頭像和一個牛頭青銅像。青銅猴首拍賣師由200萬元開始叫價，價格瞬間推高至500多萬元，其后剩下一位電話競投者與一位現(xiàn)場神秘的競投者爭持不下。現(xiàn)場這位著唐裝的北方漢子似乎打定主意拿下這兩件文物，頻頻舉手應價。當現(xiàn)場競投者叫價至740萬元時，電話競投者宣告放棄。青銅猴首最后以818.5萬元（含傭金）成交。青銅牛首則在叫價21次后，再由這位神秘男子以700萬元投得，最后以774.5萬元（含傭金）成交。
　　這位神秘男子在拍賣完畢后，就馬上離場而去。董早已盯緊了他，拿著話筒追上去：“我是鳳凰衛(wèi)視的，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這件國寶是誰買的？”
　　那位男子似乎認出了董嘉耀，很客氣地說：“我從北京來，這些東西屬于中國人民。”他把董的名片收好，就從貴賓道走了。
　　董嘉耀覺得此事充滿神秘氣氛。所有的傳媒與他一樣，只知道這兩件文物被一神秘男子拍走，但此人是誰，背景為何，卻誰也不知道?，F(xiàn)場的一位客人，告知此人叫易蘇昊。這位神秘客，由于最初沒有對外公布身份，引得各方議論紛紛。甚至有香港媒體把他說成陳毅元帥的公子陳昊蘇。外傳紛擾。
　　當晚，董嘉耀把這條新聞在《時事直通車》播發(fā)之后，還挺遺憾。但心里總覺得那位先生有可能會再與自己聯(lián)系。一個多小時后，他正準備與曹先生錄制當晚的《時事開講》節(jié)目時，接到了這位先生的電話。“你是董嘉耀嗎？我們愿意提供給你們一個獨家消息，我們就是買國寶的人。”
　　董嘉耀覺得這是《時事開講》的一個機會。當晚，他們是惟一可以發(fā)布新聞的節(jié)目。董與曹先生馬上打車去酒店與這位先生見了面。
　　這位神秘的客人果然叫易蘇昊。他早在《時事開講》開播時就是這個節(jié)目熱情的觀看者。他那天一眼就認出了董嘉耀。但當時“很多記者擠在我住的酒店里不散開，有一次我上電梯，記者沖進來把電梯弄停了一下，我說出來出來，這樣會有危險。我成了大家追蹤的對象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情找一家媒體說清楚，要不然這件事情很敏感，大家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猜測太多。鳳凰臺是我?？吹碾娨暸_?！稌r事開講》是我每晚必看的一個節(jié)目。我想這個事情通過你們來講述，可能會客觀與真實一些”。這些成為易先生考量給董嘉耀打電話的一個原因。
　　曹先生、董嘉耀趕到酒店時，這位著唐裝的北京人，毫不避諱自己的所有立場與觀點，他的真實身份是保利藝術博物館顧問，曾是故宮博物院青銅器方面的頂尖專家。他透露了這件事決策前后的驚險內(nèi)幕。
　　保利藝術博物館，是中國國有大型企業(yè)集團——保利集團公司屬下的博物館，1998年12月經(jīng)國家和北京市文物主管部門批準成立，是國內(nèi)首家由國有企業(yè)興辦的藝術博物館。這家公司主要以搶救保護流散海外的中國珍貴文物為主旨。三年多來，保利藝術博物館已先后從海外搶救保護了一大批中國國寶，僅青銅珍品就達百余件，甚至不乏西周神面卣、王作左守鼎、戎生編鐘等一批海內(nèi)外絕無僅有的精品與孤品。對于佳士得、蘇富比兩家公司的春拍，以搶救保護流散海外中國國寶為己任的保利藝術博物館自然不會錯過。
　　4月28日，易蘇昊等保利藝術博物館的代表飛抵香港，準備參加兩家公司的拍賣會。起初目標并不是四件圓明園國寶，而是早年從清宮流出的幾件書畫名作。他們沒有鎖定這幾件國寶的原因，是認為國家文物局的聲明和各界人士的強烈抗議會讓兩家拍賣公司最終撤拍國寶，同時保利藝術博物館的收藏主要集中在中國古代青銅器、石刻、書畫等方面，故而事先并未做過多的準備。
　　但到了30日下午，當易蘇昊等人驚悉國寶依然被拍賣，并目睹了香港市民的抗議場景，為香港市民的愛國熱情震動。易先生立即打電話將這一情況報告給正在歐洲進行工作訪問的中國保利集團公司總裁賀平先生。賀先生當即與有關專家進行研究，認為國寶已處于失控狀況，如不采取果斷措施，將會再次蒙受140年前流失的厄運。后來事件的發(fā)展也證實了這個危險的可能。最后與保利競拍猴首銅像的，據(jù)說就是一位美國大收藏家。佳士得、蘇富比兩家公司在港拍賣圓明園國寶，是對國家、對民族利益的一次重大損害。在向有關部門請示后，保利集團高層當即指示保利藝術博物館在港代表到現(xiàn)場盡力搶救國寶。保利做出搶救國寶這一決策用了半個小時，也就是香港市民抗議所爭取到的半個小時！
　　易先生接到指示趕到會場時，馬上就要拍賣猴首銅像了。他悄悄對幾位國內(nèi)買家講，他要代表保利競投兩件國寶，請大家?guī)退湛匆幌?。在座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隨即又激動地漲紅了臉頰，一致幫他做現(xiàn)場呼應。
　　但最后，他們發(fā)現(xiàn)，香港這么多媒體都很關注此事，有必要把搶救國寶的動機與原因告訴公眾，以避免各種不實的新聞和猜測。經(jīng)與遠在歐洲的保利集團的高層聯(lián)絡，征求意見，最后選擇了鳳凰衛(wèi)視。因為他們都是鳳凰衛(wèi)視的觀眾，一直關注鳳凰的新聞與評論。
　　董嘉耀是當天最早獲知這一過程的記者。這檔節(jié)目當晚在《時事開講》播出后，幾乎轟動了整個新聞界。觀眾也通過他們的節(jié)目得知了整個事件過程。據(jù)稱，嗅覺靈敏的香港報紙大部分在即將付印前，緊急換稿，后來他們統(tǒng)計的結果是，全球68家的華文報紙都在頭版報道了這件事。主要的材料來源于這個晚間節(jié)目。
　　第二天，中央電視臺在報道此事時，也引用了他們的畫面與資料。而全球多家通訊社在報道時，也引述了他們節(jié)目中的采訪內(nèi)容。
　　這次采訪后，易先生見識了鳳凰衛(wèi)視做新聞的快速反應與客觀。這成為他們其后事實上合作的開始。
　　接下來，在之后的半個月里，董嘉耀一直追蹤易先生在香港的活動。他客觀地紀錄了這之后5月2日在蘇富比拍賣會上成功競投虎首銅像的始末。董成為能與易先生朋友式溝通的惟一現(xiàn)場記者。他得到了大量第一手的資料。易先生還以買家的身份，親自到拍賣會舉行前的
驗貨場驗貨，他們戴著白手套細細地審視這幾件青銅器，易先生還講解青銅器中一些劃痕的歷史與文物意義。這些都成為當晚開講中董與曹向觀眾傳達的信息。鳳凰還動用在北京的記者報道了國寶回到北京的盛況。這些實時性的內(nèi)容除了在《時事直通車》播出外，他們甚至在《時事開講》這個節(jié)目中，進行了至少三次解讀。
　　這個節(jié)目幾乎就是他們當初設置《時事開講》的一個初衷：在《時事直通車》后，再告訴大家一些愿意深入了解的事件的背景與評論。
　　當然，易先生甚至因為此事成為鳳凰衛(wèi)視的朋友，在鳳凰衛(wèi)視五周年的時候，易先生講述了他為什么會把這個獨家新聞交給鳳凰衛(wèi)視的原因，并稱自己將會永遠做鳳凰衛(wèi)視的朋友。直到今天，易先生與董嘉耀、保利與鳳凰還保持著良好的關系。
　　2001年，當曹景行、阮次山、董嘉耀三人在清華大學演講時，還專門參觀了保利博物館。
　　一周年總結，老板劉長樂宴請嘉賓評論員
　　◎ 阮次山、何亮亮先生被邀請加盟鳳凰衛(wèi)視
　　一天，“院長”在走廊里叫住董嘉耀，“《時事開講》快一年了吧。應當總結一下，你做個特別節(jié)目。”這樣，一個工作任務就算交代完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去思考的事了。據(jù)稱，典型的鳳凰衛(wèi)視式的工作安排通常是在走廊里解決。一個創(chuàng)意或者一個重要的決定，很少在會議室里產(chǎn)生。老板、臺長們簡單的作風使許多看似復雜、需要更多人開會來解決的事，只是變成了一個幾分鐘的交流。大家早已習慣了這種獨特的辦公方式。
　　時間快得總是在某個關節(jié)點上讓你嘆息。這樣一個節(jié)目竟然已做了將近一年。董嘉耀開始尋找與整理這個節(jié)目一年來的素材。回顧總會給人全新的認識。這樣一個節(jié)目被人重視的證據(jù)是什么？是收入將近2000萬元的廣告贊助額還是一個節(jié)目本身的形態(tài)與品質？
　　董嘉耀希望能有一個數(shù)據(jù)給自己最清楚的交待。他覺得肯定有一種規(guī)律性的東西存在，這些也許是一年來節(jié)目最佳的形態(tài)，也是這個節(jié)目構成的一些要點，他希望從中找到理由甚至“套路”。
　　在他的類似于會計分析師式的文章中，他總結出了這樣一些數(shù)據(jù)：播出的252期節(jié)目中討論了將近400個話題。在這當中，經(jīng)過交叉綜合計算發(fā)現(xiàn)：73%的話題指涉臺灣局勢和兩岸關系。這是這一年來的時事重點，這一年中間的臺灣仍然被大多數(shù)人關注。28%談到中國大陸的話題，33%關注國際社會，18%與美國相關，11%講到香港，36%涉及到經(jīng)濟問題，19%和科技有關，還有8%談到文化、道德與藝術等范疇。這些數(shù)字量化地反映了《時事開講》的“緊貼時事”。
　　這就是他們指涉到的《時事開講》的范圍。這個節(jié)目的邊界幾乎拓展到了他們認為應當論及的所有范圍。有媒體評價他們的節(jié)目：“新聞媒體的主要功能，一是報道新聞，二是分析新聞，二者兼具的《時事開講》是一個全新且具話題性的時事評論節(jié)目，其中特點是緊貼時事，當天或隔天的新聞，即在節(jié)目中予以多角度的分析與評論，‘WE REPORT，YOU DECIDE’，讓觀眾全面深入了解事件的真相與內(nèi)幕。這個節(jié)目強調(diào)‘時間、事件、開明、講究’，已成為‘時事階層收視群’中的一個重要資訊來源。人們從這個節(jié)目中發(fā)現(xiàn)了許多不同的秘密與真相，對于時事資訊的渴求超過了這個節(jié)目的障礙，時間太晚包括節(jié)目太短，大家忍受了這個節(jié)目的一切不足，并且被它的節(jié)目時間調(diào)整了自己的作息。從來沒有一個節(jié)目會有如此大的魅力。”
　　這是個恰到好處的贊美。鳳凰衛(wèi)視的另外一個令人尊敬的傳統(tǒng)是要發(fā)揚自我表揚乃至夸獎自己。每個人都需要鼓勵與表揚。老板劉長樂覺得表揚自己是一個巨大的優(yōu)點，他甚至鼓勵大家自我表揚。劉老板在接受某次采訪的時候，說：“我們鳳凰人都喜歡表揚，喜歡表揚與自我表揚相結合，有時手法甚至高超到了變本加厲的地步?？晌矣X得這種快樂的陶醉，并不是孤芳自賞，它還是我們鳳凰的優(yōu)點。”
　　老板總是把表揚拿捏得恰到好處。他記得自己曾是這個節(jié)目最初的“反對者”。但做了一年之后，老板承認早期反對上這個節(jié)目是“怕談話類節(jié)目多了容易枯燥，結果證明我錯了”。老板給予他們肯定的表示是，他吩咐董嘉耀在一周年時安排請所有的嘉賓吃飯。據(jù)說，這是老板惟一一次請一個欄目的所有嘉賓吃飯。董嘉耀與曹先生把這視為老板對這個節(jié)目最大的肯定與表揚。他們設計了一個一周年的專題，將《時事開講》的前因后果與一年來所發(fā)生的重大事件，進行了一個整體的梳理。
　　這個節(jié)目也是他們表揚自己的一個總結。
　　這年8月底的時候，正是鳳凰衛(wèi)視擴張加驟，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即將開播之時。在早期設計節(jié)目的時候，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時事開講》模式的低成本、高收視、高效益現(xiàn)象。鳳凰高層設計在資訊臺里開設類似的欄目。這種新聞加評論的方式，將會成為資訊臺的重要特色。老板其實把這次請客看做了一次交流與挖角的“獵頭宴”。
　　那天，邱立本、朱文暉、何亮亮、楊錦麟、趙海英等十多個人會聚一堂。老板考慮到大家的內(nèi)地背景，特別選定了飯局地點在尖沙嘴一間豪華的川菜酒店。劉老板舉杯敬酒時，坦誠地說：“差一點咱們今天聚不到一塊兒。”《時事開講》的重要嘉賓阮次山先生，因病沒有出席。老板在電話里與他長聊了一陣。那頓飯是老板與評論員們的一次交流，也是他認識大家的一個機會。許多機緣就在那次結下。
　　幾個月后，出席那次宴會的何亮亮先生與阮次山先生接到了鳳凰衛(wèi)視的邀請,希望他們能夠加盟鳳凰。
　　2001年，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開播，何亮亮與阮次山正式加盟。
　　何亮亮與曹景行共同主持《時事開講》，而阮次山先生有了一個新節(jié)目《新聞今日談》，周一至周五由他一個人來評，周六、周日由何亮亮主講。這個日間的《時事開講》類型節(jié)目，開創(chuàng)了鳳凰的泛時評化類節(jié)目的整體加強。這個評論節(jié)目的開播再次體現(xiàn)了鳳凰衛(wèi)視在新聞評論方面的雄心。“院長”王紀言認為，《時事開講》在晚上12點結束后，時事仍在繼續(xù)，在西方與其他的不同時區(qū)，是一個重要的時事發(fā)生區(qū)。因為這時候正是其他地區(qū)的上午。而《新聞今日談》節(jié)目，將會為大家提供一個中午資訊帶。這個節(jié)目仍然在新聞節(jié)目之后，為大家解讀新聞。
　　《時事開講》也由此進入到了一個新的盤整與改造期，并且開始有了新的形態(tài)與理念。



第七章：門風優(yōu)美


　　深得家傳門風感染的知識分子
　　◎ 何亮亮師從蕭乾與馮亦代諸前輩，在社科院主修國際政治
◎ 夫人要他去香港養(yǎng)家，他由此帶著一套自認為重要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離開內(nèi)地

　　當你希圖看懂一個人時，其實你想知道的無非是他的歷史，包括學識的由來， 本人的秘密，甚至某種力量的來源。對于1951年出生于前電視時代的何亮亮來說，很難在記憶中尋找到電子力量的印跡。他迷戀與擅長的更多的是字面的推敲以及文史知識的重新編織。他在回顧從前時，發(fā)現(xiàn)從來不是自己選擇歷史。歷史對于一個人來說，只有兩種道路，一條是機遇，一條是身處時代的個人角色。他稱自己在某些方面，如對時事的興趣是早慧，某些方面卻是晚熟的。他的角色由這樣一些時間與要素組成。
　　出身仍然成為某種意味深長的標志。對于門庭貧賤之人的成功來說，出身是個奮發(fā)的理由。但門風優(yōu)美仍然是制造傳統(tǒng)精英的一個最佳的信道。何亮亮自足于自己的出身，雙親是分別來自浙江和廣東的知識分子。他對陳寅恪先生所欣賞的“門風優(yōu)美”很有感觸。陳寅恪是何亮亮最尊敬的學者，陳的自由之精神、獨立之人格和真正貫通中西的學問，都令他深懷敬意。他說自己當然不可能達到陳先生的精神和學問境界，但卻認為找到了一個類似宗教理想的精神家園。
　　門風是無法選擇的，但可以從陳寅恪先生的為人與學問的高度看到門風優(yōu)美的傳統(tǒng)。而何亮亮身上彌漫的就是這種文化精英門第中的傳承與培植。何先生的父親何為是浙江舟山人，幼年即移居上海，曾經(jīng)就讀于圣約翰大學，是一位優(yōu)秀的散文家。他的名作《第二次考試》在1978年全國高考的語文試卷中被作為題目。在上一世紀三四十年代，柯靈主編《萬象》時，何為就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同代的袁鷹、董鼎山、董樂山、馮亦代等均是當時傾向進步的青年文人。父親喜愛文學和藝術，富于生活情趣。何亮亮顯然在這方面都受到了父親的影響。
　　何為給自己的三個孩子分別取了幾個大有深意的名字。他給在天亮時出生的兒子取名亮亮，兩年后出生的弟弟則跟著取名堂堂，父母寄望他們亮亮堂堂地做人。四年后出生的妹妹叫卿卿。他的命運使自己的兒子發(fā)生了變化。何亮亮在八歲的時候，隨父親從上海南遷福州。從1949年開始，上海向全國各地輸送了上百萬專業(yè)人才，何為就是其中之一。何為在福建電影制片廠擔任電影文學編輯，同時從事散文創(chuàng)作，并在1965年成為專業(yè)作家。
　　何亮亮的母親徐光琳祖籍廣東中山，其父是中山的大地主，在清末變賣了地產(chǎn)移居上海做寓公。她在18歲時，參加中共，曾經(jīng)擔任上海地下黨的區(qū)委書記，后于抗戰(zhàn)時脫黨，“文革”時期幾經(jīng)審查，終被證明沒有變節(jié)。何亮亮認為母親的正義感和為人的大度對自己影響甚大。母親知書達禮，從不強迫孩子。但在一件事上，卻從不放松，她要求何亮亮背誦古詩文和練習書法，這在革命化的年代，彌補了學校教育的嚴重缺陷，何亮亮自覺至今仍然受用。母親受過俄羅斯聲樂專家的正規(guī)教育，曾經(jīng)是上海合唱團的成員。童年時，母親在家中用西洋美聲唱法練習各種藝術歌曲和歌劇中的詠嘆調(diào)，這種氛圍是何亮亮酷愛古典音樂的重要原因。
在少年時期，何亮亮就開始面臨時代的鼓勵與誘惑。“文革”中，正在讀初中二年級的他與讀初一的弟弟一起參加了造反派紅衛(wèi)兵。“文革”初期，1966年秋天他就與弟弟一起登上了大串聯(lián)的火車，到達上海，童年的回憶和作為“文革”策源地的上海，都在發(fā)出召喚。上海的造反派和?；逝蔂帄Z激烈，革命的激情與青春的騷動相互激發(fā)。上海人對外地的紅衛(wèi)兵充滿敬畏。15歲的革命者何亮亮帶著13歲的弟弟，作為支持上海造反派的外地紅衛(wèi)兵糾察隊參加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總司令部（工總司）的成立大會和占領《解放日報》大樓。上海人民公社成立后，外地紅衛(wèi)兵都作鳥獸散。何亮亮的祖父是資方代理人、高級職員，生活養(yǎng)尊處優(yōu)，為人膽小怕事，“文革”中被抄家，失去了大部分財產(chǎn)。兩個從外地來的紅衛(wèi)兵孫子穿著軍裝，使老人乍一見還有些害怕。不過兩個孫子并沒有和祖父劃清界限的意思，反而在祖父的帶領下，重溫了上海點心和寧波烹飪的美味，成為大革命時代中的溫馨插曲。

　　何亮亮在香港長大的女兒就讀于中文大學，有一次她的課程項目是采訪自己的父親。何亮亮對女兒回顧了自己的家庭和成長過程，在談到“文革”的時候說：“我自己從來沒有參與過抄家，沒有打過人，沒有參加過武斗，因為我不喜歡野蠻的舉動。不過我偷過很多書，偷過學校和機關圖書館的書，不偷書，就沒有書看，那些書也難逃被毀棄的命運。”
　　1967年夏，他第一次到北京，在北大和清華看兩派叫罵、文斗，覺得好玩，但只是旁觀的感受。他給女兒講述他很難理解這段歷史的心情時說：“當時就是快樂，不用上學，四處游走。” 一個人的成長只會是兩種結果的制造者，一是家庭的影響，再就是時代的影響。時代風暴過后，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時代的殘骸。
　　但每個人總是在時代的變化中尋找到開始以及結束。父親青年時代曾經(jīng)在上海《文匯報》工作，采訪過1945年侵華日軍的投降儀式和其他一些事件，這刺激了何亮亮對歷史和新聞的興趣。在讀小學的時候，他就自己用彩色鉛筆編了一份《小小日報》，其中既有國內(nèi)外大事的簡記，也有家庭的動態(tài)。退休后住在上海的父母有一次整理舊物，居然還發(fā)現(xiàn)了幾份《小小日報》，堪稱家中文物。在“文革”期間，何亮亮經(jīng)歷了一個中國新聞最自由的時代。1967年他獨自創(chuàng)辦了一個不屬于任何組織的“紅衛(wèi)兵通訊社”，用油印的方式印刷《紅衛(wèi)兵通訊》，搜集和發(fā)布各種有關“文革”的消息，再郵寄給訂戶，一切都是免費的，為時大約兩三個月，這是那個荒誕年代的趣事之一。
　　1966年至1968年，在他的記憶里的形態(tài)是：這是個火紅的年代，是對文化的革命。在國際上，從巴黎到法蘭克福，從東京到洛杉磯，到處都是反戰(zhàn)和反體制的大規(guī)模示威游行。何亮亮認為，塔里克•阿里和蘇珊•沃特金斯合著的《1968年：反叛的年代》是對那個年代最好的描述和分析，該書缺了有關中國的部分，是一大缺憾，紅衛(wèi)兵運動正是在1968年走向衰亡的。經(jīng)歷過那個年代，也是一種幸運。少年的激情消解后，他開始在冷靜中尋找自己。福州不是“文革“的中心，他的家在那時幸存下來，沒有受過沖擊。堅強的母親在圖書館工作，她負責整理古舊書，何亮亮有空就在那里看書，讀了很多同代人無法接觸的舊書刊，使他對官方以外的中國近代史有了一點自己的認識。那些與當時時代氣質不一樣的文字，成為他成長經(jīng)歷中新的部分。
　　這使他堅信文字是一種可靠的記錄，文字可以讓人尋找到真實的依據(jù)?？鞓菲鋵嵱肋h都是不同人的體驗。1969年春，算是中學畢業(yè)了，其實只讀了兩年初中。命運并沒有給他們什么選擇：到農(nóng)村插隊。父母都在外地的干校，他與弟弟結伴來到福建北部山區(qū)的農(nóng)村。何的切身感受是這個時代肯定在發(fā)生錯位。農(nóng)民并不像領導人所說的那樣歡迎他們。當然他也看到了那個時代殘存的歷史印記：邊遠山區(qū)孤獨破敗的教堂以及真實的農(nóng)村生活，還有孤獨以及單調(diào)。這些組成了在山村的兩年生活，也使何亮亮了解了中國農(nóng)村的基本形態(tài)。他的弟弟何堂堂負責同一批知青的生活管理，很早就顯示了他的管理才能，五個知青的食宿井井有條，有時還接待從其他地方來的知青朋友。國務院臺辦副主任孫亞夫當時與何亮亮同在一個縣插隊落戶，多年后他們在北京重逢，孫還記得當年到何亮亮所在村莊做客時的情景。
　　少年不識愁滋味，山區(qū)農(nóng)村艱苦的農(nóng)活沒有把他們壓垮。晚上在油燈下，何亮亮讀書，他帶的上百冊各種書籍，其中有些是”文革“中偷來的，如一冊上世紀30年代的英國《政治家年鑒》，成為他經(jīng)常翻閱的工具書，他從中學習英文、世界地理和二戰(zhàn)前的世界形勢。
　　1969年，何亮亮的雙親都從省會福州下放到閩北浦城縣的一個山村。何氏一家春節(jié)在小山村團聚，父親何為后來在一篇題為《飛雪的春節(jié)》中有這樣的描述：“山區(qū)的冬天嚴寒逼人，我們的小土屋里，燒著一盆熾熱的炭火，火光照紅了墻上那一排用塑料薄膜權當玻璃的木窗，窗外是一角灰蒙蒙的雨雪景色。已經(jīng)是歲暮年邊，他們怎么還沒有回來呢？那兩個在少年時代就過早地離開了學校、到另一處山區(qū)去插隊勞動的男孩，不是來信說要回家歡度春節(jié)嗎？做母親的不知多少次站在大樟樹底下舉首翹盼。她心神不寧地剛剛回到灶頭旁，忽然小女兒雀躍地大聲歡呼起來，向外飛奔。在微雪的幽明中，兩個肩挑重擔的少年推開了自己的家門，把他們一年辛勤勞動的全部收獲都挑回家來，回到這個對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家。”這是一家人永遠難忘的山村春節(jié)，是何亮亮從少年成為青年的過渡期中難忘的一幕。

　　兩年后，在一個好朋友的幫助下，何亮亮來到福建中部的三明市，在三明鋼鐵廠這個福建最大的國有企業(yè)待了10年，五年在車間當管理人員，五年是第一線的工人，做過軋鋼工和加熱工。重新回到城市的他自豪于自己終于從知識分子家庭出身成為了一個產(chǎn)業(yè)工人。這個鋼鐵廠10年間給予何亮亮的除了作為工人的穩(wěn)定收入和生活環(huán)境，最重要的是給予他新的機會。每個人身上潛藏的素質最終會決定他的方向，甚至選擇。工人這個職業(yè)并不能掩蓋他身上的知識分子本質。《魯迅全集》要出新版，注解的工作分解到全國各地。福建省分到了魯迅譯文和古籍的部分。何亮亮作為“三結合”的代表，被選中參與注解。從1975年到1976年，他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他繼續(xù)自學英文。由尼克松訪華帶動的悄悄的變革，使得在中國收聽美國之音的英文廣播不再成為罪行，這成為他最好的自學工具。那時候可以自費訂閱國外的左翼刊物，他訂了一份美國共產(chǎn)黨的黨報。有空的時候，翻譯了幾篇文章，寄給上海的一家譯刊（當時全國惟一的一家），竟然發(fā)表了。署名三明鋼鐵廠青年工人何亮亮字樣的這期樣刊給了他巨大的激勵。這成為他研究國際問題的開始。某些無意中的成功總會成為一個愛好的開端。時常他會對在《參考消息》上看到的東西和外國廣播中聽到的消息，以日記的形式寫成評論。他可以像讀小說那樣讀新出版的《新英漢詞典》，可以長時間地看世界地圖。毛澤東邀請尼克松訪問中國改變了世界，也使何亮亮更加堅信，中國不可能長此以往孤立于外部世界，他在工廠的宿舍里關注著歐洲的緩和、中東的戰(zhàn)爭和美國的政局，關注著切•格瓦拉的遇害。
　　何亮亮在鋼鐵廠認識了女友，同廠的廣播員，后來他們組成了家庭。何的岳父是一個祖籍揚州的老工人，和何的父親一樣是從上海來到福建的，是一個八級工，工人的最高等級。老人退休了，喜歡和女婿談論從《參考消息》上看到的新聞。何仍然希望尋找到自己的理想。時代在發(fā)生變化的時候，其實是更多人的選擇發(fā)生了變化。何亮亮自學英文以及文字功力，成為他的武器。他在《福建青年》雜志社當過一個時期的編輯，當時這個刊物的主編陳佐洱現(xiàn)在是港澳辦副主任。因為編輯作為主管單位團省委的機關人員必須是干部，何亮亮無法解決自己的工人身份問題，他又回到工廠的車間，重新當他的工人。1979年，何亮亮面臨兩次機會。省外辦在福建師大辦了一期外語干部培訓班，這個考試是一個機會，畢業(yè)后可以去外辦工作。參加了那個考試后，何亮亮又為自己選擇了一個新的機會，他報考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的國際新聞專業(yè)。外語系的錄取通知來得早了些。何在師大聽了一學期的課，第一次聽美國教授的課幾乎就能全部聽懂。到了年底的時候，他獲悉社科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的國際新聞專業(yè)，只有兩個考生考試合格，只能取消專業(yè)招生，合格者要么改變專業(yè)，要么放棄。南京的那位考生上了另外一個學校。何對這個遲到的錄取，感到?jīng)]有什么好選擇的，因為能夠到北京上學才是最重要的事。
　　1980年8月份，29歲的何亮亮來到北京報到。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首都，距離第一次已經(jīng)13年。“文革”結束不久的中國研究生教育，一切都因陋就簡。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的師資依附于各研究所。新聞系則掛靠在《人民日報》社。這是現(xiàn)在看來奇怪當時卻非常合理的辦法。
　　他的三年研究生課程是在《人民日報》的大院里讀完的。當時的新聞理論還在起步與恢復的階段，大部分的課程仍然以人文為主。許多國家大牌教授與學者被請來給這個系講課，包括英語文學專家王佐良、文史專家周振甫、著名翻譯家董樂山等，這些專家的課雖然和新聞沒有直接的關系，卻使何亮亮得到了師從名師的樂趣。在北京何亮亮交往最多的前輩是蕭乾和馮亦代。中國最早的戰(zhàn)地記者蕭乾和翻譯家馮亦代都很喜歡何亮亮，何經(jīng)常在星期日到蕭乾位于天壇附近的寓所以及馮亦代在新街口的寓所借還書并且向兩位前輩請教，為此得到許多關于時事新聞、國際問題和翻譯的教益，也聽到了很多文壇的軼事。北京的三年使何亮亮進一步了解了中國的政治、官場和媒體，也和京城的一些知識分子有了交往。


　　在他去北京讀書的時候，他的太太就開始申請移民香港。他在北京的第二年，太太攜剛剛一歲的女兒移居香港。他們依靠書信和偶爾的電話保持聯(lián)系。1983年夏，他在研究生班畢業(yè)，曾有機會留在《人民日報》或北京的其他單位工作。他的海外背景以及對未來的考慮，使他決定返回福建。在選擇去向的時候，福建省的一個東亞研究所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研究所雖小，卻是中國首個研究東亞問題的機構。何亮亮喜歡學院生活甚于從事新聞工作：不需要坐班，有大量的書刊可以閱讀。研究所的所長金洪泛先生是朝鮮族學者，是研究東亞四小龍經(jīng)濟發(fā)展的專家，日語和俄語都很好，何亮亮由此開始對四小龍?zhí)貏e是韓國和臺灣的發(fā)展模式產(chǎn)生了興趣。他的研究方向是以社會經(jīng)濟為主，以他的專業(yè)訓練并不足夠，何亮亮因此讀了大量的各類文獻。這個過程使他對包括蘇聯(lián)、日本、韓國、朝鮮等中國周邊鄰國以及臺灣、香港的情況有了了解。省社科院的圖書館是他每周必到的，雖然這個圖書館不算很大，不過海外的書刊比較齊全，基本上能夠滿足研究之需。同事之一的吳能遠現(xiàn)在是福建社會科學院現(xiàn)代臺灣研究所的所長，當時即已開始研究臺灣的政治動態(tài)。
　　母親退休后移居上海，何亮亮和父親住在一起。他在這個研究所待了四年，參與寫作了《香港金融市場》一書，還用業(yè)余時間寫了一些文學作品，包括一部反映偷渡到香港的紅衛(wèi)兵成為黑社會大佬的中篇小說《自由港上空的風箏》，翻譯了英國作家杰克•希金斯的小說《狐貍之夜》（書名被出版社改成《上校和他的情婦》）。他還曾經(jīng)在一個大專兼職教授新聞學，在一個夜校教授英語新聞翻譯，雖然是初次拿教鞭，但他對當先生很有信心，也頗受學生的歡迎。
　　不過何亮亮覺得自己還需要深造，特別是希望能夠到美國學習，他很重視自由的學術環(huán)境和不同于國內(nèi)的研究方法。學習已成他的一種習慣，成為生活的一部分。馮亦代先生為他寫推薦信給哈佛大學的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幫他在那里得到一個機會。當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發(fā)來通知書的時候，妻子在香港來信說：“你讀書讀夠了，你得來香港養(yǎng)家了。”何亮亮在1984年曾去香港探望過妻子和女兒，第一次實地體驗資本主義社會的生存環(huán)境。他不能拒絕太太的要求。他選擇了家庭，即以團聚為由，申請移居香港。
　　1988年初，何亮亮帶著一紙前往香港的通行證和一套認為對自己相當重要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來到香港。何那時候還不認識曹景行，但相似的經(jīng)歷卻使倆人相識后有些吃驚。同是上海人，都曾是下鄉(xiāng)知青，都在“文革”后重新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同在社科院待過，都是太太先移民，他們再以團聚為由相會，都是名門之后，均是在1988年左右抵達香港。更為相同的是，他們都選擇了平面媒體來作為自己的首份工作。 只是他們相識，并且共事，則是在香港生活十幾年之后。
　　
蕭乾舉薦進入香港《文匯報》
　　◎ 主筆撰寫《江澤民時代》、《汪道涵傳》
◎ 以《普京傳》一書奠定其俄羅斯問題專家身份并因此與鳳凰衛(wèi)視結緣

　　何亮亮在1984年就到香港和妻女一起生活過三個月，對香港并不陌生，并從書面的資料對香港社會的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他很清楚，自己的研究生學歷在香港是不被承認的，他對在這個資本主義的自由港謀生，沒有幻想，也不悲觀，畢竟曾經(jīng)在農(nóng)村和工廠歷練多年，即使以體力勞動謀生也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在內(nèi)心深處，他還是對香港這個信息中心有著很大的興趣和期待。
與曹景行在香港求職的境遇相似的是，在過完1988年的春節(jié)后，何亮亮面臨兩個機會。一是美聯(lián)社亞太總分社招收編輯，美聯(lián)社在書面考試和面試后，準備聘用他為夜班編輯；第二個機會是老報人蕭乾寫信推薦他給香港《文匯報》老總曾敏之。當時《文匯報》正好有空缺。何選擇去《文匯報》，理由是在美聯(lián)社看不到前途，在一家中文媒體，更能發(fā)揮自己的潛能。1988年3月，他成為香港《文匯報》編輯。在偏見與公正、自由與正義并存的香港，在中資的《文匯報》工作被認為是“另類”。主義與偏見對于何來說，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份工作，是可以養(yǎng)家糊口的飯碗，而這份工作符合自己的興趣、能夠發(fā)揮自己的才能，這就夠了。在《文匯報》初期的薪資不高，但是學以致用的工作本身給了他許多機會。在香港這樣一個區(qū)域性媒體中心和海內(nèi)外信息交換傳播的中心，在香港進入回歸前的過渡期，《文匯報》的獨特定位與他本人對時事的興趣，使何亮亮在處理新聞、分析新聞方面積累了經(jīng)驗。他在《文匯報》的工作是編輯、采訪、翻譯、評論都得做?！段膮R報》沿襲香港中文報紙的傳統(tǒng)體制，總編輯管業(yè)務，總主筆管言論，總經(jīng)理管經(jīng)營。到了第二年時，何亮亮已是正式的要聞版編輯，開始參與撰寫社論。到了1995年，他已有了主筆的頭銜，既做編輯也寫社論。一張報紙其實是這個時代最真實的脈動者，20世紀80年代末正是世界巨變的時期，冷戰(zhàn)的結束、中國內(nèi)地和臺灣的變化，都可以在這張報紙的處理中，看出當時的軌跡。

　　何亮亮在《文匯報》見證與親歷了許多重大新聞事件，并且開始了解與駕馭這種獨特新聞的處理手法。1989年春，香港《文匯報》和內(nèi)地一樣經(jīng)歷了重大事件的變化。他在3月赴京采訪，回到香港不久，北京的政治局勢就激烈動蕩。他見證了5月份引起轟動的《文匯報》社論的產(chǎn)生過程。1992年鄧小平在南方視察為中國的巨變拉開了序幕，《文匯報》是率先報道和評論的香港報紙之一。回味當時的情形，何亮亮至今還覺得來勁。
　　何亮亮在《文匯報》的工作以編輯和撰寫社論為主，不過也參加了不少采訪，包括從1989年開始每年春季到北京參與采訪“兩會”達10年，這給了他一個就近觀察中國政局和社會發(fā)展的機會；1991年采訪新疆，行程包括大半個新疆；1992年采訪江澤民訪問俄羅斯及采訪首次汪辜會談；1993年開始采訪臺灣的選舉。這些采訪除了當時在報紙刊登的新聞和述評之外，也為他后來的評論積累了資源。
　　1989年至1991年是世界局勢大動蕩的時期。東歐巨變、蘇聯(lián)解體、冷戰(zhàn)結束，都在報社晚間的工作中一一見證。何亮亮印象最深的是1989年圣誕節(jié)深夜，報紙版面已經(jīng)截稿，大部分同事已經(jīng)下班，忽然還在值班的一個同事驚呼“齊奧賽斯庫被處死”，他們一起趕譯外電的電訊并且趕到印刷廠更換版面。那幾年常有這樣的場面，也是大時代的一個插曲?；叵肫饋?，何亮亮還常有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之慨。
　　何亮亮認識的新聞世界由此發(fā)生變化，人脈與世界的組成呈現(xiàn)出不同的格局，價值觀以及看世界的角度正在被另外一種思維占據(jù)。這種變化對于接近40歲的何亮亮來說，有點興奮也有點茫然。他在1993年得到了一次至關重要的赴臺灣采訪立委選舉的機會，這是臺灣當局首度開放香港中資媒體記者前往采訪。臺灣的一切都使他深感興趣，盡管當時中資媒體對臺灣的報道還無法突破規(guī)限，但是從那以后多次到臺灣的見聞，使他對臺灣的變化不再驚奇。1996年3月發(fā)生臺海危機時，他正在北京采訪兩會，接到報社的通知趕回香港轉赴臺灣。10天中，他經(jīng)歷了從北京、香港到臺北不同場景的采訪。歷史的不同側面在他面前風云變幻。
　　1996年3月份，北京春寒料峭。當時在一次人大上午的全體會議上，他觀察到主席臺上的中央領導面有倦容，一位北京的朋友說可能是因為夜里觀察臺海大演習的指揮情況。美軍的航空母艦戰(zhàn)斗群正駛向臺灣海峽南方，將和正在演習的解放軍部隊正面對峙。他趕到臺北，感受到臺北方面的緊張和國際媒體的關注。當時他已強烈感受到李登輝推動臺獨的意志以及他的武士道性格，察覺到臺海局勢有可能導致中美之間的對抗。何亮亮在《文匯報》主要撰寫兩岸問題與國際問題的社論，對大國政治游戲的注解，歷練了他對于國際政治的全面理解。他對于政治人物性格的研究使他有可能接觸到更多的機會與資料，并有深入研究的可能。1997年，他被邀請為大陸的出版社撰寫了一本關于香港傳媒研究的書。這本名為《八面來風——香港傳媒面面觀》的著作是內(nèi)地有關香港媒體研究著作的第一本。這之前，何亮亮似乎在對于中國領袖的解讀中，得到了更為可靠的經(jīng)驗。1994年和1995年香港、臺灣和西方的一些媒體還認為已經(jīng)擔任總書記六年的江澤民“羽翼未豐”，他以何若涵之名出版的《江澤民時代》（有香港和臺北兩個版本）首次提出了“江澤民時代”的概念，即中國專家治國接替革命家治國的時代已經(jīng)來臨，在臺北版他還對江澤民和李登輝的身世、文化教育背景和性格特點做了比較。何認為，真正可以體現(xiàn)他的洞察力與研究方向的是在1998年他與一位上海朋友合著的《中國新總理朱容基傳》一書。這本由香港出版的關于中國新總理的書，被西方媒體認為是“客觀與密集的細節(jié)構織成的中共新領導人的真實畫像。作者的大陸背景顯然提供了可靠的資料來源，他的立場與解讀方式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方向。他的論述并不是一味地像香港的自由學者的批評式的見解以及資料的堆積，相反的，他設法讓人正確地看待朱。朱是一個變化時期的重要的倡導者，而且他是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何亮亮覺得時事政治與領袖密切相關，對領袖的經(jīng)歷、成長的文化背景和性格的研究分析都是了解領袖人物不可或缺的，但是香港媒體不了解這一點。所謂“性格即命運”在領袖人物身上體現(xiàn)得更明顯。他通過研究領袖，甚至通過他們經(jīng)歷的細節(jié)來證實歷史，包括現(xiàn)在的政治風云的某個歷史來源。他認為“海外研究當代領導人的書，資料不足仍是最大的問題。我希圖用自己的努力尋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何撰寫的領袖傳記除了最基本的書面資料之外，大量的細節(jié)來源于與在內(nèi)地各要職部門任職的朋友閑聊時的故事，此外他通過尋找當事人中朋友的回憶等個人管道。了解領袖就是在了解歷史與當代問題的原因。他的解讀很快引起了當事人的關注。據(jù)稱，他的這幾本書都曾為傳主關切并閱讀。但真正有所響應的則是汪道涵先生。汪先生為前上海市長，為江澤民所敬重，他以八旬退休之身，出任大陸的海協(xié)會長，是兩岸關系中的重要人物。臺灣方面對他的興趣遠超過其他人。但關于這位中共老人，坊間所知甚少。1999年，汪道涵準備去臺灣參加汪辜會談。臺灣方面希望有一本全面介紹汪先生的作品。何亮亮成為不二選擇。何亮亮與汪老并不相熟，惟一的一次見面，是在“1999年7月6日下午，在上海圖書館查詢有關汪先生的資料，從閱覽室里出來，進入圖書館外所設書店瀏覽時，忽然看到一個身材不高的老人正在聚精會神地選購書籍，一個年輕人幫他拿著一摞新書。何定睛一看，正是在臺灣和海外聲名大震的汪道涵先生”。何亮亮知道提出采訪要求將使汪老為難，上前打招呼，又會驚動大家，故默默地注視著老人離去。為撰寫這本書，何亮亮結合汪道涵的人生軌跡和歷史文化背景，尋訪當年的一些曾為汪老屬下的朋友講述汪的舊事，用當時可以找到的所有的資料，構織了汪老的傳記。這本書成為他研究兩岸關系的一次全新體驗，也是汪老目前惟一的一本傳記。此書得到了汪老的首肯。汪老閱畢全書，通過朋友向他指出其中有兩個細節(jié)的錯誤。

　　何亮亮正在海內(nèi)外引起關注。公眾、媒體和學界開始關注他的研究。一個人的方向有時候可以成為更多人引述的方向，當你開始接近那個方向的時候。何亮亮體會到這句話的力量，同時樂于在他自己營造的學術氛圍中開始試圖走得更遠。當然，限于條件他無法直接采訪傳主，他認為掌權者通常不會對采訪者暢所欲言，很難在對政界名人的采訪中得到真正有價值的答案。他也不追求所謂內(nèi)幕。他的利器是自己對歷史、對人物觀察的心得。他用自己的判斷力來尋找公眾最容易忽略的歷史因素，這種判斷力已成為他個人的能力與習慣。如同那位認為“致富是一種習慣”的富人理論說法的擁有者一樣，何亮亮開始用自己的方法來處理他關注的大國領袖以及大國事務的“中國人判斷”。2000年5月，在普京當選俄羅斯總統(tǒng)之際，他出版了一本普京的傳記。
　　1999年最后一天的傍晚，他在香港的出租車上接到了一個電話，獲悉葉利欽突然辭職，由總理普京擔任代總統(tǒng)。當天，他試圖尋找到更多的資料，但只有少量介紹，且語焉不詳。來自德國方面的一個信息中提到普京在克格勃工作多年，這引起了他極大興趣。
　　他從圖書館、從網(wǎng)絡和自己的藏書、筆記剪報，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盡可能尋找關于俄羅斯新領導人的所有資料。“看一個人只能看他的過去，看他的青少年時代、教育和他成長的環(huán)境”，這種研究方法，再次使他找到了接近普京的道路。從普京的列寧格勒背景、神秘的克格勃間諜經(jīng)歷，以及他對彼得大帝的推崇、左右逢源的功夫，以及強悍的葉利欽為什么會把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前超級大國的領導權交給一個40多歲的中校著手，他找到了切近普京研究的一個入口。
　　每個人接近歷史與現(xiàn)實，甚至了解某個問題的方式都有著巨大的不同。不一定親身經(jīng)歷與采訪，也可以寫出一個人的靈魂?！毒栈ㄅc刀》這本影響深遠的研究日本文化的著作，出自于一位從來沒有去過日本的美國女學者之手。這位不懂日語、沒有去過日本的教授所寫的書，是國際公認的研究日本的奠基之作。這成為他寫作《普京傳》的基本動力。這本書出版后引起相當?shù)霓Z動，并且在網(wǎng)上被廣泛轉載。許多人因此認為他是俄羅斯問題專家。因為面對書中大量的獨家細節(jié)，你不能無動于衷。
　　普京在被問到為什么退出蘇共時說：“我沒有退黨，是黨不存在了。我的蘇共黨證到現(xiàn)在還保留著。”何亮亮講到這個細節(jié)時，認為“此話如何理解都可以，也就是這些東西制造了一個東方人眼中的普京”。
　　何亮亮在接觸普京的過程中，至少思考了這樣一些不同的課題：普京身邊的人全是當年共青團的一代，這一代人歷經(jīng)了蘇聯(lián)最輝煌的時期，他們在這種落差中，會對世界產(chǎn)生什么樣的認識？普京會對中國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他如何處理與中國的關系？這些都成為本書異于他人的一個不同之處。
　　此時何亮亮與電視仍然沒有多少關系。到了世紀之交，他被潮流吸引。12年的平面媒體經(jīng)歷使他有些厭倦了。對新事物的熱愛使他與一個老同學、軟件專家聯(lián)手辦了個“巡天網(wǎng)”，并采用了這個同學自行設計的新穎的網(wǎng)頁軟件。作為股東的何亮亮，每天為自己的網(wǎng)站寫一篇時評。“巡天網(wǎng)”一度成為點擊率很高的中文時事網(wǎng)站，但作為投資卻是失敗的。
　　此后，何亮亮與電視的接觸屬于純粹的玩票性質。對于電視他并沒有特別的熱情。他的一個朋友當時在香港的亞洲電視臺新聞部擔任總監(jiān)，邀請他擔任亞視網(wǎng)絡新聞主編。工作很簡單，就是把電視上的新聞變成網(wǎng)站上的文字，還兼顧每周為亞視的《亞視評論》寫兩篇評論，這是由電視主播口播的時事評論。
　　何亮亮當時對鳳凰衛(wèi)視的了解也仍然局限于一個觀眾的水平。對于這個原先叫做衛(wèi)視中文臺的頻道，他的關注只是因為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的新聞節(jié)目和香港本地的電視臺風格迥異，這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在《文匯報》的時候，已開始注意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報道方式，尤其是關于臺灣的新聞處理。

　　聲名仍然是某個機會的重要通行證。何亮亮最早接到董嘉耀邀請他做《時事開講》嘉賓電話的時候，覺得蠻有意思。請他談的話題是普京。在香港，他似乎是這個話題的不二人選。普通話好，形象不錯，邏輯縝密，語速較快。第一次上鏡的何亮亮雖有些僵，但很快就在董的帶動下，進入狀態(tài)。當晚，在現(xiàn)場觀看的“院長”，在節(jié)目錄完后，與何亮亮交流了幾分鐘。 “院長”承認，他很欣賞何亮亮在電視上的節(jié)奏感以及較強的邏輯感。
　　在嚴格的平面體制內(nèi)待習慣了的何亮亮，對于鳳凰的管理感到很新奇，老板與“院長”從來不干涉你講了些什么，或者說了些什么。他喜歡這種寬松的狀態(tài)。而上鏡也成為他覺得有意思的一個體驗。那次開講成為他與鳳凰衛(wèi)視合作的開端。其后，《時事開講》每月都會有三到四次請他開講國際時局。
　　2000年10月的時候，“院長”打電話找到他，告訴他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開播，要增加時事評論員，請他加盟。何亮亮幾乎沒有思考，就答應了下來。2001年元旦，何亮亮來到鳳凰衛(wèi)視上班。這個月他正好50歲。鳳凰衛(wèi)視給他的名片上印著：鳳凰衛(wèi)視言論部副總監(jiān)。不過，他還是喜歡時事評論員這個稱呼。
　　在鳳凰衛(wèi)視的工作模式，和在亞洲電視臺和《文匯報》時完全不同。何亮亮每周在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時事開講》兩次，在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的《新聞今日談》一周兩次，在鳳凰衛(wèi)視每天的《時事直通車》的新聞點評一周三次。除了這些日常的工作外，何亮亮還在最初的鳳凰資訊臺開辦的《三劍客》欄目中做主持，這是一個北京、臺北、香港三地組成的漫談式節(jié)目，因為在香港制作，每周由香港方面協(xié)調(diào)主持。北京是陳小川，臺北則是在三年后加盟鳳凰的石齊平先生，香港就是何亮亮。他自認為做主持并不是他的特長。這個成本較高的節(jié)目，在半年后，終被取消。 他有時也在《小莉看世界》中出現(xiàn)，談的都是他熟悉和關心的問題，何亮亮真正成為了專業(yè)的時事評論者。不過楊錦麟如果要放假，他還得替楊錦麟讀報，他說讀報也挺有意思。
　　
福建生活背景使他最早關注賴昌星案
◎ 獨特的何氏“背景分析法” 使他成為國際、軍事方面的專家

　　1999年對遠華案的查處是悄悄地在福建展開的，內(nèi)地民眾還毫無所知。曾經(jīng)在福建居住多年的何亮亮從一開始就在關注這個案子，他敏感地察覺到，此案剛剛浮出水面，肯定隱藏著驚人的內(nèi)幕。關于中國內(nèi)地的各類消息在香港歷來是滿天飛的。到了2000年的下半年，海外傳媒已在披露關于遠華集團的案情，并報道說中央調(diào)查組已進駐廈門和福州等地。何通過打電話向朋友了解情況，同時注意搜集有關遠華案和賴昌星的情況。他判斷賴昌星出事了。 2000年10月，他在《時事開講》節(jié)目中首次披露了遠華走私案的一些情況。他在講到遠華集團的情況時，注意分析背景，包括對當?shù)刈咚絺鹘y(tǒng)的解讀。節(jié)目播出后，引發(fā)了內(nèi)地媒體和民眾的關注。
　　何先生此后利用相當多的時間關注此案的進展。各方披露的信息，包括海外媒體的各種不同的報道，都成為佐證他的分析的利器。有觀眾來信認為：“他可能了解相當多的內(nèi)幕，但這些內(nèi)幕來自何處呢？” 觀眾是好奇的，他們需要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和后果，甚至你講的這些觀點的來源與依據(jù)。
　　何先生的惟一依據(jù)說來其實簡單。他在福建生活過20多年的經(jīng)歷，使他對這個沿海省份的文化、傳統(tǒng)和民風的了解，有著切身的感受。他認為這件事與福建的走私傳統(tǒng)相關。他判斷遠華集團有可能出事在“走私”，即來源于明清兩代的海禁政策以及福建移民南洋、臺灣的傳統(tǒng)以及1949年之后由于兩岸對峙造成的福建的封閉和官場腐敗這一大背景。這使他相信，《時事開講》中他可以表達的方式就是由背景分析與判斷力組成的觀點。
　　事實上，他的許多分析大都是對背景的剖析以及對于時事的認識。他需要“不但可以說出此事的前因，而且還要具備預見后果的能力”。

　　至少，在賴昌星問題的解讀上，他基本上達到了自如的程度，甚至引起了賴昌星案當事者的關注。2002年下半年，他跟蹤解讀了原陜西省國家安全局局長張某給賴昌星以及他的家人異地辦理赴港單程證并因此受到查處被判刑的情況，此事似乎觸動了這位局長的兒子。當晚，一個自稱張某兒子的人，從香港給何亮亮來了一封電子郵件。大意是講自己父親是被冤屈的，何先生這樣講有點不公道，希望見面澄清一些情況等等。 何先生回了一封信，希望找一個機會一起聊聊，但卻再沒有接到回信。此中緣由，何亮亮覺得也不必道破了。
　　在開講時，何亮亮仍然保持著自己對于細節(jié)的注意。有時候他認為細節(jié)可能會加深大家認識某件事的標志。而這些細節(jié)可能就會是某件事爆發(fā)前的前奏。2001年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中國軍隊總參謀長傅全有先后去古巴訪問。何先生觀察到普京與傅全有先后去參觀了蘇聯(lián)設在古巴的一個大型監(jiān)聽站，該站可以監(jiān)聽美國大部分地區(qū)的軍方通訊。這個細節(jié)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認為當時俄中均反對美國部署導彈防御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合作利用這個監(jiān)聽站的可能性。這個判斷與分析，事后有關人士認為“分析很到位”。
　　當然，他對于俄羅斯問題的關注，也會引起一些觀眾的反感。一位署名“老夫子”的先生，在他N遍講述俄中關系表達了相應的樂觀時，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他給何先生寄來了一本列強瓜分中國圖冊，提醒俄國在歷史上是侵占中國土地最多的國家。何亮亮很感謝這位觀眾，盡管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何先生在這些不同的聲音中，尋找真正的話語權利。這個平臺的獨特作用他后來在國內(nèi)外多次各種不同的場合得以體會。他在莫斯科訪問時，遇到一位退休的外交官，這位外交官在莫斯科機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認出了何。他通過何向鳳凰衛(wèi)視表示感謝，認為“你說了許多我們想說但無法說的話。許多駐外使館每天必看鳳凰特別是你們的時事評論節(jié)目”。
　　何先生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就如他喜歡飲茶和咖啡一樣。在《時事開講》中，他盡可能多地講一些自己關心、關注和熟悉的問題。如俄羅斯問題，中國周邊國家日本、韓國、朝鮮問題以及東南亞和世界各地的華人問題，在福建的生活使他對這個向外移民的大省及其在臺灣和海外的后裔有著更深的理解；中國的外交、軍事戰(zhàn)略問題，也是他專注的目標。他相信術業(yè)專攻，而他也在有意識地向這個方向行進。
　　實時性的講述，如同一張日報的新聞，它的實時性與現(xiàn)實性顯得相當?shù)拿鞔_。但到了第二天，人們可能很快就會被新的論點與立場吸引。這種生產(chǎn)實時性觀點的方式，客觀上不能使他們將這種研究引向深入。當然，電視需要的肯定不是純粹的學者，需要的是可以當時發(fā)揮作用的快餐式的新聞，以及快餐式的解讀。
　　香港的一本著名雜志《壹周刊》在創(chuàng)辦時，曾立言“只求傳真，不扮高深”。這個觀點同樣適用于《時事開講》。何亮亮的自信與他對于事件的整體解讀，使他的風格很快隨著他本人的認識成型。已有媒體認為，這位《時事開講》的主講人經(jīng)過一年多時間的磨合，開始呈現(xiàn)著與他的早期所形成的模式不一樣的感覺。“密集的信息、冷峻的臉龐、干脆有力的語言、自信的講述”都讓人印象深刻。他開始領略這個節(jié)目所具有的明星氣質的待遇與榮耀，收到大量的評價節(jié)目以及給他本人的信。北京方面一位研究媒體的人士認為他“穩(wěn)重深切的觀點、友好與交流性的臺風、廣泛的專業(yè)方面的知識、表達清晰、觀點明確，但有時結論或觀點模棱兩可。不過，近兩年來事關最后結論與觀點方面的進步巨大。評論員的觀點往往是最重要的。第三方觀點把握得最好、最有分寸”。
　　電視對于人的改造其實非常簡單。事實上，是人在改造電視。有什么樣的人就有什么樣的電視形態(tài)。何先生與阮先生的加盟，使這個節(jié)目起初確立的一個基本形式發(fā)生了悄然改變。董嘉耀原先設定的角色是發(fā)球者，現(xiàn)在他們兩人在談到某個興奮點時，甚至會剝奪董的權利。他們兩個都擅長于自問自答。通常他們會在談到某個問題時，忽然想到某個事件以及原因，然后就會說“為什么某某會這樣呢？……其實出現(xiàn)這個問題的原因很簡單”等。

　　何先生與阮先生都是邏輯性較強的人，他們的自問自答顯得很有趣。當然，董也會有意識地轉化自己的角色，每當此時，他也會成為一個時評員，參與到討論中。這些討論使得節(jié)目開始呈現(xiàn)出新的形式，開講的語言也變得更加多元以及充滿張力。但這些僅僅是開始。
　　事實上，與阮先生、曹先生風格不同的何亮亮，有時候在電視上顯得更像是個專注的有力的評論員。他以快速、簡明扼要的話與邏輯鮮明、自問自答的方式，征服了更多的不同年齡層次的觀眾，老中青男女都有，不過更多的是知識分子和官員。觀眾關心各種國際和國內(nèi)的時事和新聞事件。何亮亮被觀眾與自己的愛好共同打造，他成為了軍事外交方面以及地緣政治方面的中國式學者。私下的何亮亮溫文爾雅，并不咄咄逼人，他喜歡讀書、聽音樂、看電影、旅行，也喜歡上網(wǎng)，都和普通人無異。他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是令人神往的目標。”他常去音樂廳欣賞交響樂或歌劇，每天下午喝一杯咖啡，或在家中的客廳沏一壺鐵觀音茶，看著維多利亞港海面上的飛鷗掠過。如此兩極對立的氣質完美地集中在他的身上，顯然與在節(jié)目中的形象大相徑庭。有多少人就這樣以兩種面目生活在這個人間，只是你很難有機會發(fā)現(xiàn)而已。
　　在一份資料中，何先生的自述大抵如此：“讀書和欣賞音樂，這是大而化之的，具體地說，讀書很雜，什么亂七八糟的書都看，從小如此。喜歡看偵探小說，主要是英美的作品，因為英語民族的作家在這個領域特別擅長，日本的推理小說數(shù)量雖多，佳作卻鳳毛麟角。內(nèi)地翻譯介紹的英美偵探小說還停留在阿加莎•克里斯蒂時代。英國女性偵探小說家人才輩出，像約瑟芬•鐵伊、P.D.詹姆斯和米涅•沃爾特斯等，讀了她們的作品，始知克里斯蒂其實只是二流作家。”何亮亮曾經(jīng)在香港《文匯報》有一個專欄《海角清言》，寫過多篇談讀偵探小說的文章，其中《福爾摩斯趣談》一文，是他自己比較得意的，還被內(nèi)地的《讀者》雜志轉載了。美國的華裔教授裘小龍當年在中國翻譯T.S.艾略特的《荒原》，如今用英文寫偵探小說《紅英之死》，何亮亮頗欣賞裘小龍和哈金用英文寫作所代表的中國文學的轉變。他以前也寫過小說，不過終覺自己邏輯思維的形態(tài)，無法在文學方面立足。
　　“喜歡音樂，主要是西方古典音樂，特別是德奧作曲家的作品如巴赫、莫扎特、貝多芬、勃拉姆斯和馬勒以及俄羅斯和東歐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拉赫馬尼諾夫、肖邦、德沃夏克等），也特別喜歡意大利歌劇，興之所至，收藏了不少古典音樂的激光唱片和DVD，貝多芬的交響樂全集大概有十多個版本，莫扎特的歌劇《后宮誘逃》和《費加羅的婚禮》也有多個版本。不可一日無音樂。平時多聽香港電臺第四臺（古典音樂臺）的節(jié)目，也從網(wǎng)上聽異國的音樂臺。外國樂團在香港的演出，多不會錯過。音樂是最好的終身精神伴侶。有時也聽爵士樂和搖滾。”
　　當然，這些資料并不能表明他的評論員方式就是從音樂中得來的。但相對來說，他的這些氣質你又如何判定不能在某些時候影響到他對一些話題的取舍？何亮亮少年時，母親對他說過，貴族不好，精神貴族沒有什么不好（“文革”前期中國的媒體猛烈批評“精神貴族”），此話或許可以作為一個注解。在哲學方面，他認為在福州的研究所工作時，他首次接觸并且認真研讀了卡爾•波普的《開放社會及其敵人》，波普的哲學為他提供了思想轉變的理論資源。
　　對新聞和時事的敏感、信息的搜集與資料的整合，似乎是何亮亮與生俱來的生命的一部分。他在小學高年級就開始對時事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十幾歲開始讀《參考消息》，在農(nóng)村插隊的時候，常走幾里山路到大隊部看報。他讀研究生和研究所工作時系統(tǒng)地讀港臺報紙和英文報刊，現(xiàn)在獲得信息更是全方位的：傳統(tǒng)的報刊，包括香港、內(nèi)地和海外的報刊，還依然讀《參考消息》，因為其中有一些非英語媒體的文章和信息很有意思，每到一地必買數(shù)份當?shù)貓蠹?；網(wǎng)絡上的各大新聞媒體和軍事類的網(wǎng)站（如以色列和加拿大一些鮮為人知的軍事專業(yè)網(wǎng)站）；電視（家中接收無線電視、有線電視和衛(wèi)星電視）和廣播（無線電廣播和網(wǎng)絡廣播）。在香港一般看不到大陸中央電視臺一套節(jié)目，何亮亮在自己家中安裝了衛(wèi)星電視天線，央視的節(jié)目從新聞到法制到電視劇他都瀏覽并從中捕捉內(nèi)地觀眾的興奮點。《走向共和》剛剛開始播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在《時事開講》中加以評論（不過有觀眾來信批評他對李鴻章的看法）。莫斯科人質事件發(fā)生時，那天凌晨兩點他照例在入睡前再聽一次廣播電臺的新聞，獲悉莫斯科數(shù)百人質被車臣恐怖分子劫持，情知不妙，當天下午他就在主播臺分析這個事件。

　　不過，何亮亮不同意“信息就是力量”的說法。他認為在網(wǎng)絡時代，搜集信息不難，問題不在于能獲得多少信息，而在于如何判斷信息。大國的最高領袖能夠獲得很多信息包括秘密情報，但是如果領袖只喜歡聽好話，不能接受與自己不同的看法，再多的真實信息也沒有用。斯大林獲得了幾個方面來的有關納粹德國即將進攻蘇聯(lián)的準確情報，但是他不信，這些情報就毫無價值了。
　　能夠從各種各樣的信息資源當中發(fā)掘出事態(tài)的走向、從并不顯著的跡象判斷形勢的轉變，這才是本事。信息本身并不能帶來智能，正如知識也不必然帶來財富。何亮亮收到過一位國防工業(yè)方面的專家來信，認為何是個“出色的情報搜集員”，專家作為一個參與者，許多事情竟然是從何這里知道的，且何的這些資料十分專業(yè)。專家因此質疑何披露這些資料的背景。何亮亮對此一笑，他已經(jīng)習慣了因為所談問題的敏感而被外界誤會的事。何亮亮是最早在電視上評估中俄之間的石油管道問題的。《時事開講》播出后，有中國石油戰(zhàn)略專家專門來電，稱贊何先生披露的信息權威而且準確。何亮亮說，他所有的資料都是從公開的報刊上得來的。他研究這些資料時，往往會把多家媒體刊發(fā)的同類稿件加以整合梳理，從中勾畫出整個事件的全貌。
　　這些細節(jié)在他的節(jié)目里自然就成為了獨家評論的重要素材。當然，細節(jié)也可以成為他判斷未來新聞的依據(jù)。2001年鳳凰衛(wèi)視的當紅記者閭丘露薇跟隨國家主席江澤民出訪非洲。江主席有一站要去摩洛哥，詳細行程還沒有公布，閭丘就問何亮亮，江主席為什么會選擇摩洛哥？何亮亮說江澤民肯定是要去摩洛哥最大的城市卡薩布蘭卡。他在撰寫江澤民傳記時，發(fā)現(xiàn)江20世紀40年代后期在上?？催^《北非諜影》這部名片，該片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就是其英文的原名卡薩布蘭卡。事后閭丘根據(jù)這個角度去做采訪準備，果然江澤民去了卡薩布蘭卡。
　　何先生在講解普京的情況時，大量的細節(jié)也使人們對這個新帝國元首的認識顯得自然。他說，其實研究當代人物有時也要從各種資料考證、綜合和總結，找出規(guī)律性的東西，例如為了考證普京在德累斯頓當特工時是否和當時東德情報機關負責人、西方情報機關極為敬畏的間諜大師沃爾夫有過接觸，為了確定被香港公司購買的烏克蘭“瓦良格”號航空母艦何時被拖到中國海域，都需要努力尋找相關信息。


第八章：我是阮次山

“4•15”空難爆發(fā)后，有關方面采納了他提出的建議
◎ “政府介入會造成國家出事的印象”。由國航獨立負責，政府只是幕后協(xié)助者

　　2001年1月間，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推出了一個廣告片。
　　被剃去前額頭發(fā)、蓄著一撮小胡須的老頭兒說：“許多看來不相關的事，其實都是相互有關聯(lián)的……我是阮次山……”這句家喻戶曉的節(jié)目宣傳詞，現(xiàn)在甚至成了鳳凰主持人間的一句笑話：“許多看來不相關的人，其實都是相互有關系的。”
　　這個小老頭兒亮亮的腦門很快引起了觀眾的注意。這個陌生的老頭兒，留蓄著八字胡，腦門閃亮，很像列寧同志。這個“列寧”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講話方式。沒有人敢想象鳳凰衛(wèi)視隆重推出的這個節(jié)目的時事評論員說話竟然 “結結巴巴”。這在靠長相與嘴皮子打天下的電視圈至少是個犯忌的事。即使已習慣了以個性化主持人與另類主持人充斥的鳳凰衛(wèi)視傳統(tǒng)，大家對電視臺這次隆重推出的“結結巴巴”的評論員，仍有些看不懂。
　　阮次山在鳳凰衛(wèi)視主持專為他打造的類似《時事開講》的新節(jié)目，叫作《新聞今日談》。“院長”王紀言在對媒體介紹這個新欄目時，只是表明這是為了補足在《時事開講》之后的十幾個小時里，對西方發(fā)生事件的評論的空白。“因為時事仍在發(fā)生，這個節(jié)目需要對新的事件進行評論。”
　　阮次山在這個新節(jié)目里，“舌頭總是繞來繞去，有幾個音節(jié)總是聽不清楚，聽得人心里起急。”話語的缺陷，并不能掩蓋說話者的智慧。許多觀眾就在這種“傾聽的焦慮中”被吸引。因為他“擁有能說出觀眾最想知道的大事的底蘊”。
　　早在1999年間，鳳凰衛(wèi)視進行臺灣領導人就職典禮直播時，這位陌生的老頭兒，就以其對于臺灣問題親歷式的經(jīng)驗使他的評論獨樹一幟。他講解眾多問題時，總是會說，我某某年認識某某人時，他告訴我什么……的形式來告訴大家他的這個觀點的來源。對于一個親歷者與對新聞當事人了如指掌的評論員，你除了會被他的說法說服，就是信任。而他的語言表達，則成為某種風格。
　　許多觀眾覺得他的講話方式令人耳目一新，眾多關心時事的人，都在中午睡覺時，開大電視，聽著他的講解入睡，如同晚間的11點40分聽著《時事開講》的聲音入睡一樣。這個午間的評論節(jié)目很快獲得了成功。
　　阮次山對自己的新形象表示與觀眾一樣，是第一次接受。第一次上鏡時，他以為只是簡單的修飾，等到半小時后起身時，發(fā)現(xiàn)自己前額的一縷僅存的頭發(fā)，已被“收割干凈”。那點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則成為鮮明的標志。據(jù)說這個形象是“院長”與化裝師一起包裝的結果。
　　被包裝的還有他的說話方式。
　　阮次山起初曾怕自己的說話方式影響到講話的質量。專欄作家的經(jīng)歷，使阮在開講初期，每次都會寫好講稿。但他念稿的形象并沒有得到“院長”的認可。制作人員商量的結果是：“你念稿就不是自己了，你的特色就是結結巴巴的。”阮先生承認，“我的舌頭是打結的，從小說廣東話，到了臺灣又跟著一個四川人學說英文，更是講不好。如果R和S連在一起，舌頭便轉不過來。所以，有時候我講話會比較慢，避免念不出兩個不連續(xù)的音。”
　　此后在節(jié)目中阮次山先生是完全不念稿的。通常，他只準備大綱，然后在現(xiàn)場自由發(fā)揮，“寫好完整的稿，反而限制了我的思路。”這位也許是世界上惟一說話不太利落的主持人，卻由此幻化出一種別人找不到、學不會的獨特風格：老神在在，妙語迭出。
　　口齒伶俐之人的優(yōu)點有時也是弱點，往往口無遮攔，許多話未經(jīng)大腦便吐出來，想收都收不回去。阮次山自認腦子轉得比嘴巴快。
　　阮次山做節(jié)目講究以最簡短、最有震撼力的語言，直擊要害。“有時候，觀眾看電視時，可能正和朋友聊天、打麻將，所以在電視上發(fā)表評論時，一定要有一兩句話，或者概念，可以馬上打動他。”畢竟，電視注重即時性效果，只有用即時性的語言方式，才可以吸引大家的關注。
　　阮先生由此在自己的這個節(jié)目中形成了“語不驚人誓不休”的風格。他在與最初的搭檔鄭浩先生共同主持這個節(jié)目的時候，拋出了相當多的驚人語言：比如他形容臺灣阿扁當局的“姨太太心態(tài)”，美國現(xiàn)在實行的“布什單邊主義”等語，已成了京港臺普遍認同的概念。他的許多論語，甚至可以在決策層的講話中找到引用。
　　2002年“4•15”國航空難發(fā)生后，中國政府代表這家航空公司出面處理。阮次山先生從政府發(fā)布的聲明中，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他的美國經(jīng)驗以及近年來觀察到的各國政府的危機處理模式，使他提出了新的建議。在當天的節(jié)目中，他認為在最初的處理方式上至少出現(xiàn)了這樣幾個失誤：“一是不太透明化，二是應舉辦記者會，公布事件處理的每一步。”他并認為，“事故發(fā)生三天后，在韓國出事地點打交道的主要人員成了中國駐韓大使館人員，國航的兩批緊急事故處理小組在抵達現(xiàn)場后，著重于處理事故，未能妥善處理公關事務。國航固然屬于民航轄下的航空公司，但國航航班應由國航負責，不能讓國家的外交人員應付記者，否則會造成國家出事的形象，此時的中國外交官只適合在幕后幫助國航處理善后等”。
　　有關方面看到了這個節(jié)目。很快，政府調(diào)整了處理方式：由國航公司出面負責。現(xiàn)在的危機處理仍然按照這一行為原則在推進。
　　觀眾們似乎已接受了這個在臺灣長大的美國公民的評論方式。
　　這樣的成功方式，使許多人忘卻了當初鳳凰衛(wèi)視啟用阮次山時所遇到的壓力，并且已習慣了阮氏風格。在談到為什么會請這位結結巴巴的主持人來鳳凰的因緣時，老板劉長樂認為：“阮次山先生有游走于兩岸三地間的經(jīng)歷，小時遷居臺灣，度過了求學階段，后來在美國住了20多年，念碩士，從事新聞工作，乃至參政，替政客進行籌款活動充當參謀。他的國際視野、洞察力和熟知歐美、大陸、臺灣、香港情況的獨特經(jīng)歷，以及作為一個中國問題專家的閱歷與經(jīng)歷，都是我們選擇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個設想其實包含了老板劉長樂的想象力。他希望更多的具有國際視野的評論能延伸鳳凰衛(wèi)視的力量，并集合成批的精英。
　　2001年開播的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在設計這個以新聞資訊為主的頻道時，他們認為，評論代表了一個臺的整體立場與聲音，甚至是一種超越新聞的第二種力量。最后他們決定創(chuàng)辦的類似《時事開講》的節(jié)目在這次啟動新頻道時得到了應用。這個叫做《新聞今日談》的節(jié)目主要負責《時事開講》后這段時間的新聞事件的評論，他們試圖通過打造這個欄目，將完整自己的新聞評論在全天中的位置。
　　當然，這樣的努力使他們開始研究時事評論在整個新聞中的位置與作用。在資訊臺開播后不久，資訊臺每晚8點的《鳳凰環(huán)球播報》與中文臺的老牌節(jié)目《時事直通車》合并，在晚上9點并機直播。新的《時事直通車》既利用了品牌的優(yōu)勢，又吸收了《環(huán)球播報》的優(yōu)點，利用衛(wèi)星電視聯(lián)機或電話聯(lián)機，在長達一小時的時間里，把世界大事一網(wǎng)打盡。當然，在這個節(jié)目重新設計時，“院長”王紀言則開始將評論員的觀點硬性地揪到這個直播的新聞節(jié)目里。這位《時事開講》的始作俑者，認為每天“用權威的時事評論員的觀點，用三言兩語把當天發(fā)生的重大事件的天機點破，將會起到觀眾看到發(fā)生什么而又知道為什么發(fā)生的即時新聞效果”。
　　這個叫做《時事點評》的小環(huán)節(jié)，原先安排在節(jié)目的開頭，因為評論員點評的就是當天的頭條，但王紀言試驗了幾次后認為會拖慢整個節(jié)目的節(jié)奏，就指示將其移到中段，這樣不僅沒有造成事件與評論的脫節(jié)，反而強化了事件的重要性。
　　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吳小莉在落實王紀言的意見時，特意叫人做了個片頭，并定名《時事點評》，使這個環(huán)節(jié)有個名分，“名正則言順”。
　　當然，這個《時事點評》環(huán)節(jié)其實仍然是這幾位評論員的功課，理論上講每次誰當晚值班《時事開講》，誰兼做《時事點評》。曹景行、何亮亮，包括臨時請來的嘉賓，都幾乎承擔了這個“活兒”。
　　是時，阮次山剛在臺灣辦了英文報紙“CHINA NEWS”，并就任總編輯。老板是蔣家時代擔任過新聞局長的魏景蒙，后來又是老魏的女兒主管。臺灣只有兩家英文報紙，除了先天市場不夠、財務不良外，都有畫地自限的缺點。因此阮次山只身離開了臺灣，到香港做起了自由撰稿人，還兼任一家薪水不菲的網(wǎng)站的顧問。
　　劉長樂就在此時數(shù)次誠邀這位此前在《時事開講》做過數(shù)次節(jié)目的嘉賓，加盟鳳凰衛(wèi)視做時事評論節(jié)目。
　　曾在媒體就職多年，具備商務經(jīng)歷以及遠大的傳媒理想，使老板劉長樂在用人上的不拘一格幾乎放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阮次山先生的結巴甚至都被他包裝成為風格。這樣的方式，幾乎難找出第二例。

　　1992年，以獨立作家身份采訪江澤民主席談中美關系
　　◎ 與鄧樸方談鄧小平南方視察講話的背景
◎ 采訪各國政要成為其個人評論的獨特管道

　　每個人都在使用自己的經(jīng)歷來向對方說話。他的判斷的來源不過是多年經(jīng)驗的積蓄，不論是他的童年或者人脈，細心的人總可以找出他令你吃驚的依據(jù)。
　　阮次山的經(jīng)歷至少證明了他在華語電視圈中的“異類”。在兩種制度與不同的國度居住過的人的見識是深刻的，這些都蘊藏在他的經(jīng)歷中。作為一個評論家，阮次山的經(jīng)歷就是他的立場。
　　阮先生1946年出生于廣西，父親是國民黨的中下層官吏。四歲時他隨父親離開海南到達越南，之后轉赴臺灣。這可能是現(xiàn)在有許多人認為他是越南人的一個原因。越南至少在他四歲時，留給他強烈的印象。阮家有五個孩子，三男二女。中國的多子女家庭，一般老二受到的優(yōu)待較少。他與大家住在至今仍存在的眷村里，過著只能算是勉強糊口的生活。阮次山至少在那時就下決心自己養(yǎng)活自己。他最感得意的是在高雄中學讀書時，校長定了一個制度：如果你在校外寫稿得到了稿費，學校就給予相等的稿費做獎金。重賞之下，阮次山找到了養(yǎng)活自己的門路。他寫稿的收入很快就使自己掙到了足夠的學費。他成為一個優(yōu)秀分子，那時候像他這樣的孩子在學校里絕無僅有。多年以后，阮次山每每提及這種一篇稿件得雙份稿費的制度仍贊不絕口。而且他也以此來自定個人身價。他的理由是，我是學者，許多名主持人，隨便出席一次會議，講一個多小時話，就可以掙幾萬塊錢。我一篇稿子千字三千元稿費，算高嗎？
　　他甚至發(fā)誓以此來改變這種局面。但事實上，專欄作家的身價仍然與他的期望值不一致，稿費被拖欠與打折的時候讓老頭兒嘆息不已。
　　在學校的自我訓練，使阮次山認為自己未來的目標只能有一個：記者。他的哥哥嫂子都是臺灣政治大學新聞系的，阮次山也就以他們?yōu)槟繕恕＿M入政大新聞系后，他在班里的專業(yè)成績名列榜首，而他在中學就訓練出來的“賺錢能力”仍然在延續(xù)。政大新聞系有兩個非常優(yōu)厚的獎學金，一個叫陳布雷獎學金，一個是陳博生獎學金，阮次山是這兩個獎學金的得主。不過，由于長相特別，就有同學問：“你長得像日本人，名字也像日本人，是不是與日本有點關系。”阮次山生平最討厭日本人，說他是日本人幾乎就是侮辱。他怒道：“哪里，次山者，古已有之，金元之際偉大的文學家，詩人元好問，就名次山。”
　　在那里，阮次山接受了嚴格的西式新聞教育。之前他信守新聞是新聞的西方式信條，不能加入評論。即使現(xiàn)在做評論，他也會受到新聞專業(yè)的習慣影響：“太要求客觀了。”
　　至于現(xiàn)在這種信守評論甚至超過信息的做法，源于一位哲學教授的“理論”。上哲學課時，教授曾告知：“任何哲學問題都不可能是客觀的，就像開槍一樣，兩只眼瞄不準，一定要閉一只眼才行。”同樣的道理：有“偏”才有“見”。
　　這個概念對他觸動很大，此后他說自己所能做到的，就是根據(jù)了解和專業(yè)觀點去進行判斷。他這時候開始迷上了評論。他覺得評論最迷人的地方是能夠提出一兩個概念，或者分析一件事情，讓讀者了解。事實上，這就是在做一種輿論引導者（OPINION LEADER）的工作。
　　1974年，28歲的阮次山大學畢業(yè)。臺灣媒體競爭非常殘酷。同類的新聞方面的畢業(yè)生如果沒有經(jīng)驗，一般很難找到工作。高才生阮次山一下有三個工作在等待。他選擇了兩個，一個是臺灣的《中央日報》，一個是臺灣的廣播公司。兩年后，阮次山又是走了許多大學者不約而同走過的路，赴美國深造。他先拿了東亞碩士，然后又到紐約大學去念國際政治。這期間，他半工半讀在紐約的《世界日報》試了試鋒芒，積累了一定的辦報經(jīng)驗。1981年，35歲的阮次山到洛杉磯創(chuàng)辦了中文《國際日報》，任總編輯。后來他又到《中報》任副社長兼總編輯。但做一個李普曼那樣的專欄作家仍是他的夢想。1987年起，他決定專任專欄作家，同時給他開專欄的報紙刊物有九個，用稿最多的是新加坡的《聯(lián)合早報》，一周兩篇，這樣一寫就是20多年。
　　“著名的專欄作家似乎都從屬于某個時代。比如沃爾特•李普曼書寫了戰(zhàn)后美國，約瑟夫•克拉夫記錄了越戰(zhàn)，喬治•威爾是里根時代的產(chǎn)物，而現(xiàn)在的一位叫做保羅•克魯格的專欄作家則是小布什的忠實批評者。”深受美國式的專欄作家強烈影響的阮次山則希望用自己的筆觸去探索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中國在國際中的格局，中國與美國的關系，臺灣與大陸的關系，這些都得到了足夠多的回應。他總是在一些關鍵處以自己的力量引起政治家們的關注。
　　他的專欄作風一如他本人，直截了當，總是直指核心。文章樸素，不賣弄，一針見血，看完后就明白他說了些什么，應當如何辦。有時他為了強調(diào)某種東西與方案的重要，甚至會使出如第一應如何，第二應如何的老式筆法。但讀者是各取所需的勢利人物，大家只關注你給予我什么，如果你不給予我文采，那你得給我主題吧，至少你要給我能看得清楚的建議與立場。阮次山的專欄擁有了相當一批素質較高的讀者，并且影響到相當多的決策者或領導人的思維。
　　他的文章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他的名片。從小就靠著自己打拼的阮次山最得意的手筆是靠著平民身份，以文章為通行證，與世界名人政要進行深入的交流與訪談，并以此建立了相當?shù)娜嗣}與政經(jīng)資源。
　　1992年時對前中共中央總書記，現(xiàn)中央軍委主席江澤民的個人訪談對他影響重大。他說：“我印象最深的訪談還是1992年與江澤民主席的那次訪談。那次訪談時我沒有任何頭銜，就是一個專欄作家。因為江主席?？次业奈恼拢栽敢饨邮芪业牟稍L。而據(jù)我所知，這是江主席惟一一次接受海外專欄作家的訪問。那次我和江主席談了四個小時，談中美關系的底線在哪里，與臺灣關系的底線在哪里，這對我日后掌握分析這方面的發(fā)展都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作為專欄作家的經(jīng)歷，讓他有時間思考許多重大的國際問題。沉靜的生活與思考的進行式總是可以使你從旁觀者的立場上，看得比別人更清楚。但他的評論卻仍然基于在新聞系的科班訓練，他需要真實的事實。同樣在1992年，他接觸到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人物。這個人向他披露了鄧小平在南方視察講話的背景，以及真實的過程。
　　在講話發(fā)表后，海內(nèi)外解讀的聲音出現(xiàn)非理性的一面，甚至傳出諸多流言。阮次山對此相當關注。此后他聞聽鄧小平的長子鄧樸方先生來美國訪問。他找到機會，與鄧樸方進行了長時間的對談。在談話中，鄧樸方向他透露了鄧小平這番講話的前因后果，也說出了他對當時改革開放的一些看法。雖然鄧樸方說那些純屬個人看法，但是長時間受到鄧小平的熏陶，沒有人會懷疑鄧樸方的個人看法的重要性。
　　這個訪談在10多年前于《聯(lián)合早報》發(fā)表后，在大陸引發(fā)相當震撼。
　　這些采訪經(jīng)歷使阮次山找到了進入國家政要世界的方法。一介書生阮次山不去把那些“國家領導人當成至高的領袖，而是把他們當做有創(chuàng)造性的、有感情的個人來觀察和訪問，力圖從中找到維護世界平衡的方法，也從中維護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平衡”。
　　這種歷練從某種程度上使他認識世界的方式發(fā)生了變化，也使他內(nèi)心所追求的客觀得到了基本的調(diào)和。從早期在《時事開講》的個人解讀，到后來《新聞今日談》這個類似《時事開講》節(jié)目的開播，阮次山覺得在鳳凰衛(wèi)視找到了自己的方法。他一方面希圖做一個采訪者，同時又試圖用評論家的目光去審視世界。而他的方法，就是用自己幾十年的經(jīng)歷、人脈、價值觀、甚至“眼線”說話。
　　當然，他的這種接近政要的能力在鳳凰衛(wèi)視得到了延續(xù)。忽然撲面而來的巨大的平臺，使阮先生頓覺自己多年來一直試圖施展的想象力，得到了放大。他自己撰寫采訪邀請書，給他認為重要的政要發(fā)信，要求采訪。他當年的經(jīng)歷以及人脈為他打開了諸多方便之門。臺灣方面至少有相當多的政要都成為他的座上客。鳳凰甚至為他與陳魯豫新增設了一個專門的欄目《VIP會客室》。每周邀請一位政要對話當下即時形勢。這個欄目成為阮先生接觸政要的一個重要管道。
　　這個專為他打造的節(jié)目很快就發(fā)揮了他身上蘊積的許多熱情的想象力。而且，鳳凰隨之展開的舞臺給予了他足夠的空間。


　　中國電視第一個“結巴的老頭兒評論員”
　　◎ 在博鰲論壇上讓五國領袖枯坐40分鐘的主持人
◎ 前總統(tǒng)拉莫斯約阮氏到菲律賓時打一場高爾夫球

　　鳳凰的舞臺有多大？
　　阮次山初加盟鳳凰衛(wèi)視的幾個月，最大的感受是太累，這個電視臺“用人太狠”。董嘉耀形容他常“感到自己太累，精力不足”。每個人似乎都有許多空間，這個不可預知的空間給予他相當多的力量與滿足。人總是自己某項喜歡的事業(yè)理想的犧牲品。阮次山同樣經(jīng)受不住誘惑。
　　起初對鳳凰衛(wèi)視的印象不過是兩層樓的一個小電視臺，這對于有過各類國際媒體經(jīng)驗的阮次山，甚至有點失望。但這個小臺的空間卻讓他充滿想象力，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就在一個巨大舞臺上表演，只是他還沒看清楚這個舞臺的前景有多大？
　　真正讓阮次山見識到鳳凰做事方式的是剛加盟鳳凰才兩個多月的博鰲亞洲論壇的采訪報道活動。那次是他認識鳳凰衛(wèi)視，也是鳳凰衛(wèi)視認識他的一個機會。
　　2月25日，阮次山隨鳳凰衛(wèi)視總裁劉長樂、臺長王紀言和曹景行，同乘一架鳳凰公務機從深圳飛往海南，準備在瓊海市博鰲鎮(zhèn)召開的“亞洲論壇”中“干活”。鳳凰衛(wèi)視對于這次會議的報道投入了強大的陣容。他們的雄心與理想是這家電視臺會成為惟一現(xiàn)場直播的電視媒體。劉長樂說：“鳳凰之所以參與這次會議，除了這次論壇本身的價值之外，也是想廣泛開拓這次歷史性盛會的影響力。”深諳商業(yè)與政治平衡之術的劉長樂在現(xiàn)場指揮工作時，一再強調(diào)：“如果沒有我們用電視鏡頭去深入廣泛地報道這次論壇會議，會開完之后，所有的一切也就沒了。”這是個有媒體責任感的人。
　　在這位理想主義色彩濃厚的老板的心中，他試圖在直播這次盛會的過程中，找到鳳凰衛(wèi)視新的位置與空間。鳳凰正在前進，并且要抓住每個機會。他帶來大量的工作人員，試圖盡可能多地采訪到參加會議的現(xiàn)任與前任國家領袖。他更大的企圖是完成一次五國領袖高峰會談。
　　阮次山與陳魯豫成為這次采訪的主角。
　　阮首次見識了鳳凰衛(wèi)視區(qū)別于主流媒體的工作方式。老板劉長樂除了督促《VIP會客室》工作人員加緊聯(lián)系在會場的重量級亞洲政壇人士接受陳魯豫與阮次山先生的訪談之外，他還下令所有工作人員無論難度多大，都要安排好這場電視高峰會談。這期間，他運用了自己的人脈關系，游走“亞洲論壇”秘書處促成此事。27日下午，就在高峰論壇即將進行的前一天，劉長樂與王紀言因急事緊急趕回深圳，但仍然用電話指揮現(xiàn)場工作。
　　阮次山深刻體悟到鳳凰的工作程式，這種連老板也一起上的敬業(yè)精神令他大為感動。在“亞洲論壇”的三天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使足全力保障這次訪談的工作。工作人員四處“抓人”，陳魯豫與阮次山則隨時待命，“抓”到一位，他們就輪流進行訪談。兩天共專訪了七位亞洲政壇元首級人物，幕后工作辛苦且刺激，連曹景行也參與到“抓人”的行列，并通過馬來西亞媒體朋友的介紹，說動大馬總理馬哈蒂爾接受專訪。
　　“亞洲論壇”秘書處這次需要應付的媒體眾多。參加大會的各國代表都屬重量級人物，要拉這些人參加討論，并不容易，鳳凰衛(wèi)視的目標是湊足四五位元首級人物參加電視峰會。阮次山在事后寫就的采訪手記中，形容這次采訪是他認識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極好的機會，重要的是他在這次機會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一篇文章中，他記述了那次訪談中一些有趣的片斷。
　　那年72歲的澳大利亞前總理霍克是澳洲政壇傳奇性人物，他一生嗜酒，年輕時曾以喝啤酒創(chuàng)過世界紀錄。他的個性急躁又不愿受拘束。2月26日，鳳凰衛(wèi)視負責公關工作的王多多女士好不容易約了他進行訪談，到了預定時間下午一點半時，他還在酒吧喝酒并與一位不知名的美女聊天，等到公關部的張小蕾去催促，他才滿面紅光地趕到直播間。當時離預約的時間已過了20分鐘，阮次山只好加緊時間進行訪問。由于這位老兄必須趕場，只容許做20分鐘訪談，尤其最后幾個問題，霍克幾乎“快馬加鞭得大縮水”。令阮次山大嘆電視峰會時幾位首腦會談會以何種結果收場？
　　鳳凰的這次電視峰會就在這種看似不可能進行的情況下開始籌劃。這次峰會時間有限，他們最后確定的人選包括了菲律賓前總統(tǒng)拉莫斯、澳大利亞前總理霍克、巴基斯坦前總統(tǒng)雷加理、尼泊爾前首相比斯塔和大會秘書長、前東盟協(xié)會秘書長辛格。而需要翻譯說話速度較慢的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只好割愛。
　　這個名單單方面敲定后，他們還不能確認這批人能否到來參加。到了27日上午，答應參加的只有辛格、雷加理和比斯塔，拉莫斯和霍克都原則同意，但要在當天下午電視峰會開始前半小時才能最后確認。但麻煩并不在此，等到這兩位老兄答應并趕到現(xiàn)場時，現(xiàn)場的燈光和通訊系統(tǒng)出了問題，必須等待。
　　作為主持人的阮次山首次遇到這種問題。這些在場的首腦人物，一向都是別人等待他們，很少會自己枯坐在臺上等待，尤其是性格急躁的霍克，更不會甘于苦等。最糟的是他們并不知道要等多久。阮次山必須“收拾”這個局面，并且讓他們能夠等下去，并保證這次直播的安全播出。
　　為了“安撫”這些貴賓能夠忍耐，“我只好不斷地和拉莫斯及霍克聊他們喜愛的高爾夫球，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并且眼觀四方地隨時督促工作人員加快解決問題，但又不能露出緊張狀，以免貴賓們心情煩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場貴賓竟枯坐了35分鐘。霍克幾度想站起來離場，其余貴賓勢必會‘鳥獸散’，因此逼得我不得不使出絕招與鄙招，我告訴霍克，這次峰會衛(wèi)星現(xiàn)場轉播使用的是澳大利亞的衛(wèi)星，他若有所造次，可能會出丑。他只好一面嘀咕，一面又坐在原位。
　　“好不容易聽到轉播室傳來一聲‘可以了’時，我的心臟才重又啟動邏輯，這時已到下午5時10分，我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可用，只好急急地介紹五位貴賓，立即展開峰會。
　　“據(jù)我主持會議的經(jīng)驗，開場后每位貴賓發(fā)言時的這段時間最沉悶。因為此時各說各話，尚無法進入交戰(zhàn)狀態(tài)。我主持辯論會一向喜歡逗與會者交戰(zhàn)、辯論，以期會場氣氛熱烈……但我剛把交戰(zhàn)氣氛燒熱，討論會已過45分鐘，會場工作人士，尤其是貴賓們的秘書、隨從已不斷示意我結束峰會。我結束這次峰會時，在場五位貴賓起立鼓掌，我不知道他們是對于這次討論會議終于結束而鼓掌，還是為我的表現(xiàn)鼓掌，但我只感到，我大概是惟一讓五位國際政要一起枯坐等待了40分鐘的主持人吧？”
　　這次峰會，阮次山試圖與這些前首腦談論的話題是“亞洲前途何處去”。在這樣一個巨大而又寬泛的話題下，這些前領袖們因大都不在臺上，故講話相當直接坦誠。同時由于他們都曾經(jīng)是國家政策的決策者，曾接觸到國家機密，所歷經(jīng)的決策過程非常人能比。他們所講的一些信息以及想法的由來，大多基于他們?nèi)蝺?nèi)思考的結果。他們的見解對于未來亞洲的方向仍具有重大的影響。
　　45分鐘的峰會上，阮次山至少得到了這樣一些信息的要點，并成為西方通訊社以及國外媒體引述的依據(jù)。參加會議的雷加理堅定地澄清了“中國保持協(xié)助巴基斯坦研發(fā)飛彈科技以及核武科技”的傳言。而直截了當?shù)幕艨藙t告訴他：“美國有意讓澳大利亞分擔其在亞洲地區(qū)的防務，并簽署過具有上述構思的軍事協(xié)議，對于這種軍事合作，我認為是一種極愚蠢又危險的概念。”
　　但在亞洲何處去這個問題上，這幾位領袖幾乎有一致的主流思維：亞洲是個具有自己獨特情況的地區(qū)，不容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方面去主導、去指使。這也是霍克、拉莫斯等地區(qū)領袖出席“亞洲論壇”的主因。
　　阮次山對這次峰會相當滿意。他找到了自己的立場與位置，甚至贏得了這些國家政要的關注。拉莫斯離開會場時，這位雪茄煙不離手的前總統(tǒng)邀請他有機會到菲律賓，共打一場高爾夫球。巴基斯坦的雷加理也把阮先生拉到一邊，叮囑把專訪錄像帶寄給他。
　　阮先生利用本身的力量得到了他想拿到的東西。那些重要人物的理論正在通過他的訪談表現(xiàn)出來。這是真實的評論。
　　這次博鰲之行，阮先生認識了獨特的鳳凰衛(wèi)視風格與力量。他在那里認識了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趙群力，這位酷愛航空飛行的傳奇人物，自駕小型飛機拍攝的博鰲優(yōu)美的畫面與他們的訪談，共同構成了這次完美的媒體行為。采訪結束回程的飛機上，阮次山對陳魯豫說：“我覺得趙群力真是個有赤子之心的人。”比他早幾年進入鳳凰衛(wèi)視的陳魯豫告訴他說：“其實鳳凰衛(wèi)視還有很多赤子之心的人。”
　　一年后，趙群力先生在浙江航拍時失事。阮次山聞后大放悲聲，在《新聞今日談》節(jié)目中，他打破常例，將這件事進行了一次解讀與懷念。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一句話，就是“赤子之心”。

　　每天看20多份報刊，評論時，均要得到事件發(fā)生地“線人”的證實
　　◎ 坦承做評論員不容易，評論員必須專精
　　◎ 親歷式評論成為他的主流風格
◎ 以臺灣人的出身批評臺灣毫不手軟，身為美國公民卻萬分愛祖國

　　阮次山的消息來源令人感到他的“情報”準確性超過一般人的想象力。
　　阮先生在做專欄作家時，從不認為自己是“萬金油”。他不是全知全能者，但一定要從自己熟悉的角度去談論這件事，即便如此，他也得找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這是他進入評論的方式。
　　阮次山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坦承“做評論不容易。評論員必須專精，尤其是國際課題，范圍很廣泛，包括國際政治、經(jīng)濟、國際法等等，不容易評論”。阮次山覺得較其他人幸運的是曾在兩岸三地、西方寓居，使他在評論方面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以及廣泛的人脈。這種親歷式的評論成為他的主流風格。
　　“從小學到大學，我都在臺灣度過，所以，對于臺灣問題我是親歷了它的每個層面。臺灣社會深層的一面，不是一般人看報紙就能夠了解的，很多評論員分析臺灣課題時，單憑媒體報道反映的‘現(xiàn)實’及客觀環(huán)境是不準的。其實就臺灣問題來說，我們看到的臺灣永遠是兩個層面的：一個是真實的臺灣生活，再一個就是媒體所制造的臺灣。我身歷其中，并且深諳他們所想要什么。起碼我可以區(qū)分這個消息來源的準確性與為什么。”
　　當然，阮次山漫游四海累積的履歷與經(jīng)驗，讓他在國際舞臺上搭通了“天地線”。任何風吹草動，只需一個電話，他便可以從當事人或者當事人的朋友中，得到言之有據(jù)的信息，所以寫起評論來，他可以得出與眾不同的觀點，甚至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遍布眼線”不過是他的另外一種說法。阮次山擅長的做法仍然是利用采訪得到的消息與觀點來印證自己的立場以及說法?？陀^仍然是他的標準，盡管他說的仍然是“偏見”。
　　阮次山很快歷經(jīng)了由平面媒體向電視媒體的轉型。這種轉型使他發(fā)現(xiàn)了評論的巨大力量，尤其是當他面臨更巨量的收視群體，這種鼓舞與壓力使他顯得更加小心待之。他認為觀眾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不同于別人的“偏見”。
　　他打造“偏見”的手法有別于他人。他的評論的來源有點像采訪記者，這種多年的新聞專業(yè)訓練即使在他作為一個評論員的時候，仍然堅持消息來源的準確性。他在對媒體談到為什么會很少對非洲問題發(fā)表意見時，理由十分簡單：“我惟一缺憾的是在非洲沒有‘線’，所以了解得較少，寫評論也較謹慎。”
　　阮次山的秘密武器似乎來自于“廣闊的人際關系”。
　　當然，阮次山認為，一個理想的評論者，“最好評論什么課題，就是某方面的專家。當然，這對媒體來說，有點苛求，這種規(guī)格和標準，不容易做到，你看，很多人評論中國課題時，都是望文生義，不夠深入，很外行。”
　　阮次山因此希望自己獨特的做法，會使真正的評論精神得以實現(xiàn)。當然，他希望能有真正的屬于自己的理性和建設性的評論。
　　從2001年開始，阮次山除以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總編輯、首席評論員的身份在屏幕上講評時事外，仍繼續(xù)專欄寫作。在內(nèi)心深處，他仍然對做一個專欄作家心懷夢想。“寫專欄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學者，可以就某一個事件或問題進行深入的分析、探討，讀者拿著一份報紙，可以反復閱讀，影響更為深遠。”他至今仍保持著每周兩篇專欄的稿量。
　　同其他評論員一樣，他每天都花七個小時看資料、看書和報紙，早上9點上班，與自己的主持人每天碰面討論一次，中午12點便上現(xiàn)場節(jié)目。如果不是突發(fā)事件，通常在前一天下午，他便開始準備了，第二天早上則查閱是否有新的資料和進展，碰上特別事件，他就必須馬上轉換話題。早期這個節(jié)目的主持人是呂寧思與鄭浩先生，現(xiàn)在則是美女主持謝亞芳。這種色彩上的搭配，使他的節(jié)目有了新的感覺，顯得有了生氣。
　　這個節(jié)目的不同是，當曹景行在下午開始準備的時候，阮先生則開始在《時事開講》節(jié)目結束后，關注新的題目與事件。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時事開講》中講過的題材，自己又有話想說，他仍會重復去講。因為許多大事連續(xù)發(fā)生的時候，你必須得有自己的聲音。
　　評論員很像是資訊的攪拌器，每個人的思維方式，決定了這個資訊的不同理解度。阮先生覺得自己提供的是阮氏思考的模式。
　　當然，他在評論中，對于兩岸間事務的批評占據(jù)多數(shù)。尤其是對于臺獨問題，他以親歷的經(jīng)驗向臺獨“開火”。他的手法之嚴厲甚至準確，讓臺灣當局相當重視他的評論。因為這些批評由一個曾是臺灣人的美國人之口講出的第三方立場，更具客觀性。阮先生并不因此對于大陸事務就置之不理。時?？梢栽诠?jié)目中，聽到他關于大陸問題的一些批評，當然，這些批評總讓人覺得有點提建議與建設性的成分。他的批評主要是針對國內(nèi)官員和企業(yè)思路與國際法規(guī)及慣例違背的問題上。他覺得一個想在世界上說話有分量的國家，必須與國際接軌，就如踢球，自己越位卻不自知，球已出界還照踢不誤，就會讓對方不知所措，就會無意中傷害對方，無論內(nèi)政外交莫不如是。
　　觀眾來信認為，他的許多話題聽多了，你會聽到一個模式，一個思路，甚至一個方向。
　　這是他的局限也是他的優(yōu)勢。
　　如同網(wǎng)上時常有觀眾挑剔他太過于“愛國”，對許多問題時常會堅定地站在中國一邊，阮先生大方地表示，這個觀眾很有眼力，因為他自己最大的“缺點”就在于他是一個十分熱愛祖國的人。作為一個加入了美國國籍的中國人，他的思想無法脫離自己的祖國。
　　先有祖國，才有立場。
　　這是每個人存在的依據(jù)。
　　一家媒體甚至為他打出了這樣的評語：較簡單的口頭表述（也好，他口齒不太流利），瀟灑自如的觀點伸展，深厚的專業(yè)方面知識，優(yōu)秀的綜合歸納能力，簡單明顯的論點和結論，勇敢和大氣的觀點與動議，時時免不了的偏向中國大陸或一統(tǒng)中國而又較具備第三方價值觀文化背景的心結。
　　這些就是阮氏價值。


第九章：性感的糟老頭子

　　在香港《信報》開設長達10年的兩岸關系專欄
　　◎ 楊錦麟的專欄成為備受兩岸關注的意見
◎ 書生言責氣度與五套唐裝陰差陽錯地成就了楊錦麟的獨特風格

　　鳳凰衛(wèi)視2003年間的改版，改變了許多欄目的命運，也改變了新聞人楊錦麟的命運。他在鳳凰衛(wèi)視與時俱進的發(fā)展變化中，實現(xiàn)了自己從平面媒體到電子媒體的轉型，成功地尋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定位，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形式。這位年過半百的新聞人在鳳凰衛(wèi)視里的“摸石頭過河”，乃至“掠水而過”的嘗試和實踐，也使一向被視為不食人間煙火，整日板著嚴肅面孔的時事評論員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情感表達的外衣。
　　2003年開始的這個節(jié)目似乎就是完全為楊錦麟量身訂造的。自稱在“媒體本身上投入了太多精力與熱情”的老板劉長樂，顯然從《時事開講》的成功中，受到了鼓舞。這位沿用自己從業(yè)多年的經(jīng)驗改變了電視格局的老板，的確有許多獨出心裁的想象力。他總是會把大家司空見慣的普通一面，化成令人驚嘆的媒體行為，并創(chuàng)造出至少在中國電視史上獨一無二的開創(chuàng)式的作品。早年間的《鏘鏘三人行》剛剛創(chuàng)立時，這個節(jié)目的名字與形式的創(chuàng)意就出自他手。這個節(jié)目為鳳凰衛(wèi)視貢獻了將近一個億的廣告收入。而《鳳凰早班車》則是老板在美國期間發(fā)現(xiàn)早間新聞已成為美國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正在現(xiàn)代化的中國，在早間新聞方面還存在空白。于是他讓陳魯豫走上前臺，用“剪刀加口水”的方法，成就了陳氏“說新聞”風格。陳魯豫在所著的書里說：“老板在這個新節(jié)目第一次開播結束后開會總結時講了一句話，我永遠都記得，‘早班車很成功，魯豫說新聞的風格將在中國電視史上占有自己的位置。’”
　　這個節(jié)目的資料源自報紙。
　　在那個只有三個人的早間節(jié)目里，他們沒有什么畫面，也沒有記者，有的只是陳魯豫超強的記憶與香港巨量的報紙新聞。這是鳳凰衛(wèi)視的第一個讀報節(jié)目。當然，曾經(jīng)從事過平面、廣播、電視的劉長樂，似乎總能從自己的愛好中，尋找到觀眾新的需求。劉的習慣是不論走到什么地方，都要看看當?shù)氐膱罂?。當然，許多信息他還是希望從香港、臺灣等地報刊上看到。他在北京、深圳、香港三地的辦公室里，訂了相當多的香港、臺灣地區(qū)的中文與國外多家重要英文報章。在內(nèi)地要看到海外報刊需要相當?shù)馁Y歷與級別。但即使有權享受，有些厚得如同一本書的越來越多的報刊，要讀完仍是一件費力的事。
　　老板因此設想如果有一個專門可幫助類似自己的觀眾讀報的節(jié)目，每天從巨量的報刊中，幫助觀眾挑選到真正有價值的新聞。一方面可以滿足類似自己這樣的觀眾的需求，也可以為更多的觀眾提供一個海外的窗口。
每個節(jié)目都應當有自己的氣質，當他將這個設想與臺長王紀言交流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楊錦麟。

　　楊錦麟與鳳凰衛(wèi)視的際遇奇特。
　　每個人的交際注定了周邊的人際關系可以有機會分享到他可以散發(fā)的邊際效益。楊錦麟與曹景行在20世紀90年代初的相識注定了他與電視的結緣。曹先生任職《亞洲周刊》和中天傳訊電視的時候，就對以談論臺灣問題而在兩岸三地名傳一時的楊錦麟十分欣賞。專欄作家們的圈子里當然也有互相欣賞的諍友。曹先生由此養(yǎng)成了從專欄作家中選擇嘉賓的方式。楊首次參加的中天傳訊的政治清談節(jié)目《理所當言》成為他接觸電視評論員節(jié)目的開始。其后他陸續(xù)參加了香港、臺灣的多個電視政治評論節(jié)目。他的重要電視作品是鄧小平逝世當晚和次日清晨。“我剛剛看完當日撰寫的《快報》社論清樣（當日的社論《但悲不見九州同》，這篇后來被《參考消息》轉載的文章，曾引發(fā)相當反響），即趕到中天傳訊電視，以政治評論員的身份，對鄧小平去世以及對大陸政局的影響進行了實時和現(xiàn)場的評論。”其后，《時事開講》的開播，使楊錦麟成為了這個節(jié)目的常客。那會兒他是鳳凰衛(wèi)視的客人：特邀評論員。
　　這位原來并不覺得電視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專欄作家，起初仍然不認為電視會改變自己的命運?？痛叩纳矸菔顾@得瀟灑自如。他在2000年間臺灣選舉前一天晚上在臺北接受董嘉耀的越海聯(lián)線采訪以及直播陳水扁“5•20”就職演說專題節(jié)目時做現(xiàn)場評論。這位前福建廈門大學臺灣研究所的副研究員，以對大陸與臺灣政情的真實研判，預測陳水扁的得票面是33%，和實際結果只相差零點幾。這個預測楊錦麟認為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個值得一提的細節(jié)。但對于一位時事評論員來說，他的預測的準確度就是他評論的水準。
　　當然，在評論節(jié)目中七情上面、性情中人的楊先生，似乎注定與鳳凰衛(wèi)視結緣的過程曲折跌宕。電視給他帶來出人意料的影響力。他在某次去韶關的火車上，被許多人認出，一車廂的人都在講，有一位鳳凰衛(wèi)視的主持人在車上。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直到他2000年間去新加坡圣淘沙玩，剛上船，就有一個小青年直沖著他奔過來，說：你就是鳳凰衛(wèi)視的楊錦麟吧。這樣的事件越來越多的時候，使他開始感嘆，自己寫了一輩子專欄，認識他的人沒有幾個，但只上過幾次電視，就成為眾人矚目的人物。連在東南亞，甚至中東國家的迪拜都有人認出他來。視覺的沖擊力讓他開始思考，對于電視的見解也在發(fā)生變化。
　　這種痛快與影響力使他喜歡上電視，并珍惜每次在電視中侃侃而談、抒發(fā)書生情感的時機，但他卻數(shù)次與鳳凰衛(wèi)視擦肩而過。個中原因楊先生至今不明，或許是緣分未到的緣故吧。楊錦麟在很久之后的一次私下場合中，淡淡地做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早在曹先生參與策劃構思《鏘鏘三人行》的時候，曾設想過楊、竇、曹三人行的方案，但試鏡之后，他自覺三個人要“斗”起來不太容易。從此之后也就沒有了下文。楊先生說他不好去問，只是覺得鳳凰衛(wèi)視做事應該有自己的規(guī)矩吧。楊先生后來投奔《香港商報》做主筆，寫社論。這些命運近似的專欄作家們，總在不斷地與電視的偶爾相遇中，像個被不斷挑選的人。當然，董嘉耀仍不斷邀請他做《時事開講》嘉賓。楊笑稱當初參與節(jié)目，每次只能拿到500元車馬費，扣除真正的“車馬費”之后，所剩無幾，但朋友之間相互幫忙無所謂。另外一位客串嘉賓、《亞洲周刊》總編輯邱立本先生也覺得“車馬費”少了些。董嘉耀和曹景行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力爭，臺長王紀言先生發(fā)話，最后終于讓自己嘉賓們的“車馬費”漲到了每次千元，這個價錢至今未曾改動。
　　機會其實是自己的一種創(chuàng)造。楊錦麟似乎天生就適合電視。他每次應邀參與《時事開講》，總有一種表情會在電視屏幕上獲得最完美的表達。在《時事開講》這個20分鐘的節(jié)目里，激昂的楊錦麟是幾位評論員中比較“有表情”的人。他經(jīng)常是七情上面，充分表現(xiàn)新聞人的真性情，他會拍著桌子罵娘，會嚴肅、會激昂，會一針見血，會大罵貪官，甚至批評當局……語言生動，俚語、幽默、形象化的詞，脫口而出，且喜怒于色。曾經(jīng)喜歡在高興時喝上兩杯的楊錦麟更認為在《時事開講》時，如果可以“抿上一小口”可能效果會更好。
　　只是在這一切的背后，他惟一秉持的仍是“客觀、持平”的評論態(tài)度。
　　這位與曹景行、何亮亮生平相似，甚至在許多方面生活雷同的先生，帶著那代人特有的質樸與豪氣。出生在福建廈門的楊錦麟，在同一個年代里，和曹先生們在不同的地方上山下鄉(xiāng)。他的命運是當過鄉(xiāng)村小學的代課教師，插秧、犁田、燒瓦挑磚、放牛養(yǎng)羊……他由此認為也許人一生都在為一件事做準備，如果你回過頭去看，其實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不過是你經(jīng)歷的一個總結。短暫的鄉(xiāng)村代課教師經(jīng)歷鍛煉了他的口若懸河、聲若洪鐘。
　　其實許多事情可能都會有出處，多年后，回頭再看，讀報對楊錦麟來說并不陌生，早在下鄉(xiāng)的年代，楊錦麟就曾經(jīng)讀過報。1969年，不到16歲的楊錦麟下鄉(xiāng)務農(nóng)，在田間地頭給農(nóng)民讀報，基本上是照本宣科，讀完之后可以算工分，還能和生產(chǎn)隊長一起抽口煙，休息一下。那時候每天出工要干十幾個小時，楊錦麟一天的收入是四角錢。一年出工最高是320天，扣掉口糧，還能分紅分到36塊錢。
　　當然，這位命運起伏的書生，最熟悉的卻還是廈門這個美麗濱海城市老城區(qū)的下水道。他從鄉(xiāng)下回到廈門后，曾經(jīng)在老城的下水道，清過整整半年的污泥。那之后，他依靠自學，終于走進了廈門大學。如果不是當年的歷史得了全市第一名，選擇的專業(yè)可能是他一向鐘愛的中文系。楊錦麟至今并不遺憾自己當年的選擇，因為選擇了歷史，也就為他研究臺灣問題奠定了必需的入門基礎。
　　從廈門大學畢業(yè)后，楊錦麟留校任職，其后進入廈門大學臺灣研究所，并逐漸成為一名專研臺灣事務的學者。在這個研究所，他試圖以言報國。他曾經(jīng)在20世紀80年代初，在老師的鼓勵之下，首先提出設立《臺灣學》的構想，但畢竟人微言輕，響應者寥寥；書生報國，往往還需要足夠的份量。直到今天，他仍為自己當年的設想沒有得到完成而抱憾。在這里，他以研究者的心態(tài)研究了臺灣與大陸關系互動的歷史沿革。其中值得一提的學術成就，就是寫了一本關于臺灣反對運動的領軍人士李萬居的《李萬居評傳》。
　　評論員們的人生閱歷，總令人覺得似乎或者篤定有某種命運的整體安排。曹先生、何先生是因為家人的緣故進入香港，楊錦麟則因為一個“歷史的偶然”。1998年，年近不惑的他來到了香港。幾乎是在同一時期，這幾位后來成為同事的評論員先后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們的命運也十分相似，到香港媒體謀職，最后以寫專欄謀生。楊錦麟曾有過一個小時寫九篇稿件出手成章的紀錄。這種“爬格子”謀生的命運對他來說，既充滿刺激也充滿艱難。
　　他在香港先后歷經(jīng)記者、編輯、投資顧問、報社主筆、雜志主編等工作，跳槽時間居多，這正是香港人必備的命運挑戰(zhàn)選項。最持久的一個則是10年在香港較重要的政經(jīng)報刊《信報》主筆專欄《臺灣透視》，筆名陳子帛。他認為這個專欄改變了自己的評論態(tài)度。這家報紙評論版編輯文灼非先生很熱心，《信報》老板林行止夫婦的寬容使他感恩，這個專欄使得他對兩岸三地政治時事評論有了一個系統(tǒng)的學習和認識。他認為：“《信報》提供了一個平臺，有時候他們不同意他的看法，但同意你在上面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而他關于臺灣問題的評論，也在這時候形成風格，他喜歡選擇重大的敏感的題目，這些新聞評論的觀點和切入，一般也都會引起讀者的興趣。但他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刻意去取悅當局，即使尖銳的批評意見，也從來不是無的放矢，那是發(fā)自于內(nèi)心的真誠。這個專欄至少使他的評論尋找到了一個基本的立足點：書生言責。客觀、公允、持平，也是兩岸三地多數(shù)政論界人士對楊錦麟所撰寫政論文章的評價。
　　當然，沒有人在香港可以用10年的時間，一直用民間知識分子的身份去撰寫臺灣問題?！秮喼拗芸房偩庉嬊窳⒈鞠壬J為：“楊錦麟論述兩岸關系的文章，跳出北京與臺北的官方立場，從民間知識分子的角度出發(fā)，沖破意識形態(tài)的約束，但又兼顧歷史的影響與權力競逐的現(xiàn)實，提供給讀者更多思考的空間，刺激兩岸決策者開拓新的思路。”
　　這個專欄提供給他系統(tǒng)觀察研究和梳理臺灣問題與兩岸關系互動的機會。臺灣中正大學政治與行政學教授李南雄先生稱，這個專欄從“兩岸開始民間互訪以來，著眼于這段和平統(tǒng)一過程所遭遇的挑戰(zhàn)與凸顯的問題，將焦點放在冷戰(zhàn)時期的兩岸關系，著墨最多的無非是中美關系調(diào)整期間兩岸關系的變化，特別是自1993年‘汪辜會談’到1995年、1996年‘四評六彈’的緊張對峙，并以此為背景，分析兩岸關系走向緩和的脈絡，錦麟君期待及預期兩岸關系的改善，多少有‘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意味”。
　　楊錦麟的政治評論文章，絕大部分是以香港可以接觸到的資料、傳媒與觀點為范圍，亦是在香港發(fā)表，因此，較大反映了香港的視角，可謂是“香港制造”。“這些言論與分析通常是在某一事件發(fā)生的第一時間內(nèi)寫成，自然是最接近具體情境，往往新鮮熱辣，不在話下。他的中國政治的體驗，對于臺灣問題的了解，兩岸的實地調(diào)查訪談，加之他對于臺灣歷史的研究造詣，更使這些言論直截了當和敏銳，文如其人。”
　　楊錦麟作為專欄作家的影響可以由以下坊間傳說來表明。他的文章在兩岸關系最緊張時期，兩岸方面都很重視。臺灣方面每逢周五報紙出版后，會有專人立即從香港復印傳真至臺北。而大陸的有關方面也將楊錦麟的專欄文章作為一個了解外界對臺灣情勢反應的重要參考。其后，楊錦麟以《邁向兩岸談判》為名，將10年間的專欄，從上百萬字中選出30多萬字結集出版。該書成為兩岸關系的一個歷史細節(jié)與現(xiàn)時觀點的完整資料集。
　　這本書出版后不久，楊錦麟與鳳凰衛(wèi)視的機緣似乎再現(xiàn)。新開張的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籌劃創(chuàng)辦一個京港臺《三劍客》的欄目。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出面邀請他，打算由他與北京的陳小川、臺北的石齊平先生共同主持。當時臺里給了他800元置裝費。由于節(jié)目要求主持人必須身著唐裝，而唐裝似乎還比較適合楊錦麟的氣質和本色。老楊當下就興沖沖地請人一口氣訂做了五套。
　　唐裝做好后，《三劍客》節(jié)目持續(xù)做了不到四集，在楊錦麟前往臺北返回香港之后，卻再沒有接到讓他繼續(xù)主持節(jié)目的通知。楊錦麟心里納悶，卻不知道其中緣由。好在《時事開講》仍不時請他“客串”，五套唐裝卻再也無用武之地。而這種忙得顧不上打招呼的做法，讓他感覺有些窩火，著唐裝在香港街上行走，即使在今天，也不是很合時宜；掛在家里，還占了很大一塊地方。老楊決定采取“廢物再利用”的方式，干脆每次到鳳凰衛(wèi)視”客串“節(jié)目，都著唐裝上鏡。沒想到，這樣一穿，竟陰差陽錯地穿出了自己的風格。
　　楊先生很熱愛鳳凰衛(wèi)視這個來之不易的言論平臺。他認為《時事開講》利用境外與內(nèi)地的信息差、觀念差，傳布觀點與信息，對大陸觀眾有啟蒙開眼界的作用。剛開始他覺得挺容易，但時間長了，他發(fā)現(xiàn)這樣開講有點“散”。遂采取了每次都寫出一個完整的提綱，寫滿重要的論點與信息細節(jié)才放心。他自稱每次與董嘉耀定下題目后，會用近五個小時精心準備資料。
　　楊先生惟一不用準備的就是自己的情緒與表情。
　　他的言論尖銳，比較出位，有一種“愛之深而恨之切”的急迫。對于一個認為要說出真相與個人見解力的人來說，楊先生講自己非常希望每次能平和下來，但話題一開，就收不住了。某次他談陳水扁講“一邊一國”的東西時，拍起了桌子，厲聲質問：“陳水扁想干什么？”
　　在談到大陸學者王銘銘抄襲事件、大陸已是罵聲一片時，楊先生竟然提出“要允許別人有犯錯誤的機會”，要求大家放王先生一馬。
　　評論員被認為是“公器”，表達個人情感往往是“越界與極端行為”而被排斥?？蓷铄\麟摻雜個人情感的“越軌”行為，卻受到多數(shù)觀眾的歡迎。一位觀眾來信說：“中國的足球隊輸給了韓國，轉播的評論員卻平靜地報告結局，然后迅速地說再見。這樣一場令人生氣的球賽，更多的球迷希望聽到痛快解恨的說法，甚至罵聲。雖然這個足球評論員的方式很公正，但總讓人郁悶，不爽。而楊先生的評論讓人看了覺得就是一個字——‘爽’。”
　　許多觀眾就是為了“爽”而追看楊錦麟的節(jié)目。他的代表作是在2002年9月24日，在節(jié)目中痛駁菲律賓司法部長侮辱中國駐菲大使事件的觀點鮮明、一針見血的評論。在當晚收到的近千封電子郵件就可以說明這件事在觀眾心中的反饋。觀眾來信稱他是一條漢子，慷慨陳詞，令人大感暢快淋漓。第二天，新浪等網(wǎng)站的BBS上貼滿了觀眾對此事的看法。
　　也有人不喜歡楊先生的個性張揚與直截了當。一位觀眾認為他“個人情緒過于激烈，簡直像在吵架，甚至讓人覺得他是在發(fā)表演說……”這批評的也許是楊先生的優(yōu)勢，至少與另幾位評論員相比，楊先生的風格已經(jīng)呼之欲出，甚至讓人找到了喜歡他的依據(jù)。
　　董嘉耀曾透露，有一次他與楊先生定下講內(nèi)地官員腐敗的題目，之前討論時已準備列舉一些事例與民間調(diào)侃。但正式開始錄制時，轉身看見興致勃勃急欲揮灑的楊先生時，忍不住失笑，被迫重來了幾次，那也是開講極少有的NG。董面對近在咫尺表現(xiàn)激動的楊錦麟，都要盡量保持情緒平穩(wěn)，因為畢竟是在準直播狀態(tài)下錄制。
　　有一陣子，鳳凰衛(wèi)視嚴控節(jié)目經(jīng)費，楊錦麟做評論員的機會少了些，董嘉耀與曹景行先生在清華大學演講時，竟被現(xiàn)場“質問”，楊先生為什么最近一段時間沒有露面，是否遭到封殺？董嘉耀返港后第一時間找到楊先生，轉達了觀眾的意見，同時請他有空就常來這個節(jié)目做嘉賓，以免觀眾一再責備鳳凰刻意“封殺”楊錦麟。
　　楊先生與鳳凰衛(wèi)視的緣分總是欲斷還連。其實鳳凰衛(wèi)視一直在尋找楊先生在評論員隊伍中的位置，前兩次的試驗不過是覺得他并不適合。后來，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在香港回歸五周年時候，請他撰寫了一部紀錄片《心路》。楊氏把自己對香港問題的觀察心得在節(jié)目中做了鋪排和介紹，片子出來后，反響良好。但這在當時仍然還只是“客串”。這種“客串”對楊錦麟來說，反倒覺得心安理得。
　　2002年11月，老板劉長樂的一個創(chuàng)意使楊先生找到了與鳳凰結緣的機遇。這位總是可以將一些看似隨意的點子，引用到電視上，并最終創(chuàng)造出全新的電視節(jié)目形式的老板，是第二次打“讀報”的主意了。老板覺得報紙的新聞評論功能并沒有挖掘干凈，如果將報刊的評論與觀點，介紹給華人觀眾，同時加入可以評論的東西，是否會創(chuàng)造一種全新的收視需求？第一次讀報捧紅了女主持人陳魯豫，這次他們則把目光放到了楊先生身上。老板和王“院長”請他加盟。這個節(jié)目似乎天生就有他的氣質，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想象中的節(jié)目了。
楊錦麟的唐裝在等待了整整兩年之后終于派上了用場。

　　《有報天天讀》源于老板劉長樂的一個創(chuàng)意
　　◎ 三個月內(nèi)收視排行鳳凰前10位，楊錦麟成為觀眾午間追看的老明星與“新聞DJ”
◎ 老楊自稱是個“性感的糟老頭子”

　　王紀言在談到鳳凰衛(wèi)視管理層對節(jié)目的管理上時說，一個主要任務是只負責講述節(jié)目樣式，具體實施則是主持人與主創(chuàng)人員的事。他們往往在把創(chuàng)意交給主持人的時候，其實就交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舞臺”。如何表演則是你自己的事了。
　　老板與“院長”找楊錦麟“碰頭”，只給了他五個字：有報天天讀。其他的自己發(fā)揮。楊錦麟表示：“這簡直有點冒險。我以前從來沒有試過去主持一個節(jié)目?，F(xiàn)在鳳凰衛(wèi)視竟然會把這個機會給我，這對我來說是個天上掉下的好事，就是做壞了，我也得使勁試試。”這個舞臺就這樣交給他，跳什么舞完全由他自己決定！
　　楊錦麟慶幸自己擁有一個“幸運的團隊”。主編陳保聰與策劃葉楊、導演何子杰以及電視臺的主管們，找到了與楊錦麟氣質相符的包裝，古色古香而又現(xiàn)代感十足的音樂與畫面，與屏幕中老楊的一身唐裝相襯得十分契合。
　　準備不足一個月，這個節(jié)目于2003年1月6日正式開播。楊妙語連珠的特質很快就使人們忘記了這個節(jié)目的簡陋。這個節(jié)目很現(xiàn)實地成為一個讀報紙、講新聞、點評時事的節(jié)目。楊的評論員特質使他的解讀帶有強烈的評論意味。至少收看這個節(jié)目的觀眾認為，每個人的選擇其實就帶著他的傾向性，而傾向性的閱讀自然也是評論。老楊仍然被觀眾當成評論員。這個節(jié)目取代了《新聞今日談》的時段，在中午1點、下午5點和凌晨1點半在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播出。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則在下午2點15分和晚上8點半播出。楊錦麟操著他福建廈門口音的普通話，把每天香港、臺灣、東南亞的華文報紙以及世界各地主要報刊的重要新聞，有選擇地閱讀一遍。而在2003年9月，這個節(jié)目改在資訊臺播出，結果引來大批只能看到中文臺、看不到資訊臺的觀眾的連番聲討。他們太喜愛這個節(jié)目了，許多觀眾早已把這個節(jié)目作為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楊錦麟的大陸生活經(jīng)驗和閱歷，至少使他明白觀眾希望從這個節(jié)目里看到什么。對于題目的選擇一開始就帶著一種強烈的沖擊力。他用一支紅筆圈定那些未在大陸出版與發(fā)行的臺灣報刊的標題，甚至許多帶有爭議性的話題也在他的范圍和點評的視野中。
　　觀眾最先可能會是被這樣一些東西吸引。一個有趣的老人，用“楊錦麟天天為您讀報”的方式，為觀眾挑選經(jīng)過篩選的新聞和進行一個字或者一句話的點題。而他極端個人化的不標準的普通話以及唐裝形象，也是這個節(jié)目的賣點和組成細節(jié)。否則我們無法解釋這樣一個試驗性的節(jié)目，竟然會在開播兩個月后，成為鳳凰衛(wèi)視一個新的收視熱點時段。這個節(jié)目一開始只是一個試驗品，沒有人敢對它抱有希望，即使當初的創(chuàng)意者，也只給了他12分鐘的時段。從時間上來看，這也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節(jié)目。
　　3月份，觀眾用遙控器投票，這個節(jié)目的收視率竟然排在前10位。管理層先后將這個節(jié)目兩次增加時間，第一次增加到24分鐘，再到現(xiàn)在的30分鐘左右。這個節(jié)目已由剛開始播出的第22位，急升到現(xiàn)在的前三位。并且很快地成為大陸媒體與觀眾議論的一個話題。
　　同《時事開講》的尺度一樣，楊錦麟深深感到解讀時事類報刊，面臨著相當?shù)碾y度?！秮喼拗芸吩u價說：“高亢的語調(diào)，有時略帶幽默的言詞，是楊氏的標志。他在讀報的同時，對于兩岸三地敏感的政治話題，充分表現(xiàn)了他的機智。常以四兩撥千斤的連珠妙語，給觀眾留下會意的一笑。”
　　楊錦麟的“狡猾”也是他主持風格的特色，他講到敏感問題，不好太直接批評的時候，他就說：“真是……哈哈，哈哈……”就再無下文了。簡直與魯迅文章中的：“這孩子……哈哈，哈哈……” 的表現(xiàn)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還有一些敏感時事，楊報道后，不加任何評論，而是讓觀眾“姑妄聽之”，其寓意不言自明。
　　楊氏明白，這些手法只是一種委婉的回避。因為在兩岸三地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里“風險系數(shù)較高”，他形容自己“如履薄冰，戴著腳鐐跳舞，還要跳得十分優(yōu)美”。既要考慮各種政治因系，尊重公司的立場，也要為國家盡一份職責。但讓他感到“最痛苦的是沒有人審查你，所以責任較重，要自己把握自己”?！稌r事開講》的評論員經(jīng)驗顯然在這個節(jié)目里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以前講“過頭”的話，有主持人董嘉耀幫他圓場，現(xiàn)在卻得自己把握尺度以及講究立場。不過，他掌握的尺度非常簡單：“國內(nèi)的《參考消息》能登的，我們就能講。”
　　加盟鳳凰衛(wèi)視前，?？吹进P凰的明星們累得“不像人樣”，他還認為這些人不過是“得了便宜賣乖”。楊錦麟進入這個商業(yè)機器后，首次領教了鳳凰衛(wèi)視 “榨汁機”的滋味。他的節(jié)目只有他與主編兩個人。從早晨5點鐘開始，一般要忙到晚上。他創(chuàng)造過一天做三個節(jié)目的紀錄，包括《有報天天讀》、《周刊點點評》和晚間的《時事開講》。楊認為雖然很累，但這個言論平臺帶給他新鮮的激情。他沒有太多的奢望，只是希望能借助這個媒體平臺，略盡書生言責的本分。
　　楊錦麟為這個節(jié)目所付出的代價還包括要改變自己幾十年來養(yǎng)成的晚睡晚起的習慣。他的工作“累并快樂著。早上5點起床，6點趕上第一班巴士，30分鐘趕到公司。到公司后要在8點半之前把全世界幾乎所有與中國相關的中英文報刊以及其他文種的報刊譯文看完，并構思出當天讀報的內(nèi)容。接著與編輯和整個制作團隊開會，確定讀什么、怎么編、怎么讀。準備工作要持續(xù)到上午10點半”。楊錦麟說，這個節(jié)目是“一扇信息的窗口”，他是這個窗口的主持人，需要比別人看得更多。因此他每天要看40多份報刊，還要上網(wǎng)搜尋最新的資料，然后把它們濃縮在24分鐘里，“在有限的時間里向全球華人提供最完整、最權威的信息”。
　　當然，楊錦麟的方式仍然受到許多人的調(diào)侃與喜歡，一位觀眾寄來一首打油詩，說“老楊讀報，英文走調(diào)……”但他的走調(diào)的英文卻受到一群“另類”年輕人的喜歡。
　　一位觀眾來信告訴楊先生：“‘非典’肆虐，北京成了重災區(qū)，上中學的兒子停課在家。在單調(diào)寂寞的生活里，‘天天讀’成了兒子惟一的樂趣。每逢周末，‘天天讀’暫停，兒子就會垂頭喪氣地嘆道：‘沒有楊錦麟的日子該怎么過！’兒子的話給我極大震動：這個楊錦麟居然有這么大的魅力，竟能如此吸引一個桀驁不馴的中學生？我問兒子，楊錦麟怎么如此讓你喜歡？兒子說：‘他的口才好，長相中正仁和，而且還在《天天有話》欄目中教英語。’說來奇怪，雖然楊錦麟的英語發(fā)音不怎么準確，可我兒子對他教的每一個單詞都能過目不忘。
　　“后來，我就和兒子一起看‘天天讀’，結果一發(fā)而不可收，楊錦麟的節(jié)目真的是好看極了，知識豐富，老少咸宜。楊錦麟本人也極具個人魅力，好玩、有趣。”
　　這位姓陳的讀者為此專門寫了一篇文章總結楊氏：“鳳凰衛(wèi)視出了個楊錦麟，實在出乎我的預料。比起那些帥哥靚妹，楊錦麟實在算得上是一個另類。最先引起人們注意的，是他的那身行頭——五顏六色的唐裝。你看他的長相：腮幫子部位特別發(fā)達，滿臉放著衣食無憂、酒足飯飽的光芒。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黑又亮的大背頭發(fā)型與花團錦簇的唐裝交相輝映，更顯富貴氣。令人困惑的是他的年齡，不論怎么估計都在40歲以上，一個已過不惑之年的人，居然成了鳳凰衛(wèi)視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在當今華語電視媒體充斥著年輕粉嫩面孔的大趨勢下，30歲進入主持人行當已屬鳳毛麟角，而楊錦麟居然在年近半百之時，過關斬將，殺入鳳凰，我真的佩服他的勇氣，更佩服鳳凰大膽啟用另類人才的魄力。”
　　這位同樣尖銳幽默的觀眾認為楊氏“讀到大快人心的消息，他會大聲叫好；讀到揭露社會腐敗現(xiàn)象，他猛烈抨擊，有時恨不能拍案而起。在報道生靈遭涂炭時，他更是激動難抑，對弱者的同情之心溢于言表。此時，你就會堅信他絕對不是什么香港闊佬，闊佬怎么會如此的悲天憫人、如此的愛恨分明？！他的叫好、他的拍案、他的抨擊，都是一個媒體人正直善良之心的真情流露，充分說明他是一個表里如一的人”。
　　最有意思的是楊錦麟的幽默，或讓人捧腹大笑，或讓人啞然失笑?？傊?，每天都有幽默的包袱抖給觀眾，讓我們在享受豐富的信息大餐的同時，也品味了幽默的作料，讓人樂不可支。一次，他說：“自從非典發(fā)生以來，農(nóng)村中有兩種人特別活躍，一種是巫婆，一種是神棍。”而我們從屏幕上看到的是“神漢”二字。究竟是楊錦麟無意讀錯了，還是有意讀成“神棍”，大家不得而知，反正覺得錯得挺好玩的，“神棍”比“神漢”更傳神。講到臺灣有人把胸罩當口罩賣時，他把兩只手在胸前比畫了一下，讓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說到陳水扁的兒子在抗擊非典戰(zhàn)役中表現(xiàn)不佳，楊錦麟說：“這個阿扁的兒子真該貶一貶了！”在“天天讀”周末版的一期節(jié)目中，楊錦麟借著讀報內(nèi)容發(fā)表了一番贊揚母親和母愛的話，很讓人動容。他的搭檔周瑛琦說：“楊老師這番感人的話，一定有許多人要認您當干兒子了！”楊答道：“我期待著這么一天。”這句話又讓大家大笑不已。楊先生的幽默在節(jié)目中比比皆是，不勝枚舉。而且他的幽默在一段時間之后仍讓人念念不忘，回味無窮。楊錦麟的幽默來自他的智能，一個學富五車的智者才能有如此豐富的幽默。
　　楊錦麟不僅僅給大家讀報，如果那樣，就與報道新聞沒什么兩樣了。關鍵是他對新聞加以分析和評論，能給觀眾許多啟發(fā)和思考。這是他的獨到之處。他既是主持人，又是時事評論員，他的雙重身份使“天天讀”節(jié)目錦上添花。
　　在鳳凰的主持人中，楊錦麟的平民主持風格別具一格。如果他發(fā)現(xiàn)講錯了，會馬上說“對不起”，然后進行糾正。他還善于傾聽意見，針對觀眾提出的讀錯音的問題，在一次節(jié)目開始時公開道歉，拱手對觀眾說“對不住了”。其實絕大多數(shù)觀眾根本沒注意到他讀錯了字，即使有個別時候把“筆耕不輟”念成“筆耕不綴”，又有什么呢？比起他鞭辟入里、妙語連珠的精彩主持，這點瑕疵實在算不上什么。最逗的是，他講到精彩處，自己也忍不住十分得意地笑起來，這時的他，頗像個頑童?？吹剿牡靡鈩艃?，觀眾也忍不住笑起來。
　　喜歡上一個好節(jié)目，自然就對主持人的長相不再吹毛求疵，相反還常常為他“涂脂抹粉”。比如胖，看慣了屏幕上的俊俏小生，自然覺得發(fā)胖的楊錦麟不甚順眼，現(xiàn)在就覺得他胖得可愛，更顯憨厚；比如眼睛小，與人們傳統(tǒng)意識中的以大眼睛為美的審美標準格格不入，可現(xiàn)在覺得正是這雙不大的眼睛，聚光準確，炯炯有神，充滿洞察力；原來覺得他像出土文物，干嗎非要穿一千年前的服裝呢！現(xiàn)在覺得他一點也不老氣橫秋，穿唐裝更顯學究氣，學問高深。每天讀報前，他都端著一只精制的紫砂陶茶杯，過去覺得這純粹是附庸風雅，現(xiàn)在看出他真的是在喝水，一講半小時，能不潤潤喉嚨嗎？就連他的名字，過去覺得像個老頭兒的名字，現(xiàn)在卻覺得別有新意——像一只前程似錦的祥瑞動物。
　　眾多來信專業(yè)細致，對楊氏的風格似乎直刺要害，但卻只是出于對楊氏風格的喜愛。
　　這個節(jié)目很快給楊錦麟帶來新的鼓舞。開播四個月的時候，《有報天天讀》終于有了贊助廣告。近千萬元的贊助費竟然使這位對鳳凰衛(wèi)視的商業(yè)屬性了解得相當透徹的主持人，有了感恩之心。他在節(jié)目一開頭，就說《有報天天讀》從今天起有廣告了。真實直爽，毫不造作。
　　很快，為了讓更多的人在周末可以繼續(xù)看到這個節(jié)目，鳳凰衛(wèi)視又給楊錦麟與主持人周瑛琦訂制了一個新的節(jié)目《周刊點點評》。楊氏與美女周瑛琦在節(jié)目中爭相搶話讀雜志的情境，新鮮、有趣。

　　余秋雨：聽楊錦麟讀報的人
　　◎ 年度電視節(jié)目：《有報天天讀》
◎ 一個賣了5000萬廣告天價的“獨角戲”

　　楊先生的出現(xiàn)，顯然改變了鳳凰衛(wèi)視業(yè)已成形的新聞評論給人的普遍印象，媒體評論他甚至改變了評論員們已經(jīng)造成的“審美疲勞”，讓評論有了個性。更重要的是，楊先生在已經(jīng)形成格局的鳳凰新聞評論員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與角度，甚至立場。
　　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專訪時，他承認“只能用個性來區(qū)別節(jié)目的重疊和相似性。我想提供一個另類的，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傳遞方式，講到不高興，就拍桌子啊，那又怎么樣呢？那就拍吧。我那種率真裝不出來，有點江湖味，有點匪氣，有時候真的替大陸著急，有時候看到某件事就特煩特憤怒。沒辦法，你不能讓我客觀，讓我一點表情也沒有，我做不到！”
　　當然，楊仍然把成功歸結于自己的媒體經(jīng)驗，這家報紙描述楊“在報社工作的時候，就是著名的快手?！犊靾蟆酚幸粋€廣東話的專欄，一天500字，楊錦麟曾經(jīng)一口氣一小時寫了九篇。一家報紙臨時要一個社論，出價很高，他20分鐘2500字一揮而就。
　　現(xiàn)在，楊錦麟以同樣快捷的行事風格做電視，像年輕人一樣玩命，每天的工作就像一場戰(zhàn)斗。有時候臨時有什么事，抽到楊錦麟上去做直播，他從沒有二話。美伊戰(zhàn)爭最緊張的時候，他連續(xù)工作十五六個小時是家常便飯。
　　每天趕到辦公室之后，楊錦麟和他惟一的助手就開始緊張地讀報。楊錦麟負責快速掃描當天港臺地區(qū)、東南亞、韓國、日本的主要報刊，助手則更多關注西方媒體?？赐曛螅_定一個當天的熱點，圍繞這個熱點再作一些挑選。
　　楊錦麟讀的報紙不是專為《有報天天讀》訂的，都是鳳凰衛(wèi)視資料室的報紙。他們隨后還要再把《鳳凰早班車》讀剩的報紙拿來過一過，最后上電腦補充。外文的《國際先驅論壇報》、《亞洲華爾街日報》、《金融時報》是為管理層訂的，楊錦麟趁他們還沒上班，趕緊把這些報紙拿來，從中篩選，看完之后再還回去。
　　鳳凰衛(wèi)視內(nèi)部有一個流行的說法：把骨頭嚼碎了做節(jié)目。意思是指鳳凰衛(wèi)視由于資源稀缺，經(jīng)常對資源進行多次開發(fā)和利用。《有報天天讀》就屬此類“零資源”開辦起來的節(jié)目。
　　從早晨6點開始，到完成節(jié)目準備大約要花兩個小時，楊錦麟有時候緊張得連喝杯水的工夫都沒有。兩個小時的電腦制作影像輸入電腦后，楊錦麟進棚，直接錄制節(jié)目。坐在演播室里的楊錦麟手中并沒有現(xiàn)成的稿件，有的只是即興的評述和發(fā)揮。
　　楊錦麟說做這個節(jié)目有一種滿足感，有一種情緒宣泄的快感，是對自己的一個增值：“我沒想到我還能這么值錢，但是這個值錢是作為鳳凰的一分子才能展現(xiàn)出來的。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我們也不是什么華佗、扁鵲，我們充其量是拔火罐的，告訴你哪兒疼、哪里有淤血，告訴你要注意而已。”當然，這個節(jié)目受到的關注度越來越高，而擔負著“審看”節(jié)目的監(jiān)制，神經(jīng)也會高度緊張，有時候也不得不提醒他稍微收一下。但意氣所至，楊先生仍然會有大量的新鮮補白，將他認為精彩的內(nèi)容，有選擇地補白幾句，而這無意無奈之舉，竟成新的形式。有時候補白式的話，甚至更耐人尋味。
　　只把自己的影響力當成“拔火罐”的楊先生，仍然遵循著職業(yè)的知識分子原則。“我們當然會尊重公司的立場，因為她畢竟是一個商業(yè)電視臺，她有自己設定的市場和觀眾的需求。但是我想還是要本著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和良心，本著對國家民族進步的渴望和善意這么一個出發(fā)點。我想我們整個編排的考慮基本上是依照我這樣的原則，而同時又兼顧公司本身的準則。我們不會像一些不懷好意的媒體做一些謾罵，而且我們是讀別人的報紙，不管別人是怎么來評論和攻擊，我們只做一些客觀的評述。因為我在外面寫東西，不管是兩岸三地的朋友，還是有關政府和當局給我的評價是客觀持平，敢講敢提意見，我想這就足矣。三餐有溫飽，有一個地方說話，現(xiàn)在有一個電視臺讓我發(fā)揮，我非常感激。”
　　在電視上至性至情的楊先生，在生活中更是一個把自己的個性發(fā)揮到極致的人。他敢愛敢恨，三杯下肚，經(jīng)綸文章，信口開河，滔滔不絕。此時下筆著文，更是倚馬可待。在有次與鳳凰衛(wèi)視另一當家花旦佳佳聊天時，楊先生坦言自己“我是這樣的一種人，是性子很急的人，寧死不屈的人?？床粦T我就會說，就會得罪人，所以就傷了很多人。不要緊，這是一種善意。我寫東西寫慣了，有一些人不高興，這不要緊，因為他不了解你，一個真性情的人要耐得住一些誤解，但是只要大家了解了，他就會覺得你可愛。”事實上，“殺傷力”很大的楊先生，被公司里多數(shù)的同事覺得其屬于“可愛”型的男人。
　　這位可愛的男人，有時很“詫異阮先生和他太太不吵架。我搞得很痛苦。我和太太平時常拌嘴，我們就這樣吵吵鬧鬧20多年，但現(xiàn)在是不離不散。太太很辛苦，我5點起床她也被吵醒，她要送我出門，她才能再稍稍睡一點時間。所以這個節(jié)目好像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做，是整個鳳凰的團隊，包括家里人。這一點我覺得應該有一點感恩的心。”
　　剛烈如火的楊先生，一談起女兒來，卻是滿腔柔情。他的女兒現(xiàn)在美國讀書，楊先生曾親自送去陪讀數(shù)天。女兒是父親的“老師”，時常批評他“這個單詞怎么念得那么爛。我說沒有辦法，在中學時候英文老師是有口音的，我大學的英文老師又是從德文轉行的，我相信口音不準可能也有先天的原因，主要是自己的不好。我自己蹩腳的英文在東南亞暢通無阻，東南亞各族同胞對我非常喜愛，因為我聽得懂。”
　　楊先生有時與曹景行開玩笑：“咱這把年紀轉行干電視，是‘再就業(yè)’工程。”楊認為，阮次山、曹景行、何亮亮，包括現(xiàn)在的馬立誠、石齊平諸位，都是報界出身，都當過主筆，都是寫政治評論的，對某些領域都有自己的觀察心得。“鳳凰用人一個很絕的方法，就是用一些有長期積淀的人才。一般電視臺都是用一些靚女辣妹，我們卻是一些老頭子，都是別人培訓過的，都自成一格。讓我們這些老頭子來發(fā)揮余熱余光，我們也喜歡這種新鮮的挑戰(zhàn)，能把我們的感受、看法跟觀眾分享。”
　　一直戲稱自己是鳳凰“再就業(yè)”工程的受益者的楊先生，信奉“做人做事要盡本分，在鳳凰他只是在盡自己書生言責的本分。” 開播近一年的《有報天天讀》現(xiàn)在的收視率在鳳凰衛(wèi)視固定在前三位。這個曾經(jīng)移到鳳凰資訊臺數(shù)月的節(jié)目，在觀眾的強烈呼吁下，又回到了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的老時間段?；謴驮谥形呐_播出后的這個讀報節(jié)目，顯然并不止在觀眾中引起巨大反響，另外一個可以證明這個節(jié)目含金量的是，精明的廣告商們?yōu)檫@個節(jié)目開出的一個天價。2004年，廣告商們?yōu)檫@個開播僅一年的節(jié)目，標價5000多萬元，開創(chuàng)了鳳凰衛(wèi)視新節(jié)目開播一年即創(chuàng)下高額廣告的首個第一。
　　而《有報天天讀》這個新欄目，也被國內(nèi)以評選電視新銳榜著稱的《新周刊》評為2003中國年度新銳榜“年度電視節(jié)目”。這家刊物給出的獲獎理由是：“濃縮報道，探知社會當天的最新動向。在信息爆炸的今天，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深度掌握全球信息及社會的脈搏，實在談何容易！欄目重點解讀全球重要的報紙和雜志，如《紐約時報》、《時代周刊》等的頭條新聞及主要社論，介紹和評論其中的觀點、角度，世界輿論及思維潮流盡在你的掌中。”
　　這個節(jié)目的掌門人楊先生則被提名為“知道分子”。給楊氏頒獎的嘉賓余秋雨先生笑稱自己是“聽楊錦麟讀報的人”。

第十章：傳媒特區(qū)
　　◎ 讓《時事開講》“死”的辦法只有兩個：一個是平庸之語，再一個就是“嚇人之語”
　　法國人布爾迪厄在他著名的《關于電視》一書中所談及的“上電視的代價，就是要經(jīng)受一種絕妙的審查，一種自主性的喪失……政治干涉和政治控制的確存在”。
　　似乎為印證這個判斷，《時事開講》由于所講話題事涉敏感的政治，甚至一度被媒體作為鳳凰衛(wèi)視的社論來加以說明。當然，這樣的高調(diào)定位，使《時事開講》的立場成為大眾關注的要點。他們把這個節(jié)目當成一個重要的消息與立場的來源。在多年來習慣了一種舊有的解讀方式后，這個節(jié)目所持的個性化分析與源源不絕的海外媒體的觀點，正在被許多觀眾從心理上給予相當多的期待。
　　一部分比較偏激的觀眾正在以自己的價值觀與判斷方式，要求這個節(jié)目成為他們想象中的代言人。披露更多的事實，滿足弱勢群體批評政府以及內(nèi)地缺陷的某種“質疑與不滿”，把部分人期待的不滿發(fā)泄出來。這種收視期待使他們的收看帶著明顯的個人化傾向。只要你傾向政府，就會成為被他們“批評的理由”。
　　鳳凰網(wǎng)的一個專門為《時事開講》開設的信箱里的來信，主要分三類：贊揚這個節(jié)目并就某一事件、話題發(fā)表意見；再有就是提出問題或提供評論線索;但質詢甚至批評評論員的觀點占了多數(shù)。一位觀眾來信批責阮次山先生的評論有三個特點：美國事B、臺灣SB、大陸NB的三段式主義。一部分來信則批評曹先生緊跟大陸輿論，不能真實地披露事實。至于何亮亮先生被指責最多的就是“太愛國，左的主義”等等。這樣的指責正在越來越多。他們似乎需要痛快淋漓的批評而不是建設性的意見。內(nèi)地觀眾對于評論的需求獨特，但更具殺傷性。他們似乎認為一味地否定、批評政府就代表著一家媒體的公正?！稌r事開講》正在這樣的思維里接受評判。
　　《時事開講》因此顯得處境微妙。
　　海外媒體認為鳳凰衛(wèi)視傳言中的背景注定了這個節(jié)目的政治取向與立場。內(nèi)地的來信則批評評論員們太正統(tǒng)。來自臺灣方面的批評則認為他們代表大陸的立場來解讀兩岸問題，在國際新聞的評價上，華人的立場更是顯得分外矚目。
　　評論員們在過去幾年中，在北京清華大學、武漢理工大學、上海華東師大等學校進行的演講中，屢被問及《時事開講》是否什么都敢講、什么都可以講以及新聞自由這樣的問題。
　　曹景行在回答武漢同學的提問時，解釋：“高層給了我們很大的自由，我們可以自由選題，自己安排內(nèi)容，形式也很自由，一開始我們只有個提綱：第一，要講什么；第二，觀眾需要什么，這個話題對觀眾有什么重要性。節(jié)目制作很簡單，就是嘉賓、主持人的鏡頭切來換去。節(jié)目錄制后，基本上沒有任何后期修改，半小時后就播出，算是準直播，但是我們很注重播出后各方面的反饋。”
　　至于新聞自由，評論員們則認為他們傾向“最符合實際的、自己想說的話，能比較客觀地看待某件事，不誤導觀眾。但是新聞沒有百分之百的自由，要考慮各地的游戲規(guī)則。但最基本的是不能講謊話，不能扭曲事實”。
　　其實從一開始就面臨的一個社會公器所持的立場與政治傾向，越來越成為大眾關注《時事開講》的原因。這個節(jié)目甚至會被擅長聯(lián)想的觀眾當成某些政治動向的風球，也會被他們看做某種政治以及國際間事務的“參考消息”。《時事開講》不回避自己的政治立場以及價值觀。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在發(fā)表意見時，沒有立場與坐標。何況在備受傳言紛擾的鳳凰衛(wèi)視，這個節(jié)目更是被當成一種重要的評價指標。因為“任何評論都有其立場”，而鳳凰衛(wèi)視解讀時事新聞的立場則一次次被“曲解”，更多的是對于其身份認識的不同。
中央電視臺作為國家電視臺，自然發(fā)出中國政府與執(zhí)政黨的聲音。鳳凰衛(wèi)視則是一家商業(yè)化極強的香港電視臺。它的組建與上市、甚至包括信息高度自由化的香港傳媒環(huán)境，決定了它的出身。

　　細心的觀眾其實從一開始就在鳳凰的言論節(jié)目的片尾看到“以上言論純屬個人意見，與本臺無關”的標注。很多內(nèi)地觀眾看得一頭霧水，事實上這卻符合香港傳媒的法規(guī)。這些嘉賓的談論不過是“一家之言”，盡管這些一家之言注定與這家媒體相關。
　　作為商業(yè)機構的鳳凰衛(wèi)視既不是“一黨所有的宣傳機器，也不是某個利益集團的工具，它從一開始就是一家商業(yè)化極強的社會公器”，但其定位如何，自然決定了這家媒體的政取向、利益訴求和價值觀。
　　鳳凰衛(wèi)視從一開始就是一家商業(yè)機構，是老板劉長樂的雄心與理想決定了這家電視臺的走向。他起初的理想似乎試圖“與英語世界對抗”，在強勢的英語媒體中，尋找到華語媒體的位置，發(fā)出華人的聲音。經(jīng)過五年的進化，現(xiàn)在的目標成為了“拉近全球華人距離”。事實上，這家電視臺希圖代表的不過是發(fā)出華人的聲音。這是鳳凰衛(wèi)視基本的價值觀。他們的夢想是全球華人利益與價值觀的尋求與表達者。
　　著名的一個故事是，前總理朱基在記者招待會上點名吳小莉后，老板劉長樂冷靜地要求將這個新聞只作為一個新任大國總理更加開明的這樣一個角度，去解讀這個轟動一時的事件。顯示了他們并不將此作為一個炒作熱點進行宣傳的處理方式。至少，在其后多次甚至包括著名的戰(zhàn)地玫瑰閭丘露薇被胡錦濤慰問與關切的鏡頭的處理，劉都表現(xiàn)出“慎用公器”的胸懷與氣度。
　　這樣的處理方式，至少已贏得人們的尊重。
　　《時事開講》其實不過是這樣一個聲音中的真實載體。在這樣的立場下，他們的任何處理方式都是“主流意見而不是偏見”。
　　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曹景行認為：“每個人都有選擇《時事開講》方式的權利。其實收看與監(jiān)督的權利就在每個手握遙控器的觀眾手里。你覺得我講的你不愛聽，不是你所要的那種評論，你可以轉臺，因為這是你的自由。如何講，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價值觀與判斷標準。這么多年下來，一部分觀眾離開了，另外一部分觀眾又加入了進來。這證明《時事開講》的立場與價值觀是經(jīng)得住考驗的。就以這個午夜的時間段來說，看這個節(jié)目至少是一種很累的事情，但仍然不斷有觀眾加入支持，就說明了這一點。”
　　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這位也在平時主持另一檔更平民化的《時事辯論會》的主持人認為，讓《時事開講》“死”的辦法只有兩個，一個是平庸之語，再一個就是“嚇人之語”。
　　這個“嚇人之語”的底線其實只有一點，就是會不會影響到鳳凰衛(wèi)視的生存。曹景行在解讀這個說法的時候說：“我們所受到的壓力更多地來自觀眾，相反，卻從來不是政府。”但他們相信自己正在觀眾收視期待與政府接受度的底線之間尋找一個真實的平衡。這種平衡不像科學，也不是某個可以看清楚的規(guī)則，它是一門藝術。
　　這門藝術的奇妙之處在于，鳳凰衛(wèi)視并沒有一個標準的說法，告訴你哪些東西可以講，哪些東西不可以講。底線成為每個人心中掌握所講話題的一個基本尺度。他們在講到某個話題的時候，一個基本的評判標準與技巧是如何在保證生存的底線以上尋找最大的空間。董嘉耀在接受鳳凰網(wǎng)站訪問時，披露：“最根本的問題是生存，只有生存才有發(fā)展。比如說我們對一些敏感問題是不回避的，我們最近頻繁地談到中國的政治改革及整個政治和經(jīng)濟走向的問題。臺灣“大選”的時候，可能內(nèi)地出于立場與各方面的考量，會要求內(nèi)地媒體保持一個聲音，但我們是全程報道的，甚至會把臺灣民進黨的人請到節(jié)目里開講。”
　　政治空間其實是開拓與實驗出來的。許多不可能在別的節(jié)目里呈現(xiàn)的東西，最后通過《時事開講》都變成了至少內(nèi)地可以接受的一個形式，并且習慣了他們的表達。董嘉耀把這歸結為評論員們所掌握的“技巧”。
　　他在接受某媒體的訪問時，坦承：“有政治方面的空間與操作方面的技巧。這個技巧主要是靠你不停地在操作當中自己慢慢地總結出來的。像鳳凰衛(wèi)視新聞做了六年、《時事開講》的新聞評論操作了四年，我們不斷地嘗試與突破。這是一種經(jīng)驗的積累，這種經(jīng)驗最后形成了一種文化和藝術，成為每個鳳凰新聞從業(yè)人員的一個基本經(jīng)驗。這種經(jīng)驗當然是評論員們自己的基本功。
　　“這種技巧不是一個精確的評價標準，說什么可以報道，什么不可以報道，這都不是白紙黑字可以表達的，是經(jīng)過多年的運作之后掌握的一個度。我們清楚在‘自我設限’與當?shù)胤ㄒ?guī)中間的位置。而且我們清楚這個最大的限度可以發(fā)揮到多大程度，讓內(nèi)地的觀眾覺得鳳凰仍然是一個獨立客觀、同時可以發(fā)表民間聲音的一個獨立電視臺。”
　　當然，老板劉長樂也在接受臺灣《中國時報》的專訪時，談及處理大陸新聞的難度，認為：“受制于環(huán)境條件等因素的制約，而能否突破困境，關鍵在于是否能在‘有限的空間，發(fā)揮無限的創(chuàng)造力’。新聞尺度的判斷，要靠經(jīng)驗累積。”
　　當然，除了敏感的兩岸問題外，如何評論大陸問題，也成了考驗這把尺子的一個重要衡器。其后內(nèi)地觀眾看到了不同于他們習慣的解讀方式。他們的海外方式至少使大陸觀眾大開眼界。出彩與讓大家難忘的幾次重要的人大及中共中央的一些重要會議現(xiàn)場采訪時的解讀，代表了海外對于國內(nèi)事件的獨立角度。他們使用海外媒體從中共發(fā)表的公報以及新華社的消息中尋找新聞的方式，告訴內(nèi)地觀眾新的理解。著名的“富人入黨”等問題的提出，就是曹景行收看北京中央電視臺直播江澤民“七一”講話時注意到的。他提醒當晚擔任《時事直通車》主播的董嘉耀，把有關內(nèi)容作為當晚新聞的要點播出，第二天，他們又在《時事開講》中，專門講述這件事的深層含義。
　　何亮亮也是這樣的一個分析能手。對大陸背景的了解以及對于內(nèi)地事件的深入研究，使他們看同樣一件事的時候，更能指出其內(nèi)在的不同。有關內(nèi)地的話題，敏感甚至引起反響的包括：孫志剛案與司法監(jiān)督，中國的腐敗問題為何嚴重，中國教育制度的落后，“三農(nóng)問題”的嚴峻等。
　　對于時事新聞事件的處理方式，包括被觀眾詬病的某一部分解讀立場，正在組成《時事開講》獨特的風格。它的商業(yè)化考量以及對于生存最大限度的關注，使這個節(jié)目正在成為某種商業(yè)化利益下的最有力的一個案例。至少他們在努力進行著一個用政治的方式來實現(xiàn)商業(yè)化成功的重要實驗。
　　《時事開講》最大的壓力來自于沒有人審稿
　　◎ 鳳凰衛(wèi)視是其落地區(qū)域法律嚴格監(jiān)控的重點目標
　　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解讀方式固然是《時事開講》必須要恪守的一個重要砝碼，那些關于政治方面問題的聲音仍然遮蓋了這樣一個事實，《時事開講》并沒有想象的寬松，他們?nèi)匀皇艿较喈敹嗟?ldquo;管控”，嚴格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大陸電子媒體的行規(guī)。
　　《時事開講》作為鳳凰衛(wèi)視的組成部分，“享受”著監(jiān)管環(huán)境對于鳳凰衛(wèi)視的一切管控與監(jiān)督。鳳凰衛(wèi)視作為一家全球性的傳媒，它的觀眾正在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覆蓋著幾乎所有華人存在的地方。它的大多數(shù)觀眾集中在中國大陸、香港和臺灣地區(qū)以及新加坡、文萊、印尼、馬來西亞、越南、日本、韓國，乃至歐洲和北美地區(qū)。事實上資訊臺的成立，更把市場推到了非常廣泛的地區(qū)。與內(nèi)地電視臺只接受中國政府法規(guī)的管控不同，鳳凰衛(wèi)視的國際化形態(tài)使它必須面對不同的市場。不同的市場有不同的要求和游戲規(guī)則。鳳凰衛(wèi)視的商業(yè)化原則決定了它必須無條件接受落地區(qū)域的嚴格監(jiān)管，而且要以不觸犯當?shù)氐姆ㄒ?guī)作為原則。這是他們能夠進入當?shù)氐幕緱l件。
　　曹景行在接受上海華東師大同學的現(xiàn)場提問時說：“大陸有大陸的情況，香港有香港的規(guī)律，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遵守香港本地的法規(guī)，也就是說，我們開講時的度，首先不能越過香港電檢方面的管控范圍。香港有些新聞限制比大陸還要嚴格。比如大陸某些雜志上照片的暴露程度，在香港是不可以的，是要罰錢的，所以，《時事開講》首要恪守的是《香港本地新聞守則》，一切以這本守則中所講的標準進行分析與講話。”
　　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副臺長潘紅星回憶他最早加盟鳳凰衛(wèi)視時，當時的分工就是進行節(jié)目主審。他的依據(jù)就是香港的廣播電視條例與這本《香港本地新聞守則》。相當多的香港職工與內(nèi)地去香港工作的人員，都處于一個互相熟悉的過程中。他們雙方互相交流的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傳達兩地不同的法規(guī)。潘紅星講述了當時內(nèi)地員工面對許多過于嚴苛的標準束手無策。除了政治方面的規(guī)范外，更多的涉及一些比如不能將青少年的臉部暴露出來，不能挑起宗教沖突，不能在電視節(jié)目中標注商家具體的名字，不能通過不正當競爭來打擊別人等。
　　當然，關于一些道德范疇的東西，他們反而好處理一些，但最重要的是，他們要面對大陸的收視習慣。據(jù)稱廣電總局有專人審看獲準進入中國的海外電視媒體。
　　真正的挑戰(zhàn)仍然是在鳳凰衛(wèi)視開始涉足時事新聞之后。《時事直通車》的開通，關于新聞方面的政治敏感度的東西正在凸現(xiàn)出來，因為沒有標準，如何面對兩岸的稱謂，朝鮮與韓國，意識形態(tài)完全抵觸的東西如何處理，每次都讓潘紅星非常頭疼。尤其是香港本地的記者，對于大陸與兩岸間的問題處理方式單一。香港常提到“中港臺”，一開口就說“國內(nèi)”，似乎自己身處“國外”。許多新聞要素又不能不從頭講起，解釋起來相當麻煩，往往解釋完了，大家仍然不清楚，反而更糊涂。有時候港人又表現(xiàn)得相當“左傾”，把新聞改得索然無味。
　　董嘉耀加盟后，潘紅星就把兩岸新聞部分交給董嘉耀把握與制作。也是在這個時期，董學習到新的處理方式，因為他懂得“平衡”。例如臺灣方面表態(tài)一件事后，他們會同時顧及國臺辦的意見。北京國臺辦常常只有書面聲明，沒有畫面，他們就用電視字幕等電視化手段補充。觀眾反映不好看，但至少在政治的處理方式上顯得更加成熟。
　　港式新聞訓練給了董極好的歷練，《時事開講》開播后最初的一些稱謂以及方式，都使這個節(jié)目顯得更容易為各方接受。在香港，STAR TV專門有人審看節(jié)目。曹景行慶幸地說，這個節(jié)目的播出時段“占了便宜，因為播出時間在半夜，負責審片的已下班了”。曹先生開玩笑地說：“文濤的節(jié)目他看得很嚴，有時要剪裁。因為他那會兒會說一些段子、放一些少兒不宜的片子。”鳳凰衛(wèi)視的節(jié)目至少要經(jīng)得起落地區(qū)域內(nèi)法規(guī)的考驗。曹先生在向一家媒體解釋時說：“鳳凰衛(wèi)視凡落地的地方的法規(guī)，我們都得遵守，決不能違規(guī)?，F(xiàn)在我們在東南亞、日本、包括大陸等十幾個國家與地區(qū)落地，我們這個節(jié)目至少要接受所有落地區(qū)域內(nèi)的法規(guī)的監(jiān)管。因為這牽涉到鳳凰衛(wèi)視能否在當?shù)厣娴膯栴}，這是我們要考量的一個基本標準。”
　　《時事開講》的一些基本的禁區(qū)與這些國家較敏感的方面相關。在有數(shù)百萬觀眾的馬來西亞，宗教與種族問題比較敏感，在“9•11”之后，更是如此。在報道這方面的新聞時，他們會小心求證，以免因某些方面的不準確，被馬來西亞方面投訴為你在煽動種族或宗教不和。至于新加坡則不希望外人對其 內(nèi)政指手畫腳，這成為他們恪守的一個要則。當然，曹先生認為，《時事開講》必須遵守香港和各地所有市場的規(guī)則，把對這些問題的限制都考慮進去。“新聞自由只是一個原則，要落實到現(xiàn)實的運作中去。這就是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時事開講》這樣的一個結果。”
　　當然，《時事開講》節(jié)目的準直播狀態(tài)，使主持人董嘉耀顯得分外重要。許多時候，這個節(jié)目仍然會出現(xiàn)“不合時宜的說法”。特別是請一些特邀嘉賓來做時。董嘉耀認為自己做主持人的心得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修正”。他時常會面對嘉賓們情緒激動時所爆發(fā)出的過激言論。這些言論有時候董覺得無關緊要，也就放過去了，但遇到某些過分言論時，他會想辦法中和或者把這句話的殺傷力稀釋。這些就是董嘉耀所說的“技巧”，也是為了鳳凰衛(wèi)視的生存。
　　趙啟正在《時事開講》做節(jié)目時，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個準直播節(jié)目
　　◎ 這個簡單的節(jié)目開創(chuàng)了中國言論可以達到的自由空間與底限
　　《時事開講》的時間段以及它本身的力量，使這個節(jié)目擁有了越來越多的觀眾。曹景行、何亮亮、阮次山、楊錦麟諸人對于時事的“度數(shù)”的精確把握，使這個節(jié)目越來越受歡迎。
　　這種空間顯然來自于評論員的經(jīng)驗與鳳凰衛(wèi)視高層的“放任”，他們幾乎成為鳳凰衛(wèi)視的“免檢產(chǎn)品”。這個“免檢”的過程顯得有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那些存在于紙上的法規(guī)約束，沒有人去管他們的實際操作。評論員們在這個節(jié)目里享受到“極大的權力”。
　　主管這個節(jié)目多年的節(jié)目總監(jiān)鐘大年承認，鳳凰衛(wèi)視高層其實從一開始就“基本上不管”?！稌r事開講》的話題都是在一種極其自由的狀態(tài)下自己運作。
　　最初開始研討這個節(jié)目的基本走向時，高層顧慮在涉及國內(nèi)的話題時要慎重，因為許多東西沒有成例可引，“簡單說不討好，說多了不好說”。另外一個原則就是保持節(jié)目的客觀中性的立場。對事件的說法，要盡可能地援引某某人的說法或者其他報刊的觀點。這就是為什么曹先生在節(jié)目中常說某某報如何說，某某人如何表態(tài)的由來。
　　高層似乎只為他們畫了一個圈，其他的則一切均靠他們自己在這個空間里開拓。高層對于“節(jié)目空間”的開放，給他們極大的壓力。何亮亮自述自己首次上節(jié)目確定題目時，不過是他與嘉耀兩人碰了下頭，就確定了當天所講的內(nèi)容，甚至沒有將要講的題目通告一下言論部總監(jiān)曹景行以及其他高層。這個節(jié)目錄完后，何亮亮發(fā)現(xiàn)竟沒有任何人去審查，就在當晚原汁原味地直播了。這種準直播狀態(tài)令人過癮而又刺激，但責任與風險共存，主持人和嘉賓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阮次山首次做嘉賓時，也很佩服高層的膽識，對這樣的機制感到吃驚。主持《有報天天讀》的楊錦麟先生，則認為最大的壓力來自于“沒有人管這個節(jié)目。一切都要靠自我審查”。
　　竇文濤對老板與“院長”的胸懷抱著尊崇。他認為這樣兩位曾在大陸體制內(nèi)工作過的人，竟然可以對他的節(jié)目從來不審，并且出了事還會告訴你，責任與你無關。這樣的胸懷可能注定了《鏘鏘三人行》的成功吧。
　　鳳凰高層對于《時事開講》的監(jiān)控則是事后“轉告”。他們會在節(jié)目播出后，告訴你哪兒做得不錯，哪兒有些過分，什么地方的處理不當?shù)燃夹g性問題。偶爾在走廊里遇到評論員時，會無意似的告訴你，聽說那個節(jié)目在內(nèi)地決策層得到了一些好評，某個話題講得真好，某個話題的立意有些出界等。
　　這種“事后評價”，像是一把尺子，他們的態(tài)度表明了哪些地方你得注意一下，但并沒有正式的說法，這些話也只是一種參考，一切還是要由你自己去體驗。這種信任保證了評論員們心態(tài)的自由。當然，最吸引評論員的仍是鳳凰所能給予的“空間與舞臺”。
　　很多人曾問及董嘉耀，鳳凰最大的吸引力是什么？董認為，“它給你很大的空間。特別是我們做新聞、做節(jié)目的人，空間是相當重要的，鳳凰是你要做這個節(jié)目，給你這個空間，你能想到的你就去做。你所有想要展示的好的創(chuàng)意都可以在這里實現(xiàn)。做《時事開講》，每天講什么題目，講到什么底線，這中間要穿插什么片子，用什么電視畫面運作，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我們。只有我與大家進行溝通。溝通完后就以準直播狀態(tài)進行錄制，錄完不做任何刪節(jié)，包括請來的嘉賓，比如臺灣地區(qū)的官員、民進黨的議員等，他講什么是他的事，我不做任何刪節(jié)。這樣一個巨大的當時無人管、無人審的空間。這個節(jié)目可以大量地讓我進行創(chuàng)意，甚至進行突破。而我相信，許多禁區(qū)大都是人為設限，對于資訊的了解與渴望，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必要的，問題是你如何解讀。”
　　北京廣播學院電視系電視節(jié)目編輯專業(yè)主持人班的背景，使得一直擔任編導、主播的董嘉耀的專業(yè)特長在這里得到了施展。他在與老板的某次聊天中得到一個感受，“許多大陸觀眾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畫面，有時候也是新聞。”董兼職主持《時事直通車》，每天可以看到大量的臺灣以及海外新聞片斷，這些片斷大多成為他的資料庫。許多資料他會剪下來，放到當晚的《時事開講》中進行注解。
　　2002年臺灣立法院選舉時，他與曹先生商量當晚主講這個題目時，想到當晚看到的三個臺灣政黨國民黨、民進黨、親民黨進行“大選”時的廣告片。這些廣告片拍得相當有趣味，同時隱喻出臺灣政黨選舉的戲劇化與表演化傾向。選舉的廣告片對于大陸觀眾來說很新鮮，同時也是對臺灣選舉的一個整體的認識和有趣的補充。
　　當晚，他們在節(jié)目里放了五個有關選舉的廣告片，許多觀眾看得十分過癮。
　　當然，增加這個有點單調(diào)的節(jié)目的豐富性，因于一封顯得夸張的表揚信。一位觀眾來信告訴他：“很喜歡邊睡邊聽。講完了，我按一下遙控器就可以睡覺了。”
　　這封來信讓董有些緊張，他認為這些觀眾正在使電視的意義消失。他們的選擇有把這個節(jié)目變成一個有圖的廣播電臺節(jié)目的可能。董試圖用自己的專業(yè)技能與評論員們的評論有機地重新整合“電視”功能。當然，這樣會使自己本已超負荷的工作量又成倍增加。每天確認題目后，拒絕助手的董每天都會翻錄大量的片斷，一個小時的素材有時只能剪一分多鐘。
　　在與何亮亮先生探討韓國與朝鮮的黃海海戰(zhàn)時，他想辦法做了一張海域交戰(zhàn)圖，從這張圖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出當時交戰(zhàn)的全過程。因為對于這片海域，一般的觀眾沒有概念。董試圖以這些簡明的手段，重新恢復電視好看的功能。
　　大多數(shù)時候，董嘉耀會選擇大陸觀眾陌生的畫面作為自己的“絕招”。2001年春，中美撞機事件的那段時間，美聯(lián)社公布了一個由美國政府提供的他們的飛機拍攝的畫面。當晚，董嘉耀就在與曹先生的節(jié)目里把這個片斷完整地播出。觀眾來信認為，這個片斷很重要，使華語觀眾多方面地了解了事件的始末。
　　《時事開講》的另外一個功能呈現(xiàn)了出來，許多獨家的首次披露的畫面甚至都成為開講的觀點。而這種利用“地區(qū)差”打出的擦邊球，正在成為他們新的空間。許多空間與尺度就在這樣一次次的越界中，超過了他們最初的“慎重”與《時事直通車》的界線。而他們超強的“糾錯能力”，化解了許多規(guī)則上的限制。一些在鳳凰新聞中不能談及的問題，都會成為這個節(jié)目的重要題目。他們最重要的突破就是將臺灣領導人以及很多在鳳凰衛(wèi)視新聞節(jié)目中也絕少涉及的畫面和題材，大量地在這個節(jié)目里播出。
　　陳水扁曾數(shù)次挑戰(zhàn)大陸，每次都在兩岸引發(fā)激烈反應。觀眾來信說，你們時常批評這個人，但我們從來不知道他是誰，長得什么樣子，他為什么要這樣講。何亮亮某次在與董嘉耀討論的時候，決定把陳水扁的講話原話放出來，然后進行評論。因為何先生堅信“如不把原形的東西告訴大家，你的評論就是無力的”。這個節(jié)目播出后，并沒有想象中的問題發(fā)生。因為何先生的評論字字到位，放那個講話似乎增加了更多的可信度。
　　這個節(jié)目正在以自己的獨特改變著相當多的規(guī)則，甚至吸引了相當多人的關注與參與。
　　《時事開講》的制作方式曾經(jīng)使中國國務院新聞辦主任趙啟正先生有些出乎意料。這位主掌大陸對外宣傳中國形象的高級官員，以開明、健談著稱。他在2002年6月的時候，來到香港公干。老板劉長樂請他到公司參觀，同時邀請他到《時事開講》做嘉賓。趙先生是這個節(jié)目的觀眾。那天他選擇的題目是針對海外盛傳的《中國崩潰論》的意見與當下的中國經(jīng)濟問題。在他的感覺里，以為這個節(jié)目至少會與他曾經(jīng)接受采訪的國內(nèi)外的許多電視節(jié)目制作部門一樣，陣容龐大。當董嘉耀告訴他現(xiàn)場只有一個拍攝人員，節(jié)目將會是準直播狀態(tài)下的錄制形式時，趙先生覺得極富挑戰(zhàn)性。
　　董嘉耀與他就相關問題做了一個大致的交流，提醒他自己可能會就哪些問題向他提問及基本的注意事項后，就開始錄制了。
　　這次錄制時間只用了20分鐘就完畢了。趙先生錄完節(jié)目后，對老板劉長樂連說想不到，這樣重要的一個節(jié)目，竟然用了這樣一個幾乎可以稱為過于簡樸的形式。董嘉耀告訴他，“你體驗到的全過程就是這個節(jié)目的基本樣式。”
　　當晚趙先生就看到了自己的節(jié)目。第二天，海外的媒體已開始引用他的說法。他們的這種準直播狀態(tài)的錄制，得到了相當多內(nèi)地官員的認可。
　　在這個節(jié)目中露面的還有科技部部長徐冠華，當時他還是副部長，在港公干，被邀請到現(xiàn)場做嘉賓。這位部長同樣在簡短的不適后，就對這種準直播的方式產(chǎn)生了興趣。秘書被擋在了錄制現(xiàn)場的外面。徐部長坐在嘉賓椅上，神態(tài)自若。這是他首次脫稿講述中國的科技政策。當然，當晚他看到的節(jié)目，沒有經(jīng)過任何剪輯，他“覺得講得還不錯”。
　　窗口就在這種不斷的拉開后，擴大了他們的聲音。這個窗口看出去的世界可能更遠。他們開始想盡辦法，試圖使更多的重量級人物成為他們的嘉賓。至少這些官員的存在，使他們這個節(jié)目的分量變得越來越大。當然，題材方面也在變得越來越寬廣。
　　2000年，北京申辦2008年奧運會舉辦權的緊要時刻，他們找到了一直參與申辦的何振梁先生。體育在那時候顯得具有獨特的政治意味。何先生通過這個節(jié)目首次披露了北京成功的可能性。當然，何也夸贊對他進行采訪的董嘉耀與曹先生，說時?？此麄兊墓?jié)目，尤其是曹先生的一頭花白頭發(fā)，非常有風度。
　　曹先生對這位奧運老人說：“其實我的歲數(shù)很小……”
　　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在計委主任任上時，也曾是他們的座上賓。這些高級官員在做過這個節(jié)目后，都對他們的錄制方式感觸頗深，并喜歡上了這個節(jié)目。當然這個節(jié)目的簡陋也使節(jié)目組把機會放在在香港“守株待賓”上。許多名重一時的官員，就在香港轉機或者過境時，被他們請來做嘉賓。駐阿富汗大使孫玉璽，就是這樣被他們請到現(xiàn)場的。這位前外交部發(fā)言人一直對《時事開講》很關注。他一次轉機過境香港時，被董嘉耀托與他相熟的閭丘露薇請來做客，開講阿富汗的現(xiàn)狀。孫大使告訴曹先生，在北京的外交部大院，大部分人都喜歡這個節(jié)目。一些退休領導，包括他的母親，每晚堅持不到那么晚看這個節(jié)目，就看第二天的重播。孫說，他看這個節(jié)目是因為工作關系，每天看完后，就知道當天發(fā)生了些什么。
　　那天孫大使在《時事開講》中，提醒中國人到阿富汗去尋找商機做生意。他的呼吁至少成為一個新的商機。據(jù)稱相當數(shù)量的人趕到阿富汗，試圖在這塊戰(zhàn)后的土地上收獲財富。他們的理由大多是，孫大使在鳳凰衛(wèi)視上說“阿富汗歡迎中國商人，那里的中國貨短缺，中國商人很受歡迎，而且中國人在那里很安全”。
　　適當?shù)匾霉賳T的說法并使他們的權威性得到傳揚，這種做法很快成為這個節(jié)目的優(yōu)勢。老板劉長樂與“院長”很贊賞他們的做法，甚至動用自己的人脈，去幫助他們“拉客”。
　　至少有十幾位內(nèi)地、香港以及臺灣方面的官員，在老板劉長樂的邀請下，來到《時事開講》做客。許多省份的省長到香港招商，甚至主動要求上這個節(jié)目，以便在這個節(jié)目里談論他們省的發(fā)展規(guī)劃?！稌r事開講》正在被越來越多的官員信任。因為在這個節(jié)目里，他們不用擔心自己的話語會遭到誤讀。
　　在阿富汗戰(zhàn)爭以及對伊戰(zhàn)爭爆發(fā)前后，《時事開講》均播放了由趙一力女士在美國采訪美國國務卿鮑威爾的專訪節(jié)目。鮑威爾認為鳳凰衛(wèi)視的影響力至少可以使他客觀地表達真實的美國式想法，以及他所想要披露給中國民眾的真實信息。
　　《時事開講》的努力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各方的首肯與承認。

第十一章：第三種權力
　　劉長樂打造鳳凰明星的“三名”戰(zhàn)略
　　◎ 以名記者、名主持、名評論員為內(nèi)容的“三名”戰(zhàn)略正在使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成為鳳凰衛(wèi)視評論的活商標
　　20世紀50年代初，當CBS的新聞主管向著名的戰(zhàn)地記者克朗凱特提出讓他為自己找個經(jīng)紀人時，一直當自己是新聞記者的老克還有點莫名其妙。但20年后，卻已經(jīng)有政客向他鄭重提出，要他競選美國總統(tǒng)。因為這位CBS的老牌新聞主持人連續(xù)數(shù)年被評為“對美國最有影響的十大人物”之首。他影響了越戰(zhàn)的進程，也改寫了美國其后的某一部分歷史。
　　與他一起在美國的歷史上仍然產(chǎn)生影響的還有三位著名的老人。60多歲的布羅考、70多歲的丹拉瑟和彼特•詹寧斯。他們都是美國電視史上最重要的人，他們的名字代表了主流新聞的成熟與美國人尋找正確新聞的依據(jù)。他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待了20多年，并且有可能還將待下去。
　　這三位老人都是美國式商業(yè)路線的“產(chǎn)品”。美國化的電視體制從一開始就在商業(yè)化的路線上把其他國家那種只把主持人作為傳聲筒的做法，拋開了很遠。它的明星制正在改變著整個世界媒體的版圖，新聞節(jié)目也不能例外。美國電視人發(fā)現(xiàn)，要想讓新聞節(jié)目長久地抓住觀眾，一個重要方法就是把主播包裝成明星。美國人甚至把主播稱為anchor （團隊的核心和引導者），而不像其他國家那樣直接叫做announcer（播音員）。用主播的名字為節(jié)目命名（如湯姆•布羅考的NBC晚間新聞），用近景甚至特寫鏡頭讓主播與觀眾接近，表現(xiàn)主播的個性化語言甚至個性化觀點，特別是讓主播在節(jié)目現(xiàn)場，表現(xiàn)得如同是他一個人在現(xiàn)場機智沉著地控制著全局。這些招數(shù)正在成為經(jīng)典的美國式制造新聞明星的傳播器中的一環(huán)。
　　曾在美國游歷多年的劉長樂在鳳凰衛(wèi)視創(chuàng)辦之初，就開始引進了美國式的明星制造機制。對于主持人包括整個電視臺的包裝，都是這個機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也是華語電視媒體中首家可以感受到的明星制帶來巨大轟動的樣板。鳳凰衛(wèi)視起初的宣傳包裝部門屬于默多克集團的STTV。其非常出色的臺前幕后人員，功不可沒。這些擁有西方電視包裝經(jīng)驗的人物，熟練地用他們認為適用的方式，包裝著每個踏進鳳凰衛(wèi)視的主持人、記者、評論員。
　　老板劉長樂認為，這對于一開始就大手筆投資大型節(jié)目來吸引觀眾的策略，利用明星爭取信任的手法顯然高明得多。早期，觀眾一看到吳小莉，馬上就會想到鳳凰衛(wèi)視，很多觀眾因為認識吳小莉，進而認識鳳凰。在早期所寫的一本名為《足音》的書里，吳小莉證實鳳凰的這種明星策略，使她的聲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大陸鋪排，并進而改變了她的一生。
　　經(jīng)過三年的運作，鳳凰衛(wèi)視已擁有了全新的、成熟的推廣明星的做法，幾乎所有的主持人到了鳳凰，都會在這個機制里得到全面的包裝與推廣。當然，最初得到包裝的大多是娛樂方面的主持人。許戈輝、陳魯豫和竇文濤都在較短的時間里完成了一個有趣的轉變，并得以成功。當然，還有更多的主持人，如董嘉耀、梁冬等人。他們的這個轉變往往是以一些記者略顯做作的問題來體現(xiàn)：“為什么你在大陸默默無名，到了香港，卻只用了這么短的時間就成功了？”
　　這很像是個秘密。
　　掌握這個秘密的人是老板劉長樂。他在較短的時間里，發(fā)現(xiàn)了這些人的潛質，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相應的陣地，以及完美的個性化的推介。鳳凰衛(wèi)視專門設有公關部，負責在平面媒體上大量推介他們的形象，而在電視上，個性化的宣傳也在滾動播出，這種鋪天蓋地沒有縫隙的宣傳，在國內(nèi)顯得新鮮，有巨大的吸引力。人們在收看不到鳳凰的時候，卻在平面媒體上看到了大量的這家電視臺的主持人以及鳳凰衛(wèi)視本身的推介。距離感以及對于香港電視的神秘，使鳳凰衛(wèi)視以及它的主持們成為了一群值得崇拜的明星。
　　至今，老板劉長樂仍然認為，鳳凰最核心的競爭力仍在于人才。人才的價值在他的眼里，不亞于上億元的投資。
　　明星制的戰(zhàn)略至少使老板劉長樂堅定了這個方法的必要性。而他更于《時事開講》開播之前，就前瞻性地提出了一個“三名戰(zhàn)略”。“六年來，我們努力打造出一批有特色的名主持人、名評論員、名記者。”劉長樂認為，電視媒體講求的是視覺效果，如何令觀眾過目不忘，惟有一張大家都喜歡的臉孔，要塑造活商標。
　　當然，在鳳凰衛(wèi)視整體受到拷貝的時候，劉長樂五年前提出的這個戰(zhàn)略，也在被某些電視臺全盤照抄。但老板劉長樂則不以為然，因為這個名詞可以拷貝，但細節(jié)與思想，甚至傳奇，肯定無法復制。
　　這個戰(zhàn)略至少在多數(shù)的時候被發(fā)揮到了極致。在一個頻道競爭越來越激烈的時候，一個知名度極高的主持人就是收視的保證。在這個臺，有時候提到一個節(jié)目就會與一個人的名字聯(lián)在一起。早期的《小莉看時事》就是以吳小莉為品牌的一個節(jié)目，而《魯豫有約》干脆就是陳魯豫的節(jié)目。至于提到《鏘鏘三人行》，大家馬上就會想到竇文濤，提及《時事開講》，大家必然想到董嘉耀、曹景行。
　　這樣的方式很快就使每個節(jié)目打上了個性的色彩?！稌r事開講》的主持人幾乎都有被重新“制造”的過程。他們上節(jié)目前會有專門的形象顧問幫他們化妝。至于形象，則大多數(shù)會被專門的機構，當然包括“院長”與節(jié)目監(jiān)制在內(nèi)從形式到內(nèi)容上進行全面包裝。阮次山先生就被包裝成了一個“蠻帥的列寧”，何亮亮則以持重示眾，曹景行最令人難忘的是他的一頭華發(fā)，至于楊錦麟最著名的就是他那幾套唐裝和書生言責的風格。
　　當然，公關宣傳部門的人幫助他們進行的推廣包括記者會、觀眾見面會、演示會、報告會、平面媒體宣傳、設計主持人卡、拍宣傳片、建立專門網(wǎng)頁等等。評論員們出外會有專門的公關方面的人領隊。這些老頭兒也會被定期領去與那些主持娛樂方面的年輕的主持人拍形象照片，制作公關使用的形象卡片，在電視上用不同的形象推介自己，或者自己的節(jié)目。他們非常習慣這種形式，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老頭兒們已習慣了自若地“作秀”，比如參加公司組織的公關活動，要面對大量的記者提問。而在每次新聞發(fā)布會及自己的節(jié)目推介會上，他們已能非常熟練地操著各種熟練的公關語言與新聞記者打交道并期望自己的節(jié)目得到更多的媒體推介與爭議。
　　對于評論員的包裝在鳳凰衛(wèi)視顯得相當獨特，他們的形象似乎被推向了學者的一面，并被不斷地擴大。公關方面幫助他們聯(lián)系的是在大學的授課以及在東南亞一帶的演講。
　　這是他們擅長的工作。
　　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楊錦麟等人因此被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武漢華中理工大學等幾所學校聘為客座教授。以這樣的身份在大學生中推廣自己的形象，他們在大學以及東南亞華人社會受到的歡迎出乎意料。這種間接的推廣正使他們成為時事方面的專家學者。而每次活動結束后，客座教授們已會用非常親民的形式向大家派發(fā)自己的明信片，在擁擠的人群中簽名。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正在鳳凰龐大有力的明星制造機制中，成就著自己的聲名和更多的故事，并因此而吸引到更多的人觀看這個晚間的非黃金時段節(jié)目。
　　時事階層：中國人為什么會關心時事
　　◎ 清華、復旦等10多所院校，以及東南亞數(shù)國請評論員們演講，盛況空前。曹、阮、何、楊受到學生追捧，數(shù)所高校聘他們?yōu)榭妥淌?
　　從來沒有像中國人這樣關心新聞的了。
　　在美國待了至少半輩子的阮次山先生，看到中國人對于時事新聞的關心，感到很吃驚。即使在美國，“9•11”之前，關注新聞與世界局勢的階層，也只限在一些政客與部分跨國公司的總裁們。更多的民眾關注的只是超級杯的橄欖球大賽與NBA的戰(zhàn)斗，甚至連足球也不在他們眼里。他們每個人的眼光只有幾百公里，大部分美國人終生沒有出過國，甚至不知道中國在哪里。與此相對的是許多中國人對于美國的了解到了如數(shù)家珍的地步。據(jù)調(diào)查，國際新聞成為中國人關注度很高的一項資訊。
　　無數(shù)的中國人似乎都是胸懷世界，對國際局勢的了解，甚至到了令人費解的程度。
　　阮次山是在《時事開講》、《新聞今日談》中感受到這種特殊的熱愛的。在鳳凰僅一年左右，他的名字已在國內(nèi)的媒體上得到多次出現(xiàn)，雪片般的信件與數(shù)不清的電郵讓他有種錯覺。他個人的聲名達到相當?shù)某潭?，至少在媒體業(yè)界里，他著名的結結巴巴的方式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甚至對他如明星般地擁戴。寫信的人不過是一些平常的大學生或者一些平民百姓，甚至在北京街頭開車的的士司機，他們討論他說過的話題，或者談論解放臺灣的一些個人設想，甚至談及在國際局勢中的中國地位問題。話題專業(yè)而且精到，有的相當有水準。
　　更多的政要、商界總裁們，則努力表達對他的贊賞。阮先生認為，在中國至少有一個龐大的人群組成了一個關心時事的階層，這個階層至少包括了政商兩界的聞人，他們是當下中國的中堅階層。
　　鳳凰衛(wèi)視以播報氣象預報聞名的陳玉佳，有位在大陸的臺商朋友，在與佳佳聊天時告訴她：“一位先期在大陸發(fā)展的臺商，告訴我如何盡快進入中國的方式是，你要想融入一個階層，必須先懂得這個階層關心什么，這個階層是什么。”那位仁兄傳授給他的識別方式簡單有效，是否關注《時事開講》，是一個特征。
　　大陸相當層面的政商兩界的人士都把這個節(jié)目當成了解當下中國政治經(jīng)濟的一個真實動向。那位臺商發(fā)現(xiàn)至少有三個層面的人關注這個節(jié)目。這些人大多數(shù)掌握著權力、金錢、知識三個層面的資源。他與這些層面的朋友接近的一個方式大多數(shù)的時候是談論當下的時事政治或者一些海外信息。他說的飯桌心得很有趣，大多數(shù)的商人或者官員，喜歡在飯桌上交談時下的段子或者一些國家大事方面的消息。段子似乎很快過時了，這時候能否在飯桌上披露出獨家信息或者某些事件的獨特見解，就成為一個人身份的重要象征。而他的相當數(shù)量的信息和見解，來自于《時事開講》。
　　曹先生覺得這個信息很有趣。早在這個節(jié)目設計之初，他們就在尋找著節(jié)目的定位與自己的收視人群。他認為，任何節(jié)目都有一個供求關系。只有市場有需要，這個節(jié)目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起初許多人說半夜11點多爬起來觀看這個節(jié)目，他覺得有些不可信，誰會是這個時間段的觀眾？好幾次休假的時候，他有意識地等待這個時間觀看，但還是看了一半就睡著了。
　　這使他對這個時間段的觀眾產(chǎn)生了興趣。他覺得只有把需求面搞清楚了，才好去做一個節(jié)目。當他發(fā)現(xiàn)這個獨特的時事階層的時候，這些人就成為他的一個坐標，他會下意識地去研究他們喜歡什么，以及不喜歡什么。他個人的心得是這部分人不喜歡你在嚴肅的節(jié)目中講笑話和流行層面的東西。他們大多有許多的資訊來源，只有提供最獨特的資訊和觀點才會吸引他們。
　　曹景行與董嘉耀曾一起討論過如何為這個階層的觀眾定制一些獨特的產(chǎn)品。曹先生對這個階層的觀眾曾做過一個有趣的調(diào)查，為什么會喜歡時事新聞？
　　他得到的答案千奇百怪。集中的回答只有一點：人們普遍有較重的資訊饑渴癥。過去許多年，中國的現(xiàn)實境況使大多數(shù)國人對外面的世界產(chǎn)生了一種較強烈的陌生感。“文革”十年造成的一個資訊斷層，雖然在20多年后有所改變，但完整的消息來源仍然有限。能夠得到更多的消息來源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征，甚至決定某種生意的成敗。國人普遍的憂國憂民心態(tài)依然存在，而且中國融入世界的機會越多，功利色彩的憂慮也就更多，這就需要更多的資訊來支持。
　　鳳凰衛(wèi)視的出現(xiàn)部分地滿足了這個“斷層”，《時事開講》則成為這個階層的重要選擇。評論員因此而感受到作為一個評論員的幸福。當然，有時候還有種道德的滿足，大學生們正在認定他們的學者身份與傳道者的象征，這個象征至少在早期的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階段就開始了。其后，像是一個定式，一旦有大事發(fā)生，大學生們就自發(fā)地去附近的賓館包房觀看鳳凰衛(wèi)視的直播和評論員們的評論。而這些在“9•11”事件爆發(fā)后，更成為一個高峰。據(jù)北京大學的一位學生講，據(jù)他所知，至少有400多人到附近的賓館包房收看過鳳凰衛(wèi)視。評論員們的評論也會毀譽參半地在大學生中間流傳。學生們可以模仿董嘉耀特殊的語調(diào)，也會操著阮次山先生的腔調(diào)來調(diào)侃周圍的某些事件。
　　《時事開講》在大學生中的影響力造就了評論員們的神秘。當然，這并不妨礙他們喜歡評論員們的評論。2001年間，清華大學決定邀請評論員們來學校演講。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對于《時事開講》來說，更像是一次聲勢浩大的公關活動。從這次事務由主管公關事務的王多多小姐出面，就可以看出這次事件的本質。董嘉耀與曹先生商量，將這次活動現(xiàn)場錄制成節(jié)目，在《時事開講》中播放。評論員們也希望與學生們面對面地交流，并真正地接近他們，以了解他們真實的想法。
　　2001年5月27日，他們在清華大學的演講吸引了近千名清華大學的師生。大學生們以各種各樣的話題向曹先生、阮先生、董嘉耀提問。中美問題以及更現(xiàn)實的臺灣問題仍是事實上的熱點。曹先生驚訝于學生們的尖銳以及關注問題的廣博。這次演講被鳳凰衛(wèi)視方面做成了一次《時事開講》節(jié)目的“路演”。
　　之前一天，他們在北京廣播學院已先期舉辦了一場演講，與那場顯得較為專業(yè)化的現(xiàn)場《時事開講》節(jié)目相同的是，他們把這當成了《時事開講》500期的一個紀念活動。這次對話更像是一次發(fā)布會。曹先生在被問到關于對資訊的理解時，他意味深長地說自己是一個得了資訊饑渴癥的人。有人對阮次山的長相和名字像日本人產(chǎn)生疑問，阮次山幽默地解釋說：“我的名字取自古代詩人元好問的號，我比元好問多一個‘耳朵’，至于長相，我平生最‘恨’別人說我像日本人了。”當有同學問道：“如果鳳凰衛(wèi)視面對的不是中國的觀眾，你們還會那樣愛國嗎？”阮次山則堅決地稱：“哪怕面對的是美國觀眾，我依然愛國！”
　　董嘉耀則保持了他的冷靜，作為這個節(jié)目事實上的制作者，他把這次對話制作成了一個現(xiàn)場版的《時事開講》特別節(jié)目。“這種形式的好處，就是臺下觀眾可以在聽完評論員的講述后，馬上站出來或通過遞字條的方式提出他們關心的問題。對于一切尖銳的問題，我們都不回避！”這個形式得到了學生們的歡迎，至少這個節(jié)目成為他們開展大學之旅的一個開端。
　　很快，許多大學邀請評論員們進行演講。阮次山承認，通過這些在大學的演講，他發(fā)現(xiàn)了中國大學生與外國大學生的不同之處。中國大學生似乎都充滿激情，對政治抱有濃厚興趣，又能以務實的心態(tài)去腳踏實地。當然，讓他吃驚的卻是這個關注時事新聞階層的性別。
　　2002年3月間，他應中國人民大學邀請，在人大逸夫會議中心進行中美關系的主題演講，到會的學生近三分之二是女生，向阮先生提問的也幾乎都是女生。女大學生比男大學生似乎更關心國家政治和國際形勢。至少阮次山對這次參加講座的學生有這種印象，女生為什么會如此關心“政治”？人大商學院技術經(jīng)濟與管理專業(yè)2001級碩士生韓曉文告訴阮先生：“大部分同學都對中美關系感興趣，我每周都要從報紙上了解國際新聞。學生最終要融入社會，應對國際動態(tài)、國家前途有一個清晰的概念。”而一位社會學家認為，現(xiàn)在的女生越來越多地關注社會、關注自我與社會的聯(lián)系。
　　大學生們對于資訊的渴求至少鼓舞了評論員們。學生們堅定地認為他們的評論使他們本人更像是某個方面的學者。其后，他們在武漢華中理工大學和上海華東師范大學的開講，受到了明星般的歡迎。曹景行、何亮亮被這兩所學校聘為客座教授。阮次山先生則被上海一所高校聘為教授。學生們甚至在對話中，從國際局勢、國內(nèi)動向，詢問到他們的隱私、薪酬，甚至這個節(jié)目的運作都成為一個話題。
　　當然，曹先生在這些不同的大學演講后，得出了一個對他的聽眾們的基本印象。在回答上海媒體的提問時，他比較北京與上海兩地的學生稱：“上海的大學生提問比較含蓄，北京的大學生更具挑戰(zhàn)性。”他承認，“清華學生的提問極有針對性和挑戰(zhàn)性，語氣往往不饒人；上海學生相對安靜，靜靜地聆聽，相比來說，則含蓄多了。”據(jù)統(tǒng)計，目前他們已去過北京師大、成都師大等20多所大學，而越來越多的大學邀請仍在排隊等候。
他們的觀眾還在增加。圍繞著這個節(jié)目產(chǎn)生的一個階層正在擴展到海外。鳳凰衛(wèi)視試圖拉近全球華人的距離的目標，至少可以在這個節(jié)目的觀眾群中找到部分依據(jù)。評論員們從收到的來信中，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大多集中在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等泛亞太地區(qū)華人群體中。這部分人正在把這個節(jié)目當成了解國內(nèi)以及華人群體中時事的一個消息管道。他們甚至也會收到來自韓國或者更遠些地域的來信。
2002年，由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與潮州八邑會館聯(lián)辦，請評論員們現(xiàn)場“開講”。
　　《聯(lián)合早報》的消息稱，主持人事務經(jīng)理沈蓓蓓說這個節(jié)目將在其后的《時事開講》和另一個介紹東南亞見聞的節(jié)目《鳳凰東南飛》中播出。
　　非常多的人進入現(xiàn)場觀看了這個節(jié)目，當然他們都是在交了30元新幣門票后進入現(xiàn)場的。董嘉耀曾擔心觀眾會否坐滿。事實上，最后他發(fā)現(xiàn)連走廊里都站滿了人。曹景行與阮次山受到出乎意料的歡迎?！稌r事開講》正在東南亞成為一個重要的消息來源，因為在會場里提問的人群中，并不像他們想象的全部都是華人。
　　這部分人關注這個節(jié)目的動機大部分是因為對于中國的關注。2003年間，世界華商大會在馬來西亞召開，曹景行、何亮亮、董嘉耀三人到現(xiàn)場報道評論。著名的《南洋商報》聯(lián)合拉曼大學在吉隆坡、新山、檳城等三地舉辦現(xiàn)場《時事開講》演講。他們在三地就伊拉克戰(zhàn)爭與“非典”沖擊后的世界格局、一國兩制與臺灣“大選”等題目進行回答與演講，成為三地盛事。評論員們在這個國家受到了明星般的禮遇。
　　主持人董嘉耀則在這次華商大會上出盡風頭。四年的“發(fā)球”經(jīng)歷，磨煉了董，他對在現(xiàn)場的直播提問也更加嫻熟老練。在三地的現(xiàn)場演講完畢后，曹、何、董三位應邀出席第七屆世界華商大會在吉隆坡舉行的開幕式，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資訊臺并機直播。當天的重頭戲是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的發(fā)言和回答現(xiàn)場兩千多名華商的提問。時間寶貴，但不少華商卻借提問的機會，趁機推銷自己的產(chǎn)品，現(xiàn)場經(jīng)常噓聲一片。董嘉耀趕在直播訊號結束前，搶先問了馬哈蒂爾幾個問題，包括中草藥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對華商是機會，但馬來西亞如何看待中國的強勢，在馬哈蒂爾退休之后，馬中關系如何發(fā)展等?，F(xiàn)場一片掌聲回應。馬哈蒂爾的回答，后來也被眾多國際媒體引用。中國駐馬大使館商務參贊會后當面贊賞董的問題提得最到位。而出席同一會議的老板劉長樂也說：“嘉耀的提問是整個直播的亮點，起到了扭轉乾坤的作用。”
　　評論員的影響力正在使這個節(jié)目事實上成為某種權威。當然，這至少在目前的中國，是要受到質疑與討論的。人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值得探究的權力。
　　新聞除了知情權的問題，還有解釋權；公眾除了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還要了解為什么。
　　《時事開講》的競爭對手是BBC、美國之音對于國際和中國事務的“第一解釋權”
　　一個人的思考有時候會成為大多數(shù)人依賴的信條。
　　布爾迪厄在他的談論電視的那本書中認為，電視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大眾傳媒的痼疾，鐘愛有轟動效應的社會新聞以及聳人聽聞的時事新聞，這類新聞可以吸引公眾，娛樂公眾，但不觸犯任何人，沒有風險，千篇一律。他認為，這類談資實質上掩蓋了彌足珍貴的東西，他知道很多人“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交給了電視，把電視當成了信息的惟一來源，電視成為影響著很大一部分人頭腦的某種壟斷機器。然而只關注社會新聞，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空洞無聊或者無關痛癢的談資上，這樣一來，便排斥了公眾為行使民主權利應當掌握的重要信息”，有些人“只有電視提供的那點信息作為自己的政治常識，也就是說其政治知識幾乎等于零”。
　　布先生的批評其實正在指向一種媒體權利。
　　越來越多的觀眾來信以及其他信息反饋表明，《時事開講》的觀點以及評論員們的聲音正在成為大多數(shù)個體聲音的代表。作為新聞明星制的副產(chǎn)品，他們不得不面對有時候自己的個性化意見會被作為“社論”甚至某一方面權利的代言。這種現(xiàn)象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反思。公眾人物，尤其是電視英雄正在成為他們思想的替代品，有時候介于明星與事實傳遞者的爭論越來越多。
　　中國人對于電視有著天然的信賴。很難想象，內(nèi)地電視臺新聞中表達的會是某個個體的觀念和傾向。內(nèi)地電視媒體傾向于最大限度地弱化新聞播報者的個人色彩，他們使用輪換播報、甚至用較深的景別拉開播音員與觀眾的距離等等辦法，不過是想讓觀眾強烈地感覺到，新聞播音員僅僅起到傳聲的作用。
　　“這真是個好辦法，不過在一直以商業(yè)路線為主的鳳凰衛(wèi)視卻行不通。”鳳凰衛(wèi)視正在
借助著“新聞明星與節(jié)目渾然一體的品牌，吸引觀眾”。一直關注這個節(jié)目的電視方面的學者苗棣先生以及更多的人所說的不過只有一點，“新聞是一種巨大的公共權利，可通過明星制卻在某種程度上有可能演化成某幾個人的個人權利，隱約中總有些不妥。”
　　陳魯豫在一次接受采訪時坦承，“要特別小心你的話語權。做新聞工作，你會發(fā)現(xiàn)你擁有別人沒有的權利，它不是你與生俱來的，是別人賦予你的，要小心使用，特別的重要。包括要對受眾負責。還要對你寫的事情與人負責。有時一句話可能會斷送一家企業(yè)或者一個人的一生。”
　　面對指責與討論，曹景行卻主張，評論員的權利就是自己的觀點。只有個性化的觀點才會吸引更多的觀眾，才會影響他們的思考。《時事開講》試圖提供的“是一種你應當知道的權利”。也許主播應當具有公信力，剔除個人的色彩，但要把這樣的要求放置到評論員的身上，起碼是誤解了評論員的作用。
　　曹先生認為，這個節(jié)目在當前國外的傳媒進入中國的格局中，其實只是在努力爭取一個“解釋權”的問題。
　　他在清華大學的演講中，解釋了《時事開講》之類評論節(jié)目的最主要的功能。“新聞在爆發(fā)之后，有一個解釋的問題。當然，這還牽涉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大眾還有一個知情權的問題。一個新聞事件發(fā)生后，如果你保持沉默，民眾就會尋找其他的消息來源。相當多的時候，這個來源是’美國之音‘。海外媒體如何解讀，民眾就會認為它說的是對的。因為他找不到與其不同的解讀甚至消息來源?！稌r事開講》的一個前提是，我們不回避重要的新聞。我們這個節(jié)目如果有競爭對手的話，不是內(nèi)地電視臺的什么欄目，我們只是在與’美國之音‘以及其他許多擁有解釋權的海外媒體競爭，爭奪對于一個事件的真正屬于中國人的解讀權利。”
　　一位美國記者曾經(jīng)詢問曹景行，為什么那么多人會看《時事開講》這樣一個深夜的枯燥節(jié)目。曹先生笑笑說，他們想聽聽我們的解釋。
　　曹景行認為，作為媒體其實最大的競爭就是解釋權之爭。第一解釋權可能要比其他的解釋更重要。評論其實也有一個時效性問題。一件事發(fā)生了，誰的解釋快速準確，就可以注定他的解釋的權威。當然不能亂講，一次兩次錯了，人家不相信，也就失去了這個解釋權，你搶早了也沒有用。所以要搶第一解釋權又要有它相對的客觀性、準確性。
　　一件事情誰第一解釋很重要，其實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人們都想對未知的事件找到一個解釋，許多消息來源未必是媒體，流言傳言也是一個解釋，如果你沒能解釋清楚，大家就傳來傳去。這就是第一解釋權。
　　曹先生希望這個節(jié)目能夠在與更多的媒體的解釋權之爭中勝出。他所認為的競爭包括與平面媒體、電視媒體、海外媒體以及流言與傳言的競爭。曹先生在那次清華大學的演講中，被提問到說有許多海外媒體認為，《時事開講》更多的是以表揚與贊美大陸為主時，曹先生認為，為什么在遭到這樣的質疑時，這個節(jié)目仍然有相當多的人關注，因為如果失去了客觀，他堅信這個節(jié)目至少不會存在到今天。
　　這種獨特的競爭在許多時候他們顯然占了上風。
　　曹先生認為，如在關于“三個代表”及許多政治事件的解讀上，我們顯然要比其他的海外媒體更多一份能夠為大陸觀眾接受的觀點。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們顯然比他們更接近大陸的真實。相反，大多數(shù)時候，相當多的海外媒體只是用“兩分法”的簡單思維去分析中國政治，非黑即白，有更多的局限性。
　　當然，評論員們?nèi)匀惑w會到更多的壓力。他們的影響力越大，受到的注意就越多，甚至會被上升到更高的層次受到質詢。批評家們關注的問題似乎走在他們的前面，但這也有利于評論員們從中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徐友漁先生曾在評論電視的兩面性中，認為受收視的影響，許多評論員屈服于緊急性的壓力，制造了一種快速思維。并指出在電視中，交流是表面的，真正的交流并不存在。真正的思考需要論證，需要時間，電視培養(yǎng)了一批快思手，他們以“固有的思想來進行思維，在日常生活中起著巨大作用的老生常談具有這樣的特效，那就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接受，并在瞬間接受；正因為平庸普通，所以他們?yōu)閱栐捳吆徒邮苷咚灿小６c此相反，思想就其定義而言，是顛覆性的，它必須以解除固有的思想為前提，然后應當加以論證，電視只賦于一部分快思手以特權，讓他們?nèi)ヌ峁┪幕觳停峁┦孪纫呀?jīng)消化過的文化食糧，提供預先已形成的思想”。
　　評論員們的“快思手”形象正在被觀眾拋棄。這部分遙控器正在迫使他們開始專業(yè)化的選擇。《時事開講》的專業(yè)化傾向可能就在這樣的壓力下，得到了明顯的改變。起初，觀眾們會被評論員們廣博的學識以及多方位的關注而迷戀，但對于題目的過多關注顯出了他們專業(yè)準備的不足，越來越多的觀眾反對他們這種”萬金油式“的講解。但這樣的講解至少包括了他們對于事實的深層介入與表面化接觸。電視制造了明星，但在某種程度上也在損害他們。
　　曹景行與董嘉耀請更多的專家來這個欄目做客。評論員們也正在電視媒體的功利性與個人的成就間尋找位置。曹景行、阮次山是人們心目中國際問題和臺灣問題的專家。何亮亮則在大國政治與軍事方面獨樹一幟。楊錦麟以鮮明的個性化評論臺灣問題、內(nèi)地問題正在成為特殊現(xiàn)象。嘉賓朱文暉顯然只在討論經(jīng)濟方面的問題時才出現(xiàn)，至于邱震海則在國際問題、尤其是歐洲問題方面無人能出其右。
　　但曹景行認為，鳳凰衛(wèi)視設在香港，不可能隨時找到能講普通話的各方面專家，只能建立自己的評論員隊伍，結果反而形成了某種優(yōu)勢。實際上，電視中的新聞評論就是“資訊快餐”，及時滿足觀眾的需求。他們?nèi)绻肼爩＜腋钊氲姆治?，自然可以從別的渠道獲得。電視不是全能的，鳳凰衛(wèi)視更不是“滿漢全席”，不想享用“資訊快餐”的觀眾，可以把這只當成一道新聞宵夜好了。
　　評論員權利正在成為某個符號。人們試圖從中找到自己的觀點，然后利用這個觀點去作為自己的身份延伸。《時事開講》作為一個商業(yè)化極強，但內(nèi)容極其嚴肅的節(jié)目，仍然無法逃脫人們對其電視商業(yè)化附性的質疑。

第十二章：觀點提供商
　　“面向現(xiàn)代化的執(zhí)政黨”討論事件
　　◎ 有關方面認為：你們的講話很有分量
　　外界注意到，對大陸事務的探討，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們顯得小心而有節(jié)制，但也會出乎意料地爆出火花，顯露鋒芒。他們先從單純的會議入手，連續(xù)幾年的人大、政協(xié)會議上已可以看到吳小莉們身邊站著評論員們。最先進入這一領域的是曹景行。至今他仍然在著名的兩會上充當現(xiàn)場的評論，給當天的采訪尋找最新的材料，提供新的觀點。
　　他擅長的手段仍然是從客觀的角度去解讀北京的重大政策變化。會議是決定中國未來或者重大事件的策源地，也是對外開放的可以觀察中國政治生活的極好時機。這些對于中國甚至世界而言相當重要的會議，人們可以從公報或者官方媒體上找到相應的解讀方式，也可以從《時事開講》尋找評論員們的獨特看法。
　　曹景行的說法仍然引起大家的興趣。曹景行會從會議的公報中，努力尋找大家感興趣的東西或者淹沒在公報中的真實的意圖，從而探尋政府下一步的重大政經(jīng)動向。他的這種方式，其實與相當多的海外媒體駐京記者類似，大家都可以從他們的研究結果中尋找到這個國家的價值觀以及各取所需的新聞解讀。問題是他們關心的是否與中國百姓關注的一致。曹景行的本事就是從中找到中國及其他華人世界觀眾感興趣的東西。
　　從1998年開始，他數(shù)次評論北京的人大、政協(xié)會議。中共十六大時，他更是來到會議現(xiàn)場作評論采訪。他在現(xiàn)場的解說往往成為內(nèi)地媒體引述的對象，或者是大家把他當成一位明星式的老人，讓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內(nèi)地關于這些會議的報道中的花絮部分。
　　每年一次的“兩會”是中國決定未來與政府人事變動的窗口。研究中國這種決定性的會議正在成為評論員們的功課。當然，這種努力包括了他們的責任。向當局提供海外真實的信息，向更多的觀眾傳達海外對于這些會議的多極看法，也向海外傳達內(nèi)地真實的意圖。
　　江澤民提出“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從最先的披露到最后的定型，曹景行與董嘉耀一直都給予空前的關注。2001年7月，江澤民在紀念中國共產(chǎn)黨80周年的大會上，進一步闡述“三個代表”重要思想。這天是周末，曹景行在家收看“七一講話”直播。曹先生敏銳地感到這是中共執(zhí)政理論的一個新的突破。他馬上打電話給值班主播董嘉耀，建議在當晚的《時事直通車》中，把有關“新的社會階層，都是推動社會主義的建設力量，他們中的優(yōu)秀分子應當吸收入黨”的內(nèi)容，作為當晚的報道要點突出出來。事實上，這樣的解讀對于曹景行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從字里行間尋找到當局的最新的政策，不過是他的一種能力而已。此后，他在周一的《時事開講》中，專門就此進行了解讀。
　　事件仍在以超出他想象力的速度發(fā)展，關于被認為是中國共產(chǎn)黨新思維的“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討論在海內(nèi)外引起不同的反響。持續(xù)的討論，以及國內(nèi)不同人的看法正在成為新的熱點。海外媒體對于國內(nèi)的這種討論的解讀，被不同程度地誤讀。偏見、流言正在混淆媒體的公器身份。香港、臺灣地區(qū)以及世界各通訊社持續(xù)的討論，似乎不斷地在為此事加溫。
　　老板劉長樂在觀看了他們的幾次討論后，認為篇幅太小，不便于展開，提醒他們可以做一期特別節(jié)目，專門就此事進行一次集中的討論。劉長樂敏銳地感到此事的重要性，希圖傳達海外不同的看法，至少給自己的有效收視階層以有益的提示。
　　曹景行與董嘉耀商量了這個長達兩小時的特別節(jié)目的形式。他們設置了四節(jié)，每節(jié)就一個話題放一段江澤民演講的電視畫面。在嘉賓的選擇上，他們邀請了《亞洲周刊》主編邱立本先生、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的陸建華博士及香港理工大學的高級研究員朱文暉博士。曹景行則是這次特別節(jié)目的主導者，主持人自然是董嘉耀。他們確立的主題似乎中性但卻深有寓意：“面向現(xiàn)代化的執(zhí)政黨”。
　　曹先生稱江澤民講話選擇的時機相當重要。他的解釋是，江澤民在此前一年提出“三個代表”之后，到現(xiàn)在為止，一直沒有全面闡述“三個代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體現(xiàn)在什么具體的、實際的問題上，特別是在最關鍵的幾個問題上，如何體現(xiàn)“三個代表”等問題，這一次就全部講清楚了。這有點像1979年的“三中全會”，時機選擇得很合適。
　　曹景行說：“這個時機重要在什么地方呢？因為我們知道2002年要開十六大，如果現(xiàn)在
再不做一個明確的闡述的話，十六大就會錯過。假若十六大的機會錯過，那么一個黨的整個理論的一個更新的機會就失去了，如果這個不解決，可能要等到十七大的時候，又是五年以后的事情，所以現(xiàn)在這個關鍵點就在這個地方。‘北戴河會議’剛開完，應該對這個問題有了比較明確的高層的統(tǒng)一，接著就應該有一個‘中央全會’，然后是明年的十六大，甚至可以再預料到下面的人大，人大會涉及到《憲法》的問題，這些都是順理成章的，這個時機不能再拖了。這個時候中共正好是80周年的一個回顧，這個背景很好，這個時機點很重要。” 事實上，曹先生所認為的“三個代表”入黨章、入憲，今天已經(jīng)變?yōu)楝F(xiàn)實。
　　陸建華說：“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我覺得從鄧小平南方視察講話以后，到現(xiàn)在八九年的時間，現(xiàn)實的變化和理論的需要對中共構成了雙重壓力。來自現(xiàn)實的壓力，就是社會的經(jīng)濟、政治的變革進程，在這些年里一直沒有停頓過，變革引發(fā)了很多全新的東西，單純依靠過去的理論沒有辦法描述它，也沒有辦法去說服解釋它，更沒有辦法從理論的角度來指導一些具體的改進的東西。”
　　邱立本說：“舊理論沒有辦法來描繪新的事實，就像過去講，階級斗爭是個綱，綱舉目張，但是這樣的提法能解釋中國現(xiàn)在的現(xiàn)實嗎？不可能。所以必須要換一種新的。江澤民講話中的理論含金量值得重視，它等于是說要承認中國目前政治經(jīng)濟的現(xiàn)實，這個現(xiàn)實就是說整個社會往市場經(jīng)濟靠攏，私有企業(yè)經(jīng)濟占全國經(jīng)濟的成分越來越多，這個現(xiàn)實是必須要承認的。但是整個中共理論怎么樣來配合現(xiàn)實？怎么樣來解釋新的現(xiàn)實？這是很重要的。所以這個是有破，又要有立。”
　　評論員們相信這次“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形成相當于“中共第三次思想解放”。朱文暉認為，十一屆三中全會是一次非常大的思想解放，1992年鄧小平南方視察講話是另外一次，這一次應該是第三次。這次比過去兩次有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過去非常強調(diào)經(jīng)濟方面，就是生產(chǎn)力方面。這一次在“三個代表”中的“兩個代表”實際上不光是生產(chǎn)力方面的，涉及到生產(chǎn)關系和上層建筑。在新的歷史形勢和國際環(huán)境下，中共需要一套新的理論指導下一步的發(fā)展，現(xiàn)在許多問題都提出來討論了。所以這個理論的意義可能會非常的重要。
　　尖銳的邱立本提出，這些年以來中共本身基本上是回歸到愛國主義。從美國轟炸中國大使館到申奧，全民動員起來是很強的民氣，但這一切全部依靠的是愛國主義。怎么樣面對新的世紀？尤其是中國現(xiàn)在要面對全球化，必須重新面對新的現(xiàn)實提出新的理論。 “三個代表”理論基本上是中共重新煥發(fā)作為執(zhí)政黨主觀能動性，來凝聚全國最優(yōu)秀的頭腦，能夠掌握最有爆發(fā)力的創(chuàng)意，使其能夠發(fā)揮作用的關鍵一步。
　　交鋒的熱點問題是：“資本家入黨會改變黨的性質嗎？”深諳內(nèi)地對此理論看法的陸建華提示，關于資本家入黨在大陸有許多爭論，而且有些人還是以寫意見書的方法來表達不同的看法，理論界也有爭論，就連普通公眾也有爭論。其爭論的焦點是怎么樣看待社會中擁有財富、擁有資本的這些人，這些人是不是必定和共產(chǎn)黨的宗旨或我們國家的建設方向相矛盾沖突。陸建華認為對這段話持有懷疑態(tài)度的人可能思維方式上有一個前提，就是說只要有錢的人，只要有資本的，就涉及到資源的原罪問題，再就是他們的利益肯定與公眾利益相沖突。陸批語說：“這些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的觀點和理論前提究竟是過去的教條，還是腦子里經(jīng)驗的問題，我認為這是片面的、似是而非的東西在那兒起作用。”
　　曹景行說：“海外有一些人將此問題過于簡單化，把這個問題叫老板入黨，中國變成老板黨，或者是鐮刀、斧頭要換成金錢。還有一些所謂的中國通，我不知道他們的理解能力有問題還是怎么回事情，這個實際上和大陸反對派的想法也很接近，就是把這個問題看得很簡單化，就是老板入黨。但實際上這一次的講話當中，除了談到這些私人企業(yè)家，還談到其他新的社會階層，這個社會階層在這個社會當中起的作用實際上也是很大的，所以這是社會在新的變化中提出的問題，需要給予一個新的解答。”
　　朱文暉提出作為執(zhí)政黨要做的“不是去強化或者激化利益摩擦的部分，而是尋找共同點，用一個共同的利益去凝聚社會的建設力量，即便你要去協(xié)調(diào)，或者去磨合各個群體的摩擦和沖突，也必須找到共同的利益才能做”。
　　邱立本認為這需要尋找一個全國的共識，來超越不同階層的共識。 但朱文暉則提醒說：“從我的理論來看，這一次對民營企業(yè)家的入黨問題，包括其他人士加入共產(chǎn)黨，對共產(chǎn)黨來說有一個現(xiàn)實的考慮，就是怎么樣把這批最有活力的企業(yè)和這批人納入到執(zhí)政黨的框架里面來，因為這個問題比較迫切。如果你不吸納進來，他們要表達自己的意見，就可能和你的未來出現(xiàn)不合拍的現(xiàn)象。第二個就是對這批企業(yè)家來講，他現(xiàn)在有了錢了，要往下發(fā)展，他自己也有顧慮，一個是他沒有合法的政治地位，如果他自己搞一個和共產(chǎn)黨對立的意識形態(tài)的話，又可能會出問題，因為他們的財富慢慢靠這個領域集中，怎么樣把這一批財富引導到為整個國家全面國力提升的這個軌道上去，我想必須要把這個問題解決。”
　　陸建華說：“國內(nèi)的學者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講，現(xiàn)在已經(jīng)富裕的人有自己的政治要求，很多文章暗含的前提就是這些人不該有，要是有了肯定和共產(chǎn)黨是對立的。去年就有一個非常激烈的爭論，在去年的5月1日前后，按照大陸的傳統(tǒng)要表彰勞動模范和先進工作者，很多地方報上來的候選名單里面有私營企業(yè)主，這件事在大陸內(nèi)部就引起了巨大的爭論，到底私營企業(yè)主能不能當勞動模范？其實這個爭論暗含的就是他們的政治要求到底應該容納在哪里，或者怎么去容納他們。”
　　在提及到“三個代表”如何與現(xiàn)實結合時，評論員們的意見則集中在要改善人民的根本利益。朱文暉提出在未來還有一個東西是要嘗試的，就是黨內(nèi)的組織結構，特別是黨內(nèi)的民主怎么體現(xiàn)。他說：“把民營的資本放進來之后，把一些中產(chǎn)階級白領放進來之后，未來黨內(nèi)怎么樣容納這些人的聲音，怎么樣形成一個更民主的架構，這些都是未來要嘗試的。”
　　最后的話題集中在“中共如何成為新世紀成熟、現(xiàn)代化的執(zhí)政黨”的問題上，曹景行說：“中共要發(fā)展成為一個成熟的、現(xiàn)代化的執(zhí)政黨的話，我想通過前20多年發(fā)展過程中的教訓來看，中共應當實現(xiàn)黨內(nèi)的民主監(jiān)督，使自己受到制約。這是個較為重要的問題。”
　　曹景行分析了中共近年來開始自身變革的原因，在于“國際形勢使然，蘇聯(lián)以及東歐共產(chǎn)黨的失敗，至少提供了許多相應的教訓，作為執(zhí)政黨自然會考慮如何適應與發(fā)展的問題”。
　　在節(jié)目最后，邱立本說，我相信整個中國目前的改革如果往法制這方面來切入，是絕對需要的，尤其是全球化，外企抱怨在中國官司難打贏，就是司法的保護主義，使你的司法沒有公信力，沒有公信力，公權力就會受到影響。
　　這個節(jié)目于2001年8月26日連續(xù)兩天播出后，在海外引發(fā)相當?shù)姆错?。法國國際電臺則專題采訪了他們，轉述了評論員們的觀點。內(nèi)地對這個節(jié)目的反響更出乎他們的意料。有關方面看了這個節(jié)目后認為：你們的意見很有分量。而更多的是雪片般的來信。這個單純的談話節(jié)目，在觀眾要求下，又在半個月后安排重播了一次。
　　《華盛頓郵報》的新聞評介此事是“對于謠言與這次‘三個代表’理論學習的一次非官方解釋，但他們的說法很有趣。來自北京的陸先生在信中談到應當怎樣對待‘三個代表’理論的看法時說，沒有必要激化這種爭論，否則不利于整個社會思想健康和多元并存的格局的再現(xiàn)。而不同的公眾人群對某種思想表述有不同的理解，應當說是社會健康的一種表現(xiàn)”。
　　曹錦清做客“開講”：提出“三農(nóng)”問題其實是中西部的農(nóng)民問題
　　◎ 秦暉教授重新解讀溫家寶總理關于“黃宗羲定律”問題批示后的“費改稅”癥結
　　《時事開講》似乎對一位叫曹錦清的學者情有獨鐘。這位曾以著作《黃河邊的中國》名世的教授，對中國鄉(xiāng)村社會尖銳的觀察和思考有著深刻的洞察。他以獨立的田野調(diào)查的方式披露當下農(nóng)村生活的狀態(tài)，對基層官員和農(nóng)民社會心理的真實展示，讓讀者面對一個為主流話語所忽視的活生生的中國鄉(xiāng)村現(xiàn)實圖景，在學界激起重浪。
　　曹景行最初關注這位喜歡“蹲在田野里，與農(nóng)民聊天中發(fā)現(xiàn)問題，從炕頭上而不是從新聞中接近農(nóng)民的教授”，卻是在這本書出版之前，那時候曹錦清的農(nóng)村調(diào)查已在上海學界引發(fā)爭議。傳統(tǒng)的學術界對他的這種深入農(nóng)村的做法并不以為然。盡管他說的可能是真實的農(nóng)村生活與農(nóng)民真正的問題。
　　第一次專訪是在1999年,曹景行仍在主持《財經(jīng)論壇》，他就“三農(nóng)”問題找到了曹錦清。當時《黃河邊的中國》還沒有出版，曹錦清剛從河南黃河邊上的一個農(nóng)村回來。在20多分鐘時間里他談了農(nóng)民問題如何與專家的研究接軌的問題，談了中原文化中農(nóng)民如何在體制中生存的問題，農(nóng)民個人的收入以及許多問題的由來。
　　2000年底，《黃河邊的中國》面市，曹景行在赴上海采訪市長徐匡迪時，買了一本帶回香港。之后在《時事開講》里，曹景行在講到中國的“三農(nóng)”問題時，多次提到這本書，以至于觀眾以為他和曹錦清有什么關系。2001年11月，曹錦清到香港講學，曹景行決定再次把他請來做節(jié)目，但是如果再用當初20分鐘的時間，肯定講不清楚。所以就有了后來連續(xù)兩集的由曹錦清主講的中國的“三農(nóng)”問題：農(nóng)村、農(nóng)業(yè)與農(nóng)民。
　　曹錦清似乎對學術界非議自己的研究方法深為不滿。這位理想主義色彩頗濃的教授，相信自己這樣的做法其實是因為對“不少國內(nèi)學者十分推崇的西方學派的不滿。但關鍵的是中國的現(xiàn)狀用那些東西根本解釋不了，那些書我也看，但真理不可能就在那些書里。社會的變化使得書中的東西不能再規(guī)范這個社會，尤其是我們現(xiàn)在正處于中國歷史上最為深遠巨大的變革之中，這種變革究竟如何表述？從計劃經(jīng)濟到市場經(jīng)濟，從人治到法治，從封閉到開放，從身份社會到契約社會，這些表述都來源于西方，它們必須在中國的語境里重新解釋，要弄清楚它們在中國究竟指的是什么。所以我要著力提出：真理是在變動的社會現(xiàn)實當中”。當然他也不回避這本書的調(diào)查方式使他真正了解了一個相對真實的中國鄉(xiāng)村現(xiàn)狀。
　　中國農(nóng)村的現(xiàn)實，使這位曾在皖南農(nóng)村待過近十年的評論員，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堅信轉型中的中國所要處理的問題絕對是農(nóng)村問題。2002年的中國政府將目光轉到“三農(nóng)”這個問題上時，《時事開講》同樣把“三農(nóng)”問題作為他們關切的一個目標。曹錦清不像一個在上海待過多年的教授，他談話尖銳并有張力，喜歡舉例，并用觀點來證實他的說法。
　　他提出一個特獨的發(fā)現(xiàn)：“‘三農(nóng)’問題主要是中西部問題。‘三農(nóng)’問題的核心是農(nóng)民問題。1982年開始在全國范圍內(nèi)推行農(nóng)業(yè)承包經(jīng)營，這一承包制推行的過程是和地方政府推行的工業(yè)化過程同步的。由于沿海地區(qū)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和工商業(yè)基礎，所以到上世紀80年代末，很多地方基本上完成了農(nóng)業(yè)向工商業(yè)的轉軌，或者說是完成了農(nóng)業(yè)產(chǎn)業(yè)結構的調(diào)整，通過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蓬勃發(fā)展，地方財政從農(nóng)業(yè)轉移，農(nóng)戶的收入也從農(nóng)業(yè)轉向工商業(yè)，這樣地方財政和農(nóng)業(yè)的矛盾就極大地緩解了，農(nóng)業(yè)可以只供農(nóng)民吃飯。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一帶鄉(xiāng)鎮(zhèn)兩級農(nóng)不養(yǎng)政，農(nóng)不養(yǎng)工，反過來還以工補農(nóng)，以農(nóng)養(yǎng)農(nóng)了，這是一個巨大的進展，但這種進展留給中西部的空間比較小，在1996年以后國內(nèi)工業(yè)品市場比較飽和的情況下這種空間就更小了。在有限的國內(nèi)市場中，東部占據(jù)了大部分，在國外市場中同樣如此。
　　“但中西部要工業(yè)化就需要更廣大的國內(nèi)和國際市場，這就很困難了，這就決定了地方財政無法轉移。中西部農(nóng)民自給力目前大為降低，被迫為買進而賣出，如果收支不能相抵，就只能到城市里去打工，所以形成了全國規(guī)模的民工潮。”
　　曹教授認為：“國家如何來調(diào)節(jié)，使得下層民眾能夠分享現(xiàn)代化帶來的好處，我覺得這是政治家們所面臨的最大抉擇。應該要求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關注民眾、關注下層，因為關注民眾就是關注他自己。”曹錦清因此笑稱：“我已經(jīng)被一些年輕人認為是站在體制內(nèi)的改良派，我愿意接受這樣一種帶貶義的稱號?！饵S河邊的中國》創(chuàng)作的重點就是給沿海的精英看，讓他們知道中國有那么一大塊是他們拋棄不了的，因此不能被忘卻。你不能把城市和沿?？闯梢粋€‘現(xiàn)代飛地’。”
　　當然，他的觀點的新意之處仍在于，他提出了兩個有趣的建議，一是保證這批低收入的農(nóng)民有一個基本的生活底線，再就是把這個底線擴及到可以保障完成這個底線的制度。
　　敏感的國外媒體駐京記者聽到了這個聲音。BBC斷章取義地將這理解為“對中國現(xiàn)行的‘三農(nóng)’問題一次集中火力的攻擊。至少曹先生提及的讓富裕起來的東部救助仍在貧困中的西部這樣的建議，令人有種新鮮感。中國的‘三農(nóng)’問題仍然是政府頭疼的事……”
　　曹景行在后來回答一位記者的提問時，解釋說：“之所以請曹錦清先生做了多次專題，是因為關于農(nóng)民問題以前也有很多人在談，但是很少有人用實證主義的方法去反映實際情況。鳳凰衛(wèi)視看中的正是這種實實在在的調(diào)查，這種調(diào)查是他通過個人的朋友關系網(wǎng)絡打開缺口，得到信息和數(shù)據(jù)。這些信息都是真實的，并不是誰都可以拿到這樣的數(shù)據(jù)。這個節(jié)目播出后，我們本來以為會有一些反對意見，但是結果并沒有什么負面的言論。這其實更說明了這些調(diào)查確實是站得住腳的。”
　　“三農(nóng)”問題成為《時事開講》的一個重要關注點，據(jù)統(tǒng)計，至少有將近30個話題與中國“三農(nóng)”問題相關。
　　溫家寶在當選總理后的首次記者招待會上，曾提到中國古代農(nóng)村稅費改革越改越重的“黃宗羲定律”。這位明代思想家的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秦暉在網(wǎng)絡上的闡述而為總理所知。溫總理認為，本屆政府將努力克服之。
　　9月中，《時事開講》請來秦暉教授，就他發(fā)現(xiàn)的這條定律以及正在農(nóng)村進行的稅費改革進行了系統(tǒng)的訪談。對于中國農(nóng)村正在實行的并稅制有個人研究的秦先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早為明代思想家發(fā)現(xiàn)的“積累莫返之害”，有著在這次并稅式改革中出現(xiàn)的風險。他早在2001年就撰寫了一篇論文《并稅式改革與“黃宗羲定律”》。
　　秦暉贊成在一定條件下“并稅除費”，他認為當前“稅輕費重”之弊的確十分突出。但應當強調(diào)的是：“并稅除費”如無其他改革配合，它的效果不能期望太高，甚至在某種制度環(huán)境下它的中長期效果可能是適得其反的。在這方面，我國歷史上的教訓不少，財政史上所謂的“黃宗羲定律”就很發(fā)人深省。
　　包括“一條鞭法”在內(nèi)的歷代“并稅式改革”，連同“易知由單”這樣的配套措施，在中國歷史上都曾屢屢出現(xiàn)。由于我國傳統(tǒng)賦役歷來就有“明稅輕、暗稅重、橫征雜派無底洞”的弊病，而在專制王朝費用剛性增長的條件下，財政安排只能“量出制入”而不能“量入為出”。為克服胡征亂派之弊、減少稅收中途流失和官吏層層貪污，并稅——除費——簡化稅則，就成為主流的改革思路。僅在明清兩代，便搞過“征一法”、“一串鈴”、“一條鞭”、“地丁合一”等等。其宗旨都是要求把從朝廷到基層的明暗正雜諸稅（賦、役）“悉并為一條”，“一切總征之”。并同時下令不得再征他費,往往還給農(nóng)民發(fā)放“易知由單”（法定稅目表），允許農(nóng)民照單納稅并拒納所列稅目以外的雜派。
　　一般說來，上述改革大都可以在短期內(nèi)使“向來叢弊為之一清”。然而它的中長期效果卻無例外地與初衷相反。原因很簡單：原來稅種繁多時雖有官吏易于上下其手之弊，但這些稅種包括了能夠“巧立”的一切“名目”，也使后來者難以再出新花樣。如今并而為一，諸名目盡失，恰好為后人新立名目創(chuàng)造了條件。時間稍移，人們“忘了”今天的“正稅”已包含了以前的雜派，一旦“雜用”不足，便會重出加派。黃宗羲精辟地把它總結為“積累莫返之害”。
　　秦暉認為要克服上述之弊，首要的是對農(nóng)民實行國民待遇，要從政體上改變，把“城鄉(xiāng)分治”改為“城鄉(xiāng)同治”。其次政府應該給城鄉(xiāng)提供統(tǒng)一的公共產(chǎn)品，比如道路、農(nóng)村義務教育等。三是要發(fā)展農(nóng)村經(jīng)濟，從制度上保證農(nóng)村的小康建設。只有經(jīng)濟發(fā)展了，農(nóng)民的稅負率才會下降。
　　對于內(nèi)地事務的宏觀評述并不影響他們從局部尋找觀察內(nèi)地政務民生的角度。2003年開年之初，中國接連爆發(fā)數(shù)起起于局部、影響全局的大事。非典傳染、美國攻打伊拉克、孫志剛案引發(fā)收容制度變局、劉涌改判案引發(fā)司法討論等?！稌r事開講》總是第一時間撥霧清塵，試圖探究真相。非典爆發(fā)之初，胡錦濤出訪前，曹景行、何亮亮數(shù)次講到非典對中國政府行為的影響。老板劉長樂認為，講得很有分量。
　　孫志剛案的數(shù)次評述，在國內(nèi)引發(fā)思考。人民網(wǎng)“強國論壇”將他們的談話要點轉貼后，至少有上千人留言?！度A盛頓時報》評述這次事件時，專門引述他們的評論，認為“孫的去世正在成為一個新政策的誕生。他被記住的原因是因為他改變了政府的看法。當然，媒體正在體現(xiàn)真正的作用”。
　　內(nèi)地的“天才熱”和“人才與資源”的浪費
　　◎ 曹先生提議能否不把教育作為社會進步的惟一通道
　　這場奇怪的爭論始自一本名字有點怪異的書《我平庸 我快樂》。這本書與那些正在流行的倡導天才的書《哈佛女孩》以及《我在劍橋讀大學》等一起，躋身于書店的排行榜，并被好奇的媒體與市井間爭相交談。
　　這本書炒作一個基本的概念，就是提倡“寧要快樂的傻子，不要憂郁的天才”，充滿反潮流的東西，反對逼孩子成才的傳統(tǒng)，矛頭直指當下的應試教育，希望孩子們能夠平庸并快樂。
　　2002年初夏，曹景行在從德國返回香港的飛機上，從《紐約時報》上看到了專門介紹這本書與作者的文章。臺灣的報紙也選載了部分內(nèi)容。曹景行感到海外正以此書為切入點，研究中國教育背后的問題。
　　那本書的作者據(jù)說用的是筆名，他對《紐約時報》的記者說：“如果用真名字寫作的話，我女兒在學校里可能會有點壓力，甚至麻煩。”他的許多言論與中國當前的主流教育模式唱反調(diào)。大陸的許多學生家長看完這本書后都有些后怕，怕自己多年對孩子輸入的觀念會被這本書顛覆。
　　曹景行認為有必要利用這本書的說法，對中國的教育問題發(fā)表一點個人的見解。他在6月下旬的一個時間里，講了這件事。
　　他認為市場與教育界正在制造一個假象。整個中國大陸出現(xiàn)所謂的天才熱，反映在書籍上，到處都是上百萬冊發(fā)行量的《哈佛女孩》及類似的作品。家長們都認為自己的孩子可以成為“杰出青年”，大家似乎一窩蜂地向這個方向行進。這類書在一段時間內(nèi)賣得非常好，這就形成一種很畸形的想法。這本書的出現(xiàn)，是要向這種風潮潑點冷水。
　　臨時替班的呂寧思在節(jié)目中問曹先生，這本書背后有可能帶來的沖擊是什么？曹景行直指“中國的教育制度叫應試教育，就是為考試。前幾年北京也提出了要從應試教育模式轉向素質教育，但是改變?nèi)匀徊淮蟆嚱逃c天才教育正在把學生們夾在中間，很痛苦。這種雙重枷鎖實際上剝奪了中國學生，特別是中小學生自由發(fā)展的空間，他們沒有時間讀課外書，沒有時間想象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甚至沒有時間看電視”。
　　“當所有的人都渴望成為天才的時候，你忽然說平庸并快樂地做一個學生，當然會得到許多孩子的擁護。因為實際上沒有多少孩子可以成為天才，作者按照自己教育孩子的經(jīng)驗寫這本書，我覺得確實有一點清醒的作用。
　　“當然，實際上這個快樂的平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平庸，而是一個有針對性的，針對目前這種過分逼使學生去考試，去成為天才的教育模式的一個反叛。
　　“而他所倡導的平庸與快樂的學生教育本身所針對的是一種畸形的情況。這種畸形表現(xiàn)在什么地方？因為家長對自己的孩子擔心。我在上海碰到一個家長，他就說，他恨死這個世界杯了，孩子每天都要看。他就說不行，他對孩子說，你考不上大學怎么辦？考不上大學就要去當工人，工資很低，老婆都討不到。許多家長都是在這樣一種思路下對孩子進行教育的。”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曹景行認為有兩個原因：大陸現(xiàn)在都很重視文憑，文憑似乎可以決定一切，家長也就很盲目地追求這個。當年因為“文革”耽誤了自己的家長，會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希望孩子比自己有出息，并且以為只有這樣一個方向才可達至愿望。但結果是，整個社會的教育體系又利用了家長的這個心態(tài)去賺錢，并且成為一個非常普遍的情況。
　　曹先生質疑，這種惟一的讓孩子成才方式的思維對不對？而這樣的思維顯然正在造成大量的教育資源的浪費。他認為浪費體現(xiàn)在所謂的補習問題上，很多學校到最后一年根本就不上課，就是在復習。這是資源大量的浪費，浪費時間，也浪費學校的資源。他的一個理由是，“我們小時候不補習，也沒有這個班那個班，不是照樣能讀好書？”
　　這本書提出一個重要的論點，“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天才，所有的家長都把錢放在孩子的應試教育上，這是很嚴重的浪費。”家長現(xiàn)在花在孩子身上的錢，占他們工資收入的比重是相當高的。而且還引發(fā)中國的小留學生問題。
　　曹景行更以在東南亞一些國家訪問時，看到那些地方都在大量地招收大陸的中學生，打的招牌是與西方某國的大學合在一起，承諾在這里讀幾年后可以拿到那個國家大學的文憑為例，批評這實際上就是把大陸的學生搬到這個地方，同學也差不多是同樣地方出來的。這樣學到的東西究竟有什么意義？而學費卻是國內(nèi)的數(shù)倍。
　　這種資源浪費正在影響著中國目前的教育現(xiàn)狀。
　　有關中國教育的話題，總是會得到大量的觀眾響應?！赌戏街苣吩陉P于孩子家教問題所做的一期專題上，原文照錄了《時事開講》這期節(jié)目。網(wǎng)站上正在把那期談論這個話題的文章四處轉貼。眾多的事件正在引發(fā)奇妙的聯(lián)想，同時更多的理性的思考也在來信中引發(fā)回應。
　　一封信表達了許多人的擔憂：“這本書在被搬上《時事開講》以后更加成為了一種話題，人們進入新一輪的探討和反思教育的目的何在。本書的核心思想是先且不論天才和庸才之間是不是有必然的聯(lián)系，有人也質疑這本書到底是‘人性教育的范例還是嘩眾取寵的標本’，總之這本書是在這場家教盛筵中反精英教育的情商教育模式的典型代表，或許因為出于‘矯枉過正’而有點過激的理論還是取得了一定的市場效果。”
　　但也有些人認為，“這本書只是一場媒體的勝利，因為書中所宣揚的內(nèi)容和個性讓媒體覺得很新鮮，但是在中國沒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庸，所以這本書可能會因為它的不符合主流心理而走不了太遠。“
　　第三天，《時事開講》再次觸及這個話題。這是一個值得繼續(xù)探討的問題，同時還因為他們收到了一位觀眾的來信。那封信講述的故事，觸動了曹景行先生。
　　這位觀眾的孩子在武漢一個重點中學讀書。他講述說自己讓孩子去這個重點中學讀書，只是因為這個重點中學考重點高中錄取率非常高，能進這個學校就等于跨進了大學校門。他的孩子是在三四千個報考學生當中考取的，學校只錄取200名，他的孩子考取了，但是還要交一萬元錢。在那里，他看到母女倆，拿著錢來報到，那個女孩子只差2.5分，學校硬是不收，結果母女兩個就哭著離開了，那個孩子還拉著媽媽的衣服說，都是我不好，我們回去，我不到這里來上學了。這個情況給現(xiàn)場的多數(shù)人印象深刻。但還是這所中學，后來他孩子班里的學生從50個擴大到70個，多出來的學生很多也不用考試，都是通過某種特殊關系進來的，所以那些沒有特殊關系的，也就是那個缺了2.5分的女孩子，就是辛辛苦苦籌集了錢仍然進不了。這種現(xiàn)象不止是武漢存在，許多地方都存在。
　　曹景行在節(jié)目中，將那位觀眾的話念了出來：
　　“這是我親眼目睹的一幕，那位母親的背影令我終身難忘。你說，那位母親當著眾多人抑制不住的眼淚包含了什么，能責怪小孩嗎？孩子這時候還只有十多歲，按道理她正處于人生最幸福、最天真的黃金時段，可現(xiàn)在的小孩面對的卻是被人們攪亂的不公平的幾近黑暗的世界，小孩子生活在幸福的苦難之中。我們小的時候雖然吃不飽、穿不暖，但我感到最幸福、最難忘的還是童年時代。你看現(xiàn)在的小孩，一年四季，早上6點半鐘起床，7點半鐘上課，中午休息一個多小時，下午5點半放學，回家吃完晚飯以后做作業(yè)，一般不會早于晚上10點鐘做完，星期六、星期天還要補課、培優(yōu)（培養(yǎng)優(yōu)秀學生）。最可氣的是，現(xiàn)在有些老師為了錢人格盡失，學校上課的時候該講的不講，要放到培優(yōu)課上去講。還有恐怖的是，臨考試的時候在培優(yōu)班上將要考的題目統(tǒng)統(tǒng)講一遍，這樣一來，在學校領導那里得到重用，在家長那里得到好評，還大言不慚地對那些沒上培優(yōu)班的學生說，不上培優(yōu)班就不會有好成績。我想這個培優(yōu)班應該是收費的。作為家長，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要給孩子施加壓力，要好好學習，要保證在班上得前幾名，另一方面，又確確實實心疼孩子，看到孩子的書本比我讀大學的書本還要厚，我都替孩子后怕，中國的教育像這樣下去，如何興國。”
　　曹景行為中國教育存在的這些問題感到震驚，甚至有點無奈。他能夠提供的仍是信息以及對此婉約的批評，他希望能夠給家長、學生，包括有關部門都有一些可資借鑒的信息。因為他感到評論只是一種說法，并不可能真正改變這個現(xiàn)象。類似的問題并不只是中國的問題，現(xiàn)在世界上都在探討教育的問題，特別是華人世界。實際上香港、臺灣，包括新加坡也在討論這個問題。新加坡最近有一個電影叫《孩子不笨》，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電影是針砭新加坡當前四年級就好壞分流這樣一種做法對孩子的影響?？梢娦录悠乱苍诜此冀逃贫葐栴}。
　　他引用前不久讀到的一本英國倫敦大學教育學教授艾尼遜•沃爾夫在《教育重要嗎》一文中的觀點，講述說：“發(fā)達國家大量地增加高等教育，然后人人都去讀大學，大家都在教育方面拼命投資，以為這樣的話你才有出息。這位教授認為這樣下去的結果，實際上是資源極大的浪費，而且越來越多地增加大學生的話，實際上使量增加了，質反而下降了，不能集中資源于那些真正應該培養(yǎng)的人身上，而且許許多多人根本沒有必要取得越來越高的學位，這個社會并沒有這個需要。所以他提出，應該經(jīng)濟地而且合理去使用教育資源。這個英國人認為，我們的前人生活比我們差得多、苦難得多，但是他們有藝術、文化等等各方面的教育，現(xiàn)在我們只知道讀大學，而把整個全面的教育、人的修養(yǎng)這方面的教育反而忽略了。”
　　《時事開講》不斷把教育作為重要話題。此后何亮亮先生提及的大陸學術界作假抄襲等現(xiàn)象，以及院士改革等話題，都在內(nèi)地引發(fā)相當范圍的反響。

第十三章：向左走 向右走

LIVE的第二主角
　　◎ 評論員正在成為直播報道即時性評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 陳魯豫披露2000年美國大選直播的“遺憾”
　　2001年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開播，直播重大事件成為這個24小時新聞頻道的優(yōu)勢。
　　中國媒體資訊網(wǎng)上的一篇文章評價說：“鳳凰衛(wèi)視因為經(jīng)常做重大突發(fā)事件的強勢報道,鍛煉和造就了一大批英文好、口才好、配合默契的前線記者和新聞主播,所以這次到了上戰(zhàn)場拼刺刀的‘關鍵時刻’,他們既有迅速反應和從容應對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又有各個部門配合默契地做直播的過硬素質。”
　　在這個群體性的即時組織里，我們總可以看到評論員們坐在那里，與觀眾一起觀看即時發(fā)生的事件，并且發(fā)表即時性的觀看心得和總結性評論。這樣的能力讓觀眾看得過癮而且明白事情的基本起因。在官方解釋出來之前，評論員們已經(jīng)提供了更多的事實與這些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可能的未來。
　　“院長”王紀言發(fā)揮自己做北京廣播學院教授時的風格，把這些東西上升到理論的高度。他認為評論員已成為現(xiàn)場直播中重要的一環(huán)，并且在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直播中，成為重要的構成部分，成為事實上的第二主角。他定義的第一主角的功能只是穿針引線，但如何織成衣服，則要依附于評論員。這種直播式的點評，在相當層面上考驗評論員的見識與平時的積累。評論員則要更多地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這種即時性評論的真實意義。
　　英國著名的政治專欄作家雨果•楊認為：“電視評論的意義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它們的短暫性，這在當時是一種強大的特權，但是，這些東西是否值得保存更長時間。我想，也許值得，但只能以某種形式的報道存在，與其說這是一系列各自獨立的說理文章，還不如說是某種編年史或者某段時間相關問題的生動描述。”
　　某些時候，評論的生命只有幾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時間決定了這些評論的準確甚至長度，試圖因此而要影響歷史的可能性有時只是一種奢望。他們正在成為新聞直播下的某種直播狀態(tài)的組成部分，但不是結論部分。
　　曹景行有時候嘆息新聞直播式的評論，使評論的生命正在變得敏感、易碎，經(jīng)不起時間的打磨。而這樣的直播狀態(tài)，正在磨損他們，也在使他們成為即時性的、帶有消費性質的評論員。
　　這樣的狀態(tài)使他們只是即時性畫面消息的一個圖解，不可能展開深入的研討，就被正在發(fā)生的事件給沖散，而進入到下一個發(fā)生的歷史。陳魯豫在復旦大學的一次演講中，承認在“我的電視生涯中有一次相當精彩而又遺憾的直播——2000年美國大選。
　　小布什與戈爾的競爭成為全球媒體競相報道的大事。鳳凰衛(wèi)視仍然是華語媒體中惟一全面直播的電視臺。這次直播使用的是美國FOX電視臺發(fā)來的信號。“歷屆大選，每個電視傳媒都會在各個州與城市的投票點設立計票點，現(xiàn)場統(tǒng)計，由專家做出評估，得出他們的評論。例如，他們的主持人會說，‘根據(jù)剛剛我們在現(xiàn)場調(diào)查的結果，認為這個州的普選人票，由小布什贏得了。’這樣的定論方式，在以前的每次大選中都沒有出過差錯。尤其到了最后關鍵的時刻，美國電視傳媒之間激烈的競爭，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我能夠感到他們的緊張，誰都難評判輸贏。也都怕自己的競爭對手先做出一個預測。”
　　這次至關重要的大選直播，就出現(xiàn)了這種現(xiàn)場評判的一個“重大的失誤”，他們提前宣布了小布什的就任。雖然之后很快證明小布什是最后的勝利者，但他們?nèi)匀辉谧詈蟮臎Q斷前，提前判定了戈爾的出局。
　　那天與陳魯豫搭檔的曹先生回憶說：“那天的最后關頭，CNN等傳媒全部都說：‘OK，我們的專家已經(jīng)做出裁決，佛州的普選人票最后是小布什贏了。’”曹景行與陳魯豫都很審慎，他們小心地發(fā)布消息說：“剛剛美國方面?zhèn)鱽碛嵦柛嬖V我們，他們做出的預測說，這25張選舉人票，看來需要給小布什了。他們認為小布什已經(jīng)贏得了大選。”
　　按照常規(guī)，在大選結果出來后，輸?shù)囊环綉撃闷痣娫?，向贏者表示祝賀，同時也向公眾表示認輸，退出這次競選。打完這個電話之后，無論贏家或者輸者都要在自己的競選總部與支持者見面，并發(fā)表一個簡短的講話，感謝一直以來支持自己的選民和各派代表。但那天在CNN發(fā)表結論后，卻一直沒有傳來戈爾打電話的消息，并且沒有與自己的選民見面。
　　曹先生與陳魯豫預感到有問題。當時的衛(wèi)星電視信號只預訂到下午5點鐘，按照常規(guī)，應當可以從路透社或者法新社拿到最新的消息，包括各國領袖對于美國大選結果出來后的反應、祝賀。當時他們面臨選擇，要不要繼續(xù)直播下去。因為他們已感到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結束了直播。結論仍堅持小布什的當選。但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剛好從電視上看到美國各個傳媒都在向自己的觀眾道歉：“對不起，我們下結論太快。這次大選兩方的實力過于接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辦法做出結論。”
　　陳魯豫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是追悔莫及。她想自己如果有足夠的勇氣，去保持一個和別人不太一樣的聲音，那么“我們將是全世界惟一能說大選還沒有結束的電視臺了”。
　　曹景行自然再次感受到現(xiàn)場結論的難度與不可靠性。因為這樣單純的結論甚至評價肯定經(jīng)不住考驗。但這只是偶然的事故，更多的時候，評論員們的處理辦法顯得簡單而實用。電視英雄的獨立評論并不是天才的故事，他們隨時要接受考驗。
　　至于補缺式的東西很可能是這種及時性評論需要隨時面臨的問題。很早之前，曹景行就在實踐這樣的補缺。并且尋找更好的方式，來使許多方面的意見得到完整的表達。
　　當然，與有真實的依據(jù)仍然可能出錯的概率一樣，做直播節(jié)目仍然面對的是有時候評論員們還得有算命先生的本事——預測。這種功能更多的就是拓展了評論員的結論的準確性。如果你的預測準確，觀眾會不假思索地把你的說法作為最后的依據(jù)。這是個最有風險的事情。2000年11月，曹景行就在節(jié)目中預測中美將就WTO達成協(xié)議。楊錦麟認為自己最早在節(jié)目中發(fā)表了陳水扁將上臺的預言。何亮亮的得意之筆則是關于中國航母建造的許多步驟。他關于俄羅斯及相關方面問題的見解，則使他的俄羅斯專家的身份得到了最好的注解。阮次山則干脆拿出眾多的建設性意見，他希望依靠自己的意見，參與到事件的進程中去。著名的國航空難事件的處理就是他的意見產(chǎn)生作用的結果。
　　評論員作為算命先生也罷，提出即時性的評論也罷，有一個功能卻無法忽略，評論員仍只是電視這種商業(yè)機器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而已。在一篇描述上海申請世界博覽會直播的文章中，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曾有過這樣的記錄：“自從1997年進行了連續(xù)60個小時的香港回歸直播報道以來，鳳凰衛(wèi)視幾乎沒有放過世界上的任何一件大事。直播大事和突發(fā)事件，已經(jīng)成為鳳凰節(jié)目的特色和鳳凰人的拿手好戲。鳳凰衛(wèi)視做直播，從來沒有腳本，只有一個可以隨時修改的大致流程，沒有預先寫好的臺詞，只有一摞背景資料的剪報。在鳳凰衛(wèi)視看來，直播的要件是大事、衛(wèi)星信號（實在沒有，衛(wèi)星電話聯(lián)線也行）、優(yōu)秀的主持人和評論員（評論員在直播中屬于‘松緊帶’，讓節(jié)目可長可短），再加上一些背景介紹，比如片斷（香港同事稱為罐頭）。”
　　評論員有時候更像是一個填補畫面空白點的內(nèi)容填加器。
　　2002年12月3日世博會投票日，鳳凰衛(wèi)視的直播安排是這樣的：北京時間22點直播開始，介紹上海申博的背景，與摩納哥聯(lián)機等待投票結果。如果上海勝出，立即轉到上海歡慶場面；如果上海未能如愿，則報告結果收工。此前曹景行已就上海申博專程去上海采訪了市長陳良宇先生，接著鳳凰衛(wèi)視攝影隊又拍攝了紀錄片《上海走向世博會》。
　　程鶴麟介紹：“晚上8點多，我們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2010年世博會的主辦地已經(jīng)內(nèi)定為韓國的麗水，還據(jù)說結果要到北京時間23點以后才公布。資訊臺工作間里有人開始罵娘，說發(fā)達國家如果沒有誠意就不要涮咱們中國人。我心里也開始犯嘀咕，23點以后才公布結果，22點開始直播到公布結果的一個多小時里讓觀眾看什么？當晚直播的‘松緊帶’是曹景行，他也著急得不行。23點公布結果意味著他必須說到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才能把時間填滿。我很同情曹先生，便去查看我們的罐頭存貨還有多少。還好，采編部準備了16個罐頭，可以填上20多分鐘，加上主持人和評論員的交談等，撐上個把小時問題不大。曹景行頂多只需要說上30分鐘，不會當場昏倒。”
　　幽默的程先生記錄了當時的情景。“謝天謝地，22點開始的直播只進行了一節(jié),罐頭才用了一個，投票結果就出來了。上海最終勝出。”
　　程先生完整地記錄了評論員在鳳凰衛(wèi)視直播節(jié)目中的技術性位置。
　　而充當新聞直播中的“松緊帶”或者“救急”，則成為評論員的技術性任務。這樣的情景至少曹景行又經(jīng)歷了申奧特別節(jié)目的莫斯科直播，并在那次帶有臨時性任務的過程中，顯出相當?shù)淖孕拧＿@個全長12小時的直播節(jié)目，由陳曉楠與曹景行主持進行。第二晚又做了6個小時的特別節(jié)目的直播，這是一次性直播中最長的加評論的節(jié)目。
　　曹景行認為，政治無法預測。有本事，你去預測“9•11”的發(fā)生
　　◎ 《時事開講》被越來越多的人稱做“政治天氣預報”，從中尋找時事政治的晴雨表
　　《時事開講》被越來越多的人稱做“政治天氣預報”節(jié)目。同天氣一樣，人們同樣需要對紛雜的時事、政治甚至經(jīng)濟運動給出基本面上的一個預測，哪怕是分析。
　　評論員們當然愿意做一個全知全能的政治天氣預報師。但這樣的結果是在客觀性以及新聞性之間往往存在障礙。這也就是為什么曹景行選擇了主要提供信息和分析而不是預報，盡管他也相當有把握預測到美國攻打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時間。他在接受一家媒體的采訪時說明了原因：政治無法預測，有本事，你去預測“9•11”的發(fā)生！
　　何亮亮認為評論員這個職業(yè)最多像個分析師。對發(fā)生的事件給出一些基本面的判斷或者前因，后果則需要得到最后的證實。他認為下結論是件很難的事，給予一定的分析則會顯得相對合適。
　　這樣的經(jīng)驗使他們?nèi)栽趯ふ页隹?。越來越多的事件證明了他們這個節(jié)目的新聞性，甚至即時性。而他們的選擇不過是做快餐式評論，盡管他們不可能像麥當勞一樣，用標準化的系統(tǒng)售賣統(tǒng)一的產(chǎn)品。
　　連續(xù)性評論正在成為報紙連載的樣式，受到追捧。2001年4月1日，美國一架海軍EP-3偵察機在中國海南島東南海域上空活動，中方兩架軍用飛機對其進行跟蹤監(jiān)視。北京時間上午9時07分，當中方飛機在海南島東南104公里處正常飛行時，美機突然向中方飛機轉向，其機頭和左翼與中方一架飛機相撞，致使中方飛機墜毀，飛行員王偉失蹤。美機未經(jīng)中方允許，進入中國領空，降落凌水機場。
　　曾有過連續(xù)五天在直播中作為主角的曹景行，當然把這個事件作為《時事開講》的一個機會。對中美關系的影響，卻也讓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方法。當晚的題目是“中美撞機第一天”。
　　何亮亮稱自己在南海撞機的那幾天里，就扮演過預測的角色。政治不可預測，但卻有一定的規(guī)律。曹景行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仍然是使自己超脫出來。他第二次經(jīng)歷這樣連續(xù)的突發(fā)事件的評論，對于連續(xù)直播性的新聞點評已不再陌生，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當時我說，美軍轟炸我駐南使館是一件重大的事件，‘王偉事件’是一起偶發(fā)事故。”他一直想強調(diào)的是，這樣的事件應當不斷地縮小對中美關系影響的范圍。不能自亂了陣腳，既要表達力量，又要做到不損及國家根本利益，務實的態(tài)度以及現(xiàn)實的處理，應當成為中國人適應的一個手段。
　　老板劉長樂與“院長”王紀言決定，要連續(xù)不斷地跟蹤評論這次事件。“王偉事件”的起始與那次轟炸我駐南使館一樣，同樣處于過多的猜測與不冷靜的情緒中，不理性的思維與事件不斷地出現(xiàn)，海外的媒體也在推波助瀾。如果一味地迎合或者激發(fā)這種情緒肯定是危險的。已有消息傳來，在他們播出的第二天，許多大學生已自發(fā)地租酒店收看這個節(jié)目。激動的學生們對于曹景行這樣的論語顯然并不以為然。一位成都的大學生在發(fā)給他們的信中，講述這次事件不過是美國人轟炸我駐南使館的另一次重演。從不同方向傳來消息，有人預料中國甚至會把即將完成的加入WTO的步伐也停掉。
　　《時事開講》的連續(xù)報道，也提供大量的證據(jù)揭示了美方的“過分之舉”。董嘉耀甚至將美聯(lián)社播發(fā)的美軍提供的中美戰(zhàn)機歷次相遇的電視紀錄和撞機現(xiàn)場圖、衛(wèi)星照片，在節(jié)目中直接放了出來。當時國內(nèi)的電視臺并沒有放這個片子，美國的媒體指責“沒有完全地披露信息，或者正在掩蓋事實”。董嘉耀把美國軍方提供的這個片子不但全部放出來，還請何亮亮完整地評論這個片子。內(nèi)地的民眾來信認為這提供了另外一個角度。董嘉耀承認：這也是最好的評論。
　　在第三天的評論中，曹景行繼續(xù)堅持自己的“冷靜”。他繼續(xù)堅持在美轟炸我駐南使館事件直播中的看法：“我們不能亂了自己，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了WTO的進程，把開放的步子也停掉。中國人的心態(tài)應當更加成熟”。事件的解決至少證明了曹景行判斷的準確與冷靜。
　　曹景行認為，評論員在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時，一定要清醒，不能受公眾的影響，要堅持自己的獨立看法。這時候評論員至少要扮演一個先知者，或者站在這個事件的上空來俯瞰這個問題。
　　那次節(jié)目他們一直堅持做到“撞機事件爆發(fā)第12天”。每天大家看完新聞后，都會等待這個節(jié)目再對當天的局勢做一個整體的分析與評價，傳達海外媒體的不同信息。何亮亮認為，這個評論節(jié)目只有把這12天聯(lián)結起來看，才是完整的。事件結束的時候，他們也就有了結論。據(jù)坊間流傳，駐香港的美方辦事機構全程跟蹤了這個節(jié)目。他們每天向華盛頓提供兩個方面的媒體意見與民眾反應，官方的是中央電視臺，民間的則是鳳凰衛(wèi)視。
　　那份后來解密的報告中有這樣的說法：“鳳凰衛(wèi)視電視臺披露的民意顯示了中國民眾的真實心態(tài)。中國人顯然仍然希望在國際化的路上走得更遠。評論員們警告民眾要把反美情緒控制在一個合理的尺度內(nèi)。他們的說法以其更具民間性的洞察力而受到中國民眾的喜歡。并且他們的言論顯然符合中國的利益。他們的意見與結論應當看做是可靠的中國知識分子一代的基本心態(tài)。”
　　《時事開講》關于撞機事件的連續(xù)性關注持續(xù)了相當長的時間。其后的中美黑客大戰(zhàn)，甚至撞機事件后的賠償情況，包括美國方面在幾個月后再度恢復偵察飛行，以及美軍太平洋艦隊司令訪問香港，他們都給予了一致的關注。楊錦麟、阮次山等人的出色的評述至少在當時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9•11”“政治不正確”之爭
　　◎ 曹景行遭遇“人道主義與事件評論的真實性”間的批評聲
　　◎ 評論正確與道德間的同情的平衡，正在成為評論員面臨的新難題
　　美國似乎永遠是世界新聞的起源。至少有五個歷史瞬間改變了全球媒體的形態(tài)。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成為電視時代的標志，1940年8月8日，這里是倫敦現(xiàn)場直播——愛德華•默羅站在倫敦一間民居的屋頂上，以他慣常的語調(diào)開場：“你好，這里是倫敦”成為那次標志事件的經(jīng)典畫面。其后的越南戰(zhàn)爭成為哥倫比亞公司的凱旋門。1972年的”水門事件“造就了《華盛頓郵報》和CBS，尼克松的下臺成就了那位中國半數(shù)胸懷夢想的記者的偶像克朗凱特。而在隨后的馬拉松式的關于美國民權運動的報道中，丹•拉瑟開始著名，CBS也更加著名。美國仍在自己發(fā)動的事件中，深刻改變著電視的生態(tài)。海灣戰(zhàn)爭使特納的CNN成為戰(zhàn)爭的重要受益者，這家電視臺甚至決定了戰(zhàn)爭以及外交的方向與作用。而隨后發(fā)生的“9•11”事件，卻成就了阿拉伯的卡塔爾半島電視臺和默多克的FOX在全球的成就。但無意中，“9•11”事件從根本上重新塑造了鳳凰衛(wèi)視，并且影響了中國以及華語世界的觀眾。
　　現(xiàn)在回頭去描述這個事件，很多細節(jié)已成為歷史。當時任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副臺長的潘紅星的詳細回憶令人覺出戲劇的意味。
　　普通的星期二，北京時間晚8點45分，在太平洋西岸的中國香港，鳳凰衛(wèi)視總部的一天工作已近尾聲；而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位于美國西岸洛杉磯的凰凰衛(wèi)視美洲臺以及東部駐首都華盛頓、紐約的記者們，以一顆平常心，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美國紐約下曼哈頓區(qū)的紐約華爾街股票證券交易所離世貿(mào)大廈只隔幾個街區(qū)，鳳凰衛(wèi)視美洲臺駐紐約記者龐哲，像每個工作日一樣準時趕到那里，準備與香港《股市直播室》開始電視聯(lián)機的工作，8點45分，轟的一聲巨響，一架飛機撞到110層高的世貿(mào)大廈北樓，濃煙烈火噴出，一片混亂狼藉，紐約交易所也隨即關閉并清場。龐哲本著記者的敏感，第一時間將電話打到了香港總部；與此同時，在香港總部的新聞編輯們，也從FOX新聞屏幕上發(fā)現(xiàn)了紐約世貿(mào)大廈發(fā)生大爆炸的現(xiàn)場鏡頭，一時還難以置信。
　　《時事直通車》當晚值班主編劉荔，接到龐哲從紐約打來的緊急電話，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拿起話筒向鳳凰控股公司執(zhí)行副總裁、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臺長王紀言打電話匯報。王紀言接到這個消息的時間是晚8點50分左右，離紐約的第一聲爆炸只過了五分鐘。
　　老板劉長樂在接受一家媒體專訪時說，“王紀言打來電話時，我正在吃飯。當時我的直覺是飛機失事，因為當時沒有畫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快到9點時，我先讓《時事直通車》直播。在晚9點10分，《時事直通車》第二節(jié)時，主持人吳小莉第一次插播了有關‘美國紐約世貿(mào)大樓被襲起火’的消息及現(xiàn)場畫面，并且在晚9點30分《時事直通車》結尾時，吳小莉再次插播最新消息及現(xiàn)場畫面。這就是鳳凰衛(wèi)視發(fā)出的有關‘美國遭受恐怖襲擊’的最早的新聞，這一插播使鳳凰衛(wèi)視成為香港電視媒體中最早播出的第一家，同時也是中國眾多電視臺中最快發(fā)出有關新聞的電視臺。
　　“等到節(jié)目正在直播時，第二架飛機撞上了，我認定這肯定是恐怖主義事件。天大的事。隨即拍板兩臺并機全線直播。”劉長樂堅定地說。
　　從鳳凰衛(wèi)視美洲臺記者第一時間發(fā)回通報，才不過短短幾十分鐘，鳳凰高層在高速運轉，已經(jīng)神速完成了從獲知消息、分析判斷、決策籌謀、分工落實的全過程。當晚9點33分《時事直通車》節(jié)目一結束，正在班上以及已經(jīng)下班又聞風而來的各級主管、編輯、記者、導播、制播、剪接、技術等已經(jīng)進入狀態(tài)，臨時召集的主持人在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演播廳還沒有坐穩(wěn)，紐約現(xiàn)場畫面就已經(jīng)推出，鳳凰衛(wèi)視的“美國遭受恐怖襲擊”中文臺、資訊臺、美洲臺并機大聯(lián)播的特別節(jié)目正式開播了。吳小莉結束主持，一身便裝的陳曉楠上場主持和英文解說。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她抱歉式的開場白：對不起，我沒有化妝。此話已成為中國電視史上的一句經(jīng)典。
　　這是鳳凰衛(wèi)視“美國遭到攻擊”現(xiàn)場直播的第一句話。
　　這個特別節(jié)目開播得太及時了！觀眾剛好從鳳凰衛(wèi)視屏幕上看到了紐約世貿(mào)大廈被恐怖襲擊后的驚人一幕。當時，第二架被劫持狀態(tài)下的美國聯(lián)合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客機，低空飛來撞向世貿(mào)中心第二座樓才剛剛發(fā)生，還沒有等觀眾從震驚的畫面中緩過氣來，觀眾又從鳳凰屏幕上親眼目睹了更為驚人的一幕：紐約世貿(mào)大廈這座110多層的“雙子座”摩天大樓在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中倒塌了……接著鳳凰衛(wèi)視在第一時間又報道了：位于華盛頓的國防部也被一架飛機撞擊，五角大樓發(fā)生兩次爆炸；另一架被劫持的波音大型客機在賓夕法尼亞州墜毀；華盛頓國務院門前也遭汽車炸彈襲擊……
　　鳳凰的直播機制顯得充滿生機而有戰(zhàn)斗力。老板劉長樂認為這件事“體現(xiàn)了鳳凰從業(yè)人員良好的新聞素質，也體現(xiàn)了全方位24小時直播機制的優(yōu)勢，我們的工作人員并沒有接到什么指令，都是跑到臺里工作，我也是停了飯局立即往臺里趕，現(xiàn)場指揮跟蹤報道。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的情況可以用兩個三分之二來總結：當晚事發(fā)，公司有三分之二的同事趕到了辦公室，而這其中有三分之二是沒有接到公司通知主動前來助陣的”。
　　在現(xiàn)場，劉長樂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他下令不惜代價拿到所有可以拿到的素材。同時他也慶幸那條每年雖然要交近50萬美元的FOX線路。后來美聯(lián)社、路透社等都成為他們的消息管道。
　　當然，老板劉長樂還干了一件“趕鴨子上架”的事。“有一個攝像，他原本就在錄音室里盯著所有的轉接畫面，可我們沒有更多的人在現(xiàn)場。我說，就他上。他過去從來沒有做過播音。還有一個公司的法律顧問，原本是局外人，成為了現(xiàn)場翻譯。我們另外一個職員則穿著短褲來到了現(xiàn)場，我讓他套上西服也上了鏡。”
　　飛機直撞世貿(mào)大樓的事件在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不同的反應。
　　《時事開講》那天因為準備放一個已經(jīng)錄好的“罐頭”，董嘉耀與曹景行都下班了。曹景行正在洗澡，他的太太在看《時事直通車》，突然告訴他吳小莉播報“剛剛一架飛機撞了世貿(mào)中心大樓”。曹忙問太太是小型飛機還是客機，她說是大型客機。曹景行回憶：“我在浴室里的第一句話就斷定這是恐怖分子。”他后來開玩笑說：“我比小布什判斷還快。他是第二架撞的時候才認定的。我的判斷的依據(jù)是沒有一架民航客機會飛到這個地區(qū)。”
　　曹先生按慣例在沒有接到電話通知的情況下，打車趕到了臺里。
　　事件發(fā)生時，人們最需要看到的是事件的全過程。人們總希望得到那些他們渴望了解到的細節(jié)。當龐哲在煙塵中打出那個電話的時候，她更像那位在現(xiàn)場“這里是倫敦”的先生的那一幕。人們甚至開始為她揪心，當現(xiàn)場電話聯(lián)系中斷的時候，人們對她的關心達到頂點。
　　35小時的特別直播累倒了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的副臺長程鶴麟。但在這個大規(guī)模的直播期間，大中華地區(qū)電視頻道的占用率鳳凰達到60%。鳳凰的人文關懷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要了解美國最新的情況快看鳳凰”成了觀眾的口頭語。那晚，與主持人們精彩的現(xiàn)場傳譯相比，則是評論員們的評論達至自鳳凰衛(wèi)視開設評論員機制以來最強大的影響力。
　　當晚，曹景行、何亮亮與主持人配對輪流上場。這件事的發(fā)生使他們真正與觀眾一起成為第一受眾。所不同的是，他們得提供真實有力的觀點。那晚發(fā)生的事情事實上成為考驗世界各國基本民族道德與人類同情心的試金石。但其引發(fā)的思考卻并不能完整地用這樣的理念去平衡他們的想象力。那晚是主持人的世界，以及他們展現(xiàn)個人才華的一個基本平臺。你可以在陳曉楠與陳魯豫、鄭浩準確的即時翻譯中，找到對這起事件的完整盤點。評論員們的話至多成為一個看圖解說以及填補畫面空白的“松緊帶”。如同鳳凰衛(wèi)視將這次直播作為一個全方位展示力量的過程，評論仍然是他們的殺手锏。
　　但真正的考驗顯然剛剛開始。所有的觀眾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所想要聽到的評論，則帶著奇妙的情感。曹景行走上前臺的第一句話，據(jù)一位批評者的來信證實，“魯豫和幾位評論員一起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曹先生上來一句‘美國的氣數(shù)盡了’。當時聽得很刺耳……”他認為表達相反的情緒是否對無辜者更為重要？
　　曹、何兩位只是按照他們習慣的語勢與價值觀，如果有一個立場的話，至少是站在華人的立場上，在看待這場災難。這是他們的角度，但觀眾似乎在期待另外的角度。曹先生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改變自己的立場。評論員在遇到這樣的大事時，往往處在一種職業(yè)的興奮與現(xiàn)場的感官所帶來的沖擊中。但這些都不能讓他放棄自己的判斷，如果有一個判斷的話，至少，那晚兩位評論員都處在復雜的情感中，直接地導向了美國應當反思以及這是對美國多年來外交政策的一個反應的角度上。
　　顯然，他們更習慣于在“慣性的愛國熱情中，選擇批評的立場”。當晚，人們在聽到曹、何兩位的分析時，惟獨沒有發(fā)現(xiàn)阮次山。
　　“9•11”發(fā)生的時候，阮次山在哪里？他在北京。
　　北京時間晚上8時許，向來習慣上網(wǎng)瀏覽新聞的阮次山，回到酒店便上網(wǎng)，結果從網(wǎng)絡上得悉這個驚天新聞。兩分鐘后，遠在美國的兒子也打來電話告知他此事。
　　阮先生隨即與臺里聯(lián)絡。他無法趕回到香港?，F(xiàn)場指揮的老板劉長樂與王紀言商議，第二天應當制作兩集評論特別節(jié)目，從不同的角度探討這次事件對于美國以及世界局勢的影響。阮先生在北京的兩個訪問取消，安排兩位專家在北京進行現(xiàn)場直播的評論。
　　9月12日，阮次山先生在北京與清華大學國際關系研究所閻學通教授、國防大學張召忠教授共同評論事件的發(fā)展與原因。北京的評論員們與他們一樣，在這樣的時刻感受到的是另外一種氣氛 。他們擔憂的是中國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
　　當日晚上11點，《時事開講》特別節(jié)目由陳魯豫主持。曹景行、在北京做完特別節(jié)目飛回香港的阮次山、從臺北趕到香港的石齊平先生聯(lián)手制作長達一個小時的現(xiàn)場評論。
　　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次對話。在事件發(fā)生后的第25個小時里，評論員們找到了自己的評論要點。當然情緒化的收視者仍然在他們的評論中尋找符合自己的立場。媒體直播的氣氛下，許多人都被一種巨大的悲傷給遮蓋。評論員們?nèi)匀幻媾R一邊倒的情緒，他們需要在指責與反對恐怖主義的氣氛里對美國人受到的傷害表達人類的善意。他們討論了美國出兵阿富汗的可能性，以及美國面對的沖突。曹景行似乎站在冷靜的立場上談及了中國的國家利益問題，他提出“中國能否從這起事件中爭取到至少10年的建設時間，減少美國對中國的麻煩”。
　　《時事開講》剛開始出現(xiàn)時，它的惟一性曾使它獲得一種“神諭般的權威性”。人們?nèi)匀粦涯町敃r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遭轟炸直播時的評論的導向性。它幾乎影響了當時學生的熱情與他們的行動。評論員享受到真正的權威以及影響力。僅僅兩年后，一切就發(fā)生了變化。至少這次直播中的特別評論就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討論甚至批評。被他們視為“意見領袖”的曹景行感到巨大的壓力。
　　當時曹景行并沒有意識到網(wǎng)絡上關于“9•11”事件的說法，已分成兩極。所謂的“親美派”站在人道主義的情感上正在為美國人受到襲擊表達自己的憤怒，甚至淚水。而另外一個場景則可以在網(wǎng)上的聊天室中感到。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在直播過程中上網(wǎng)搜集資料，看到“有的網(wǎng)上一派節(jié)日氣氛。許多網(wǎng)民正在為美國的災難而欣喜若狂”。
　　這些正在歡呼的網(wǎng)民又受到了批評，知識分子們將此上升到辱沒國格的高度，說這令祖國顏面無存。評論多從中國人仇美這樣的角度分析診斷國人對美國成見太深，才有如此怪異的快樂。
　　評論員們沒有想到這次震驚世界的巨大災難，除了改變著美國外，同樣也在改變著中國人接受外部世界的新概念。他們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態(tài)，同樣也在區(qū)分自己的價值觀。民族情感、國家利益、中國傾向，甚至根深蒂固的個人政治見解，都在這次的災難中得到過濾。
　　在一邊倒的震驚與悲憤中，一個冷靜甚至反思的聲音同樣會被當成異類。曹景行已第三次坐在臺前直播評論與美國相關的事件，他經(jīng)歷了1999年的中國駐南使館被炸事件，到2001年春的南海撞機事件，再到現(xiàn)在的“9•11”事件。曹景行出奇地平靜，他自信看透了事情的本質。他在坐到陳曉楠的直播臺前時說：“出現(xiàn)這樣的恐怖主義襲擊事件，從根子上講，應當在美國。
　　“美國應當反思自己為什么會遇到這樣的襲擊，找到自己政策中出現(xiàn)的問題以及可以尋找的出路……
　　“‘9•11’事件是美國多年對外政策正在收到的‘因果’。”等等。
　　曹景行的言論當天就在許多網(wǎng)站的BBS上流傳，但反對的聲音居多，激烈的言詞充斥著“沒有人性，竟然沒有對美國人民表示悲傷”。“缺失基本的同情心，是長期仇美心態(tài)的一個集中表現(xiàn)。”反對的聲音在國內(nèi)知名網(wǎng)站上如天涯、西祠胡同等成為一個熱點。甚至有更多的知名的知識分子開始加入戰(zhàn)團，“批評”曹先生的言論。到了9月12日，曹先生與阮先生等長達1小時的節(jié)目播出后，對曹先生的“不滿”更達到了一個“極點”。甚至有人打電話找到曹先生與他理論。
　　網(wǎng)民們指責他太多地利用傳媒追究美國方面的責任。他應當具有中國風度，起碼要對美國人民的不幸表達出應當?shù)膽B(tài)度。但同時曹景行的言論在另一部分網(wǎng)民中得到回應。中國眾多的人群在網(wǎng)絡上找到發(fā)表自己意見的新去處，他們通過這個新媒體發(fā)表對時局的看法。網(wǎng)上的牛仔精神與流氓語言正在成為新式武器。大多數(shù)的網(wǎng)民忽然在這次危機中，找不到了自己對于危機評論應持有的客觀。他們公開要求評論員們在評論中表明自己的情感。
　　隨后，持不同的對美國態(tài)度的網(wǎng)民們的論爭甚至擴及到了媒體。美國的《華盛頓時報》首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怪異的現(xiàn)象。在“9•11”之后的第七天，這家報紙刊載了關于中國網(wǎng)民對于美國人的幸災樂禍的心態(tài)以及所謂網(wǎng)絡上的反美與親美方的斗爭。接著大量的美國人開始由此失去理性地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受到襲擊的美國人希望全世界都給予他們想要的同情。這樣的結果是后來爆發(fā)了著名的黑客大戰(zhàn)。網(wǎng)絡上的民族立場演變成最多的意見的表達。有人甚至寫了一篇文章，講“今夜，我們都是美國人”。呼吁更多的知識分子參與簽名。
　　網(wǎng)絡延燒著一種不良的情緒。一位北大教授投訴在網(wǎng)上寫幾篇關于網(wǎng)民奇怪的幸災樂禍心態(tài)的文章，往往都會遭到大規(guī)模的批判并被罵得狗血噴頭。阮次山與呂寧思在隨后的《新聞今日談》中，論及了此事，同時表達了對這些網(wǎng)民的擔憂并論及國民心態(tài)的問題。
　　曹景行在隨后的節(jié)目中，也談及了類似的網(wǎng)民行動。但他堅持不為自己的說法道歉或者表示任何妥協(xié)。他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至少是事實的一部分。他在隨后發(fā)表的一篇文章中，繼續(xù)發(fā)表他對于美國人的看法，認為“美國絕對不會因為這次襲擊就改變自己對于中國的態(tài)度。也不會因為你對它表示同情甚至支持它，它就放棄對你的立場。這次‘9•11’事件，中國網(wǎng)絡上的親美派與反美派都很激動，但美國人根本就不理你。它只把你當成一個市場，而不是一個有實力的國家……”
　　曹先生仍然在隨后主持的評論中，堅持自己的分析方法以及認識的角度。事過一年后，曹先生反而更加堅持自己的看法了。他認為一切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這個觀點就顯得更加清晰了。事實上，即使在美國，一些知識分子也已從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開始思考“美國正在成為世界的敵人而不是世界警察”的由來。
　　評論員們?nèi)栽诮邮軓碗s的觀眾心態(tài)的考量。何亮亮隨后的一些言論也受到“批評”。一位署名于是的先生寫信質詢：“我對這次美國劫難，感到非常難過，雖然我沒有親屬在美國。評論員何亮亮先生在做評論時說，有這樣一件事情，有一批外國記者正在美國考察，看到撞機，隊里有人拍手鼓掌，結果給驅逐出境。何亮亮說，這是美國人歇斯底里。聽到這里我非常氣憤，請問中國受到打擊，你還會這樣說嗎？這次災難死亡幾千人，美國的任何舉動都是可以理解的。何先生這樣說話，說明他是一個沒有愛心的人。”
　　其實何先生在那天的《時事開講》中希圖解釋的是，即使在遭到“這樣的損失下，更要警惕美國在任何舉動都是可以理解的心態(tài)下做出的一些更加過激的舉動”。
　　“9•11”事件的直播，對于危機到來時的評論員們的認識是一次完整的打造。除了公正、客觀，除了國家利益、個人見識，你還得具有必要的同情甚至對于另外一個文明的重新認識。這是一個必須正視的問題。當你的收視群體發(fā)生變化的時候，你的評論的立場是否也正在發(fā)生變化？
　　其后，他們開始了長達三個多月的關注。在將近100天的時間里，講解了近140條關于“9•11”后的美國與世界的話題。隨后美軍在阿富汗開始的戰(zhàn)爭，以及在戰(zhàn)爭中的每次狀況，都在他們關注的范圍之內(nèi)。但正如資深的專欄作家李普曼所說：“不要指望這些常態(tài)的評論仍會在一年后有用。評論只屬于當時，屬于某一個人或者某件事。一個月后，也許你的評論的現(xiàn)實性與批判性就失去了意義。”
　　當然，《時事開講》仍然形成了某些基本的定式。阿富汗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們借鑒撞機事件的直播，仍然以阿富汗戰(zhàn)爭第一天、第二天等作為標題，每天評述，直到戰(zhàn)局穩(wěn)定。
　　“9•11”事件對曹景行影響深遠。至少他會重新審視自己的評論的坐標。“世界沒有變，我們對世界的認識發(fā)生了變化。”曹景行在接受《北京青年報》的采訪時說：“這個世界是很不確定的，從做新聞開始，我就這樣認為，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我一直跟他們說，評論員要過幾年再回過頭去看自己說過的話、下過的結論，是否還能經(jīng)得起考驗。這個世界的變化很可能超出你的預料之外，所以，你不要聽人家講什么你就講什么，你也不要覺得一定要怎么樣。我從來就不講一定這個詞，不說明天一定會怎么樣，就是這個道理，‘9•11’只是加深了、非常加深了我的這一點感覺。所以我說‘9•11’之后世界沒有變，只是我們對世界的認識改變了。”

第十四章：私事開講

　　鳳凰衛(wèi)視明星們的百萬薪酬真相
　　◎ 陳魯豫被竇文濤尊稱為“鳳凰最懂股票的人”
　　◎ 評論員們承認鳳凰衛(wèi)視的工資是香港媒體中總體較高的
　　在一個外資氛圍濃厚的公司談論薪酬是一件冒險的事。人們像回避自己的隱私一樣渴望了解它，但又都保持著默契的沉默。外資公司的薪金水準一直都是一個巨大的秘密，相較于這個秘密的存在，鳳凰衛(wèi)視主持人的薪酬則一直都是大家津津樂道的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發(fā)端于鳳凰衛(wèi)視2000年上市時的一個公報。
　　這家電視臺似乎正在把自己的明星推到一個令人矚目的境界。老板劉長樂試圖創(chuàng)造中國的奧普拉或者大衛(wèi)•萊特曼。這些名字在美國電視界的價值分別為：奧普拉令人瞠目的近10億美元個人資產(chǎn)，大衛(wèi)•萊特曼的2000萬美元年收入。試圖用巨大的充滿創(chuàng)意的平臺制造具有超強影響力的名牌主持人與主播的劉長樂，在這些主持人具備相應的名聲后，開始給他們標定了新的身價。
　　在這份上市年報上，敏感的傳媒很快猜測到了這家電視臺當時最有價值的幾位主持人的身價大多超過百萬年薪。依據(jù)那份公開發(fā)布的招股書附錄之六的幾條細則，記者們測算出了吳小莉、陳魯豫、竇文濤、許戈輝等當紅明星們的配股數(shù)量僅次于公司的五名副總裁，成為身價超過百萬的主持人。
　　6月30日在香港創(chuàng)業(yè)板掛牌上市的鳳凰衛(wèi)視，在發(fā)行的新股中，將其中的10%由公眾認購，剩下的90%配售給機構投資者和員工。鳳凰衛(wèi)視行政副總裁崔強確認了四人的配售額僅次于鳳凰衛(wèi)視五位副總裁級的高級管理人員。這份招股書上注明，鳳凰衛(wèi)視向包括兩位公司董事、四位高級管理人員以及146名其他雇員以發(fā)行價授出總共59742000股股份，占已擴大發(fā)行股本的1.45%，位列承授人第10名的就是竇文濤，總共獲得1064000股，陳魯豫和許戈輝獲得的數(shù)量與他相同，吳小莉更高達1596000股。他們只要不離開鳳凰衛(wèi)視，承授人可以在一年后十年內(nèi)隨時兌現(xiàn)這項權利，一般情況下，股票上市后的價格為發(fā)行價的幾倍甚至更高，以100萬股計，四人獲利都將在幾百萬元。
　　吳小莉、竇文濤們正在成為某種新價值觀的重現(xiàn)，不是嗎？他們贏得了自己的聲名，并且獲得了與他們的聲名成正比的回報。鳳凰衛(wèi)視的這種努力正在中國內(nèi)地主持人中引起連鎖反應。鳳凰為主持人開創(chuàng)了一個身價的模式。
　　在美國，一個主持人有時候就是一家企業(yè)。他們用自己的品牌來為自己定價，并因此有自己的經(jīng)紀人公司，以及更多的以這個品牌為業(yè)的生意。在中國，正在嘗試明星制以及留住優(yōu)秀的主持人的初衷則正在試水。大多數(shù)主持人就是自己的經(jīng)紀人，并且嘗試著與財務、人事部門繁雜的合約打交道。他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有哪些權益，只憑著自己的年薪來決定自己的去留。但顯然，這一切都從鳳凰衛(wèi)視給主持人的優(yōu)厚待遇上開始受到?jīng)_擊。
　　當然，這些都是媒體外圍的采訪。真正可以感受到這種價值并且學會使用這種價值的竇文濤們，仍然成為內(nèi)地主持人們心中比對的目標。但一個公司真正的薪酬，以及那些仍沒有公開可以在股市上得到價值體現(xiàn)的主持人的身價，仍然是公眾關心的一個世俗話題與媒體賣點。
　　在鳳凰衛(wèi)視內(nèi)部流傳著兩個故事。老板某次生日時，創(chuàng)意無限的員工們送給老板劉長樂一個十分另類的禮物：一臺榨汁機。因為老板說要把每個人的能量榨干凈。
　　這臺榨汁機暗示鳳凰衛(wèi)視用人太狠。相當多的員工經(jīng)歷了這樣的一個段子的歷練過程：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畜生用。這個段子形容了員工們在這個平臺上得到了幾乎最大限度的使用。傳說老板劉長樂笑吟吟地收下這個禮物，現(xiàn)場的人形容他大笑后大聲回應：我覺得榨得還不夠，有的主持人我看還只榨出了一點才華，還有更多的東西沒有榨出來呢。
　　這個故事被媒體以及鳳凰衛(wèi)視的人在不同的場合以及不同的地點引用成不同的意思。但最重要的一個方面則說明了，鳳凰衛(wèi)視至少在給你提供了巨大的平臺的時候，也希望自己所付出的高額薪酬能得到有效的回報。
　　劉長樂在接受某家雜志專訪時，曾經(jīng)回答過如何使這些主持人能夠長久地留在鳳凰衛(wèi)視的問題。劉長樂胸有成竹地說：“目前從鳳凰流動的人員是最少的。雖然也有人會走，但更多的人會選擇留下來。我認為鳳凰衛(wèi)視能留住他們的一個主要原因除了高于內(nèi)地的薪酬外，就是巨大的舞臺。許多人曾問過我，為什么許多主持人在來到鳳凰衛(wèi)視前，默默無聞，但到了鳳凰后，卻聲名巨大。我想最主要的是我們?yōu)樗麄兲峁┝丝梢园l(fā)揮他們才氣的一個重要的平臺。如果主持人離開鳳凰，我想不一定可以找到這樣的一個可以發(fā)揮自己理想的平臺吧。”
　　而在業(yè)界流傳的另外一個版本則是，《財經(jīng)》雜志的主編胡舒立曾被傳為中國身價最高的財經(jīng)記者。一家媒體公布的說法是，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開播，請她出任財經(jīng)顧問時開出的價碼是年薪150萬元人民幣。雖然這是一條并沒有得到鳳凰衛(wèi)視認可的傳聞，但足以說明鳳凰衛(wèi)視對于人才的重視。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從鳳凰衛(wèi)視的股票中得到回報與利益。至少竇文濤就不止一次在他的節(jié)目中，抱怨股票下跌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拋出，所以他現(xiàn)在是“負資產(chǎn)人士”。他在自己的《鏘鏘三人行》節(jié)目里抱怨的時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聽到。當時似乎是一位嘉賓開玩笑說他身價很高了，竇文濤半真半假地說：“……我當時配給的股份不是傳說中的100萬股，我買了30多萬股。配給的股份是按當天上市1.8元購買的，現(xiàn)在的平均市面價是0.9元，你說我賺了多少？”幽默的文濤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那些有可能將他“當成打劫目標的人”，他只是個窮人。
　　另一個鳳凰衛(wèi)視流傳很久的版本是有關于陳魯豫的。傳說在鳳凰最會理財?shù)娜艘獢?shù)陳魯豫。魯豫會理財?shù)穆暶彩菑墓善鄙系脕?。?jù)傳，陳在鳳凰的股票漲到快兩元錢的時候，將手中持有的股票拋出，成為少數(shù)受益人之一。文濤因此對魯豫佩服有加，魯豫也調(diào)侃他們不常請教自己。但手里握著一把股票等待鳳凰衛(wèi)視股價（HK8002）回升的文濤則戲稱自己是最支持鳳凰衛(wèi)視，也是最有信心的人，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將這些股票沽出。
　　當然，傳言表明的只是鳳凰衛(wèi)視正在以獨特的薪酬制度讓自己的員工得到最大的利益，至少是比大陸更靈活與更高的報酬體系。這些比評論員們更早涉足鳳凰衛(wèi)視的“先進者”，享受到的仍是香港電視業(yè)界通用的慣例。在傳統(tǒng)的西方道德里，詢問對方的薪酬是不禮貌的行為，并且會被視為侵犯隱私。盡管中國人已開始引用這一慣例，但卻仍然會對對方的酬金感到好奇。與這些明星們一樣，評論員們在每個地方演講時，被問到的仍會有他們的報酬、甚至愛情。
　　外交辭令式的說法一般是這樣的：關于薪酬在香港是屬于公司的機密，不可以對外透露，一般在簽訂合約時，已經(jīng)標明。這種保密合約已被許多公司作為降低成本的一個形式。在香港，每年可以公布工資的人只有公務員。傳統(tǒng)的香港新聞界的薪資水平基本相同。曹景行曾身歷幾家傳媒，對此感受頗深。他認為當年《明報》老板于品海曾要他以月薪五萬港元找一個副總編輯層級的人才，他估計現(xiàn)在也大致如此。但許多薪資仍是因人而異去設定。剛大學畢業(yè)的記者剛開始時，甚至只是近萬元的水準；三五年后可以獨當一面時，大概也只有兩萬到三萬多元的薪金。他認為鳳凰衛(wèi)視的薪酬須符合香港的市場水平，估計基本上相差不會太遠。當然，按香港的生活水準，萬元左右的月薪是很低的水準，所以香港業(yè)界的薪資很低。許多香港主持人的身價并不太高，除了明星與藝員會有不同的特殊價格，在香港的新聞電視主持人的工資和一般的新聞工作者沒有什么不同。
　　據(jù)香港《東方日報》披露，鳳凰衛(wèi)視的薪酬水平略高于香港同業(yè)，至于評論員們則會因人而異。在鳳凰衛(wèi)視內(nèi)部，因為來自不同地區(qū)的主持人的身價不同，大家獲得的報酬也略有出入。何亮亮則披露，鳳凰的工資分為兩部分。香港公司大多沒有退休福利制度，但鳳凰衛(wèi)視有較高的公積金，并且公積金基本上由公司代交，不需要自己出錢。在香港歷經(jīng)過不同媒體薪酬待遇的何亮亮認為，鳳凰衛(wèi)視的工資福利仍算是較高的水準。當然，評估曹先生、阮先生、何先生以及新加盟的楊錦麟等人的年薪至少在50萬到100萬元之間，這個數(shù)字雖然未得到證實，但也并沒有遭到這幾位先生的否認。
　　當然，評論員們也許仍有額外收入。比如年終時可能會收到意外的一份獎金。甚至在外地的演講，有時候也會有不菲的收入。
　　董嘉耀可以披露的“情報”仍然相當有限。許多禁忌從一開始就形成某種公司的文化。但他可以告知的是，《時事開講》付給那些嘉賓評論員們的酬勞是每期1000港元。這個數(shù)字對于名聲顯赫的嘉賓們，雖然微不足道，但卻是一個不錯的額外收入。
　　《時事開講》作為價值一億的夜間節(jié)目，鳳凰衛(wèi)視直接投入為零
　　◎ 主持人與評論員們往往要兼顧兩個以上的節(jié)目
　　《時事開講》作為一個獨特的媒體產(chǎn)品正在商業(yè)方面得到肯定。
　　從開播的第三周，一家公司就以近500萬元的價格購買了當年度剩下的時間，為這個節(jié)目標價。當然，節(jié)目的成功仍然緣自于曹景行在此前的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事件中的出色表演，吳小莉的人氣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至少，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個節(jié)目的潛在價值。當然，第二年，另外一家國內(nèi)著名的煙草公司就以更高的價格為這個節(jié)目定價。雖然某個時段的廣告價目包括最后的價格，仍然是一家電視臺值得保護的秘密，但《時事開講》可以公布的價目仍然高達1500萬元人民幣。
　　這個數(shù)字標志著這個非黃金時段的真實價值。曹景行與董嘉耀正是這個欄目的奮力開拓者。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最初這家公司會以這樣的價格去贊助這個深夜的時事類談話節(jié)目的理由。
　　傳統(tǒng)的概念中，這個時間段屬于沉睡的代名詞。這也是目前這個最晚的華語節(jié)目在華語地區(qū)可以看到的最高價值。當然，這只是起初的價格，附加值仍在快速遞進。這個晚間節(jié)目吸引著更多的政商兩界人士。此后，另外一家著名企業(yè)則以1800萬元的價格爭取到了《時事開講》的冠名權。而董嘉耀在到長沙參加活動時，當?shù)匾患抑髽I(yè)的老板從身上拿出支票本，要拿下《時事開講》的冠名權。2004年，《時事開講》的廣告價格升到了6000多萬元。
　　當然，許多爭取不到冠名權的廣告商們，則喜歡上了這個時段中間的插播權?！稌r事開講》每年都有近1500多萬元的插播廣告收入?？梢怨_的數(shù)字是，這個僅有數(shù)人的深夜節(jié)目在它播出1000期的時候，就已為鳳凰衛(wèi)視貢獻了至少一個億的價值。
　　曹景行因此認為他們最大的貢獻是開拓出了一個午夜的黃金節(jié)目?！稌r事開講》也成為許多電視臺仿效的一個樣板，至少更多的談話類節(jié)目開始集中在內(nèi)地一些電視臺的晚間時段。更多的同類節(jié)目在這個時段開始了新一輪的“掘金”。
　　鳳凰衛(wèi)視許多看似偏門的獨門武功正在改變電視界的陳舊觀點。他們總在別人不愿意或者不可能開墾的土地上播種，并且收獲到出乎意料的成功。此前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早班車》，在一個大多數(shù)人正在吃早餐或者睡懶覺的時間段里，創(chuàng)造出了說新聞的模式，同時創(chuàng)造出了價值不菲的廣告收益。其后放在中午1點之后，公眾們正在休息時刻的《新聞今日談》，很快就有了冠名贊助，價格同樣不菲。似乎他們總在尋找那些電視時間的荒地，并似有神助地取得巨大成功。然后讓這個電視臺所擁有的時間段，開辟成全黃金頻道。至少可以知道的還有，文濤的《鏘鏘三人行》，這個節(jié)目甚至放到了12點以后，但他每年3000多萬元的贊助費用，仍是一個令人吃驚的數(shù)字。
　　鳳凰衛(wèi)視的每個新開欄目能夠擁有顯赫的地位，鳳凰衛(wèi)視管理層與觀眾的贊嘆最多只是一個點綴，真正的掌聲與地位的提高則要靠廣告商。廣告商給這個欄目開出的身價，往往成為對這個節(jié)目的最有力的掌聲。在鳳凰衛(wèi)視，三個月還沒有廣告贊助的節(jié)目，一般都面臨著改版、關張或者更換新節(jié)目的危險。
　　2003年初，《新聞今日談》移到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在中文臺騰出的時段上，楊錦麟主持的更加簡單的讀報節(jié)目《有報天天讀》開張，這位老兄在忍受了兩個多月觀眾的好評與管理層的鼓勵后，仍然神情憂郁地說：“叫好不叫座呀，到現(xiàn)在還沒有廣告！”
　　但很快，2003年4月的一天，他在節(jié)目開始，有些夸張地報告給觀眾們一個他認為大家會開心的喜訊：這個節(jié)目從現(xiàn)在開始有廣告了。
　　這種一切以收益與成本為概念的核算，幾乎成為所有鳳凰衛(wèi)視主持人都熟知的一個規(guī)范，每個節(jié)目都在成本與收益間做著真正的掙扎。盡管面對如此巨大的收益，但這些節(jié)目的成本幾乎為零。
　　“院長”王紀言肯定地承認，鳳凰近一半以上的談話類節(jié)目，直接成本投入幾乎為零，甚至可以說是零成本運作，但收益卻是幾千萬倍。
　　《時事開講》節(jié)目開始運作時，幾乎沒有花過一分錢。董嘉耀與曹景行兩人甚至回絕了公司準備給他們派一位助理的想法。在這個節(jié)目播到第1000期的時候，董嘉耀透露了一點幕后消息。大家平常看到《時事開講》節(jié)目中出現(xiàn)的那套可以轉動的桌椅，是三年前在新加坡購買的。據(jù)說花了500美元，但三年沒換。董說某次劉老板在收看他們節(jié)目時，似乎聽到這椅子發(fā)出些微的摩擦聲。老板竟專門打電話給嘉耀，要管理部門給這椅子上點油，免得聲響影響節(jié)目。稍為留意一下你會發(fā)現(xiàn)，這套桌椅除了《時事開講》在用，竇文濤的《鏘鏘三人行》也在用，更早些，陳魯豫做《一點兩岸三地行》時也在用，而現(xiàn)在曾子墨主持的《財經(jīng)點對點》似乎也在用。不同的是，他們每個節(jié)目都是依靠全新數(shù)碼化的技術制作，一個攝影棚里把所有的節(jié)目都做了。何亮亮在上海的華東師大演講時，開玩笑地透露了這個秘密：這套桌椅至少已產(chǎn)生了兩個億的效益。
　　關于桌椅的話題還有，在兩年多的時間里，曹、阮、何三個人共用一個幾平方米的辦公室，在此之前，曹、董還曾共用過一張辦公桌、一部電話和一臺電腦。
　　這樣的成本理念使許多節(jié)目從一開始設計的時候，就是一個低成本的運作?！稌r事開講》收到最多投訴的兩件事，則把這個電視臺一切以成本作為惟一考量的本質說得十分通透。觀眾抱怨播出時間太晚，為看這個節(jié)目至少已影響了一部分人的休息與家庭生活。另外一個要求就是希望這個節(jié)目能打上字幕，因為有些嘉賓的普通話并不標準。
　　董嘉耀曾試圖解釋這件有點棘手的事。他在《鳳凰周刊》上寫了一篇文章，談及此事。“有觀眾甚至批評‘已說過你們多少次了，還是那么晚播。看了節(jié)目就影響休息，翌日上班哈欠連連，只好忍痛割愛了’。”
　　董嘉耀解釋：“節(jié)目晚播的原因，一是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只有一個大攝影棚，各個節(jié)目輪流使用；最主要的既然是談論時事，就得匯總各方的新聞，特別是由于時差的關系，要等到美國與歐洲的最新消息，所以錄像時間就比較晚，還有就是廣告商贊助了這個節(jié)目的廣告時段，我們得靠他們撐著。
　　“不過，曹景行認為，對于鳳凰衛(wèi)視來說，把這個節(jié)目調(diào)前并不見得收益會增加，而最重要的是，黃金時間的觀眾群與在午夜收看《時事開講》節(jié)目的觀眾群不一樣。
　　“《時事開講》通常以準直播狀態(tài)錄制，每天20分鐘的節(jié)目，一氣呵成，不會預演，沒有剪輯，無需審片，做完就播。這中間，已沒有時間再去上字幕了。”
　　但有一個原因他沒有透露，鳳凰衛(wèi)視開拓出了這塊黃金時段，自然會繼續(xù)保持這個時間段的競爭力。即使在許多細節(jié)上，你都會發(fā)現(xiàn)鳳凰衛(wèi)視作為一個企業(yè)對于員工的使用似乎已到了“精準而又完美”的程度。
　　幾乎每位主持人與評論員至少都會有三到四個節(jié)目兼顧。董嘉耀除了主持《時事開講》外，又加了一個新差，主持《風云對話》，兼任制片人，負責選題策劃、節(jié)目統(tǒng)籌等工作。在這個節(jié)目里與阮先生等人就采訪世界風云人物的一些記錄進行對話式的評論。但他平時仍需要主理的卻是《時事直通車》的主播。而在2003年3月間的美國對伊戰(zhàn)爭直播中，他還抽空與著名的軍事評論家馬鼎盛主持了一個《軍情觀察室》。這就是董嘉耀一周要做的工作。當然，這位仍處于上升階段的主持人，于2003年被任命為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臺長助理，評論員們的聯(lián)絡歸他處理。
　　曹景行先生則除了主做《時事開講》與各時段的時事點評節(jié)目外，他另外一個比較重要的工作則是開拓出了臺灣新聞這一塊。在華語電視媒介，這是件具有標志性的事件。
　　至于阮先生，除了主持《新聞今日談》外，還另外主持一個《風云對話》的欄目。何先生也身兼兩到三個節(jié)目。至于楊錦麟，更不例外。他除了客串做《時事開講》、《新聞今日談》之外，主做《有報天天讀》，以及其后每周一次的《周刊點點評》節(jié)目。對于評論員的使用一切都在鳳凰衛(wèi)視的商業(yè)因素中得以全面的體現(xiàn)。2003年9月后，評論員則又必須兼一節(jié)資訊臺《正點播報》的點評。但有一點卻讓人出乎意料，你不會看到這些在超負荷工作的評論員們有任何抱怨，相反，他們對自己的工作投之以罕見的熱情。這是機制與理想間妥協(xié)的結果。
　　坐標：觀眾來信組成的歷史
　　◎ 大量的觀眾來信已組成一個自發(fā)的民間言論平臺
　　相當多的觀眾希望交流，并渴望將自己的意見傳達給收信者。事實上，是眾多的觀眾來信構成了四年來這個節(jié)目在觀眾心中的形象。觀眾的反饋對于任何節(jié)目包括主持人都是一面奇妙的鏡子。你總是可以從鏡子里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熟悉的陌生一面。研究這些信總是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有趣的歷史線路。這些線路多年后回顧，總是可以看清楚最初起源的只字片言。
　　董嘉耀的熱情天性使他一開始就選擇了保存這些詳盡的來信。信在第1000期的時候至少已將近萬封，也就是說有上萬人給他們寫過信。傳播學理論專門有論及說一封觀眾來信大約等于500位想與節(jié)目組聯(lián)系的觀眾的說法。這個數(shù)字當然不能表明有500萬人渴望與他們交流，但至少說明了這個節(jié)目正在到來的影響力?，F(xiàn)在，通過鳳凰網(wǎng)轉來的觀眾來信越來越多，正成為來信的主體。這些也間接地反映了《時事開講》的觀眾群體的特性。董嘉耀將這些信裝訂成冊，厚厚的幾大本記錄著觀眾的情感。
　　這個節(jié)目至少由兩方面組成，評論員的發(fā)言以及受眾的反應。寫信的人千奇百怪，但卻是他們了解自己的一個窗口。
　　當然，他們更多的時候收到的信中表達的是喜歡與尊重。對于每個人來說，贊揚與肯定是最好的動力。對于習慣了鳳凰衛(wèi)視系統(tǒng)內(nèi)“自我表揚與表揚他人”的傳統(tǒng)的評論員們，最初的肯定大多數(shù)源自觀眾的來信與高層偶爾的夸獎或者鼓勵。客觀上說，這個節(jié)目最初的形式就得益于熱情的觀眾的來信。英國《衛(wèi)報》的資深專欄作家雨果•楊認為，“評論員們就算你不為某個階層寫作，你也無法避免被這個階層閱讀或者收看，有時甚至受益于他們對于報紙或者電視強大影響力的迷信。部長們或者決策者需要關注某位專欄作家或者電視評論員在講什么的機會極其罕見，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評論員們也高興偶爾出現(xiàn)相反的情況。”
　　但問題是，這些人絕對不會寫信去表揚他們，部長們或者商界的精英，甚至更有影響力的人群，只是這個節(jié)目的一個受眾。他們隱在遙控器的后面，來選擇這個觀點的正確與否或者與自己的關系，偶爾也通過可信任的“管道”告訴他們的反應，基本上會是反對或者贊美兩種，當然，也有極少數(shù)人會與他們交換意見。
　　他們收到的大多數(shù)的信來自于民間，這些人身居底層，似乎遠離他們所要議及的話題。因為他們的身份大多數(shù)是農(nóng)民、遙遠的小縣城的隱士式的老人、學生，甚至家庭主婦，當然也有相當多的大中城市的知識分子，憂國憂民的退休教授，他們往往是長篇大論的制造者。給他們寫信的人往往有種錯覺，“試圖把自己想象中的權利以及想法變?yōu)檫@個節(jié)目的一部分”。
　　董嘉耀在一篇專門談及《時事開講》的觀眾來信的文章中，談及：“我個人不時會收到觀眾寄來的厚厚一沓信封貼滿郵票的信。拆開一看，有的開頭還講幾句客套話，說喜歡看我們的節(jié)目期望再接再厲云云，有的干脆什么都不提，直截了當切入主題，發(fā)表對兩岸局勢或者中美關系的看法，洋洋幾萬言，猶如論文。這些文章大多數(shù)指點江山，論衡國是，有的文筆還不錯，氣吞山河。內(nèi)容諸如《發(fā)展中美關系之策略》、《臺海難免一戰(zhàn)的十個理由》、《本•拉登的新目標》等。有的觀眾還特別注明：‘請務必將此文直接轉給美國方面或臺北的民進黨執(zhí)政當局’。文章通常都有一定的針對性，評論員們也會傳閱這些文章，看看它的觀點。但說實話，我們也很難按他的要求直接轉給陳水扁啊什么人——這些信，在評論員之間傳閱之后（曹先生總復印一份自己留著），原件全都會裝訂成冊保存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大本子了。”
　　這真是個悖論，你熱情洋溢試圖訂制的某個收視階層，卻在另外一群人中無意間得到巨大回應，并對談論這樣的事情或者對給他們寫信感到光榮。這是個奇特的社會學議題。
　　在廣西一個遙遠的小鎮(zhèn)水電站，有一位失業(yè)多年的30多歲的女性，有一年時間，堅持給曹景行先生寫信成為她的一個生活動力與每天必干的事。她似乎已對工作或者更多的其他的生活樂趣失去興趣，每天除了收看《時事開講》，就是研究關注中國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她會每天寫一封信談及當晚曹先生或者其他評論員的話題或者一些她個人的新發(fā)現(xiàn)。她已把這個節(jié)目當成了她遙遠生活的一個寄存處。她正在用這樣一種不斷的虛無的東西，使自己忘記正在面臨的生活。
　　曹先生在談及觀眾來信時認為：“研究觀眾來信是一件有意味的事情，你并不知道每個人真正的動機，甚至他們喜歡你的理由。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信件后面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社會，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在生活，甚至關注著你不可想象的世界。”
　　鳳凰網(wǎng)開通的BBS以及信箱中，隨時可以收到大量的對于這個節(jié)目的反饋意見。鳳凰網(wǎng)一度把這些郵件的重要內(nèi)容每周都編印成冊，發(fā)送到鳳凰衛(wèi)視的管理層。老板劉長樂就從這些反饋中看到了這個節(jié)目的一些動向，甚至關于他們解釋某個題目當天的反應。盡管真正的觀眾可能是那些從來不會寫信的人，但許多熱情的來信仍然成為他們了解收視以及底層關注的指南。這些來信包括了對于董嘉耀的主持風格的定位，都是因為得到了觀眾的肯定，而保存了下來。
　　當然，他們收到最多的仍然是批評意見。這些來信更像是他們每個人不同的想象力的一個完整的體現(xiàn)。他們常會批評曹先生不尖銳，批評阮先生講到臺灣問題時像一個大陸人，批評楊先生太壯懷激烈，批評董嘉耀太嚴肅?？傊總€人都希望制造一個自己想象中的主持人，并用自己的標準試圖影響評論員。
　　他們常要求評論員們與內(nèi)地電視臺拉開距離。某些觀點稍一接近或類似，觀眾就會來信批評。
　　當然，觀眾的情感總在變化中。大家渴望評論員們至少要有愛國的立場，但顯然，當他們愛國的情緒多一些的時候，又會受到不客觀的責難。這樣的來信占據(jù)了多數(shù)。評論員們顯然很難被這些來信改變。有許多信批評曹先生的評論不太深入，信息量大。曹先生笑笑說，你不能讓我改變自己的優(yōu)勢吧。我個人以為的評論風格是在大信息量中提供多方面的觀點。我是個相信信息可能比觀點還要重要的人，至少在當下的中國是如此。阮次山先生遭遇到最多的問題是他的說話方式。但他卻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讓這種說話方式成為一個優(yōu)勢，并得到了大家的肯定。鳳凰網(wǎng)在一次網(wǎng)上評選時，阮先生竟被大多數(shù)的女士選為最性感的主持人。他的風度吸引了相當多的知識女性，這也是一個意外發(fā)現(xiàn)。
　　許多意外發(fā)現(xiàn)仍然來自批評，而不是出于感激或者某種目的的贊美。何亮亮受到的攻擊包括了“我對于你較為低沉的聲音不太適應。你的講話快速”，“何先生太過憂國憂民，熱血沸騰，做中國人的人品當是沒得說的，只是對國際政治的理解顯得淺顯了一些”。當然，這些批評還有對他個人情感因素的打擊。“9•11”事件時，在開講中何先生認為的“美國方面歇斯底里”被認為包含了很多個人的情感，沒有中立的客觀的評論。這其實牽涉到了評論員們即使在這個已標明“以上言論純屬嘉賓個人意見，與本臺立場無關”的標簽，卻仍然面臨著被要求以公器的立場發(fā)言的難題。觀眾不允許你以個人化的立場與情感來講述你的個性化觀點。但以個性化的觀點去解釋世界，正是何亮亮先生的特長，他覺得有時候自己面臨兩難，但仍然得堅守自己的立場。不能過分地與觀眾的觀點相切近，也許觀眾正是因為你的這種優(yōu)缺點而喜歡你。給何先生的來信大多數(shù)是關心國際政治事務及軍事的愛好者。何先生因此正在把自己的方向轉移向自己喜歡的方面。
　　當然，對于楊錦麟的批評就來得單純了。許多人都喜歡這種性情中人的評論方式。沒有人能不被楊先生的嬉笑怒罵式的評論方式感染。他提供情感激烈的表情，火力很猛的攻擊性論點。這些優(yōu)點同樣被不喜歡這種方式的觀眾當成靶子。他們的批評直截了當，認為老楊這樣做太單純，而且有點不中立。老楊大笑，回信稱，你總不能把我的優(yōu)點給改掉吧。
　　《時事開講》的出現(xiàn)至少使某部分人把收看這個節(jié)目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并把這當成自己的一種觀點的來源。而這個節(jié)目事實上正在成為憂國憂民、關注國家時局者的精神家園。
　　當然，他們也會從眾多的、平庸的講述事件千篇一律的來信中，發(fā)現(xiàn)那些持高論的隱士或者事件的真實經(jīng)歷者，這往往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2002年的佛指舍利赴臺直播事件，轟動兩岸。曹先生作為事件的參與者，在評論時涉及這個問題，他掌握的資料是這次舍利赴臺是第二次離開法門寺。就這個細節(jié)，當年的一位親歷第二次舍利離開法門寺的觀眾專門來信，認為這是第三次，并講述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當年舍利新出土時，曾專門復制了兩枚舍利。后來舍利曾被偷走，中國佛協(xié)即調(diào)那兩枚舍利進京，復查真?zhèn)?。這樣的故事，只有親歷者才會知道其中細節(jié)。當然，期待更高質量的觀眾是一件幸福的事。
　　雪片般的觀眾來信仍在制造著對于這個節(jié)目來說相當重要的光環(huán)。
　　曹景行稱“我們這幾個老頭子是鳳凰衛(wèi)視最用功的人”
　　◎ 評論員方法解密：曹景行講信息、阮次山訪政要、何亮亮談資料、楊錦麟在讀報，四個人都有管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獲取秘密的渠道。
　　眾多的媒體試圖得到他們講解方式的來源。因此而形成的猜測增加了這種能力的神秘。有位先生曾在某次見到曹先生的時候，詢問他如何可以知道那么多的秘密，并且能夠堅持一周五天不重復地從國際政治、甚至經(jīng)濟的層面上扮演信息大師以及觀點提供商的角色，軍事、包括災難的降臨都在他的表達范圍內(nèi)。當然，媒體也常批評曹先生以及眾多的評論員們?nèi)艿慕巧?，甚至戲稱他們?yōu)?ldquo;萬金油”。
　　曹先生身歷這個轉變，他理想中的評論員其實與專欄作家沒有什么兩樣。一個是在平面媒體上字字珠璣，而在電視上則只需要用嘴說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思想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由經(jīng)歷、學養(yǎng)、見識組成。更多的閱讀以及對于某些事的簡短關心，都可以使自己對某些事物有一種基本的評判標準。有的正好在自己的關注范圍里，但更多的可能是一些自己所不熟悉的東西。但他和他的同行們知道怎么樣尋找準確的信息、資料、背景，知道怎樣用最快的途徑找到知情人，知道如何從紛亂的信息中找到最重要的一點，理出頭緒，向觀眾闡明。他只不過是依據(jù)自己的理解在寫一些自己認為重要的事件對于這個時代當下產(chǎn)生的重大影響。這些話題不論是軍事還是經(jīng)濟，也許是某次會議，但都是他的“一家之言”，僅此而已。
　　他認為，許多人常以為自己在電視上講話多了，就把自己當成某方面的專家，甚至學者。其實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新聞工作者而已。他惟一的方式就是與眾不同的從業(yè)媒體多年來養(yǎng)成的思維系統(tǒng)。因為一個記者，有時并不要求你是一個專業(yè)方面的人才，相反，記者只需要了解自己感興趣的觀點，然后找到相關的人，了解到那些相關事件的來龍去脈，盡可能多地提供信息，或者自己的觀點。而他只不過是依據(jù)自己的理解力，在事實的基礎上進行一種基本判定而已。
　　真正的記者有時候就是“萬金油”。
　　需要什么都懂一些，并且需要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盡可能地找到答案，或者告訴大家目前這件事發(fā)生后的各方反應就可以了。這才是記者的天職。評論員更多的時候也是記者，只不過是把各方的信息，以及重要的觀點梳理出來，找出自己認可的答案，告訴觀眾。這些都是曹氏做評論員的基本心得。他的方式普通實用，更像是評論記者，他因此而喜歡用密集的信息量來告知某件事的背景與走向。他認為：“評論員永遠不是預測家，能預測，為什么不去預測‘9•11’！有時候信息可能比結論或立場、觀點更重要。”
　　曹先生的密集信息來自于他獨特的收集信息的方式。關注時事，大量閱讀已經(jīng)成為他的生活或者是性格中的一部分。他每天一個重要的內(nèi)容就是閱讀報刊。曹認為他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閱讀、看電視、聽廣播、上網(wǎng)。不睡覺的時候就在工作。正因為如此，出差或休假倒成了曹先生的一件麻煩事，一回來就會發(fā)現(xiàn)有堆積如山的報刊急需消化。
　　香港臺灣方面的報刊，大多數(shù)有上百版，他出差一周回來后，至少得在一天內(nèi)讀完將近千版，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除了經(jīng)常外出采訪，曹先生的信息來源大都來自報刊、電視和互聯(lián)網(wǎng)。他戲稱自己是一個二手新聞處理中心。
　　閱讀報刊尋找題目僅是曹氏評論方法的一個基本要素。曹先生形成的一個基本形態(tài)最后有了一個程式。董嘉耀揭秘說：“曹先生每天在早晨讀過大量的資料后，會與他商定一起談論的題目。然后他會大量地搜集當天關于此事的所有報刊方面的說法。這些說法最后都會成為他論述這起事件的一個基本的依據(jù)。當然，所有的事件只是一些基本素材，曹先生經(jīng)過消化后，講出來的則都會成為他梳理完畢的觀點。”重大新聞事件的現(xiàn)場采訪、評論以及與各地朋友頻密地交換看法，是驗證自己看法是否站得住腳的重要途徑，不可能只是報刊、互聯(lián)網(wǎng)。曹先生認為：一個記者的基本素質就是能夠比別人更快地進入一個本來不熟悉的領域，知道怎樣去尋找相關的人和資料。
　　當然，這些都只是表面化的一個程式。這樣的程式并不表明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為評論員。重要的是，思想與見解仍然是曹氏的一個重要的消化器。
　　對于報刊的依賴幾乎成為評論員的重要利器。阮次山的方式除了閱讀外，就是廣布”線人“。他會在確定下當天的題目后，打電話到自己遍布全球的當?shù)氐?ldquo;線人”那里。這些線人大多是他的朋友，或者是媒體的記者，也許是某個方面的專家。阮先生的辦法代表了他的理念。他希望自己在評論時，得到事件發(fā)生地的人的確認及當?shù)氐闹髁饕庖?。采訪是惟一可靠的手段。一家媒體在請阮先生撰寫一個即時評論時，阮先生的回答是“我得給當?shù)厝舜驇讉€電話后，再確認”。
　　因此，阮先生的評論充滿大量的細節(jié)。在談到臺灣某幾個黨派的內(nèi)訌時，他會講出十幾年前某某與某某曾是情敵這樣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jié)。而他作為臺灣人及在美國生活近20年的經(jīng)驗，更是成就了他評論中“精準的判斷，密集的細節(jié)，獨家采訪式的首次公布”的新聞范式。
　　曹景行在清華大學演講時曾說，“在鳳凰衛(wèi)視，數(shù)我們這幾個老頭子是最用功的。”這里面就包括阮次山。阮次山說：“其實像我們這樣的做到這一步，名利已不是考量的因素，我常常問自己的是，每天你做這個節(jié)目，從專業(yè)的角度和職業(yè)道德來說，這樣做是否能夠對得起真正的觀眾。”
　　當然，阮先生仍然承認：“現(xiàn)在網(wǎng)絡對我來講是最大的收益者，以前沒有網(wǎng)絡的時代，我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時差的關系，必須要半夜兩點鐘去買一份美國將要出版的第二天的報紙，因為你要得到信息。
　　“電視有了，可是我要看文字，電視不夠，現(xiàn)在不用了?，F(xiàn)在網(wǎng)絡太好了，所以對我來講網(wǎng)絡太寶貴了。
　　“我每天看至少十份中文報紙，兩三份臺灣的報紙，香港的報紙也看，不可能全看英文的，我一直強調(diào)要以中國人的眼光來看問題，不看中文，怎么能讓我思考全面呢？”
　　但曾運用電腦，并享用網(wǎng)絡的快速與神奇的阮次山，則一直無法“換筆”，到現(xiàn)在仍用繁體字寫作。他用筆寫文章，一千多字一個小時即可搞定，但用電腦則要三個多小時。所以寫稿問題仍然實現(xiàn)不了現(xiàn)代化。他笑自己是“老狗學不了新把戲”。
　　阮先生與政要的熟悉使他的評論充滿權威與自信。他采訪過至少十個國家的政要，以及全球所有國家的駐華大使。他相信與政要成為朋友，會使自己的評論有建設性與可操作性。這使他的評論有時候更像是某個政策的解讀或者是某個事件的對于國家的建議。比如他曾經(jīng)在節(jié)目中建議中國收留薩達姆來中國避難。也曾寫信規(guī)勸香港某教會的教主不要參與政治等轟動一時的“左派行動”。能夠引起當局重視的案例當然是那次處理民航飛機遇難事件。阮先生的方式越來越具有政治家的理念。他總是果斷地判別某一件事的最終的后果，并試圖提出建設性意見。這些可能正是復雜的阮氏風格引起高層關注的首因。
　　評論員們的信息來源大多數(shù)時候都“異曲同工”。何亮亮拿手的仍是信息的搜集與資料的整合。
　　何先生也會關注報刊，但他的信息來源則顯得相對簡單。他確定題目的依據(jù)大多數(shù)都是最近以來周邊國家的大事，除非遇到相當大的事，他一般不做當天事件的評論。許多東西他都會沉積兩天，或者做連續(xù)的評論，他總是試圖給這個事件一個完整的深度解讀。
　　楊錦麟則在老板劉長樂的靈感下，成為一位職業(yè)讀報人。他的這種職業(yè)顯得干凈而單純。如同那則廣告，“楊錦麟帶你用新方法讀報”。當然，他只提供那些觀眾很少看到或聽到的報刊與電子媒介的報道。這種補缺式的做法，基本上就是一種全新的觀點展覽。觀眾可以從中選取到自己喜歡的說法，也可以對那些不喜歡的說法表示拒絕。當然，很難想象，老楊正在依靠自己喜形于色的性情為評論增添新的魅力。他正在使冰冷的觀點有了情緒與色彩。而那些隨處可見的感嘆詞與意到話到的論語，仍然引起觀眾的興趣。
　　老楊的方式除了網(wǎng)羅了幾位評論員共同的優(yōu)勢外，他最大的武器就是讓這些評論有了情緒。你很難想象當一個人痛快淋漓地拍著桌子質問：陳水扁想干什么？以及他在評論中，相當有情緒地慷慨陳詞，痛駁菲律賓司法部長侮辱我駐菲大使的言論。有觀眾被他的豪氣吸引，追求痛快與到位的觀眾正在成為他忠實的觀眾。大家覺得他的方式很解渴、很痛快、很過癮。聽聽那些不斷地為老楊叫好的來信怎么表達吧：“雖然時事評論要求理性、客觀、冷靜，但有時直抒胸臆，秉性直言也不為過。”
　　“我們認為你是條真漢子。”
　　老楊的秘密如果還有的話，就是那幾套永遠都穿不舊的唐裝。這使他的形象與氣質、包括選擇評論的說話方式，都顯得更加協(xié)調(diào)、可敬。

第十五章：同類項

　　鳳凰衛(wèi)視正在形成一個完整的資訊傳播與評論帶
　　◎ 這個評論帶顯然正改變著中國的新聞格局
　　有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鳳凰衛(wèi)視的眾多品牌節(jié)目，都源自偶然事件或者突發(fā)事件中的試驗，到最后成為鳳凰衛(wèi)視的常設欄目。2003年間，如同每次直播，鳳凰衛(wèi)視都會在形態(tài)與節(jié)目上出“新”，突發(fā)的伊拉克戰(zhàn)爭直播，使鳳凰衛(wèi)視開始應對這次具有真正意義上的直播評論會戰(zhàn)。
　　許多精巧與別致的節(jié)目，都在這次直播中開始成線形出擊。他們設計了用“發(fā)燒友”的方式做了一個《軍情觀察室》。董嘉耀一身迷彩服與粵劇名伶紅線女的兒子、香港《文匯報》的民間軍事評論員馬鼎盛先生一起，每天就一些發(fā)燒友們關注的話題，進行純業(yè)余式的評論。這個節(jié)目讓人感興趣的是兵器以及戰(zhàn)術等的作用，有一種民間軍事趣味。這種評論體與阮次山、曹景行們宏觀而完整的軍事戰(zhàn)略分析形成一個互補，吸引了大量的軍事愛好者。他們每天還接聽觀眾電話，討論每天戰(zhàn)爭的進展。這個大膽的電視行為，也使馬先生一戰(zhàn)成名。2003年10月，他正式簽約鳳凰衛(wèi)視，鳳凰衛(wèi)視已然成型的言論部有了軍事評論員?！盾娗橛^察室》節(jié)目也再次在資訊臺啟動，形成一個常態(tài)節(jié)目。
　　而在本次直播中因為這種民間趣味而成名的另一個早期的節(jié)目，也成為這次直播的受益者。
　　這個節(jié)目更像是一個座談會或者小圈子的沙龍。老板認為兩人對談的評論式的東西形式上已沒有什么突破，而在“電視上開會”則是一個從來沒有人做到的事情。老板是一個善于把自己所想象的場景變成電視作品的“高手”。而他發(fā)現(xiàn)人才的本事也令人咋舌。
　　他們選定了一個開會的形式，名字叫做“時事辯論會”。“院長”與老板在選主持人時，選來選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后來，老板想起了一個人，對“院長”說，程鶴麟不是說他很多年前在福建電視臺“過過電視主持人的癮”嗎，讓他試試怎么樣？程兄前額微禿，數(shù)月前因要見老爹老娘，才把蓄了多年的長發(fā)剪掉。此公與楊錦麟是福建同鄉(xiāng)，兩人均好酒、豪爽。楊認為程具備作為優(yōu)秀主持人的特質，資訊臺直播事務令他整天忙于這個“毀人的事業(yè)”。鐘大年找到程，通知他準備上節(jié)目。程先生有些“暈”，數(shù)年前的經(jīng)驗早就成為一個記憶。他找到“院長”推辭，認為自己不是研究國際時事的人，研究的只是電視，而且自己還擔任著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的工作，萬一自己發(fā)言時的說法，被媒體引述為“某臺長說，他不贊同香港政府如何”，后果不堪設想。
　　“院長”靜靜聽完，告訴他說，現(xiàn)在不是你說上不上的問題，而是你如何做好的問題。最后還是“院長”出招給他，要他扮演董嘉耀的角色，只發(fā)球，不參與爭吵。
　　程只好光著發(fā)亮的腦門走上了前臺。2003年3月3日，這個節(jié)目開播。程兄為自己的這個開會招集人的角色設計了開場白：各位好，我是會議主持人程鶴麟。現(xiàn)在開會。
　　他首天請的是香港的評論員馬家輝博士，由梁文道走場。兩位均是《鏘鏘三人行》的嘉賓，對于這種形式很熟悉，自然比較老練。那天他們談的是開戰(zhàn)前美國是否會繞開聯(lián)合國的問題。
　　程兄緊張地主持完這個30分鐘的節(jié)目，在結束的時候，像讀博士論文似的莊重地宣讀了他的結束語：時事辯論會，現(xiàn)在散會。
　　“院長”像對待任何一個新生的節(jié)目一樣，幫助他完善這個節(jié)目的每一步驟。“院長”要他第二天在結束的時候，在散會的后面加上“明天同一時間，繼續(xù)開會”。
　　老板在第三天的時候，打電話給他，說：“鶴麟，沒有想到，你的屏幕形象這么好，就這樣進行。”
　　這個節(jié)目成就于漫長的伊拉克戰(zhàn)爭。程公是個性情中人，語言幽默尖銳。他的本性在隨后的節(jié)目中開始洋溢，甚至忍不住與嘉賓就一個問題進行爭執(zhí)，有時還利用一下自己的權力。某次他與梁文道討論后，梁指責他不公平。因為程在被他嚴詞批駁的時候，打斷他說：現(xiàn)在散會，明天同一時間，繼續(xù)開會。這令梁文道大為惱火。觀眾看到這里，竟發(fā)現(xiàn)一種爭執(zhí)的樂趣?？戳晳T了《時事開講》式的“單邊”評論的觀眾，被這個節(jié)目中的“交火”吸引。這個節(jié)目在局促的現(xiàn)場以及激烈的爭論中，被提升到一個重要的地位。
　　在鳳凰衛(wèi)視直播伊拉克戰(zhàn)爭的《海灣最前線》節(jié)目時，往往可以看到陳魯豫與曹景行坐鎮(zhèn)主棚，一會兒把焦點甩給董嘉耀、馬鼎盛主持的《軍情觀察室》，從軍事角度探討；一會兒又甩給程鶴麟主持的《時事辯論會》，從不同角度討論，使直播變得豐富有趣。時評的形式正在改變評論的狀態(tài)。
　　在最初的一個月里，他們幾乎天天都在講伊拉克戰(zhàn)爭。而讓這個話題引發(fā)大家興趣的是程鶴麟開發(fā)出來的一個新嘉賓，此人就是純正的美國人馬一龍先生。這位曾在美國《新聞周刊》做過記者的美國人，講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希望能在鳳凰衛(wèi)視得到一個主持人的職位。程認為他的中文雖然好，但在新聞主播的速度上卻達不到標準，于是就問他愿不愿意參加辯論會，結果馬一龍就以鳳凰衛(wèi)視高級編審的身份來到了鳳凰。
　　程鶴麟很快就發(fā)現(xiàn)馬一龍這個人不得了。他是哈佛大學的碩士，又到臺灣去學中國古典文學，所以他在節(jié)目里或者是在平日里，就經(jīng)常講一些中國的典故，說一點孔夫子什么的。
　　他原來在臺灣做過廣播類的節(jié)目，做過雜志類記者，來香港做《新聞周刊》的記者。“9•11”之后《新聞周刊》壓縮編制，把香港的分部撤了，所以他就改行當老師，教外國人講中國話。
　　他的思維很美國化，完全和中國人不一樣，而且他知道電視節(jié)目是干什么的，就是要讓觀眾愿意看。所以他一直很明白電視就是表演，一定要表演好，讓觀眾愿意看，所以他不在乎他站在哪個立場上。
　　“有時候一個辯題出來，我們都是先問他，‘你愿意說哪一邊的話呢？’他就一愣說，‘你們指定吧，你要是不給我指定呢，我就不知道說哪一邊好。’他也很認真，他有時為了一個辯題打電話到全世界的朋友那里去，就是他過去采訪中認識的朋友，問他們的意見，是很認真的，準備得也很充足。
　　“有時候他看到氣氛不夠活躍，會突然間跳出來指著一個人攻擊人家。最明顯的就是有一次來了一個法國人，辯論的題目是和伊拉克戰(zhàn)爭有關系的，到了中間休會的時候，我說剛才的氣氛不太活躍。到了下半場，他一上來就指著法國人說，‘法國人就是不好。’
　　“但馬一龍引發(fā)觀眾興趣的并不是表演，而是他異于中國人的觀念。他在談到聯(lián)合國的功能時，認為聯(lián)合國已經(jīng)落伍。在談到美國為什么打擊伊拉克時，他會說美國需要挽救這個國家。這些與中國人幾乎不能等同的觀念，從一個美國人的嘴中講出來，至少會起到一個獨特的作用。他幾乎總會成為每次辯論會的被批判者。但如果一個人屢辯屢敗、屢敗屢辯，人們一定對他的爭辯動機產(chǎn)生好奇；如果一個人面帶忠厚地‘強詞奪理’，人們一定會懷疑他的真誠；如果一個人面對三個強大對手不屈不撓，人們一定想贊嘆他的勇氣了。面對著屏幕上《時事辯論會》中侃侃而談的馬一龍，觀眾做著各種各樣的猜想，同情他的人說他無辜，反對他的人說他欠扁，有人認為他勇氣可嘉，不服氣的干脆直呼他是美國鬼子。”
　　觀眾從馬一龍的出現(xiàn)找到一種美國式思維的參照。這樣的立場顯得更為重要。有媒體評價說：“美國人士馬一龍為其政府的辯護表現(xiàn)出明顯的實用主義，即有用就是真理，因此產(chǎn)生出雙重標準和多重標準，美國人經(jīng)常是要求別人遵守聯(lián)合國決議，自己卻不遵守聯(lián)合國決議”。馬一龍因為不折不扣地反映美國的聲音，而成為“一個拼命為丑陋的侵略戰(zhàn)爭涂脂抹粉的人”。“只要是美國政府的立場，馬先生都不遺余力狂捧；只要是反戰(zhàn)的立場，馬先生都嗤之以鼻！馬先生的立場是：盡管理屈詞窮，也癡心不改！”
　　馬一龍很敬業(yè)，沒有因為反對聲一浪高似一浪而迎合華語觀眾。真是“雖千萬人，我往矣！”
　　喜歡看《時事辯論會》的人，也喜歡看眾辯手反駁馬一龍，因為他的存在、他的言行，更能讓觀眾清楚地看到美國式的思維。但有兩天馬一龍沒有準時出現(xiàn)，觀眾的心里也空落落了：“馬先生不能走！他走了，我們就沒有了開火的目標！他走了，我們就會失去批判的興趣！他走了，我們到哪里找練拳的靶子！他走了，我們還罵誰去？”想來馬先生做不做“特務”，自己說了也不算。
　　馬一龍在《時事辯論會》中為了美國而辯，用他的話來說，“是解釋美國政府的思考方式。就像律師，可能知道嫌疑人確實有罪，但他有義務盡職盡責地為他辯護。”有時，他覺得自己是個演員，把觀點拋出來，是要觸動觀眾或自己展開思考，并不一定要得到答案。
　　馬一龍先生已在這個節(jié)目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當然，他也成為這個節(jié)目里一個主要的亮點。
　　《時事辯論會》的另類評論員們給了大家一個好玩的選擇。程兄很快找到了主持這個節(jié)目的樂趣。他認為：“我做《時事辯論會》的基本原則是這樣的，除我之外是三個人辯論，對少數(shù)派的意見，我一般是見死不救的。如果我是贊成多數(shù)人的意見，我會和那兩個合起來攻擊最少數(shù)的。為什么要這樣做？其實辯論會因為上了電視，它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辯論，是一個辯論作秀。”但他也坦承，許多形式仍然在尋找中，并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會在辯論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許多話題，就像辯論伊拉克戰(zhàn)爭，我們都辯論了不止一個月，其實就算辯一年，也辯不清楚。我們根本也沒有辦法把一個事情說清楚。我們的口號叫做‘真理越辯越明’，這是一開始的口號，其實是越辯越糊涂。”
　　當然，程鶴麟在尺度上有著超強的把握力。許多他請來的專家不論是什么政治立場，程都會告訴他們，“電視臺不是你個人的政治舞臺，所以我們一定要圍繞這個主題去講，不能有過多的個人的東西出來。當然，你要發(fā)揮個性，但是自己的政治立場是要有所收斂的，因為在香港規(guī)定所有的嘉賓的言論要自己負責任，同時也要平衡。”
　　這個純粹的口水節(jié)目自然收獲到了它的榮譽。激烈的反對聲與強勢的贊美，都在這個落地區(qū)域仍然很小的頻道上，顯得像是一個爭議極大的節(jié)目。而巨大的爭議部分地說，就是巨大的贊美。
　　鳳凰衛(wèi)視顯然在評論上正在編織著自己的一個與資訊相匹配的評論帶，并且正在顯示出獨特的成功。老板劉長樂認為，鳳凰衛(wèi)視2003年間，兩大戰(zhàn)略性的內(nèi)容改革就是打造完成了全天候24小時不間斷直播的新聞資訊帶，以及與之相配套的解釋性的評論帶的形成。
　　在老板劉長樂所敘述的新聞類節(jié)目編排中，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相繼開通了以《早班車》、《午間特快》、《時事直通車》、《子夜快車》為主的四趟車，同時在全天增加九檔90秒的《鳳凰快報》。資訊臺更是24小時都有“整點播報”。這使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資訊能在不同的時段內(nèi)，將全球最新發(fā)生的大事不間斷地傳播給觀眾。
　　與之相配套的幾大時事類的評論節(jié)目，也在這些新聞時段之后開播了六檔不同的節(jié)目。元老性質的《時事開講》是對全球發(fā)生的事件，包括正處于半夜以及歐美白天正在發(fā)生的大事，進行即時性的評論。《新聞今日談》主要負責《時事開講》之后正在發(fā)生的資訊類的評論。因為《時事開講》之后的12個小時里，時事仍在歐美發(fā)生。這個節(jié)目從時間段上看，需要提供的是可以覆蓋中東、北美新聞之后的評論。后來，這個節(jié)目調(diào)整到資訊臺，同時由美女主播謝亞芳、曾靜漪與阮次山、何亮亮先生共同主持，打造一種全新的時事主持風格。美女與老人的評論方式，似乎正在枯燥中生發(fā)春色。2003年開設的《有報天天讀》，仍然是對報刊的重點的評論與新聞的重新解讀。此外還有程鶴麟主持的《時事辯論會》、石齊平先生主講的《財經(jīng)今日談》、王菁瑛與馬鼎盛先生主持的《軍情觀察室》。鳳凰衛(wèi)視目前已全面打造完成時事、政經(jīng)、軍事方面的權威評論帶。
　　對于評論的重視，正使評論員們成為主角。鳳凰衛(wèi)視高層還專門在香港總部為評論員們裝修了一間豪華寬敞的辦公室，正式定名“鳳凰衛(wèi)視言論部”，他們的辦公室在寸土寸金的香港是奢侈的。曹景行正式出任言論部總監(jiān)，以資訊臺副臺長的身份協(xié)調(diào)言論部的日常運作。鳳凰衛(wèi)視在伊拉克戰(zhàn)爭直播后，正在大量引進各階層的評論員，以完成各個不同層面的評論專家的囤積。原《人民日報》的資深評論員馬立誠先生——這位曾呼吁中日關系要有新思維而引發(fā)爭論的評論員，已成為鳳凰衛(wèi)視新的簽約評論員。與他同期簽約的還有臺灣方面資深的經(jīng)濟專家石齊平教授，負責經(jīng)濟方面的評論。許多方面的專家都在鳳凰衛(wèi)視的關注中。目前，鳳凰衛(wèi)視已擁有了近十位不同方面的評論員，基本完成了由一個節(jié)目到一個部門的過渡。
　　而鳳凰衛(wèi)視管理層在言論部成立后，又于2003年9月，在全天24小時每逢整點都有新聞直播的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增加了“新聞點評”環(huán)節(jié)。從早上7點到晚上9點，每天10次，在《正點播報》節(jié)目中，都有不同的評論員輪番上陣，點評最新時事，使鳳凰常態(tài)新聞評論進入直播狀態(tài)。
　　鳳凰衛(wèi)視經(jīng)過三年時間的打造，正在形成一個完整的資訊傳播與評論帶。
　　這個評論帶顯然正在改變著中國的新聞格局。


曹景行：“好好學習，天天開講”
　　去年，鳳凰衛(wèi)視每個主持人都要為自己的節(jié)目寫一些話，我寫的是“好好學習，天天開講”，最短。今年還是那八個字，還是最短、最簡單。簡單，正是《時事開講》的特點，我相信，中國沒有什么別的電視節(jié)目（即使是CCTV的天氣預報），會比《時事開講》更加簡單。
　　四年前的那個夏天我休假回來，見到鐘老師（副臺長鐘大年先生）就問：“那個新聞評論節(jié)目還做不做？”鳳凰衛(wèi)視策劃一件新的事情，變數(shù)經(jīng)常很多，我休息了一陣子后，必須確認先前的安排有沒有改動。鐘老師回答：“沒有變化，做??！”我又問：“取什么名字？叫《新聞開講》好不好？”“還是叫《時事開講》吧。”就這樣定了下來，前后大概一分鐘。
　　鳳凰的決策者偏好“時事”而回避“新聞”，從最早開播的新聞節(jié)目《時事直通車》的取名就可以看出，有點玩弄障眼法的味道。“開講”的說法則流行于臺灣（TVBS就有一檔王牌節(jié)目叫《2100全民開講》），現(xiàn)在大陸媒體也接受了，應該與我們這個節(jié)目多少有點關系。
　　確定《時事開講》的名稱后，我們又用半小時試了一次鏡：燈光如何打，開頭結尾時董嘉耀如何轉來轉去，開場白“緊貼時事，現(xiàn)在開講”何時道出……那是在正式開播前的三四天。“院長”王紀言和鐘老師還決定，節(jié)目時間接近午夜，氣氛可以松弛點，開講者不穿西裝，只系領帶。1999年8月3日（星期一，農(nóng)歷七月十三）我們第一晚“開講”，此后每個星期五個晚上“天天開講”，到今天已經(jīng)講了1000多個晚上，看來還要再講下去。
　　操作簡單的好處，是讓我們有可能把最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到節(jié)目的內(nèi)容上。鳳凰體制的靈活，給了我們超出預料的空間；資源不足又迫使我們“另辟蹊徑”，到頭來反而成為某種優(yōu)勢。《南方周末》曾形容《時事開講》是“不可復制”的，其實，真正“不可復制”的正是鳳凰的這種體制。
　　“開講”能夠如此簡單，因為我們可以不必做許多事情。本書寫出后，我對師永剛先生列舉了一連串的“不”，首先就是“不開會”?！稌r事開講》四年多來，記不起正經(jīng)八百開過什么會。反正就那么兩個人，有事情見面談上幾句，或者打個電話就可以解決，何必開會。這種作業(yè)方式特別合我的胃口，早先在大陸開了許多年的會，實在開怕了，到香港后也遇上過喜歡開會的主管。在我看來，有些事情非開會不可，更多的事情不用開會也能夠解決。我在鳳凰快六年了，承蒙管理層照顧，很少要我參加會議，在此特別表示感謝。
　　還是因為人手少，時間緊，每天的《時事開講》大致上由我們“自作主張”，一般來說，誰是主講者，誰就決定當晚的題目，只要告訴“對手”董嘉耀，不必上報什么人，也無人會來問你。全部的準備工作完全是主講人與嘉耀的事情，彼此簡單溝通幾句，就分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找資料、上網(wǎng)、打電話向各地朋友請教，是我的主要工作。大概要到進錄影棚前半小時，我會把三頁字跡十分潦草的提綱交給嘉耀，等他大致辨認出我寫了些什么，進棚時間已經(jīng)到了。
　　嘉耀晚上除了《時事開講》，常常還要播報《時事快報》及《時事直通車》，我們根本沒有時間“演練”一遍。而我們的錄影等于直播，直接從棚里通過光纖傳到“上天”的地方，到時就播出。所以，每次錄完節(jié)目我們就完事了，從來沒有人審查，也不再做剪輯或修改。實際上，我們也沒有這方面的人手和經(jīng)費。經(jīng)常有觀眾來信，希望我們?yōu)椤稌r事開講》打上字幕，就像北京CCTV的許多節(jié)目那樣，但我們今天仍然做不到，在時間和成本方面都不可能那么“奢侈”。對觀眾的要求，我們只能再表歉意。我們當然知道，我們這幾個“老頭兒”沒有受過電視專業(yè)訓練，普通話不標準，有時還口齒不清，觀眾半夜收看又不得不開低音量，實在說不上是什么享受，還請多多包涵。
　　開始做《時事開講》時，臺里曾問我要不要配個助手，我考慮了一下，還是不要。首先，像這種評論節(jié)目主要是靠自己的眼睛和頭腦，靠自己挑選材料，靠自己思考，別人很難幫上忙，弄不好還會添麻煩。其次是為了節(jié)約開支。找一個有用的助手，在香港或許要一兩萬月薪，一年就是一二十萬。我的想法是，如果這方面省下了，邀請嘉賓或外出采訪或許能寬松一些。
　　這幾年，不斷有人問我們：“你們的老板劉長樂從來不干預你們講什么嗎？”如果說他或其他管理層完全不管我們節(jié)目，那也不符合事實。偶爾，他們會提議講一下某件新聞，也會告訴我們某次開講引來怎樣的反應。但那大多是在辦公樓里不期而遇或者飯桌邊聊天時講到，而且那樣的機會本來就較少。我知道劉老板一直盯著《時事開講》，有時也會緊張，有時甚至承受壓力，好在他并不把壓力轉移到我們頭上，不改對節(jié)目的支持。這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情。四年多來，難免有時我們只顧自己講得痛快，忘了可能帶來的麻煩，但卻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情“寫檢討”，也從來沒有人要我們承擔責任。光憑這一點，就應該感謝鳳凰和老板劉長樂。
　　最后再重復書中提到的一個看法。對于《時事開講》應該探討的是，華人世界的媒體如何才能擁有自己的“新聞解釋權”，特別是“第一時間解釋權”。



阮次山：我和鳳凰衛(wèi)視結緣前后

　　1999年8月中旬，我應一位朋友之邀到臺灣去挽救一家有50多年歷史但瀕臨停刊危機的英文日報。這年年底，這家被我救活的報紙有了身價，轉售給一個具臺獨色彩的食品商，我乃決意擲筆罷編，但是，為了實地觀察臺灣的“大選”，我決定留下一段日子。2000年3月下旬，陳水扁當選，國民黨敗北，我立即拂袖離開這家報紙，到香港，應一位朋友之邀，在一家風險投資公司擔任顧問。
　　到了香港不到一個月，曹景行先生邀我到《鳳凰衛(wèi)視》的《時事開講》節(jié)目”客串“，有時候一周之內(nèi)達三次，平均一周兩次，就這樣我和鳳凰衛(wèi)視就結了緣。
　　到了2000年底，《鳳凰衛(wèi)視》籌設資訊臺，應劉長樂先生邀請，我在2001年1月1日開始擔任資訊臺的總編輯兼首席政治評論員，主持每天半小時的《新聞今日談》節(jié)目，但是，我在報界已經(jīng)當過20多年的總編輯，已經(jīng)不愿意再負責行政工作。因此，經(jīng)劉老板的同意，我其實是個全職的時事評論員，總編輯只屬兼職，是一頂帽子，功能屬顧問性質，有“問”則顧，平常既不顧也不問。不過，從2001年開始，我還負責中文臺的政要訪談節(jié)目，起初，和陳魯豫一起負責“VIP會客室”，后來這個節(jié)目改為《時事大參考》，主要是貼近時事訪談中外政要。從2003年起，這個節(jié)目改為《風云對話》，升級為專訪世界風云人物，由董嘉耀主持，我則擔任采訪各國風云人物的任務。
　　資訊臺的《新聞今日談》從2001年元月1日起開播，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談”了1000多期，回顧往昔感觸良多，相信劉老板、王“院長”和曾經(jīng)與我合作過的呂寧思、鄭浩也都有這種感受，因為資訊臺開播時，在中國內(nèi)地的落地情況不理想，我們在落地地點上的“蠶食”速度極慢，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新聞今日談》每天等于是對墻壁談，沒有什么觀眾，我之所以有這樣感嘆的心情是因為在這段對著墻壁談的日子里，我只有拼命每天上陣自己談，很難邀請到嘉賓，因為別人知道當時的《新聞今日談》實際上是“對著墻壁談”，都不愿上這個節(jié)目“自言自語”?，F(xiàn)在，許多人往往主動要求上《新聞今日談》,人間冷暖，由此探知。
　　早期的《新聞今日談》雖然是“新聞面壁談”，但是從第一集開始，我一直告訴我的搭檔呂寧思，我們必須認真選題，認真準備，賣力“演出”，努力爭取哪怕是一位偶來一集的過客，這種努力“賣藝”的心情和精神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我還一直叮嚀我現(xiàn)在的搭檔謝亞芳：我們做的每一集《新聞今日談》都必須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每一位觀眾，對得起鳳凰衛(wèi)視的期待。因此，每天就會忙于準備工作，午餐都以盒飯或三文治解決，充饑而已，因為我無法去吃一頓午餐，奢侈地浪費個把小時。
　　就這樣，我和資訊臺以及《新聞今日談》一塊兒成長，如今的“資訊臺”落地開花的情況雖然還在鋪設階段，但是，《新聞今日談》至少已不必面對墻壁談，相反的，我們已經(jīng)擁有一大批我們想影響的觀眾，這種有影響力的觀點對我們的回饋成了我們在回首往事時，能夠燦爛一笑的理由。
　　回顧我和鳳凰衛(wèi)視這一段緣分，我必須感懷劉長樂先生的知遇之恩。在未到“鳳凰”工作前，我雖然因為長年為許多中文報刊撰寫時事專欄而小有名氣，但是，對于電視工作，我畢竟不是本行，而且，我在外形上禿頭無發(fā)，口齒不太伶俐，照說，并不適合當個“電視人”?？蓜⒗习寰尤华毰疟娮h，不但要我理去頭頂上原本還有的一小撮頭發(fā)，干脆禿個痛快，還不讓我用讀稿機，叫我顯露本來的結巴；這還不算，我報到第二周，適逢布什要宣誓就職，劉老板也獨排眾議，讓我去華府采訪，并且就布什的就職演講做現(xiàn)場第一時間的評論。
　　談起在“鳳凰”的經(jīng)歷，可以說一籮筐一籮筐，講都講不完，“鳳凰”的高層都是性情中人，對于電視專業(yè)有著浪漫與執(zhí)著的看法與做法，他們的行業(yè)作風，表溢于日常生活的小動作中。譬如：老板劉長樂，他長于講笑話，尤其在吃飯的場合，他講起笑話，往往會令在座者噴飯，他自己卻一本正經(jīng)。王紀言“院長”剛好相反，每次講笑話，只見他眉展逐顏，笑話一講完自己先哈哈大笑。
　　“鳳凰”最叫我難忘的是劉海若遇意外時，那種上下一心的感情。記得她出事的消息傳到公司后的那天早上，大伙兒難過得幾乎人人都哭腫了眼睛，許多女主播都自動穿著素色衣服出鏡，大家還在主持人休息室擺設為海若祈福的花壇，輪流在墻上貼黃絲帶，這時，一向嚴肅的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突然走進來告訴幾位穿了素色衣服的女主播：“趕緊去換上正常顏色的衣服，只要沒有證實她已經(jīng)死了，哪怕有一點機會，我們還是當她活著。”
　　就這么一種信念，海若不但活過來，而且日漸恢復正常。這件事我一直掛在心頭，是因為“鳳凰”上下對海若的這份情，在其他地方，恐怕再難找到。尤其劉老板對海若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更使我深深覺得，身為“鳳凰人”和“鳳凰”結緣，是一宗值得惜福的經(jīng)歷。
　　我一生奉行“受人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信念，對我的兒子，對我的學生們，我也一向據(jù)此以教，對“鳳凰”，我是感恩的，我也珍惜與“鳳凰”結緣的這些歲月，過去，今后都將如此。



何亮亮：時事評論員的舞臺

　　在閱讀本書初稿涉及到自己的時候，我有時仿佛在審視另一個人，一個被稱為“時事評論員”的人，一個常常在電視熒屏上出現(xiàn)因而有時被觀眾認出來的人。我覺得有點荒謬，這就是我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電視人，一個面對無數(shù)觀眾侃侃而談的所謂評論員，結果卻成為一個這樣的人。其實這是一份工作，幸運的是，這份工作契合我的興趣和學習的專業(yè)。香港是全世界中文地區(qū)最適合新聞媒體發(fā)展的地區(qū)，也是最適合新聞人的城市，我從1988年初移居這個城市開始就在媒體工作，可以說一直是很幸運的。中國內(nèi)地從1979年開始的對外開放，兩岸關系的發(fā)展和變化，國際局勢在1989年至1991年之間的巨變，1992年鄧小平南方視察掀起的中國市場經(jīng)濟大潮和社會變革，1997年香港的回歸及回歸以來六年的發(fā)展，2001年“9•11”事件之后世界格局的新趨勢，我都作為新聞人直接見證。即使我不是在媒體工作，按照我的性格和氣質，我也一樣會全力追蹤和了解時局的動向并且試圖加以解讀，我的工作使我直接面對觀眾，并且接受觀眾的評議。電視和網(wǎng)絡為評論員和觀眾之間的互動呈現(xiàn)媒體史上前所未有的雙向和即時的特點。
　　我們生活在一個幸運的時代，中國古人謂“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在今天才真正成為可能，而出門也比以往任何時代都更方便、更快捷；許多現(xiàn)代化工具和用品的問世和市場化，使普通人都能獲得過去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享有的便利。知識和信息呈現(xiàn)爆炸式的增長，對于有心者，獲得知識和信息并不困難。
　　但是我們并不比我們的前人更聰明、更有智慧。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說過：“這么多的記載，這么多的疑問。”歷史是這樣，現(xiàn)實也是如此。新聞是明天的歷史，即使現(xiàn)在有這么多的記載（信息），也仍然有這么多的疑問，這就是為什么觀眾在獲得了消息（什么）之后，還需要知道消息所蘊含的意義（為什么），評論員這一角色也就應運而生。但這可能是一個喜劇角色，也可能是一個悲劇角色，全看評論員自己如何扮演這一角色。
　　就我自己而言，一旦坐在攝像機前，在聚光燈下，我就忘了自己已經(jīng)粉墨登場，因為這出戲的編、導、演都是自己，而觀眾則看不見，結果就變成自說自話，鳳凰衛(wèi)視就給我這樣一個自說自話的舞臺。自說自話很容易變成胡說八道（有些觀眾就認為我是胡說八道），也很容易變成自大狂的獨角戲，這兩種情況的后果就是被觀眾拋棄。要避免出現(xiàn)這幕劇情，就必須在官人的剪子和觀眾的票子之間平衡取舍。在家里怎么自說自話都可以，但是電視是大眾媒體，是社會公器，評論員的自說自話既要有觀點，否則誰聽你胡說八道，但也有界限，要面向觀眾和市場，就必須遵守這樣無形的界限，但是基本的尊重事實以及做人的良心則是起碼的要求，至少不能說假話。
　　所謂世事如戲，看世事不認真不行，太認真也不行。對自己也是如此，沒有一點自信心不行，自信心太足了也不行。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中庸之道，我不喜歡中庸之道，不過中國人似乎以中庸之道取勝。
　　想起丘吉爾的一個故事。丘吉爾的演說才能和他的寫作才能是一樣出名的，二戰(zhàn)期間他在倫敦的英國廣播公司所作的定期演說，在當時英國人民中間膾炙人口。有一次他要去電臺演說，沒有坐專車，自己在街頭截了輛出租車。他對司機說：“請送我到英國廣播公司。”司機并不認識他，卻拒絕了他，說自己要回家聽丘吉爾的廣播演說。丘吉爾很高興，給了司機一英鎊。司機馬上說：“上車！讓丘吉爾和他的演說見鬼去吧！”這是丘吉爾自己說的。我常常回味丘吉爾這個故事。


楊錦麟：與鳳凰衛(wèi)視鏈接的緣分
　　和鳳凰有緣，或許是一種冥冥中注定的人生邂逅和命運的安排。
　　1996年的臺海危機后，我開始應邀前往剛剛誕生的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客串若干新聞評論節(jié)目，記得一次是接受董嘉耀的專訪，一次是上了陳魯豫的新聞評論節(jié)目，一次則是和曹景行兄一起，參加竇文濤籌備的《鏘鏘三人行》的試鏡，還有一次在自家樓下接受過閭丘露薇的訪問，這種偶然的新聞鏈接，構成了記憶中的鳳凰片斷，再以后曹景行的《時事開講》正式開張了，好朋友的場子一定是要捧的，于是乎也就有了斷斷續(xù)續(xù)應邀參與《時事開講》節(jié)目的機會，這大概就是和鳳凰衛(wèi)視有緣的開始。
　　《時事開講》一周年，鳳凰老板劉長樂和中文臺長王紀言、副臺長鐘大年設宴酬謝幾位客串《時事開講》的嘉賓，那一晚，喝的是五糧液，吃的是辛辣的川菜，賓主盡歡，記得最清楚的是劉老板的一句話，《時事開講》是一個新的嘗試，值得繼續(xù)努力，因為投入少、成本低；還記得當時借助酒力“海侃”了一句，有需要且可以盡力的話一定盡力而為。此后不久，深圳的朋友帶來有關方面的管道消息，稱由于楊某人言論過于激烈，需要限制他在鳳凰衛(wèi)視露面，至少要封殺半年云云。雖然只是傳聞，但也是擔心讓曹景行兄在鳳凰的謀生因此有諸多不便，于是自己做出主動封殺自己的決定。半年的時間，真的婉謝了多次客串的邀請。估計也就是半年之后，曹景行、董嘉耀在北京高校演講時，有學生詢問，那個姓楊的胖老頭兒哪去了，是不是他的言論違背了貴臺的立場和尺度呢。據(jù)說鳳凰網(wǎng)站BBS論壇上，還有許多網(wǎng)友充滿豐富想象力的解釋。
　　曹景行和董嘉耀返港后多次邀請我重歸客串行列。于是乎，和鳳凰衛(wèi)視又有了新的鏈接，乃至參與2000年臺灣“大選”現(xiàn)場評論、陳水扁“5•20”就職演說現(xiàn)場評論?！稌r事開講》之后，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開播，繼而客串《新聞今日談》、客串《三劍客》、客串參與撰寫《新路——香港回歸五周年》五集電視政論劇，在不斷的客串中，終于在水到渠成之后，出現(xiàn)了與鳳凰結緣的機遇。再之后就是眾所周知的《有報天天讀》、《周刊點點評》的應運而生，鳳凰老板劉長樂和王紀言先生不拘一格的創(chuàng)意，使得年過半百的我，找到了一個新的言論平臺。
　　大陸著名的電視節(jié)目策劃人、主持人阿憶曾撰文指出，在遴選主持人的工作上，香港鳳凰衛(wèi)視做得比較出色。當它發(fā)現(xiàn)某某大致是塊好料，立即毫不猶豫地推上前臺，由著他的性子干上一段時間，最后再下定論是否適合，是否繼續(xù)。竊以為，我這種“變音國語”、臃腫身材、長相平凡、年過半百的對象，在內(nèi)地任何一家電視臺，不僅沒有機會上崗，即使哭著喊著爭取在電視臺當個保安門衛(wèi)，手無縛雞之力的我也未必有機會，更遑論被毫不猶豫地推到前臺，由著自己的性子干上一段時間。就此而論，劉長樂、王紀言是我人生旅途上的再一次“伯樂相逢”，這的確是我的幸運，也正是因為這種幸運，使得我對鳳凰衛(wèi)視以及它的充滿創(chuàng)意、銳意進取充滿感激和感恩心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屬于“大致合適”之輩，是否在今后的歲月里，繼續(xù)在電視熒屏上尋找我人生的新奶酪，但我實在是太愿意牢牢把握這次機會，在盡獻言責的同時，為鳳凰衛(wèi)視構建世界華人電子媒體的理想和遠景，繼續(xù)盡獻綿薄之力。
　　平生第一次冒冒失失走上電視，既沒有對觀眾有一個起碼能夠交待的容貌和儀態(tài)，也沒有任何奇異和貴重的腦袋（阿憶語），摸石頭過河也罷，掠水而過也罷，一切都是從頭學起，所幸遇上了齊心協(xié)力、同樣充滿熱情和創(chuàng)意的團隊伙伴，也就這樣蹣跚學步，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邁上了另一段人生的旅程。為此失去了許多朋友（含酒肉朋友、知己同道），失去了許多微醺的夜晚，失去了許多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充分體會和感受到鳳凰衛(wèi)視所有員工的拼搏投入，以及鳳凰衛(wèi)視對所有參與者像春藥一樣的致命吸引力，這是一段又苦又累又開心又充實的日子，是一次年過半百重新學步的開始。
　　一位朋友在和我聊天時，曾詢問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平時有什么愛好？這個問題讓我在那一天感到特別的失落，細想從前和現(xiàn)在，仰天長嘆。除了整日繁忙，爬格子謀生之外，還真的一點愛好都沒有；工作之余還是工作，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早些年在內(nèi)地謀職，還有充足的時間和鄰居學打太極拳、練氣功，來到香港的十多年，為了養(yǎng)家糊口，連當初練的太極拳都忘得差不多了?，F(xiàn)如今，只剩下謀生計的樂趣，幸好這種樂趣在鳳凰衛(wèi)視找到了新的契合。每天大清早起床，跌跌撞撞地奔向公司，讀報紙，挑新聞，和大家一起分享，雖苦猶樂，不亦樂乎，其樂無窮！
　　不亦樂乎之余，更覺得對老板、監(jiān)制、編導們有許多虧欠：錦麟讀報，總有如履薄冰之感，深知自己揮灑點評之余，每每會給老板、監(jiān)制有意無意惹一些麻煩，讓他們承受一些來自方方面面的關切，這些關切偶然之間也會變成某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壓力”；共事的編輯亦是如此，總有些時候是要為忘乎所以的我“擋一擋子彈，戴一戴鋼盔”，難為他們了！所幸讀報的節(jié)目還能夠繼續(xù)維持，維持在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的熒屏上，倘佯在鳳凰的寬頻里……因為廣告商安排時段的關系，讀報節(jié)目悉數(shù)調(diào)整到資訊臺后，至今仍然收到不少觀眾質疑、責難、關切、抗議的來信，使我更加感到惶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觀眾再一次對節(jié)目的肯定，雖然《有報天天讀》暫時離開中文臺，但山不轉水轉，只要和觀眾們的緣分還在，就有見面言歡的那一天。我期待著，由衷地期待。
　　《有報天天讀》、《周刊點點評》只是我和鳳凰結緣的起步，不少觀眾給我一些讓我忍俊不禁的“雅號”——新聞DJ、性感的糟老頭兒……尚留有一詩句，似乎是對我這次轉進鳳凰心境的刻畫和寫照：錦麟豈非池中物，一遇鳳凰便化龍。
　　和鳳凰結緣，看來不再是人生旅途的邂逅，仍然是冥冥中的天意，亦或走過迂回曲折之后命運的安排。和鳳凰有緣，我知足；和鳳凰結緣，我知恩；我愿意繼續(xù)努力地走下去……



董嘉耀：三個有利于

　　在鳳凰五年,我一直在做新聞類節(jié)目,特別是參與創(chuàng)辦《時事開講》至今,酸甜苦辣,的確有千言萬語。不過,像我這樣的嘴部勞動者,平常話不少,但真到了現(xiàn)在“開講”講了1000期師永剛先生囑我為這本書講兩句的時候,我卻不知從何講起好。關于節(jié)目運作、時事話題、同事、觀眾，都在腦子里飛速地回轉,該如何細說？可能是每天緊貼時事的緣故吧,對政治術語會比較敏感些,而中國政治通常講究歸類總結,好吧，那就說說《時事開講》對我的三個有利于……
　　有利于思考
　　腦子得轉,人才算活。喜歡看《時事開講》的朋友,最一致的反應都是我們的時事評論員太棒了。面對突發(fā)的新聞事件,紛繁復雜的資訊,散亂的細節(jié),他們總能梳理出一個頭緒,點出若干要害,然后娓娓道來。 其實,我是“開講”的第一聽眾,我對他們是觀察、交流、熟悉、學習到佩服。每每確定了一個“開講”的題目,或是突發(fā)事件需要即時評論,我就會思考到底這樣一個事件或話題,我們可以找到哪些切入關注和評論的角度呢？然后再比照評論員的思路,有益有趣。
　　就拿2003年10月份，中國“神舟五號”載人飛船首航成功為例，除了媒體談到的顯示國力提升、科技進步、振奮民心等意義之外,我們的評論員在連續(xù)五天的《時事開講》中,敏銳地指出了其他一系列的觀察和思考的角度,讓人思路洞開,不妨簡單地羅列一下:
　　……中國國力事實提升,在外仍以發(fā)展中國家來定位,如何向國際社會解釋、協(xié)調(diào);拓展太空的意義,中國歷史上曾經(jīng)失去了海洋,現(xiàn)在應抓住太空發(fā)展的機會;軍事科技的突破,但“新中國威脅論”也隨之再來,如何應對;商業(yè)化市場化的意義,中國航天工業(yè)應可拓展更廣闊的商業(yè)用途與國際合作;科研的意義,對中國科研人員士氣的提升；希望改善他們的各種待遇,避免高技術人才流失,要后繼有人;海外華人普遍激動振奮以外,臺灣部分人的復雜心態(tài)和言行;如何分析大陸民眾的不同反應,譬如有人質疑航天花錢太多,中國有很多地方更需要這些投入;事前報道拘謹保守,沒有現(xiàn)場直播,開放與自信的心態(tài)還不夠,應開拓與國際接軌的思考和報道方式;雖說已成美俄之后的第三位,但與前兩者仍然有多方面的大差距,需清醒認識不足;航天群體這次顯示出的沉穩(wěn),與中國社會目前的一些浮躁心態(tài)的比較;海外對中國高層政治的猜測,關注領導人在這一重大事件的出場和言行;但最高領導層分工明確,有序出現(xiàn),顯示集體領導的規(guī)范與有序,謠言自破。
　　以上只是一個事件的不同角度,而《時事開講》已講超過1000期了,想想我是受益匪淺。我的同學兼好友梁冬經(jīng)常羨慕地說:“嘉耀天天守著曹景行、何亮亮、阮次山、楊錦麟,那都是一幫什么人啊;嘉耀簡直是讀了四年的在職研究生。”我和梁冬在一起吃飯時,經(jīng)常是他講娛樂哲學,我講時事政治。有時我發(fā)呆想事,還拿支小筆出來記下要點,他就馬上大呼: 嘉耀一思考, 梁冬就發(fā)笑。
　　有利于成長
　　這本整理《時事開講》的書出版的時候,我剛好是30歲。俗話說:三十而立。我最近時常自問:何為立?我立了嗎?
　　不久前看一篇報道說,中國大陸目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20世紀70年代出生的億萬富豪階層,他們事業(yè)發(fā)達,腰纏萬貫。同輩中當然不缺這樣的成功人士,也是時世造英雄,我也認識幾位。但我不會特別羨慕,因為一直以來我就深信自己是沒有經(jīng)濟頭腦的人。 從25歲開始做《時事開講》,在這樣一種既要對變幻時局及時反應,又要理性分析問題的工作狀態(tài)中,我在成長中的經(jīng)歷應是我最為寶貴的財富。如果說“三十而立”, 那么我已因鳳凰而立, 因《開講》而立……
　　我老師的老師,北京廣播學院的院長王紀言曾經(jīng)說過:“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是最毀人的職業(yè),在屏幕中的任何缺點過失都會被放大,再放大。”選擇這樣的職業(yè),別人看著覺得風光,其實在拋頭露面的背后,甘苦自知。 《開講》一路走來,觀眾的反饋有贊有彈,需寵辱不驚:在別人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時候,要冷靜想想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么美的一朵花;在別人把你罵得狗血噴頭時,要冷靜想想這當中有沒有道理,自己是否真的一錢不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開講》節(jié)目定位的平實理性,對血氣方剛的我也是種歷練。
　　《開講》更能練人處變不驚，從事媒體業(yè)的人往往在有突發(fā)新聞事件發(fā)生時,會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并充滿血液的興奮和激動,但這時也需要冷靜的判斷和細心的分析。鳳凰這幾年見證了許多大事件的起伏過程,而直播狀態(tài)的評論節(jié)目要的是真沉著、大智慧。這幾年下來,雖然還是覺得自己容易沖動,或者說仍有激情,但《開講》的經(jīng)歷，卻使我開始成熟，讓我思考,這就是成長。
　　有利于健康
　　不少觀眾來信都抱怨《時事開講》播出的時間太晚了:有觀眾寫公開信向老婆致歉,因看《開講》晚睡,長年影響夫妻生活;即使被夫人催促上床,但聽完《開講》憂國憂民的話題,心潮澎湃,別的什么興致都被淹沒了;有觀眾說,難以忍痛割愛,只能深夜守候, 第二天上班無精打采,于健康無益……《開講》晚播的原因,這本書已經(jīng)提到,對支持我們但損害了健康的觀眾朋友,我只能在此既表謝意,又表歉意了……不過,《開講》對我絕對是有利于健康的。
　　據(jù)說一個人一天喝八杯水對身體健康很有好處。我絕對不止八杯。 想想看,本身做的就是說話的工作,特別是錄影《開講》前,要先和評論員探討一段很長的時間,兩人口沫橫飛;到了錄節(jié)目時,又慷慨激昂;節(jié)目做好了,意猶未盡還得聊上一會兒,天天如此,唇干舌燥,只能拼命灌水。 香港的同事都把我們這幫做《開講》的人稱為“口水佬”。的確,占用公司茶水間資源最嚴重的就是我和評論員們(透露一個細節(jié):曹先生一天起碼消耗八到十個茶葉包),當然,在公司廁所里也經(jīng)常能碰見我們這幫人——新陳代謝良好,當然有利健康。
　　說到喝水多,還有一個原因,我這人愛出汗。坐著做《開講》,也能冒汗。倒不是因為緊張,只是攝影棚里30多盞燈烤著;加上在棚里這30分鐘的準直播狀態(tài)中,自己完全處于一種興奮投入的境地,興致勃勃地坐著說話也是會出汗的。所以,細心的觀眾可以在每天節(jié)目結束前,看我轉身的鏡頭,分明嘴角和額頭在啪啪冒汗，每次做完《開講》走出棚去,我都有一種運動之后的淋漓快感。
　　說做《開講》有利于健康,還因為它不光是腦力勞動和剛才說過的嘴力勞動,它也是體力勞動。 《時事開講》節(jié)目,就只有我和評論員兩人,沒有助手,無人幫忙。 一旦確定講題,評論員準備提綱,而所有與之有關的電視元素都是我去設計、準備和完成?？此夭?、聽專訪、做圖表、玩特技——它畢竟是個電視節(jié)目,要做得通俗易懂生動有趣,就得花心思,而且通常的準備時間也就是每天下午的三四個小時，忙亂中的消耗和運動量,就如中等程度的籃球比賽。如果碰到哪天還要做《風云對話》的備稿和錄影,加上《時事直通車》的直播,那就是連軸轉,團團轉了,但人是興奮的。我是性子急的人,肯定是全公司在樓道里走路最快最匆忙的主持人,有時候經(jīng)常是小跑的狀態(tài),幾乎公司里的所有人都被我在樓道里碰撞過——我那么壯,又在快速的運動狀態(tài)中,猶如躥出叢林一野豬,被我撞著的人一定會很疼。也借此一角,向所有在公司里被我撞過和將要被我撞著的親愛的同事們表示誠摯的歉意。順便說一句,其實公司里的人都挺忙的。鳳凰不是有一句臺訓嘛:女生當男生使,男生當畜生使。 只不過,我這“畜生”心急,喜歡快走,容易亂撞。
　　我的身體也因此一直很好，真的要感謝各位喜歡看《時事開講》的朋友! 其實,我也要謝謝《時事開講》節(jié)目!


邱立本：開啟信息與評論的另一扇窗
　　鳳凰衛(wèi)視是中國全球化的另一只眼睛。它使中國在全球化的迷霧中看得更清楚，也讓全球華人觀眾的目光，穿透政治經(jīng)濟與文化偏見所筑起的圍墻，看到一些本來看不到的影像，聽到一些本來聽不到的聲音。
　　鳳凰衛(wèi)視也是全球華人的一道橋梁，連結起不同地區(qū)的親情、商情與政情，讓親情不再生疏、商情不再隔絕、政情不再扭曲。這道橋梁是用很多細膩的、動人的形象搭建起來的，它使一些背景完全不同的觀眾，在這全新的平臺上，交換生命的碎片，也交換對未來的企盼。
　　鳳凰衛(wèi)視評論欄目的眼睛，也同時張望境內(nèi)與境外不同的風景，讓兩種風景交織其間，引發(fā)觀眾更多的反思。在境外它要看清楚全球化過程獨特的時代趨勢，準確了解各國成功及失敗的經(jīng)驗，掌握現(xiàn)代化的規(guī)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從“9•11”的驚栗到巴格達的風云突變，從臺灣選舉現(xiàn)場到莫斯科政局的變幻，都帶給全球華人觀眾全新的視覺經(jīng)驗，開拓一些全新的思考空間。
　　新的思考空間在于信息更自由和更多元化。《時事開講》的評論以及《有報天天讀》等節(jié)目，開啟了信息與評論的另一扇窗，吹來清新的氣息。
　　鳳凰衛(wèi)視向內(nèi)張望的眼睛，也清楚看到中國本身巨大的變化。中產(chǎn)階級的崛起 、民營企業(yè)創(chuàng)造GDP逾半的價值，中國汽車的銷售額2003年已超過400萬輛……市場經(jīng)濟改變了中國社會的面貌。性觀念、男女關系、弱勢群體問題，一些過去被視為敏感的話題，現(xiàn)在都可以公開和積極地討論。
　　這種開放的態(tài)度，也反映出中國改革開放的動力。胡錦濤所說的“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正成為中國所有新興媒體的主旋律。鳳凰衛(wèi)視讓中國了解世界，也讓世界發(fā)現(xiàn)一個進步和改革的中國。


后記：思想傳染
　　每本書都有自己的命運。或者起于偶然，或者起于必然，或者只是一個無從尋找痕跡的故事。如同人。
　　2000年6月1日我來到這個對于我來說陌生而好奇的鳳凰衛(wèi)視旗下的《鳳凰周刊》雜志社。那時候鳳凰衛(wèi)視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時尚神話，因為傳說與距離變得先鋒、新銳，如同隱藏起來的大名鼎鼎的巨人。我來到這個地方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敬意，或者給自己的未來尋找一個新的理由。
　　對于一個害怕了已知生活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選擇帶著巨大的反叛。如同我無法選擇生存的時代，但我卻可以主宰自己選擇新的可能。之前，我?guī)е闷鎭淼竭@個地方，是想看看世界會在什么地方告訴我新的不同，對這個神話表示尊敬。我想看清楚，距蘭州兩千公里之外的香港，那里的時間界限、世界觀，包括生活的距離，究竟在哪一時刻發(fā)生了斷裂。
　　我隱去了自己的身份，我希望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那里學習到新的常識和看待世界的新方法，當然還有被淘汰或者被遺棄的恐懼。但強大的好奇讓我放棄了自己用15年時間取得的人生經(jīng)驗與命運。我想看看，重新的開始之后，我會得到什么？
　　內(nèi)心的弱點讓我永遠都保持著基本的好奇。好奇使我對所有的“無知組成的世界”以及成功都會抱以基本的信心。2000年是我開始進入傳媒以及了解傳媒的開始。世界上肯定有某種說不清的必然或者偶然。在這之前，我正在寫作那本對我很重要的關于《讀者》雜志20年的傳略。在拖延了一個半月之后，我終于結束了對于這本被許多人喜歡又被許多人憎恨的傳奇式雜志的采訪，來到了深圳。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
　　暑熱、廣東話以及對于人生價值的重新計算方式，個人命運的無常與動蕩，生存的壓力，尊嚴屈從于人民幣或者港元……一點一滴的改變立即開始。
　　這是我接觸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切入點。盡管所有的一切都始于外圍。先是與眾多的明星——吳小莉、竇文濤、許戈輝們成為了同事，許多過于遙遠的事件褪去了當初的神秘。當我以參與者的身份進入鳳凰衛(wèi)視時，一切都顯得熱烈、充滿期待，或者有更多的不自覺的接近。神秘的東西越來越神秘，許多遙遠的細節(jié)因為忽然的拉近而變得親切，甚至失去了新鮮。我就在這樣的過程中開始了自己的蛻變與身份的混同。
　　直到寫作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鳳凰衛(wèi)視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思想孵化器。它以無言的姿態(tài)，改變或傳染著每個接近它的人，并且在你不自覺的過程中，就開始了這種變化。而每個人又像一個思想傳染者一樣，再去傳染著這個電視臺本身所具有的強大的精神力量：鳳凰文化。這種思想的傳承帶著巨大的謎團，令我震撼與好奇，甚至迷失。
　　我就在這種不自覺中，完成了那本關于《讀者》雜志的書。這本書在我來到《鳳凰周刊》的第二年完成。許多思考其實是我在辦刊的過程中想到的，那本名叫《讀者時代》的書，其實是我在參與創(chuàng)辦《鳳凰周刊》過程中思考問題的一個結果。
　　我相信那些疑問在《讀者時代》中得到了具體的回答，我想那本書能夠印行七萬冊，并在不久前得以再版，其實就說明了這種思考的深度。
　　那本書的出版使我有了一個更大的野心。希望能為這個充滿“神秘精神”的電視臺寫一本書，回答我的疑問以及所有人對它的關注。
　　許多事情可能就在這樣的過程中開始了。2002年對于我來說是重要的一年。我做了重大選擇，離開服務15年的軍方，來到鳳凰，同時開始了這本書的籌備。
　　對于鳳凰衛(wèi)視的了解越多，我越發(fā)現(xiàn)，許多成功的背面以及那些聲名日隆的明星們，更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我只是一個猜謎者。它的過于龐大，也使我有種無從下手之感。這才是一個只有八年歷史的電視臺，但并不因為它的歷史短暫就令人有種清晰感與對它成功的迅速觸及。對于許多人來說，吳小莉、許戈輝、陳魯豫們就是鳳凰衛(wèi)視。對于另外一部分觀眾來說，曹景行、阮次山們才是真正的鳳凰衛(wèi)視。而以老板劉長樂、崔強、王紀言為代表的管理層則在投資人與傳媒報道中，才是真實的英雄。不同的人的解讀都帶著自己的立場與學識，甚至勢力，而我只是一個體驗式的采訪者。因為工作之便，我在聊天中與每個主持人、記者尋找當年工作中的蛛絲馬跡，或者在高層的某些講話中尋找新的切入點。
　　但仍然了無頭緒。這時候曹先生的出現(xiàn)解救了我。
　　曹先生打來電話的時候正是午夜，我在辦公室里加班。他告訴我《時事開講》已三周年了，1000期，是否可以總結一下？那件事的緣由是，幾家出版社希望將這個午夜節(jié)目中論說的東西全部輯錄成冊。曹先生覺得這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說出來的東西變化成文字的時候，就失去了當初的意義，反而會損壞這些只為即時性負責的話語。而且這些文字基本上屬于“時評”。曹先生看過我的那本書，認為能否將這個節(jié)目本身的意義寫成文字，告訴更多的觀眾，也許這比那些文字更有意義。
　　我接受了這個建議。我認為《時事開講》節(jié)目也許會成為我了解鳳凰衛(wèi)視的一個通道。鳳凰衛(wèi)視立臺，除了影響力巨大的專題節(jié)目和直播新聞，就是評論。而這個開華語世界電視評論先河的媒體行為，早已超越了一個單純電視節(jié)目的影響力，成為關于中國近年來多次重大事件的幕后解密以及民主進程的記錄。
　　這本書講述了幾個人與一個節(jié)目的關系。
　　他們相互依存于一個電子媒介而創(chuàng)造的傳奇式的經(jīng)歷，令人沉迷。仔細想想，他們其實并沒有什么杰出的作為，他們只是尋找到了一個平臺，而在這個平臺上隨口說出的話，則發(fā)揮了他們無法想象的影響力，并影響到了更多的觀眾。一切在他們說出來時，都已成為歷史。他們的說法許多都無法存留下來，更多的人已記不清他們說的每個論點的要點，或者許多重要的事。但這些論點，都化為了收看者的常識與積累，這就是影響力，他們強大到了只留下一個個令人尊敬的名字，而不是思想。
　　這使他們更像是某種思想的普及者。
　　曹先生第一次到達我居住的小屋時，是走路來的。他說他想體會一下這樣徒步的感受。事實上，從深圳羅湖車站到我暫住的中心區(qū)，也就兩公里左右，他把這當成一種歷練的方式。一路上，到處有人向他打招呼。他的白發(fā)在風中，耀眼動人。
　　曹先生在采訪中，忽略了許多我認為重要的東西，不得已，只好從其他人的采訪中尋找答案。許多重要的經(jīng)歷與事件，他只說，我不敢確定，而在談到他到達香港的原因時，他說這事是個人事件。他更不愿意提及他的父親曹聚仁先生，甚至認為，這與本書無關。本書最后的樣子，是我自己的堅持，我將曹先生許多要求刪節(jié)的部分，仍然固執(zhí)地保留了下來。
　　這樣的采訪顯得被動而無力。好在我搜索資料的能力與從其他人口中尋找資料的方式幫了我。那些剪接起來的故事，其實顯得更加生動。他的行為使他顯得獨立、自信，帶著強烈的個人風格，儒雅而不魯莽，讓我不斷地想到何亮亮強調(diào)的門風優(yōu)美的問題。
　　陳魯豫曾在自己的《心相約》一書中披露曹先生是鳳凰衛(wèi)視的“影帝”，意為曹先生是鳳凰衛(wèi)視影印資料最多的一個人。但其實曹先生還是鳳凰衛(wèi)視的“碟王”。據(jù)傳，曹先生每周都會花幾百塊錢去買影碟，每看完后，都會品評說音樂好或者故事好之類的影評，曹先生對看過之碟，從不留存，將之散向各位同仁，董嘉耀就成為曹先生各種影碟的事實上的發(fā)行員。鳳凰衛(wèi)視的同仁則把曹先生當成了影碟提供商。擔負分發(fā)任務的董嘉耀覺得很好玩，他說，從每個人喜歡看的碟片中，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與喜好。他披露自己的同學梁冬喜歡刺激，必須標注“三級”的片子才看。當然，董加注說，成龍的許多片子也加注三級，并不是色情片。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副臺長劉春好風花雪月，追看凡注某某電影節(jié)的文藝片。程鶴麟則喜看打斗，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不用思考的片子。文濤則喜看各種風月大片以及某某喜歡恐怖等等。董嘉耀說他家里積存了上千張碟片，已找不到地方存放了。但他仍然樂此不疲。我很奇怪，董嘉耀在嚴苛的評論員眼中，竟然是個小孩子式的好人，他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贊美。還有人直接叫他“好人”。
　　每個接觸到他的人其實最先感受到的則是他的熱情。當然，私下里，這個在電視上顯得老成，但現(xiàn)在剛滿30歲的年輕人，在酒吧或者OK廳里，則是個玩得很“high”的人。他模仿趙傳的歌聲達到亂真，令人震絕。他身上有著上世紀70年代人少見的老成、狂熱，包括對于老板劉長樂溢于言表的崇拜，以及對老婆的熱愛。
　　阮先生是個溢于言表的人，他從不掩飾自己的自信。這個臺灣長大的美國公民，事實上卻對中國有著超乎常人的狂熱。當然，我最感動的仍是他的專業(yè)精神與敬業(yè)。這么忙的一個人，竟然可以同時寫那么多的專欄，還要擔負數(shù)個采訪與主持工作。
　　何亮亮先生極具知識分子樣式，處事風格敦厚，講求門風優(yōu)美。董嘉耀說何先生身上有許多歐洲知識分子的東西，講求小資，情調(diào)十足，每天下午兩點作完節(jié)目的間隔，他都會到樓下的咖啡館去飲一杯咖啡，叫一點小茶點，買一堆報紙。有時看完報，看著外面的大海發(fā)一陣呆。幾乎每天如此。何先生把此看做調(diào)整思路的一個過程。冷靜是知識分子的一個基本要素，這些習慣已成為他的組成部分。他相信細節(jié)，就像他相信歷史就是由細節(jié)組成的，沒有細節(jié)，就沒有生動之處。
　　最初認識何先生時，他顯得很平靜，對于許多事總是能冷以待之。他的低調(diào)會使他在一群人中隱藏起來。他對于許多事物泰然處之，并不就此逼近。他是評論員中較低調(diào)并守成的一個人。因此而讓人對他肅然。
　　楊錦麟先生生性放達。首次見面就大笑著說，你是誰呀，采訪我，還要我來深圳，架子太大了吧？但很快就相見甚歡，采訪他時他還沒有到鳳凰，正在惋惜他被鳳凰衛(wèi)視資訊臺副臺長程鶴麟“騙”去做節(jié)目而量身訂做的五套唐裝沒有用武之地，這些唐裝很快在一個月后派上了用場。他成為了一個專為他打造的節(jié)目的主持人。
　　初次見面,記憶最深的是他說自己在大陸還算是風流倜儻，但在鳳凰衛(wèi)視做了幾次嘉賓后,現(xiàn)在連做“壞事”也不敢了。一個流傳在幾個人間的段子調(diào)侃楊先生：說有次他與幾位朋友去“洗腳”，捏腳的小姑娘問他，說你怎么像電視上的那個人??？老楊感嘆，出名最大的不利之處，就是會失去人生中的許多樂趣。而在之前，老楊的聲名巨大，他在香港影響較大的《信報》上，以筆名陳子帛，連開了多年的專欄，成為兩岸問題的重要觀察家。他的影響原來只限在廟堂，而現(xiàn)在電視上的楊先生的影響力則走向了坊間。
　　楊先生的成功，其實是其個人風格的成功，他用自己的智慧發(fā)表兩岸評論，同時用自己的語言與說話風格，創(chuàng)造了一種全新的讀報式評論，并且成為媒體的一個全新的行為。
　　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這幾位被稱為“老頭兒”的人，都被電視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與命運，并且尋找到了一個新的觀察世界的角度和與民眾對話的機會。但背后影響到這一切改變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自認為這只是一本關于電視節(jié)目的書，沒有想到，前后竟用去了兩年時間，從2002年上半年開始采訪，到最后完稿時，竟到了2004年。這是我寫作跨度時間最長的一本書。在寫作過程中，有一度曾差點因絕望而放棄，我找不到撰寫這個欄目的依據(jù)與結構，甚至在寫到這個欄目時，我不得不沮喪地發(fā)現(xiàn)，這個欄目只是鳳凰衛(wèi)視體系中的一脈，而這一脈，總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你寫到這個，當然就會發(fā)現(xiàn)它會牽涉到另一條線。很不幸，我開始用做減法的辦法，去寫這本書，讓這本書盡量成為一個可供操作與模仿的故事框架。我只負責向里面填加各種作料，而不是味精。
　　文濤認為，我應當在采訪完后，沉淀一下，也許會寫出新的感受。我聽從了他的話。于是有了長達一年時間的等待。我認為這個時間，足夠我開始認識這個欄目的力量了。其實我對于這個欄目的認識，還只能稱得上是一個膚淺的行動的開始。因為我的解讀只是個人行為，絕對不是當初他們所設計的那樣。就像《鏘鏘三人行》最后成為一個《老友記》式的脫口秀，而脫離了早期的時事味精。
　　這本書在寫作中得到了鳳凰衛(wèi)視控股有限公司主席劉長樂先生、常務副行政總裁崔強先生、中文臺臺長王紀言先生、《鳳凰周刊》社長孫謙先生的幫助與指導。同時感謝接受采訪的諸位評論員、主持人以及給予這本書幫助的所有的人。
　　本書在采寫過程中參考與引用了諸多媒體報道，在此一并致以謝意。
　　2004年3月1日


書以外的故事——2004年3月28日新浪嘉賓聊天室


五位嘉賓逐個介紹

　　主持人 ： 各位網(wǎng)友大家下午好！星期天下午三點鐘，新浪嘉賓聊天室五位嘉賓已經(jīng)就位，從網(wǎng)上直播的畫面已經(jīng)可以看到，我非常榮幸的為大家介紹，首先是鳳凰衛(wèi)視的著名評論員曹景行先生。
　　曹景行：第一次來新浪，很熟悉新浪，因為我天天看。
　　主持人 ：接下來是著名的評論員何亮亮先生。您經(jīng)常上網(wǎng)嗎？
　　何亮亮 ：每天都上新浪，今天到新浪覺得新浪和鳳凰特別的像，很有親切感，很高興有機會和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交流。
　　主持人 ：下一位是董嘉耀，鳳凰衛(wèi)視的著名主持人。
　　董嘉耀 ：大家好，可以說經(jīng)常做直播，但是網(wǎng)上做直播是第一次，不知道大家在網(wǎng)上看到我和電視上是不是信號有晃動(向鏡頭招手，笑)，新浪網(wǎng)我經(jīng)?？矗私饩W(wǎng)民們的一些觀點，新浪是我們經(jīng)常上的一個網(wǎng)站。
　　主持人 ： 我們介紹一下本書的作者，今天的聊天的主題是《解密鳳凰》，作者是師永剛。
　　師永剛：非常高興來到新浪網(wǎng)，我有三本書在新浪網(wǎng)連載，《宋美齡畫傳》、《鄧麗君畫傳》，還有這一本，每一次一登上去，都會有巨大的反響，非常的感謝新浪網(wǎng)對我書的評價以及對我本人的關注，我會繼續(xù)為大家推出更好的書，希望大家能夠有更多的意見。
　　主持人 ： 下面是本書的責任編輯王寶生先生。
　　王寶生 ： 網(wǎng)友們好，作家出版社和新浪網(wǎng)是長期的合作伙伴，我們和鳳凰衛(wèi)視，特別是師永剛先生也是長期的合作伙伴，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我們在后面還陸續(xù)推出和鳳凰合作的圖書，希望大家喜歡。



關于師永剛的《解密鳳凰》

　　主持人：今天請到五位嘉賓，聊天的主題是關于鳳凰衛(wèi)視，關于師先生寫的書－《解密鳳凰》。在訪談剛開始的時候，有必要和大家介紹一下這本書。
　　董嘉耀： 有人說我們封面拍的像《無間道四》（笑），給香港電影做廣告了，沒有那么大的影響，但是這個封面很難得，我們的老板劉長樂在中間，我們的副臺長王繼言在幕后，他們是幕后英雄，首次露面。另幾個人大家知道，是七個男人七臉，分別想不同的事情。
　　主持人 ： 拍的時候曹先生您在想什么？
曹景行 ： 快點拍完（笑），因為我們有事情要做。下午的時候，攝影師來，很難得的機會，能夠湊齊，我們拍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拍好就去干活了。

董嘉耀: 鳳凰衛(wèi)視是一群新聞瘋子做的
　　網(wǎng)友：在這么多面孔當中，董嘉耀是年輕的面孔，你在鳳凰衛(wèi)視的快速成長，成為許多年輕人的推崇的對象，請介紹一下你成功的經(jīng)驗？
董嘉耀 ：我是鳳凰衛(wèi)視的最年輕的主持人之一，成功談不上，有很多的成功的主持人大家知道。但是鳳凰有一個非常好的機制和空間，讓所有愿意從事電視，特別是從事新聞的人都可以動起來。我們經(jīng)常都說，鳳凰衛(wèi)視是一群新聞瘋子做的，從評論員到我們的臺長，都非常的熱愛的新聞，一有新聞就有沖動和激動，所以，鳳凰的狀態(tài)特別的適合我。在鳳凰六年，真的在成長，而且在成長當中學到很多的知識，天天和評論員在一起，何先生、阮先生他們在一起非常好的狀態(tài)，我非常珍惜和享受這種過程。




工作緊張、愛好廣泛
　　網(wǎng)友：鳳凰衛(wèi)視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非常的高效和忙碌，從文字資料上知道，評論員和主持人的工作非常的忙碌，一天十幾個小時，可能更多，這樣的負荷，董嘉耀是年輕人可以吃得消，作為幾位“老寶”，就是年齡比較大的評論員，你們在緊張的工作中怎么調(diào)解自己，勝任工作？
　　何亮亮 ：從工作時間來說，我們不是一種標準的辦公室的幾點上班和下班，我們的工作
時間是跟著節(jié)目走的。另外一方面，我們幾乎是白天只要不是在睡覺，都處在工作的狀態(tài)，總是精神高度的緊張的，總是關注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說，因為我們天生的興趣是這樣，這是我們自己的興趣，我不上班和不工作，也是保持在這種狀態(tài)，所以，這樣的工作狀態(tài)對我們可以說不是很大的壓力，從精神和生理狀態(tài)來說都可以適應，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壓力。是自虐和自娛的狀態(tài)。休息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也是可以很徹底的放松自己，這方面曹先生也是。
　　曹景行：愛好還挺多。如果說愛好，新聞本身就是愛好，這占了主要的生活部分，我們在鳳凰特別是做評論的，以及嘉耀大概都是這樣。當然，完全一樣愛好也太少，所以，各有各的放松的辦法，各有各的秘密的辦法，各自介紹。我在睡覺前，要把新聞和睡覺隔開來，不然要做惡夢。這個方式就是看點VCD，看點錄像，看點電影，那時候不動腦子的看，看到想睡覺，可以斷斷續(xù)續(xù)的看，電影分幾天看都沒有問題，這樣效果很好，看了很多的電影，每天看一點，看完的片子接著嘉耀看，我們互相傳遞。
　　董嘉耀 ： 現(xiàn)在有兩三千個影碟，大家都在看。補充一下剛才的問題，疲勞肯定會有，體力上會有，特別是大事發(fā)生，連續(xù)的做直播，從評論員到主持人都會有，但是主要是享受的過程，鳳凰的人，覺得這個事情是很愿意做的事情，有些人工作可能是被迫的工作，而我們的幸運是這份工作是自己的興趣，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有時候一有事情發(fā)生，反而會興奮，心理的興奮，就是要做直播，要收集資料，是這樣的。
　　曹景行 ： 舉一個例子，昨天晚上差不多一點多，董嘉耀又要做直播了，他很興奮。結果我們和臺灣同事聯(lián)系一下，好象不需要直播，我就告訴他今天你還是睡吧，他反而有點失落感，所以，有直播的興奮，事情沒有發(fā)展到那一步反而興奮，這是我們做新聞的職業(yè)病，這個職業(yè)病好象唯恐天下不亂。
　　主持人：曹先生，睡不著的時候，哪種影碟是最好的催眠工具？
　　曹景行 ：不是好萊塢的大片，比如說是日本和歐洲的難以理解的影碟比較好，看不大懂，看不懂就睡著了，但是，那些影碟也會給你很多的啟示，好萊塢的電影比較狹窄，我比較多的選擇歐洲的、南美的、日本的，其他的地方的，多元化的選擇。實際上借這個時段了解世界其他的事情，電影是現(xiàn)實生活的反映。
網(wǎng)友：曹先生何時做電影的推介的節(jié)目？
　　曹景行：如果有贊助商的話我們會。（笑）


師永剛:為什么要寫《解密鳳凰》
　　主持人 ： 回到這書上，請師永剛先生介紹為什么寫這本書，而且你的采訪對象那么忙碌的情況下“騷擾”成功并且拿到資料的？
　　師永剛 ： 遠點來說，我是四年前到達鳳凰衛(wèi)視，我沒有去之前，我覺得鳳凰就是時尚的電視臺，新銳的電視臺，包括曹先生和董嘉耀，他們的聲明對我來說都是非常的要命和重要的神話故事，我覺得對很多的中國的從事媒體的人來說，都是有神秘性，他們的距離性和帶來的很多的疑點，但是最重要的就是對它成功的模式有一種遙遠的尊敬，但是，又沒有辦法接近它。我想是不是有一個機會為它寫一本書，這本書的動力來自于我寫了一讀者的雜志的書叫《讀者時代》，這堅定了我寫這本書的動力。
　　真正開始寫是兩年半以前開始寫的，當時《時事開講》一千集的時候，當時的評論員已經(jīng)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現(xiàn)象，在全國甚至很多的電視臺引起了復制甚至模仿，成為鳳凰衛(wèi)視比較重大的轉折。鳳凰衛(wèi)視分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時尚、娛樂的節(jié)目大家比較歡迎，開始的定位是城市新聞臺的定位。第二就是怎么走，鳳凰有兩種走勢，第一個就是說的和走的。第二部分最重要的就是說。我覺得新聞是以新聞立臺，而且成為主流的電視臺，鳳凰衛(wèi)視已經(jīng)開始形成了所有的新聞直播的模式，包括他們的一些評論，但是，評論也是這邊最重要的。在三個點上，為什么切下來，最后以新聞、時評為主向大家介紹，也是經(jīng)過很多的因緣巧合，第一個就是《時事開講》第一千集，當時我們新為《時事開講》寫一本書，但是采訪的過程中，我覺得鳳凰衛(wèi)視，還應該回到原點，給鳳凰衛(wèi)視寫一本書。
　　寫傳記有兩種，一個是從頭到尾像內(nèi)部的編年史，第二就是把重要的所有的有用的切下來，使大家渴望了解的給大家看。我用的第二種辦法，讓大家有一種借鑒和模仿，或者有一些探討，把真正的鳳凰衛(wèi)視對大家有用的東西告訴大家。我這本書講一個故事，就是講鳳凰衛(wèi)視怎么把時政新聞作為緊俏商品的全部過程，制作過程、范售過程等等，最后讓緊俏商品成為最貴重的商品的一個品牌的過程?？梢宰鳛镸BA的案例，為什么信心十足的把幾個重要的老頭，非常重要的人推出來，重要的原因，包括我介紹這本書里面，對中國目前的媒體有重大的借鑒作用。
　　目前來說，中國最稀缺的就是做時政新聞，這些做時政新聞的都是在商業(yè)上有巨大的成就，鳳凰衛(wèi)視成為主流的電視臺也是靠新聞，我相信，這本書里回答了很多的問題，鳳凰衛(wèi)視的總裁劉長樂先生講過一句話，在鳳凰做時政不是標準新聞，是藝術新聞，是屬于藝術的感覺，這里談了很多的問題，包括中美關系怎么做、中國內(nèi)地的問題怎么做等等，很多的問題在這本書里都會找到細小的感覺上的東西，為了能夠讓大有徹底的借鑒作用，我把《時事開講》的每一個故事等等，都不厭其煩的告訴大家。我敘述的，但是我努力用每一個細節(jié)串起來，這本書，他們怎么樣把感覺上的東西做到標準上的東西。我覺得這是我這本書努力的一個方向。
　　還有一個努力的方向，想為包括中央電視臺在內(nèi)的中國一大批的電視臺的同仁提供一個案例，相信對他們來說非常非常有用。而且，我相信對傳媒界的朋友，甚至關注中國民主進程的很多人來講，這本書也是一個解密的過程，《時事開講》中國民主進程的每一步都介紹到了。鳳凰衛(wèi)視的新聞，有的影響到了歷史進程中的重大事件。這是我這本書里認為的幾個要素。有更多的大家可以從書里了解一下。
　　主持人 ：我有幸拜讀了這本書，中間談了很多主持人和評論員的經(jīng)歷，很詳細，這幾位是不是可以朝你要版稅，他們本來可以出自傳的。（笑）
　　師永剛 ： 版稅我們可以私下的談。但是，有一點很重要，今天上午我們在西單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我再一次深刻領教了這幾位老師，董嘉耀、曹景行、何亮亮這幾位的魅力，很多的媒介的朋友采訪他們，排起了長龍。我個人認為，不是我這本書寫的多好，而是他們的影響力巨大。大家有更多的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們這本書的主角，有一本雜志是叫《男人幫》，我覺得他們是鳳凰衛(wèi)視的最重要的男人幫。（掌聲）

鳳凰臺的大家庭氛圍

　　主持人 ：現(xiàn)在網(wǎng)友的問題也是排起了長龍。我們今天非常高興的請到了鳳凰衛(wèi)視的評論員和主持人，大家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我們會盡量滿足大家的要求。
　　網(wǎng)友：我們發(fā)現(xiàn)，鳳凰臺的每位主持人，包括評論員，除了為自己的節(jié)目收集大量的信息以外，還樂意幫助其他人。除了幫忙和收集資料之外，你們平常在互相幫忙的地方還有什么？
　　董嘉耀：幫助介紹男女朋友是沒有空的（眾笑），但是，鳳凰有一個非常好的概念，就是從我們老板塑造的一種家庭的概念，在這里大家有一種家人的感覺。從老板的角度來說，老板非常和藹的對我們，所以，不會刻意的對誰特別的好，所以，大家在平等、公平的環(huán)境下工作，同時為鳳凰出自己的力，所以，形成了所有的人都互相的幫助和互相的提高。提到文濤，我覺得很多文章有趣我會推薦給他，曹先生天天剪報紙，他會把報紙發(fā)給不同的人，在言論部，我今天也說了，大家都有一個氛圍，大家看到什么東西，比如說新浪網(wǎng)有什么好玩的民意調(diào)查，在言論部所有的主持人中傳閱，這種氛圍是在鳳凰衛(wèi)視形成的一種親切的感覺，這是鳳凰家庭的非常好的氛圍。
　　師永剛 ： 我補充一點，影帝曹先生一個是影碟多，還有一個就是影印的多。
　　董嘉耀 ： 鳳凰本身的地方很小，資源基本共享，從攝影棚到資料管，一切的公共資源是共享，所以，鳳凰的評論員和主持人基本在狹小和界面的空間上，其他的電視臺可能非常大，他們的主持人可能是一個四樓，一個十八樓，但是鳳凰不一樣，茶水間、洗手間都在一塊兒，所以經(jīng)?？梢耘龅揭粔K兒聊天。
　　曹景行 ： 香港的成本比較高，所以，成本的控制上就涉及到我們的空間。我們現(xiàn)在這么多的主持人，有人把他們看作明星，但是所有的主持人沒有自己的房間，只有一個衣柜，他們有一個公用的工作間和休息間，也不大，沒有這個大，兩個加起來沒有這個房間大。大家就是你來的時候就是公用的工作，我們七個老頭在一個評論部的房間就一半這么大，我們七個人面壁而坐，但是完全是公用的空間，有了這個公用的空間就為我們互相的交流創(chuàng)造條件。如果一個人一小間就會有隔閡，還有就是我們成本的控制，比如說定報紙，不是想定什么就定什么。我們現(xiàn)在的報紙就是一兩份，沒有專門為誰定的，大家只有相互的公用，這是節(jié)省資源最好的方式。這符合現(xiàn)代的信息時代的規(guī)律，我們主持人沒有專用的電腦，董嘉耀有一個，但是其他的人也可以用，其他的主持人公用的有四臺電腦，這是比較前衛(wèi)的管理的概念，所以，這會體現(xiàn)在我們的工作氛圍和氣氛上。大家是互相共享資源，并不是說魯豫做節(jié)目和我們做節(jié)目沒有關系，不是的，本身我們的來往大家會探討問題，她在香港我們會更加密切，其他的同事也是這樣。這是鳳凰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一個環(huán)境。


劉老板很精明，也有人情味

　　網(wǎng)友：從曹先生的話中感覺到協(xié)做的精神，另外一方面，老板是不是太摳門兒了一點，三位不要不好意思，請評論一下你們的劉老板？
　　何亮亮 ： 劉老板是很精明的老板，首先不在于他的成本控制，首先在于他把鳳凰做成一個像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媒體，而且在世界的范圍內(nèi)，打破西方的新聞壟斷中做的是華人最成功的一位。從管理的角度，我從自己的角度來說，其實鳳凰最重要的就是給每個人提供最大的發(fā)揮你自己能力的空間，這是最重要的，有滿足感，這在其他的媒體很難找到。如果這方面不成問題的話，另一方面，辦公室相對狹小，但是辦公設備不少，空間狹小或者控制比較嚴格，這是小事情。而且相對來說，那些辦公場地非常豪華，辦公的員工的空間非常廣闊或者成本控制很不嚴格的媒體，但是他們的效果也跟我們差不多。
　　董嘉耀 ： 老板是非常有人情味的老板，不是恭維，是實實在在的，因為我的兩地分居的問題是老板解決的。除了人情味以外，老板實際上給我們壓力，也不給我們壓力的老板。不給我們壓力的原因，《時事開講》是什么都可以講，講完以后有沒有人找你們，很多人關心這個問題，老板沒有給我們壓力，我們每天講什么，就是評論員定題目我們商量然后做，老板在節(jié)目播出之后知道我們講的是什么，基本是這樣，所以，他沒有給我們壓力，什么不能講，講什么。但是，也有壓力，他會看，他是從早上的早班車，從六七點鐘開始，一直到晚上的《時事開講》結束，他看完在不經(jīng)意的場合給大家說一下，有時候他不一定在香港，但是，如果他在香港在樓道上評價誰，他會說怎么怎么樣，我聽過他在無數(shù)的場合在樓道里和主持人講，就是在這樣好象不經(jīng)意的場合，但是你看到他非常認真的看這個節(jié)目，如果老板這么認真的看節(jié)目，對于一個節(jié)目制作人，對于主創(chuàng)人員是有壓力的，所以，我說他既給你壓力，也不給你壓力。
　　曹景行 ： 我覺得因為做媒體的，尤其是海外投資媒體的人，有一類主要是追求金錢，在香港看到很多，臺灣也有，別的地方也有。也有一類，有它的使命感，但是那個使命感，由于市場運作不成功，這個使命感的結果也實現(xiàn)不了。比如說以前有人提出做華文的CNN或者華文的《時代周刊》，但是一直很辛苦或者不成功，主要的原因就是市場不成功。市場能成功的人，主要追求錢，結果弄得很賤，在香港叫引賤，這樣的媒體很多，在香港可以說是公害，但是在鳳凰，劉長樂做鳳凰，他既有使命感，又能成功的做市場運作，你沒有市場運作的成功，鳳凰衛(wèi)視不能在市場上站住腳，你的使命感是空的，所以，這一點許多做媒體的人，這是最值得注意的人。市場不成功，想實現(xiàn)什么那是空的。但是，這個市場運作也是不容易的，所以，鳳凰衛(wèi)視從創(chuàng)辦三年以后，就開始上市。現(xiàn)在的咨詢臺，今年開始實現(xiàn)平衡到盈利，這是經(jīng)營當中。經(jīng)營當中包括成本控制，這不只是一個老板的摳門不摳門的事情，本來可以用低成本做的，為什么做那么奢侈。我們做《時事開講》，一開始我和董嘉耀一起用一個辦公桌和一個電腦，后來我們的內(nèi)容多了，才有一個房間把我們這些人容納在一起，但是并沒有因為這個房間我們的質量就會有影響，所以，現(xiàn)代化的運作當中，市場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不懂市場運作的話，我還是這句話，你的使命感是實現(xiàn)不了。劉長樂先生在這方面做了很好的范例，可以作為研究的事例，從《解密鳳凰》當中大家可以看出這兩方面的兼顧和它的互相的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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